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全是驚慌和恐懼。
他用力地搖頭,手指急切地在我掌心劃寫。
因為慌亂,筆畫都顯得凌亂
「別走」。
他寫了一遍又一遍。
那晚,他緊緊把我摟進懷裡,摟了一夜。
溫熱的眼淚無聲地浸濕了我的頸窩。
他發不出聲音,所有的哀求都化作了滾燙的淚水。
可我還是走了。
走得決絕,沒有回頭。
眼前的沈律和五年前的小啞巴重疊。
甚至更痛,更絕望。
因為這五年漫長的尋找和等待。
將那份痛苦無限拉長。
沈律慢慢抬起頭,淚水終於承受不住從眼角滑落。
他卻恍若未覺。
黑眸死死鎖著我。
「方知意…」
他輕聲問,每一個字都敲打在我的心臟上。
「這五年,你有沒有想起過我?哪怕…只有一次呢?」
情緒在這一刻迸發。
五年的愧疚和想念尖叫著吞噬了我。
我走上前,跨坐在他身上。
扣住他的後腦勺。
狠狠地落下一個吻。
這個吻毫無章法,甚至帶了點橫衝直撞。
沈律身體驟然僵住。
他徹底愣在沙發上,任由我掠奪。
11
我很想我的小啞巴。
在聖莫里滑雪,在挪威看極光。
在巴厘島看海,在埃及走過那片金字塔。
我總會想。
我走之後,小啞巴是不是天天都得哭。
他那麼愛哭,肯定是會哭的。
樂隊的人還會欺負他嗎?
我給他留了很多很多的錢。
小啞巴應該會用吧?
他妹妹的病也會好吧?我從隔壁市找來了最好的醫生在那坐診。
小啞巴會想我嗎?
什麼時候?
在酒吧彈貝斯的時候?還是在醫院病房的時候?又或者在那個出租屋裡。
外面下著雨。
他一個人躺在床上的時候。
這個吻帶著咸澀的味道,分不清是他的淚,還是我的。
起初他只是僵硬地承受著。
但很快,那股壓抑了五年的情緒找到了出口。
他反客為主,手臂箍緊了我的腰。
力度大得幾乎要將我揉碎進他的骨血里。
氧氣被耗盡,肺腑生疼。
我的眼前有點發黑了。
沈律發現了,退開了唇。
他額頭抵著我的,劇烈喘息著。
眼睛依舊通紅,但裡面的冰層已經碎裂。
「方知意…」
他啞著嗓子:「你這算什麼?打一巴掌再給顆糖?」
我看著他,聲音也啞得厲害。
指尖慢慢拂過他濕潤的眼角。
「小啞巴,我一直很想你。」
「這五年,一直很想你。」
我閉上眼,想起那段倉惶的日子。
我爸一向是個說一不二的人。
他說讓我去聯姻,那我就得去。
在國外那五年,我一丁點消息都不敢發給沈律。
我怕聽到他的聲音,聽到他的消息。
我會不受控制地從國外飛回去。
小啞巴無權無勢,我爸如果發現是他的存在讓我不想聯姻。
手段...
他那時無權無勢,我怎麼敢賭。
沈律沉默地聽著,箍在我腰上的手臂力道又緊了些。
「我是沈家的,你爸不敢動我。」
我翻了個白眼。
「我又不知道。」
我要是早知道他是沈家的接班人。
我用得著在外面東躲西藏嗎?
「行。」
他又道:「那你後來回來知道了,為什麼對我還是那樣?」
這個嘛。
我想了想。
「公主絕不低下她高貴的頭顱!」
五年前是我銷聲匿跡。
五年後再遇。
他如果沒說他還愛我。
我又怎麼敢主動闡明心意。
沈律忍了又忍。
才忍住了想敲我腦袋的手。
他把頭深深埋在我胸口上。
「那這次,是不是不跑了。」
我一下一下順著他的頭髮。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不就跟你說過了。」
「我不跑。」
12
我爸聽說我拿下了沈律。
笑得像朵花。
「真好啊真好。」
「不僅不用還錢,以後還會有源源不斷的錢來。」
我翻白眼。
死老頭。
要不是他,我也不會跟小啞巴分開這麼久!
我的事解決了。
但小啞巴的事還沒有。
周靜是在我走後一年出現的。
她爸媽和沈律爸爸認識。
沈律和她年紀相似,兩家生出了聯姻的心思。
沈律忙著找我,沒把這事掛在心上。
這就導致,他爸以為他是默認了。
和沈律和好後的第一個周末,他帶我回了沈家老宅。
車開進那座氣派卻透著威嚴的宅院時,我手心有點冒汗。
沈律捏了捏我的手,聲音低沉:「別怕。」
話是這麼說,但這可是見家長啊!
沈父坐在寬大的紅木沙發上。
穿著中式褂子,不怒自威。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掃過,帶著審視的意味。
「伯父好。」我儘量讓自己笑得端莊。
沈父點了點頭,沒立刻說話,只是慢悠悠地抿了口茶。
氣氛有些凝滯。
半晌,他放下茶杯,目光再次落在我臉上。
「我對你有點印象...」
我的心咯噔一下。
當然有印象了。
當年我可是圈裡出了名的混不吝。
我的名聲早在圈子傳遍了。
沈父像是想起了什麼,眉頭微微蹙起,帶著點不確定的語氣問道。
「好像還聽說…你幾年前,包養過一個啞巴?」
這話問得直接又刻薄。
我瞬間感覺臉頰有點發燙。
下意識看向身邊的沈律。
只見沈律面無表情,甚至有點無語地閉了閉眼。
然後無奈地開口:「爸。」
他聲音不大,卻足夠清晰。
「那個啞巴,是我。」
空氣瞬間凝固了。
沈父端著茶杯的手明顯頓在了半空。
臉上的表情堪稱精彩。
他沉默了好幾秒,才緩緩把茶杯放回桌上。
他目光在我們兩人之間來回逡巡。
最終像是消化了這個離譜的事實。
乾咳了一聲,語氣複雜地哦了一句。
「是你啊。」
那頓家宴,就在這種微妙又尷尬的氣氛中結束了。
沈律送我回家時,沈父宅外目送。
我剛上車,他語不驚人死不休來了句。
「那就抓緊結婚吧。」
不是,叔,周家說好了嗎您就結婚了?
叔效率很高。
第二天,就帶著沈律備了厚禮去了周家。
我在別墅里坐立不安等了一下午。
傍晚時分,沈律才回來。
「怎麼樣?」
「解決了嗎?」我迎上去問。
他脫下外套,捏了捏我的臉。
「嗯。」
「我爸說了,下個月結婚。」
???
我踹了他一腳。
「你 tm 求婚了嗎你就結!」
他側身避開,抓住我的腳踝。
「踹我?」
下一瞬把我打橫抱起。
「靠,青天白日的,沈律你幹什麼?」
他掐了掐我的腰。
「方知意,你以前青天白日的乾的還少?」
咳咳。
少兒不宜,停車停車!
13
我和沈律要結婚的事震驚整個圈子。
他們都說,我是攀上高枝兒了。
殊不知這高枝兒正跪在床上,一點點地弄乾凈我身上的奶油呢。
算了。
攀就攀吧。
五年不見,這小啞巴不僅脾氣見長。
技術也好了不少呢。
「在哪學的?」
他老老實實。
「小電影。」
婚宴那天,我沒想到周靜會來。
化妝間,她笑吟吟地坐在沙發上。
「新婚快樂啊方小姐。」
平心而論,周靜是個很好的女孩子。
大方得體,家世相當,對沈律也是真心實意。
這四年,她大概也付出了很多。
我想了半天,說了句對不起。
她揮了下手。
「不用覺得抱歉,感情的事本來就沒什麼道理可講。」
頓了頓,繼續道。
「我努力了四年,用了很多方法,試圖走近他,溫暖他,可都沒用。」
「他這人啊,倔得很,心裡那扇門只為你一個人開。」
「剛好,我也累了。」
她朝我舉了下酒杯。
「今天來,是真心地。」
「祝你們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番外。
1
婚後的生活,總體而言,甜得發膩。
沈律似乎要把那缺失的五年全都補回來。
恨不能把我拴在褲腰帶上。
我去哪兒他都得問一句,活像個黏人的大型犬。
當然,這隻大型犬在某些時候。
會褪去溫順偽裝,變回那頭極具侵略性的狼。
某天夜裡,被他翻來覆去折騰得夠嗆。
我嗓子都啞了,氣得一口咬在他肩膀上,含混不清地罵:「小啞巴…你輕點…」
身上的男人動作猛地一頓。
黑暗中,他呼吸粗重,眸色深沉得嚇人。
「還叫我啞巴?」
「我現在可是會說話的,而且…」
他故意使壞地動了一下。
「沈律!」
他低低地笑,胸腔震動,連帶著我的心也跟著共振。
他把我撈起來。
「知知,以後不叫啞巴了,好不好?」
「為什麼?」
他沉默了一下,額頭抵著我的額頭。
「那五年…聽不到你聲音的時候,我最怕的就是別人提起這兩個字。」
他聲音輕輕的。
「每次聽到,都像是在提醒我,我曾經連開口挽留你都做不到。」
我的心一下子酸軟得一塌糊塗。
捧住他的臉,認真地回應。?
「好。」
「以後不叫了。」
「那叫什麼?」他得寸進尺地摟緊我的腰。
「沈汪汪?」
沈律臉色一黑,直接把我壓回床上。
「還有精力開玩笑,看來是我努力不夠。」
「哎哎哎!我錯了!老公!老公行了吧?!」
「再叫一遍。」
「老公~」
2
我的廚藝,在經過沈律「喪心病狂」的調教下,有了很大的進步。
至少,西紅柿炒蛋不會再炒成黑炭,煮粥也不會再糊鍋底。
某個周末早晨,我心血來潮,給他做了一碗陽春麵。
清湯,細面,幾點油花,一把蔥花。
還臥了個溏心蛋。
我緊張地看著他吃。
他慢條斯理地吃完最後一根麵條,連湯都喝光了。
然後放下碗,看著我。
「怎麼樣?」我眨巴著眼期待表揚。
他點點頭,表情嚴肅。
「方知意同志, 組織上認可你的進步, 以後家裡煮泡麵的重任, 就交給你了。」
我氣得拿抱枕砸他:「沈律!這是我自己擀的麵條!」
他笑著接住抱枕,把我拉進懷裡哄。
「知道知道,你做的最好吃了。」
「比起周靜排兩小時隊的蛋糕呢?」
我故意酸他。
他挑眉,恍然大悟。
「原來某隻小豬還在為這個醋到現在?」
「誰醋了!」
他低笑,吻落在我發頂, 聲音溫柔得能溺死人。
「全世界所有的甜點加起來,都不及當年某個笨蛋做的那塊丑蛋糕的萬分之一。」
「那現在這碗面呢?」
「現在的面,」
他認真地看著我。
「是家的味道, 是我老婆的味道,獨一無二。」
行吧,算他會說話。
3
沈律對奶油, 似乎有種奇怪的執念。
尤其是,抹在我身上的奶油。
婚後某天,我買了一個小小的草莓奶油蛋糕當下午茶。
剛挖了一勺, 就被他截胡了。
他指尖沾了一點奶油,慢悠悠地看向我。
我警鈴大作:「沈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注意點影響!」
他無辜地眨眨眼:「我只是想嘗嘗味道。」
說完,卻把那隻沾著奶油的手伸向我。
我轉身想跑。
被他一把拉回來,困在餐桌和他懷抱之間。
微涼的、甜膩的奶油點在我的鎖骨上。
接著, 是他溫熱的唇。
「沈律!」我驚呼,渾身過電般一顫。
他抬頭,嘴角沾著一點白色奶油, 笑得像個妖孽。
「老婆說得對, 青天白日,別有一番風味。」
……
最後, 那個蛋糕大半都浪費在了我身上。
被他仔仔細細地「品嘗」了一遍。
我癱軟在他懷裡, 腦袋放空。
只剩下一個念頭:以後家裡絕對不能再出現奶油!
然而, 隔周逛超市。
經過冷藏櫃時, 他卻又毫不猶豫地拿了一盒淡奶油放進推車。
我:「???」
他面不改色, 俯身在我耳邊低語:「老婆, 今晚試試新口味?」
「……滾啊!」
4
沈律如今很愛說話。
尤其愛在夜深人靜時, 逼著我說各種讓人面紅耳赤的話。
而我,卻開始有點懷念他當小啞巴的時候。
至少那時候, 他不會用那麼低啞性感的嗓音,在我耳邊一遍遍地問。
「知知,舒服嗎?」
「告訴我, 是誰的?」
「叫老公…」
每次我都羞得想把他嘴巴縫上。
但往往潰不成軍, 被他蠱惑著說出各種羞恥的答案。
有一天我實在受不了了, 捂住他的嘴。
「你以前不會說話的時候多乖啊!」
他拉下我的手,挑眉。
「哦?那老婆是更喜歡我以前那樣?」
我故意氣他:「對啊,安安靜靜,任我為所欲為。」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接下來整整一天, 沈律真的一個字都沒說。
晚上,我洗完澡出來,他把我抱到床上。
依舊沉默, 只用手指和唇舌在我身上點火。
我被他弄得不上不下,心癢難耐。
偏偏他一副我很乖我很安靜的樣子。
最後我徹底投降, 摟著他的脖子求饒。
「我錯了我錯了!我喜歡你現在這樣!喜歡你說話!說吧...」
他這才低笑出聲,咬著我耳垂:「嗯,老公疼你。」
這小啞巴……
果然不是什麼奶狗。
是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