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
「別以為我不知道,杜家是不會接受自己的兒媳患有情感冷漠症的!你就……」
情感冷漠症?
我怔愣在原地。
「沈小姐!」
杜西堯突然打斷她,長臂一伸,摟住我的脖子,把我往懷裡一帶:「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她?
「喜歡到哪怕父母不Ṫū́ₜ許也要非娶不可。」
我呼吸一滯,呆呆望向他。
杜西堯低頭湊到我耳邊,呼吸灼熱:「乖,配合一下。」
濃烈的情緒瞬間被衝散。
哦。
江湖救急啊。
我懂。
可心裡有些脹脹的是怎麼回事?
8
情感冷漠症。
如果不是沈安嬋提起,我快要忘記自己是一個患者了。
小時候我被綁架過,救回來後就這樣了。
對什麼都淡淡的,漠不關心、無動於衷,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之間。
在遇見杜西堯之前,父母給我換了好幾個學校未果。
他和我一樣是轉校生,比我晚來兩個月。
但他剛來新班級就點出我畫紙上錯誤的葉脈走向,奪過我的鉛筆,在紙上快速畫了幾道弧線。
「應該是這樣。」
我盯著那幅被改過的畫,胸口湧上陌生的情緒。
是細微的刺痛感,被靜電打到指尖的感覺。
自以為是。
多管閒事。
心裡是這般想的,也不知道怎麼就把真心話說出口了。
但他只是愣了一下,隨即笑得更燦爛:「原來你會生氣啊?我以為你只會發獃呢!」
為了獲得我別樣的情緒,他總是故意惹我。
每次我被他氣得發抖,他就會露出得逞的笑容。
好像得到我的憤怒是什麼了不起的成就似的。
當然,他還會適當對我的反應給出評價。
「眼睛瞪得圓圓的,像只炸了毛的貓。真好玩!」
我罵他「有病」,他也不惱,而是拍桌大笑。
「對對對,就是這樣!這可比平時那副木頭人的樣子可愛多了!」
神經。
可確實是這樣。
連我爸媽都說,有杜西堯在的地方,我的表情更豐富了,情感更充沛了。
也能融入同齡人的圈子了。
我恍覺。
這些瑣碎的、鮮活的記憶,像一針一線,縫補著我破碎的情感能力。
不知不覺間,杜西堯成了我感知世界的媒介。
要不是分開三年後,我病情又開始輕微復發,閨蜜也不會建議我多交Ṭũ̂₎際、多交往了。
「發什麼呆?」
杜西堯將我從回憶的漩渦中拉回。
沈安嬋不知道已經走了多久了。
直至今日我才明白——
杜西堯是我的解藥。
也是毒藥。
9
內心被異樣的情緒充斥著。
胸口那處沉寂多年的地方,突然傳來清晰的跳動聲。
怦怦——
怦怦——
一聲又一聲。
導致我現在怎麼看杜西堯都覺得不自然。
偏偏他的手還搭在我的肩上。
我側跨一步,他的手懸在半空。
他眉頭微蹙:「怎麼了?」
「杜總,我想請半天假。」
「理由?」
「私事。」
我別開頭,下意識地不想讓他看到我的表情。
他沉默了幾秒,突然伸出手抬起我的下巴,強迫我和他對視。
「溫槐榆,你不對勁,從剛剛開始就……」
「陳延約我下午見面。」
陳延是我聽從閨蜜建議後談的第一個對象。
七天。
我們就分手了。
他不是那個能讓我像正常人一樣戀愛的人。
他人很好,體貼仔細、細緻入微,是我不好,給不了他想要的情感。
本著分手之後做朋友的原則,他提出見面的請求之後我答應了。
杜西堯的眸子暗沉得像暴風雨前的海面,底下波濤洶湧。
我沒瞧見,繼續輸出:「怎麼?就許你身邊鶯鶯燕燕環繞,不許我……
「你這樣未免有些太霸道了。」
這人到底有沒有在好好聽我講話?
怎麼會當著我的面笑出聲來?
「我批了,去吧。」
等等?
同意了?
我沒聽錯吧,真有這麼好心?
他似是看清了我眼底的疑惑,又重複了一遍:「去吧,玩得開心。」
一大套準備好的說辭卡在喉嚨不上也不下,最終只能爛在肚裡。
10
中午十一點半,我準時出現在半島花園餐廳門口。
陳延坐在靠窗的位置,陽光灑在他身上,籠上層暖色。
一如初見。
他向我招招手,示意我過去。
他紳士地拉開椅子,還點了我最愛的伯爵茶。
「聽說你現在在天樞科技任職?」他低頭呷了一口咖啡,「這可是行業新貴,別人擠破頭也進不去呢!」
這句話我聽了莫名的不舒服。
「其實……」他湊近低語,「我這次約你,是有個很好的投資契機介紹給你。」
我攪拌紅茶的手頓住。
「我們公司新推出了高端醫療保險,特別適合你這種高凈值人群。」
他從公文包里取出一疊彩頁:「年繳 30 萬,保額能達到……」
後面的話在我耳邊化作嗡鳴。
不是好友相聚,更不是舊情難忘,而是看重了我的身份和地位。
見我沒太大的反應,他留我一人:「我去趟洗手間,你再仔細考慮考慮。」
連灌了幾杯茶,他都沒有回來的意思。
服務員過來添茶,不小心灑在我的衣擺。
他連聲道歉。
我起身到洗手台清潔,卻聽見他和電話那頭的人交談甚歡。
「溫槐榆,就是那個人形木偶,你不記得了?
「牽線都不知道動一下,無趣得很。
「要不是我現在知道了她家裡有錢,說什麼我也不會再回來找她。」
聽了之後沒什麼太大的波瀾,只是胸口處有些悶悶的。
我的耳朵被堵住,只剩下鼻間縈繞的雪鬆氣息。
「別聽。」
我被杜西堯緊緊籠在懷裡,小心呵護著。
陳延從男衛出來,神色尷尬,臉色瞬間煞白。
「杜總,您怎麼ṭų⁸……」
「我和小魚兒約好一點來接她,這不,沒注意時間,來得早了些。」
陳延看看他,又看看他懷裡的我,恍然大悟:「原來你們……怪不得溫槐榆能……」
杜西堯厲聲打斷他:「陳經理,如果你還想繼續和我們公司合作,請你馬上離開。」
我長舒一口氣,離開他溫暖的懷抱:「謝謝。」
「你什麼時候和我這麼生疏了?」
我沒說話。
他抬手招徠服務員:「來杯熱可可,加雙倍奶油。」
我心情不好時就愛這個。
「你怎麼知道?」
11
就在我以為等不到答案的時候,杜西堯突然開口:「一直記得,所有事。」
他頓了頓,補充:「關於你的。
「包括大四那年你為了那個混蛋哭了整整一夜。」
「我哪有哭……」
話到嘴邊突然哽住。
他口中的那個混蛋正是他本人。
我以為我們這麼多年,早已成為了朋友。
可他在接到國外的 offer 後,告訴了身邊所有人,唯獨沒告訴我。
消息還是從閨蜜郁瑤的口中得知的。
我把自己鎖在浴室不肯出來。
可那個時候他的航班已經啟程了,他又怎麼知道……
「郁瑤說你失戀了,打電話叫我過去的,她怕你出事。」
那天晚上我恍恍惚惚間聽見郁瑤在門外和人通話,後來浴室門被強行打開,有人用毯子裹住我,把我抱到床上。
第二天醒來,我以為是場夢。
「可你那個時候不是已經到了美國?」
「嗯,看到你沒事我就回去了。」
他語氣平淡,仿佛說著不要緊的事。
「走吧,送你回家。」
走出餐廳,陽光刺得我兩眼發疼。
他側身走在我前面,為我擋住。
陽光在他身上鍍了一層暖色的光圈,整個人都毛茸茸的。
杜西堯的車就停在旁邊,他拉開副駕駛的門,卻在我上車前攔住我。
「如果知道你和陳延見面是這樣的結果,我根本不可能放你出來。」
我震住,緩緩看向他。
他的眼神真摯誠懇:「溫槐榆,如果我說,那些花邊新聞都是假的,你信嗎?」
心跳驀地漏跳了一拍。
陽光在他睫毛下投下細碎的陰影,那雙總是含笑的眉眼此刻竟帶著幾分忐忑不安。
「我……」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他。
「算了,我們來日方長。」他自嘲般笑了笑,「上車吧。」
回程的路上,我們誰都沒有開口。
音響放著輕音樂,音浪不高不低,正正好好掩蓋掉我狂跳不止的心跳聲。
杜西堯的右手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打,節奏中透著一絲紊亂。
紅燈時,他看向我,鄭重其事:「下次想氣我,換個方式。別拿自己冒險,我會心……」
後車的催促聲淹沒了後面的話。
但從他的眼神中,我好像讀了出來。
他會心疼。
若有似無的曖昧、突如其來的怒火和現在的彆扭,串聯起一個我不敢相信的答案。
杜西堯好像……
也是喜歡我的。
12
手機鈴響,打斷我紛飛的思緒。
郁瑤發來的消息。
「你把我送到前面的星瑤酒吧吧。」
話音剛落,杜西堯有一瞬間的怔忪。
「郁瑤問你去不去。」
他頂了頂腮,笑著問:「你願意我去嗎?」
「朋友聚會,人多熱鬧。」
「好。」
簡單的一個字,足以讓我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不知郁瑤從哪召來這麼多人,包廂內熱火朝天。
我們坐在角落的卡座里。
杜西堯嘴角掛著慵懶的笑,整個人在昏暗的燈光下像塊磁石,吸引著周圍無數蠢蠢欲動的目光。
他將白色襯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左手隨意搭在我身後的靠背上,成半包圍狀環著我。
縱使旁人有心思,也不敢上前靠近。
胸口的悶氣莫名消散了。
不知是誰提議大家圍坐一圈,玩起接紙條遊戲。
「規則很簡單,」那人舉起一張裁好的細長紙條,「抽到相同數字的兩人為一組,用嘴接,最短的一組獲勝,輸了的組接受懲罰!」
眾人起鬨。
抽完數字後,我偷瞄了眼杜西堯,發覺他正支著腦袋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他揚了揚手中的數字牌,雙指一捻,號碼牌翻轉朝向我。
也是 2 號,我頓覺臉頰發燙。
遊戲開始。
杜西堯微微前傾,薄唇間銜著那截紙條,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我。
周圍氣氛炒至高潮。
我卻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動彈不得。
咬咬牙,我閉眼湊上去。
誰知這人使壞,把紙條往嘴裡吸進去一塊。
露出來的部分足以讓我們唇齒相碰。
不正經。
「杜西堯!」
「好,我自罰一杯。」
他雙手投降,重新拿了張紙條含在嘴裡。
在我湊上前時故技重施,還無辜地眨眨眼。
幸虧我早有準備,先一步揪住他的衣領,壓低聲音:「你再這麼窮追不捨,我都要以為你暗戀我了。」
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酒精和衝動真是最糟糕的組合了。
我鬆開手,訕笑著後仰。
「嗯?
「溫槐榆,我表現得有這麼不明顯嗎?」
熱烈的氛圍中,我只聽見了自己澎湃的心動聲。
他手指輕輕撫上我的臉頰:「我喜歡你,你聽見了嗎?」
酒精上頭,美色迷人眼。
我吻了上去,銜住紙條的另一端。
他的唇比想像中還要軟,帶著威士忌的醇香。
他傾身,想要加深這個吻。
我奪過剩餘的紙條歡呼。
「我們贏了!」
13
再醒來時,凌亂的床單昭示著昨晚戰況的激烈。
身上還殘留著他指尖滑過的觸感。
酒後的宿醉再加上劇烈運動,我的身體跟散架了一般。
零星的記憶湧上腦海。
好像是我霸王硬上弓。
只要遇上杜西堯,事情就開始變得不可控起來。
我跌跌撞撞走進客廳。
餐桌上擺著解酒藥和一杯蜂蜜水。
下面壓著一張紙條:【小魚兒,臨時通知我去出差,今晚回。早餐記得吃。】
旁邊是一把鑰匙,閃爍著金屬的光澤。
他家大門的鑰匙。
手機聊天框被郁瑤狂轟濫炸。
【你們就這樣拋下我們走了???
【杜西堯單手抱你上車的姿勢 A 爆了,一手還拎著你的高跟鞋。
【魚魚你還好嗎?北極拔草的感覺怎麼樣?】
不提還好,一提,昨晚的片段迅速閃回。
我捂著臉埋進沙發。
九點一刻,杜西堯派來的司機師傅準時敲門。
是個和藹的中年人。
一路上透過後視鏡欲言又止地望向我好幾次。
我忍不住問:「師傅,杜總什麼時候告訴您來接我的?」
「凌晨四點,杜總親自打電話,還特意叮囑我不要吵您睡覺。」
胸口一陣發燙。
凌晨四點。
他一大早就走了。
到了公司,一上午魂不守舍,滿腦子都是杜西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