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我:「阿晴,你這是怎麼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重生這種事本來就很荒謬。
而我對他的感情早在上一世的磋磨里消失殆盡,哪怕知道現在他很愛我,我還是接受不了。
一個說愛那麼深刻的人,怎麼能說不愛就不愛呢?
我接受不了。
哪怕過去兩世依舊如此。
眼淚莫名其妙地流下來,砸在腳上。
我抬眸看他,語氣堅決。
「裴寂,我們取消婚約吧。」
音樂聲恰好戛然而止,這句話被所有人聽得一清二楚。
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裴寂臉上。
而他面色青白,看不出任何情緒。
很久之後他才深吸一口氣,拉起我的手臂道:「我們出去聊。」
5
他把我拉到了一個沒有人的角落,身子下傾,用一種侵略的姿態問我為什麼。
我別過臉,不想解釋。
裴寂捏著我的下巴,用了力氣。
我被迫迎上他的視線。
他的眼神冷得厲害,表情卻一如往初的淡然。
要是忽略他現在發顫的手指的話。
「我在問你,為什麼。」
前世他也是這樣的動作。
不過那時他已經不愛我了,在我把沈知意綁走弄消失後,他也是這樣捏著我的下巴,讓我懷疑自己下一秒下巴就要脫臼。
當時我被爸媽的死亡衝擊,咬死不肯說。
他的手換了位置,掐上了我的脖子。
「你信不信,我只要一用力,很快你就會跟你爸媽去見面。
「賀晴,我沒那麼多耐心。
「你最好不要繼續挑戰我的底線。」
多可笑啊。
我是他的妻子,是他用盡手段也要娶回家的人。
結果沒幾年,沈知意就成了他的底線。
男人的愛,還真是轉瞬即逝。
過往的記憶在此刻清晰明朗,我沉聲回答他:「很簡單,我不喜歡你了。」
我的話一字一句砸在他身上。
「你聽清楚了嗎?我發現我不喜歡你了。」
空氣膠著起來。
裴寂在很認真地審視我的表情。
很遺憾,他什麼都沒看到。
除了我因為創傷後應激障礙接連不斷落下的淚水以外,他在我臉上看不到從前的一點愛意和依賴。
他似乎接受不了,手一松,高大的身影顫了顫。
隨後跟沒力氣一樣滑落,雙手環著我的腰,跪倒在地。
「阿晴,是我今天沒有去接你嗎?還是說前天你想要的蛋糕我沒及時送來,你還在生氣?」
他小心翼翼抬頭覷著我的神色。
在外面殺伐果斷的男人,此刻紅了眼尾,委屈得跟小孩一樣。
從前我以為,因為他信任我,愛我,所以才會在我面前展示脆弱的一面。
後來我親眼看到他從後面抱著生氣的沈知意。
薄唇親昵地吻著她的耳根、脖頸,用柔情蜜意安撫她的不安全感。
僅僅因為我作為他的妻子跟他出席了一場活動。
沈知意不滿意,發小脾氣。
把這段偷錄下來發給我。
附上了一句話。
「賀晴,你的男人不僅吻技好,哄人也有一套,謝謝你幫我調教得那麼好。」
思緒回籠,我看著半跪在地上求我不要退婚的男人,如墜冰窖。
原來這種事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獨有。
只要他願意,他的愛給誰都可以。
6
最後裴寂還是沒有同意,只是逃避話題要送我回去。
我想了想,還是坐上了他的車。
他沒有喝酒,車子開得四平八穩。
要是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沒有顫抖的話,我會誤以為他接受了我不愛他的事實。
路開得越來越慢,我們一直在沉默。
直到一個拐角,裴寂受不了,將手一轉,車子開進了旁邊的小道,停了下來。
「我以為你會送我回家。」
我淡淡地開口,雙手卻不由自主握上了安全帶。
他被我的動作刺痛,眼睛閃爍了兩下。
雙手驀然收緊:「小晴,我不知道你怎麼了,但現在我認為我們之間都需要冷靜一點。」
他看向我,臉色蒼白。
額角青筋暴起,顯然在強撐著理智。
「這段關係我希望你能再好好想想,退婚這件事,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我打斷他,心底已經恢復了平靜。
「我們還沒有宣布婚期,也沒有通知各方人士,怎麼會很難?」
他一滯:「所以你一定要退婚?」
「是。」
「好。」
裴寂突然開門出去,從後備箱放置的收納盒裡拿出一把水果刀遞給我。
「你幹什麼?」
「從小到大,我唯一想娶的人只有你一個,現在你都不想跟我結婚了,那我活著也沒有意義。」
昏黃的路燈在他身後,樹影斑駁。
明明是夏末的溫暖,可我隱隱感覺到其中絲絲冷冽的寒意。
「裴寂你瘋了!」
我把那把刀扔得遠遠的。
那是他專門在車上準備隨時幫我切水果用的,沒想到現在還能成為兇器。
前世冷漠陰狠的他和現在身影淡薄的他面容重合。
當我快分不清這到底是現實還是虛幻。
就連我刻入骨髓的,關於前世的記憶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路燈的光勾勒出他的側臉,眼神里透出來的複雜讓我沒忍住心軟。
我站直了身子,緊緊擁抱住他。
「對不起,裴寂,是我的錯。」
夜風捲起了掉落的葉子,在半空中旋轉飛舞,哪怕清楚前路渺茫,我還是忍不住放縱自己在這一刻沉淪。
眼前的男人,是我愛了三十年的人。
他不是三十歲後的裴寂。
他是一無所知的裴寂。
7
三天後,我跟裴寂照例出席一場慈善晚宴。
這場活動每年都會舉辦,這次的承辦人是娛樂圈內最具盛名的雜誌方。
因此場上星光熠熠,不少明星和影帝影后都來了。
我跟裴寂不活動於幕前,就讓司機直接開進去。
不同以往,這次我們是以未婚夫妻身份出席,才剛進去就收穫了不少祝賀。
我收回了手,低聲對他道:「我先去打個招呼。」
裴寂點點頭,視線在我身上打了轉。
「早點回來。」
他含笑看我離開。
我走了幾步,轉至走廊拐角,看著他在人群里談笑風生,志得意滿。
身邊不少女星都湊上去,想要得到他的注意力。
但他只是頷首淺笑,很注意距離感。
前世就是這種行為,才讓我有種他非我不可的錯覺。
但這次,我不會那麼蠢了。
那晚裴寂是真的打算同我同歸於盡,回去後我幾乎冷汗浸濕了整個後背。
要是沒有安撫好他,或許我直接就死在那了。
我相信以前有殉情說法。
但我可不願意強迫殉情。
視線落在一個角落,對方沖我點了點頭。
前世我查過他跟沈知意的初遇。
對方家庭破碎,爸爸爛賭,媽媽跑了,只剩下她撐起這個家。
在一次工作中,她意外把酒水潑在裴寂鞋子上。
原本裴寂是不想搭理這件小事的,沒想到她卻纏了上來,沒多久裴寂被下藥,她正好遇見就帶回了家。
裴寂清醒後,沈知意渾身赤裸抱著被子哭噠噠說自己不知道這種藥可以去醫院。
加上她租房的面積確實小,裴寂就以為這是她的知識盲區,也就沒計較了。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接下來的無數次。
跟上癮了一般,裴寂開始離不開她。
甚至告訴我,他會讓沈知意懷孕,但孩子交給我這種荒唐話。
我當然不肯,直接拉著人跑去把她的出租屋摔了個稀巴爛。
裴寂估計覺得沒臉面,當天晚上就讓她住進自己名下的大平層。
後來的一切一切,不過就是糾纏得越來越深。
我嘆口氣。
現在回想起來,自己完全跟個瘋婆子沒有兩樣。
裴寂來我這裡只能看到我的歇斯底里。
而沈知意那邊是溫柔小意。
是個人都知道會選擇哪裡。
裴寂察覺到我的視線,沖我揚了揚手上的高腳杯。
我嘴角上翹,做了個碰杯的動作。
看著他一點點把杯中的酒飲下。
前世我被迫把他推給沈知意,那麼這次換我來主動送給她。
8
宴會結束前,我發現找不到裴寂了。
主辦方特地找來工作人員幫忙,順便想跟我搭上線。
我故作焦急卻不失禮貌地交談,這時一個人急匆匆地趕過來。
他悄悄跟我對了下眼神,這才驚疑不定地湊到對方耳邊耳語。
他的表情瞬間就變了。
我急了:「怎麼了,是不是裴寂發生什麼事故了?」
「沒有沒有,是裴先生用了房卡,他房間被關上了。」
因為怕有人喝醉酒,主辦方特地在不遠處包下一棟酒店,裡面專門有給參與人員休息的地方。
裴寂跟我也不例外。
我立刻揪起裙角就往酒店走:「裴寂這人本來就喝酒傷了身子,要是頭昏暈倒在房間裡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