她大概以為自己把所有路都堵死了,卻忘了最關鍵的地方。
「說完了嗎?」
我站起身,往門口走。
「說完就請吧,我要關門了。」
「你還別不服氣!」
「我知道你家有錢,可有錢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嗎?現在全校都知道你是個剋扣貧困生工資的白眼狼,你就算轉學,這事也得跟著你!」
我拉開門,沒回頭:
「慢走不送。」
她大概沒料到我是這個反應,愣了一下,又惡狠狠地補充了句:
「你等著瞧!這事沒完!」
宿舍門關上的瞬間,我靠在門板上笑出了聲。
張梅確實把該想到的都想到了,宿舍里沒有監控,她說的各執一詞也不是沒道理。
但她千算萬算,漏了走廊盡頭的那個監控。
上個月宿管阿姨來查寢,抱怨說學校新換的監控太靈敏,連我們晚上說夢話都能錄進去。
「尤其是走廊那個,帶收音的,以後你們小情侶在樓道里膩歪可得注意點。」
當時我還跟阿姨開玩笑,說這是侵犯隱私,現在想來,倒是歪打正著。
之前被她攪得心煩意亂,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事忘了。
現在好了,她親手提醒了我該往哪找證據。
我抓起外套就往宿管阿姨的值班室跑。
「阿姨,我想調一下走廊的監控。」
「就最近一個月的,尤其是咱們宿舍門口那段。」
宿管阿姨推了推老花鏡,慢悠悠地翻著登記本:
「調監控得找保衛處的王老師簽字,他今天不在。」
「那他什麼時候在?」
「這不好說。」
阿姨咂咂嘴。
「明天周末,人家要休息的。你這孩子,出什麼事了?」
我頓時呼吸一滯,論壇上的罵聲還在發酵,要是再拖下去,不一定鬧出多大的風波。
「阿姨,這事挺急的,那監控能不能……」
「不行。」
阿姨把身份證推回來。
「學校有規定,學生不能隨便調監控,除非有老師跟著。」
我走出值班室時,天已經擦黑了。
晚風吹在臉上有點涼,我摸出手機想給爸媽打個電話,手指懸在撥號鍵上又縮了回來。
要是讓他們知道我在學校被人這麼糟踐,估計連夜就得開車過來,到時候事情只會更亂。
「還是不回去了,別讓他們擔心了。」
我對著空氣自言自語,轉身往宿舍走。
反正明天沒課,不如就在宿舍等王老師回來,拿到監控一切就都清楚了。
我在宿舍啃著麵包刷論壇,螢幕上的罵聲還在更新。
有人說要去我家小區拉橫幅,還有人扒出了我爸公司的名字,說要去門口靜坐。
我正看得心驚肉跳。
手機突然瘋狂震動起來,螢幕上跳動著陳宇的名字。
我剛劃開接聽鍵,他帶著粗氣的聲音就炸了過來:
「千鶴,你快來我出租屋!出事了!」
「怎麼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論壇上的罵聲還沒散去,他這語氣讓我頭皮發麻。
「別問了,趕緊過來!我把地址發你微信!」
他說完就掛了電話,背景里隱約傳來嘈雜的爭執聲。
我抓起外套就往外沖,打車時手都在抖。
陳宇租的公寓離學校不遠,可這一路紅燈像是故意跟我作對,每一秒都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推開他出租屋門的瞬間,我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
書本散了一地,抱枕被扔在牆角,茶几上的玻璃杯碎了個徹底。
陳宇站在客廳中央,襯衫領口歪著,臉色鐵青得能滴出水。
我爸媽坐在沙發上,我媽眼圈通紅,我爸緊攥著拳頭,指節泛白。
最讓我心驚的是站在陽台門口的張梅。
她頭髮凌亂,右邊臉頰浮著清晰的巴掌印,校服外套敞開著,露出裡面皺巴巴的 T 恤。
「爸,媽,這到底怎麼了?」
我衝過去扶住我媽,她的手冰涼。
我爸猛地站起來,咬牙切齒地罵道:
「這丫頭片子!竟然摸到我們家去了!說你欠她錢,還說……還說她是你的陪嫁丫鬟!」
「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止這個!」
陳宇的聲音甚至帶著恨意:
「她從你們家出來,竟然直接摸到我這來了,說什麼提前試試未來姑爺有什麼不好,我把她往外推,她……她竟然直接把衣服脫了要往我床上爬!」
張梅突然尖叫起來:
「我沒有!是他胡說!我就是想跟未來姑爺處好關係,蘇千鶴你憑什麼占著這麼好的男人!」
「你閉嘴!」
我媽氣得渾身發抖。
「我剛才就扇了你一巴掌,你還不知悔改?我們千鶴哪裡對不起你了?你要這麼作踐自己,作踐別人!」
原來張梅先找到我家大鬧,撒潑打滾要來了三萬多塊錢之後,又從爸媽嘴裡套出陳宇的地址,直接殺到了這裡。
她抱著陳宇的胳膊哭訴,嘴裡還念叨著「我是千鶴的陪嫁丫鬟,提前熟悉熟悉你是應該的」。
被陳宇甩開後,竟然真的開始解校服扣子,嘴裡嚷嚷著「反正遲早是你的人」。
陳宇深吸一口氣,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我怕她再耍什麼花樣,趕緊給你和叔叔阿姨打了電話。」
張梅那張帶著巴掌印的臉,此刻在我看來無比陌生又可怕。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訛錢了,她根本就是瘋了。
「報警吧。」
「這事必須讓警察來評評理。」
張梅聽到「報警」兩個字,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
「報警?你們敢報警?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們仗勢欺人!知道你蘇千鶴的陪嫁丫鬟被你們打成什麼樣!」
「你這叫咎由自取!」
我爸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
「爸,別跟她廢話。」
我直接掏出手機報警。
等待警察過來的這段時間張梅沒再撒潑,就站在客廳中央盯著我打電話。
嘴角甚至勾著點冷笑,仿佛篤定我拿不出證據。
我媽拉著我的胳膊小聲勸:
「千鶴,真要鬧到警局去?鄰里鄰居看到多不好……」
「媽,躲不過去的。」
我拍了拍她的手,瞥見陳宇正舉著手機錄像,心裡稍微定了點。
「今天不解決,她以後還得來鬧。」
警車停在樓下時,張梅突然「撲通」坐在地上,又開始號啕大哭:
「有錢人欺負人啦!欠我工資不給還報警抓我啊!我媽還在醫院等著救命錢啊!」
樓道里很快圍滿了鄰居,指指點點的目光像針似的扎過來。
我深吸一口氣,跟領頭的警察說明情況,陳宇把錄好的視頻調出來給他們看。
「警察同志你們看,她跑到我家撒野還滿嘴胡說八道!」
我爸氣得臉紅脖子粗。
張梅被警察扶起來時,眼淚說來就來,對著警察哭訴:
「叔叔,我真不是故意的。蘇千鶴雇用我給她當保姆,說好一個月三萬二,現在賴帳不給。我媽重病住院,就等著這筆錢做手術……」
她指著茶几上的帳本。
「這都是我幹活的記錄,她親口答應的。」
「我從沒僱傭過你!」
我忍不住打斷她。
「每次你幫我做事我都拒絕,還回贈了你不少東西,我們之間根本沒有僱傭關係!」
「那些東西都是你賞我的!」
張梅立刻拔高聲音,眼圈紅紅地盯著我。
「賞的能跟工資比嗎?你當我是討飯的?」
警察翻看了帳本,抬頭問:
「你們說的僱傭關係,有書面協議嗎?」
張梅梗著脖子:
「口頭約定也算數!她們宿舍的人都能證明我天天伺候她!」
「那你剛才說什麼陪嫁丫鬟,還騷擾她男朋友,又是怎麼回事?」
警察看向她,表情嚴肅了些。
張梅的臉白了白,手指摳著衣角小聲說:
「我……我就是氣糊塗了。她不給我錢,我一時衝動才說那些話,就是想報復她一下,沒想真做什麼……」
她突然抬頭瞪我。
「誰讓她那麼有錢還那么小氣!我媽等著錢救命啊!」
這話一出,鄰居們又開始竊竊私語。
「既然有錢就先給她唄」
「萬一真耽誤治病怎麼辦」的聲音飄進耳朵里,我氣得指尖發冷。
警察攔住要理論的我爸:
「好了,都回所里做筆錄。」
張梅路過我身邊時,故意撞了我一下,用只有我倆能聽見的聲音說:
「蘇千鶴,到了警局我也這麼說。」
警車剛停在派出所門口,張梅就開始在車裡哭喊,說我仗勢欺人,還故意往我身上蹭眼淚。
我往旁邊躲了躲,她反而得寸進尺,被警察呵斥了一句才消停。
做筆錄的時候,她把那套說辭又搬了出來。
邊哭邊說我怎麼僱傭她、怎麼許諾工資,連我哪次讓她帶的早飯加了糖都編得有鼻子有眼。
輪到我說話時,我深吸一口氣:
「警察同志,我有證據證明她說謊。我們宿舍走廊有帶收音的監控,能錄下我們平時的對話。」
張梅猛地抬起頭,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梗著脖子喊:
「監控?我怎麼不知道有監控?就算有,肯定也是被你家買通了!」
「有沒有買通,調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我拿出手機,翻出宿管阿姨的電話。
「這是我們宿舍管理員的電話,她可以證明監控的存在,而且是帶收音功能的。」
警察記下號碼,出去打了個電話,回來時表情嚴肅了些:
「確實有監控。我們會聯繫學校保衛處,儘快調取相關錄像。」
張梅的臉白了半截,嘴唇動了動,沒再說話。
從派出所出來時,天已經黑透了。
陳宇送我回家,一路沒怎麼說話。
快到小區門口時,他突然開口:
「別擔心,會沒事的。」
我點點頭,心裡卻像壓著塊石頭。
萬一監控出了問題,或者錄得不清楚呢?
周日一整天,我都坐立難安。
論壇上的罵聲還在繼續,甚至有人扒出了我高中時的照片,說我那時候就一身名牌,肯定家裡有問題。
我媽燉了湯給我喝,勸我別往心裡去,可我盯著手機螢幕,手指都在發抖。
周一早上,我剛到學校就被警察叫到了保衛處。
張梅也在,由她輔導員陪著,眼睛紅紅的,不知道又哭了多久。
保衛處的王老師調出了近一個月的監控錄像,畫面不算特別清晰,但聲音收錄得異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