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病逝後。
嫡母給了我一箱金子,讓我嫁給姐姐的夫君做續弦。
並囑咐我好生教養姐姐留下的孩子。
我抱著金子狂點頭。
進府第一日,我看著上房揭瓦的小孩。
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兩個悶葫蘆是怎麼生出一個混世魔王的。
可是後來我只是回府省親的功夫。
小魔王卻抱著我的腿哇哇哭。
「你不要爹爹就算了,可不能不要我!」
1
正睡得迷糊的時候,屋外一片嘈雜,吵得我覺都睡不安生。
我閉著眼,摸了摸身旁的位置,果然空無一人。
要不是滿屋的紅綢。
我差點忘了今天是我新婚第一日。
煩躁地起身,拉開門。
抬眼就看見,一個滿身泥濘的四五歲小孩兒牽著一條黑狗站在院中。
我上前走了幾步。
低頭仔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兒,「撲哧」地笑出了聲。
「你這是,和這狗一起掉糞坑了?」
小孩兒氣呼呼地別過腦袋不吭聲。
王嬤嬤臉上掛著尷尬的笑,將小孩兒往我面前推了推。
「少夫人,老夫人說您既然已經嫁入府中,日後瑄哥兒就由您管了。」
說完轉身就走了,生怕我不接手。
人走後,我和裴瑄站在院子裡大眼瞪小眼。
「說說唄,怎麼搞的?」
裴瑄瞪了我一眼,倔強地小嘴一撇:「不要你管!」
我無奈地搖搖頭。
這小傢伙,自我來盛京第一天,就不怎麼待見我。
剛踏進他家的門,就放狗咬我。
還好這狗是個欺軟怕硬的,見著我不怕它,轉身就夾著尾巴哼哼唧唧地又回去了。
我轉頭看向它牽著的黑狗,又看著裴瑄身上背的小包裹。
幸災樂禍一笑:「離家出走沒成功呀?」
愛面子的小孩被戳破了,撇著嘴要哭不哭的。
見他不肯和我交流。
我站直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指著黑狗威脅道:
「再不說話,我就把它宰了燉湯。」
瑄哥兒聽了這話,抱著狗「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
大黑聽了,瑟瑟發抖地靠在他懷裡。
「我……我不許你燉我的大黑,你個黑心的壞女人,我討厭你……」
「他們說得對,後娘都黑心黑肺,壞得很……」
我靜靜地看著他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堆。
等著他扯著嗓子哭完,見他安靜下來後。
我嫌棄地拿出錦帕準備給他擦擦臉。
他嚇得連忙後退了半步躲開了,又扯著嗓子嚎,還哭得一抽一抽的。
「你……要是……敢敢……打我,我就我就……告訴爹爹……!」
我無奈只好手動讓他閉嘴。
抬手在他嘴上輕輕拍了好幾下。
斷斷續續的「哇哇哇哇……」還怪好玩兒。
意識到我在玩他後,他頓時止住了哭聲。
打著嗝倔強地瞪著眼睛。
我笑笑:「哭夠了?」
他「哼」了聲。
我抬手控住他的臉頰,抬手輕輕地給他擦著臉上的泥。
他沒想到我只是想給他擦臉,一時間愣在原地。
我嫌棄地撇撇嘴:「髒死了。」
我又湊近聞了聞:「還臭臭的呢。」
他捏著衣擺,有些緊張地看著我。
「反正你要是敢打我,我就叫我爹把你趕出去。」
我被氣得笑出了聲,自顧自地給他擦著臉。
「我打你做什麼,真當我是惡毒後娘啊!」
說著還戳了戳他的額頭。
「就算你不喜歡我當你娘,我還是你小姨,你也不用這麼討厭我吧!」
「行了,和嬤嬤下去洗洗吧!」
2
洗澡的時候,裴瑄死活要抱著他的大黑一起洗。
嬤嬤沒辦法,只好把我叫去。
我進耳室的時候,正看著他光溜溜地抱著他黑哥就是不撒手。
見我進來,連忙鬆開了大黑。
轉身光著屁股就爬進了浴桶里。
紅著臉死死地捂著他小唧唧。
生怕我看見了。
嬤嬤見狀連忙將大黑牽了出去。
裴瑄以為我要對大黑做什麼。
警惕地看著我,雖然底氣不足,但是又很倔強:「你不許把大黑燉了,它是我的好兄弟!」
我抽抽嘴角。
「你爹知道他還有個狗兒子嗎?」
裴瑄一噎,低著頭不說話。
我挽起袖子,蹲在他面前。
拾起水裡的帕子給他擦著身子。
他紅著臉,有一下沒一下地瞟我,倒是沒了先前咋咋呼呼的模樣。
變得扭捏了不少。
「鬆開,我給你洗洗。」
他臉憋得通紅:「我是男孩,你是女孩,你不能看我小唧唧。」
我「撲哧」地笑出了聲。
「我還是你娘呢,怎麼就看不得了。」
他說不過我,又撇了撇嘴。
「反正你就是不能看。」
我無奈搖搖頭:「行行行,我叫嬤嬤進來給你洗,成嗎?」
他抿了抿唇,又點了點頭。
3
我坐在外面想了許久。
怎麼也想不明白。
姐姐向來溫婉嫻淑,話少得可憐,裴徹又是個古板無趣的。
兩個悶葫蘆是怎麼生出個喇叭的。
等了好一會兒。
嬤嬤才牽著他出來。
我坐在桌前,撐著下巴看著他。
「說說吧,為什麼離家出走?」
他站在我面前,抿抿唇不肯說話。
我也懶得再追問。
吩咐著嬤嬤把早飯端進來。
嫡母為了我心甘情願嫁來盛京。
可謂是大出血,我也毫不客氣。
不止要了錢,還要了不少的人。
這不,院裡的廚子都是我從江南帶來的。
一時間,桌上擺滿了江南的特色。
什麼水晶餃、金絲肚、糯米雞,好不快哉。
我正自顧自地吃著早上新包的鮮肉小餛飩。
就聽見身邊響起肚子咕咕叫的聲音。
我唇角輕輕勾起,當作沒聽見一般。
「嗯~這小餛飩真鮮。」
瑄哥兒在一旁口水咽了又咽。
我盤算著時間差不多了,轉頭溫聲問他。
「你想吃小餛飩嗎?」
他看著我不說話。
我也不慣著他,總是這樣拒絕交流的模樣可不行。
又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半晌後,裙擺被人輕輕地拉了一下。
「征哥兒和我說,我爹娶了新妻子,有了後娘親爹也會變成後爹,家裡就沒我的位置了。他還說,後娘都壞得很,會不給我飯吃,還會虐待我。我就很生氣,想著沒我的位置就算了,我也不稀罕,於是就帶著大黑離家出走了。」
我將他拉得近了些。
「那你怎麼掉泥坑裡的?」
「我和大黑離家出走,有一個壞人看著大黑很壯,他就拽著大黑的繩子不鬆手,想把大黑搶走。大黑是我弟弟,我得保護它,然後那個壞人就把我推倒了,我就在泥坑裡滾了一圈兒。」」
「不過後面,府里的侍衛來了,把那個搶狗的壞人狠狠地打了一頓,還把他送進衙門裡了。」
我沉默半晌,能把一條狗當作弟弟的孩子,能壞到哪裡去呢?
「摔疼了嗎?」
瑄哥兒沒想到我會這麼問。
愣愣地看著我,扭捏地揉了揉屁股。
「剛開始有點疼,現在不疼了。」
我笑笑,摸了摸他的頭,將他抱上了板凳。
給他盛了幾個小餛飩在碗里。
「吃吧!」
然後又拿小盤子,給他夾了些早點。
吃飯的時候還挺乖,我夾什麼他就吃什麼。
我本以為他已經放下了外面之間的矛盾。
沒想到吃完飯以後。
這小傢伙又突然給我來了一句:
「雖然小餛飩很好吃,但是我是不會被你收買的。」
我一整個哭笑不得。
4
下午我讓春桃問了好些個府里的老人。
可算是知道瑄哥兒為什麼這麼頑劣了。
姐姐在世的時候身子就一直不好,常常臥床養病。
裴徹又是個大忙人,天天早出晚歸的。
所以瑄哥兒都是裴徹的母親帶大的。
老夫人出身將門,本就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
覺得越調皮的孩子越聰明,所以只要不是什麼原則上的錯誤。
老夫人都鮮少干預,能吃能喝,壯壯實實就是她養孩子的標準。
傍晚,裴徹下衙歸家後。
我就將今日瑄哥兒離家出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他聽完眉頭緊蹙:「抱歉,我稍後會去訓斥他的。」
說著轉身就準備出去。
我見狀,連忙喊住了他。
「誒?今日人已經受了很多委屈了,你再去說他,他心裡多難受呀!」
裴徹轉頭看向我:「那……我該如何做?」
這語氣倒不是不耐煩,反而是真心求教。
我嘆了一口氣,拉著他坐下,細心同他解釋。
「瑄哥兒會離家出走,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缺乏安全感,你平常公務繁忙本就鮮少關心,這好不容易去尋他,就是教訓,他得多委屈啊。」
「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告訴他,爹爹在,不會讓人欺負他的,就算是我也不行。」
裴徹抿了抿唇,略顯為難地看著我。
我輕「嘖」了聲。
這人怎麼這麼擰巴。
也不知道嫡姐怎麼和他相處下去的。
「那這樣,待會兒吃飯的時候,你多給他夾些菜行嗎?問問他近日功課做得怎麼樣,可有不會的,爹爹在家可以教教你。」
他沉默半晌,最後點了點頭。
晚膳的時候,眼看著要吃完了。
我眼睛都要眨抽筋了,裴徹這才行動。
抬手夾了一根青菜在瑄哥兒碗里。
「多吃些青菜,健康。」
瑄哥兒看著裴徹愣了愣,一口將青菜夾進了嘴裡。
然後又扶著小碗,怯生生地看了看裴徹。
裴徹見狀又給他夾了一根。
頓時,瑄哥兒的開心都要從眼裡溢出來了。
一口又一口,吃得不亦樂乎。
最後倒是大膽了起來,還知道禮尚往來。
往裴徹碗里夾了一塊紅燒肉。
「爹爹也吃。」
裴徹對著瑄哥笑笑,應了聲好。
吃完,又想起我的吩咐。
繼續道:「近日功課可做得好?有不會的可以問爹爹。」
瑄哥兒一瞬間,眼睛都亮了。
連忙放下碗,邁著小腿歡快地跑了出去。
裴徹一臉茫然地看著我。
我眨眨眼,無奈地攤開手。
半晌後,瑄哥兒抱著好些紙走了進來。
邀功似的遞到裴徹面前。
「前兩日,夫子還誇我大字寫得好呢!爹爹你看。」
裴徹聞言便認真地翻了起來。
面前的小人兒雖然臉上掛著笑,但是手卻一直揪著自己的衣擺。
不用看都知道,還是緊張的。
於是我輕咳了聲。
裴徹聞聲,連忙露出了笑,誇讚道:「比爹爹小時候寫得好。」
瑄哥兒聽了,驕傲地昂了昂頭。
得意地看著我。
用完飯後。
父子倆就去了書房。
我靠在門口,看著裴徹握著瑄哥兒的手寫字。
瑄哥兒此刻臉上認真得不像話。
一點沒有了先前小魔王的影子。
5
我洗漱完出來時,正好看著裴徹回來。
他見著我點了點頭,便自個兒去了耳室。
我坐在銅鏡前,擦著香膏。
聽著耳室傳來的瀝瀝水聲,莫名地覺得有些緊張。
昨晚因著婚宴勞累了一天,倒頭就睡,倒是也沒多想。
如今內心才真切地體會到自己成婚了。
並且還要同一個男人同床共枕。
裴徹出來了好一會兒,我才磨磨蹭蹭地上床。
熄了燭火後,滿屋寂靜。
靜得我都能聽見身旁人的呼吸。
輾轉反側了好一會兒,都沒能睡著。
身旁的人猛地一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