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敢肯定。
侯夫人一定是知道了。
知道了我和裴宴幾乎共度了一夜。
也知道裴宴受傷,大機率是因為我。
以他的身手。
沒人傷得了他。
我被押去祠堂。
這一跪。
就是一天一夜。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我立刻清醒過來,跪直身體。
目光中,我看到一位雍容華貴的身形緩緩走到我面前。
我惶恐:「夫人。」
侯夫人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那雙深沉的眸子看不出喜怒,「挽吟,你來侯府這些年,我待你如何?」
「夫人待我恩重如山,如果不是夫人仁善,我早就被凍死在冰天雪地里了。」
「既如此,現在也是你向我報恩的時候了。」侯夫人道:「我打算讓你做尚書府的妾室,以修武安侯府和兵部尚書百年之好。」
兵部尚書年方七旬。
府中妻妾無數。
甚至傳來,有點不為人知的癖好。
我渾身哆嗦著,重重在地上磕了個頭:
「挽吟願意。」
9
空氣很靜。
侯夫人忽然笑了聲:「我說笑的。」
她把我扶起來:「你如此有孝心,就算你願意,我也不捨得。」
我起身,有些腿軟。
侯夫人細細打量著我的臉,意味深長地說了句:「我竟是沒發現,挽吟已經出落得這樣俏了,難怪……」
後面的話。
她沒說。
但是她也放我回去了。
之後,還命人拿來一堆新生舉子的畫像給我。
我用兩天的時間。
就從中選擇了一位好夫婿。
他叫段淮。
相貌不錯,就是ťû⁴清貧了些。
但是讀書人哪有不清貧的。
這已經是範圍內。
最好的選擇了。
侯夫人動作也很快。
她為我準備好嫁妝,婚事就定在半月後。
這半月內。
我聽了不少裴宴的消息,他的傷很重,太醫吩咐需要靜躺月余才能下床。
侯夫人做主。
給他定下了裴宴與太傅嫡女沈若瑤的婚事。
這次。
沒有我從中作梗。
他與女主,定能沒有任何阻撓,恩愛百年。
10
裴宴回到侯府。
是半月後。
自他清醒。
父親母親總是以他身子重、不宜亂動、宜在太醫院靜養等各種理由勸阻他回府休養。
他到達侯府,已是巳時。
侯府有些安靜,從進門那刻,一直到回到聽瀾院,被人扶著躺下,都未見到那抹身影。
沒心肝的。
裴宴問身邊小廝:「表小姐呢?」
小廝愣住:「哪位表小姐?」
裴宴不悅:「這府里還有別的表小姐?」
小廝撓了撓頭:「表小姐今日出嫁,府內大多數下人都跟著送親去了。」
裴宴臉色一變:「出嫁?」
「是啊,您……還不知道嗎?」
屋內響起一陣激烈的碰撞聲。
像是裴宴要下床,卻因身子未好,磕碰到桌椅。
侯夫人剛走到門外,聽到這動靜,連忙進門,和小廝一同把裴宴扶起來,「你這是做什麼?那江挽吟心不在你身上,這樁婚事是她跟我提的,也是她自己主動要我辦得越快越好的。以她的身份,配那舉人也算是登對。你可別為了一個低賤的丫頭,又失了一次分寸!」
那日在太醫院,兒子陷入昏迷,她守了三天,兒子睡夢中,沒叫爹也沒喚娘,竟喚那丫頭的名字。
那麼多太醫和陛下可都在場看著聽著呢。
她當場老臉都有些掛不住!
裴宴攥著窗簾的修長指骨驀地泛白,原本就蒼白的面容瞬間如同鬼魅般陰森,唇畔吐出兩個字:
「是麼?」
11
花轎晃晃悠悠到了城南。
下轎時,我脖子又酸又累。
踏過火盆,就是拜堂。
禮官正要念詞。
小院門前忽然傳來一陣陣急促又有規律的腳步聲。
周圍熱鬧的聲音小了些。
緊接著。
一道低沉冷冽的聲音驟然響徹在整個院前:「表妹出閣,竟也不通傳表兄一聲,當真是有失禮數。」
現場嘈雜起來。
即便是蓋著蓋頭。
我也能感覺到,裴宴似乎……來者不善。
段淮微笑,頷首作了個禮:「世子所言,的確是我與挽吟的不是。我這就讓人備上碗筷,邀世子同享今日這份良辰美事。」
「這就不必了。」
裴宴笑音清冷,「不過我今日,倒的確有一樁要事。」
段淮正疑惑。
一道劍風已經凜然而至。
劍風直衝他的命門,段淮嚇得不輕,連忙避開。
可他似乎疏忽忘了,我就剛好站在他身後。
下一瞬。
劍風挑破我的紅蓋頭。
那塊紅布,在我眼前悉數化為碎片。
眾人大驚!
媒婆尖叫:「哎呀!新娘子紅蓋頭在洞房前落地,是為不吉!」
劍尖抵著我的下頜。
我也看到了裴宴的臉。
相較半月前。
他好像瘦了些。
眼底還有血絲。
他眼眸赤紅,如同煉獄閻羅。
我嚇得臉色慘白,一時間也不知道這瘋子想幹什麼,「表……表兄?」
裴宴看著我,忽然笑了。
只是笑得比從前更加陰冷瘮人,「阿吟告訴表兄,這樁婚事,你是被迫的,對不對?」
我不太理解他問出這樣的問題。
「是我願……」
後面的幾個字還沒說完。
後腦勺一痛。
我暈在了他的懷裡。
裴宴將我打橫抱起,朝門外走去。
段淮就算再遲鈍,也明白怎麼回事了。
「裴世子!」段淮氣得渾身顫抖,「裴世子大庭廣眾做出強搶民妻這種事,不怕落人口舌嗎?」
裴宴側眸瞥了眼,餘光如同看著腳底螻蟻:「未曾拜堂,未上官府條文,她算你哪門子的妻子?」
段淮噎住。
裴宴就這樣明晃晃地當著眾人的面,抱著懷中女子,大步離去。
12
我再睜眼時。
眼前是個陌生的小院。
小院清幽奢華。
我身上蓋的是上好的蠶絲,就連桌上飲水用的,都是汝窯。
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後腦勺,正要下床。
推門聲響起。
一道矜貴如玉的身形緩步進門。
我看到來人。
瞬間就回想起一切。
「裴……裴宴!」我攥緊身下錦被,氣胸腔直哆嗦:「你把我擄過來,還關在這裡,究竟想做什麼!」
裴宴臉色發沉。
他朝我走來,把我抵在床腳,冷冷問道:「你就這麼想嫁他?」
「那當然了。」我神情古怪,「不想嫁他,難道想嫁你嗎?」
裴宴驟然扣住我的手腕,將我往回拎,一雙漆黑的眼眸鎖住我:「你不想嫁我?」
當然不想!
許是我的神情已經代替了回答,裴宴攥著我的手腕驀地發緊,眸子陰鷙至極。
我有些怵此刻的裴宴。
他好像隨時都能發瘋的樣子。
正當我想著要不要說點好話哄哄他。
他嗓音嘶啞,喉間像是滾過血珠一般,輕啟薄唇:
「阿吟……不喜歡錶兄了嗎?」
我有些發懵。
裴宴這個反應。
倒像是求著我說喜歡他似的。
不。
我回憶了一下往昔這個黑心肝用各種手段罰我的樁樁件件,趕緊揮退腦子裡這滑稽的想法。
相信裴宴喜歡我。
我不如相信裴宴是個斷袖!
我一本正經道:「我不喜歡你,我就從沒喜歡過你。而且我也說過,我不會再對你心生妄念。倒是你,我成個親,又哪裡得罪你了,你憑何平白無故把我擄到這裡!你堂堂侯府世子爺,侯爺和夫人知道你這麼肆意妄為嗎?!你這樣做,不怕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嗎!?」
13
裴宴好像很生氣。
他捂住胸口被刺客刺穿的傷口ťū₍處,被我氣得硬生生吐了血。
我也沒去關切一下。
畢竟。
是他不仁不義在先。
裴宴也沒有打算要放我出去。
臨走前,還聲音陰沉,惡狠狠給我留兩句話:
「江挽吟,是你先招惹我的。」
「往後不管發生什麼,你都得給我受著!」
這話挺耐人尋味的。
他走後,我看著小窗外面的月亮,開始認真的思考,他是不是喜歡我了。
我問他給我留下的侍女。
只可惜。
侍女還是個啞巴。
之後,裴宴一連好幾天都沒來見我。
小院有重重封鎖,我想逃也根本逃不出去。
更無法從啞巴侍女口中得知外界發生了什麼。
但也不用想。
這種缺了大德的事,裴宴必定被千夫所指,朝堂上那些大舌頭文官肯定要參他一本的。
還有外面的風言風語,也足夠武安侯府喝一壺了。
三天後。
裴宴才終於出現。
只不過。
他這次出現時,後背帶著一身的傷,即便他穿著玄色衣服,能遮住血色,卻遮不住血腥氣。
武安侯御下極嚴。
對待兒子,應當也是絲毫不手軟的。
「想通了沒有?」
他上來就問了這句話。
我:「想通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想通了什麼。
「想通了就好。」
裴宴臉色稍緩,將一瓶上好的金瘡藥放到桌上,「過來給我上藥。」
我聽話地點頭。
他將衣服褪下。
胸肌很鼓,腰腹勁瘦,腹肌我特地數了下,有八塊。
裴宴轉身,背對著我。
他後背全是鞭痕。
我抹藥的時候。
他疼得肌肉緊繃。
我也沒慣著他。
下手力道更重了。
抹完後背,他面對我。
他胸膛有一塊刀疤。
結了痂。
是那天護著我,被刺客捅傷的。
我給他胸前抹藥的時候,總覺得他有些不對勁。
他呼吸發沉,眼眸發深。
直到抹完了,他那雙眼眸如同野獸似的盯著我。
仿佛下一瞬就能把我給吃了。
我警惕地後退。
下一瞬。
就被他又扣著手腕壓到床上,帶著沉木香的吻又落了下來。
他吻得極深。
粘稠得如同沼澤一般的感覺將我淹沒,我胸前每一寸呼吸都在顫抖痙攣。
我掙扎得厲害。
他就撕一塊床簾,把我的手捆在床頭。
吻個盡興。
14
一連半月。
裴宴日日都會過來小院。
每次來時,還都會給我送一些小玩意兒。
不是時下最興的發簪。
就是雲錦織就的衣裙。
讓我意外的是。
他一反從前之態。
沒再對我黑著張臉。
甚至。
他好像在開始討好我。
只要是我的事。
他都事事親為,穿衣、喂飯、梳洗、綰簪。
若是得空不上朝。
便整日把我抱到腿上,形影不離。
我逐漸意識到一件事——
裴宴……好像真的喜歡我!
可是。
他喜歡我什麼呢?
我大為不解!
而且。
他天天找茬,還罰我抄書,有他這樣喜歡我的嗎?
我是個很務實的人。
他喜歡我,卻沒法娶我,甚至連個妾室的身份都給不了我,只能把我擄到這裡藏著掖著。
這種喜歡,我不要!
他就算給我送來再多的金銀珠寶。
那我也戴不出去給人看啊。
我開始計劃著逃跑。
後院有個狗洞。
我趁裴宴不在,帶上他送我的金銀財寶,想趁機鑽出去。
但是,可能是帶的東西有點多。
我卡在了狗洞裡。
裴宴氣勢洶洶地找到我,就看到了這一幕。
他凝視我好半晌,似乎氣笑了。
然後低下頭,把我抱出來。
然後。
男人低笑著在我耳邊道:
「看來阿吟很喜歡爬狗洞,今晚,就用你爬狗洞的姿勢吧。」
15
這回裴宴是真生氣了。
我只覺得死了活,活了又死。
再次睜眼時。
手腕上還多了一條又粗又重的金鎖鏈。
我眼神呆了好一會兒。
他過來攬住了我的腰肢,嘶啞低沉的嗓音縈繞在我的耳畔:「阿吟如此喜歡赤金。這是我特地吩咐人按照阿吟的尺寸打造的,喜歡嗎?」
變……變態!
在他的逼視中,我顫顫巍巍道:「喜……喜歡。」
「嗯。」
裴宴湊過來親了親我的唇畔,「阿吟喜歡就好。」
16
裴宴開了葷。
一發不可收拾。
他一來這院子,我就雙腿打顫。
他每次離開。
我目光都空洞地望著床頂許久,才能回神。
時間一長。
我有些吃不消。
整個人面色發白,有些怕冷,腰很痛,形容枯槁,整個人精神萎靡。
裴宴叫了大夫。
大夫一言難盡,說我腎虛。
讓停止房事。
停倒是沒怎麼停。
但裴宴安排人給我做膳食。
還讓我同他早起晨練。
我受夠了。
再這樣,就算我不是被他囚禁到抑鬱而死,就是被他生生做死了!
終於。
在我忍了三個月後,事情迎來了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