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明月下西樓完整後續

2025-09-30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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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知恰好進來,眸中含著我看不懂的情緒,摟著她護至另一側,隨後挨著我坐下。

他瞥了眼喜帕,像是被大紅色刺了眼,唇線緊抿。

我挪開了些,淡淡提醒:

「皇叔坐這,怕是不合規矩。」

「我若不坐這,怕也不合你的規矩。」

一場接風宴,吃得各懷心事,裴行知給賀巧添菜的間隙,也給我夾了一筷子魚:

「刺都剔乾淨了,嘗嘗?」

我擱了筷子,垂下眼瞼擦擦嘴:

「碰過就髒了,我不喜歡。」

魚是這樣,人也一樣。

裴行知捏了捏泛白的指節,牽強地扯出個笑,假意打趣:

「這麼難伺候,以後誰敢娶你?」

我不在意他的話,畢竟,下月初九我們將同日嫁娶。

賀巧早已坐不住,捂著肚子蜷縮成一團,身軀微微顫抖:

「行知……我想回家。」

「好,我帶你走,」裴行知神情肅然起來,朝父皇拱手示意,「陛下,賤內身體不適,臣先帶她回去。」

隨即頭也不回,離席了為他而設的接風宴。

他前腳剛走,便有宮人匆匆來稟報:「啟稟陛下,江南顧家到了。」

4

「顧西樓?他來宮宴作甚,帶這一籮筐紅箱子又是想鬧哪出?」

「老五,你私下邀的麼?」

五皇叔搖搖腦袋,很是無辜,幾位皇叔面面相覷,摸不著頭腦。

「來議親。」

我扶著杯沿,抿完最後一口茶,「他是我親自挑的駙馬,婚期定在下月初九。」

「明月你說什麼?那小九……」

「閉嘴,」二皇叔捂住五皇叔的嘴,堵回他訝異的眼神,「明月自有她的分寸。」

隨著父皇笑著賜坐,幾位皇叔交換了眼神,結伴過去恭賀,顧西樓也笑嘻嘻的一一敬酒。

「我去外邊等你。」

「妥,給我一炷香。」

和他打完招呼,我悄然離席,準備透個氣,角落卻傳來低聲爭吵。

賀巧弓腰捂著小腹,嗓音委屈,帶了點控訴:

「行知哥哥,我當真沒亂吃什麼,只嘗了兩口明月桌上的糕點……」

裴行知背對我,留下一片陰影,很輕地嘆了口氣,扶住她雙肩。

「阿巧,你多慮了。」

「依她的脾性,即便要對你動手,也決不會用這種下作手段。」

「你信她,不信我麼?」

賀巧驟然提高了聲音,哭聲更加尖銳起來:「裴行知,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

「是,她明月公主金枝玉葉,千人疼萬人愛,跟你青梅竹馬,我比不上她,可我們的三年也是真的,我只有你了……你不能欺負我。」

她哽咽著撲進他懷裡。

「行知,回京後你就冷淡了很多,告訴我,你心悅季明月對不對?」

裴行知身形一僵,沒了聲響。

沉默了很久,才啞著嗓回答:

「沒有,我待她,只有親情。」

「那你有種告訴我,昨晚宿在書房,對著她畫像到底做了什麼!」

我瞳孔驟縮,猛地掐緊手心,三步並作兩步過去,在賀巧驚恐的眼神中,反手就是一耳光:

「小皇叔懼內,管不住枕邊人的嘴,無礙,可若污了皇家顏面,便由我親自教她何為禮義廉恥。」

眼見賀巧的臉頰迅速腫起來,裴行知向來沉靜的表情,終於出現一絲裂痕。

「我教你那點三腳貓功夫,不是叫你用來欺負皇嬸的!」

他咬緊牙關,布滿老繭的手猝然抬起,卻顫抖著落不下。

我輕笑一聲。

抬眼,將脖頸仰得更高,靜靜地盯著他慍怒的眼眸:

「打啊,怎麼不敢動手?」

「妄言公主清譽,就是給皇室潑髒水,怎麼,還需我提醒皇叔麼?」

裴行知稍稍冷靜下來,放下拳頭,「那你也不該如此過激……」

「非我過激,」我淡淡一笑,退後兩步拉開距離,指向他後方,「未來駙馬在呢,我怕他誤會。」

5

「精彩,真是一齣好戲。」

顧西樓笑吟吟地拍了拍手,「倒不知,九王爺還有秉燭賞畫的雅興,顧某佩服。」

賞畫二字,他特意咬得很重,話里話外都透著一股諷刺。

裴行知掃了他一眼,沒仔細端詳,先帶上了一絲不屑:

「駙馬,就你?」

「看來我走的這三年,陛下的確疏於管教,竟讓公主學會了撒謊,還跟你這種紈絝有交集。」

顧西樓似乎來了興趣,高高挑起眉,不怒反笑:

「恐怕王爺要失策了,我看明月公主就偏愛我這樣的。」

「呵,笑話。」

裴行知冷哼一聲,定定望向我:

「她自幼眼高於頂,目光從來只落在第一身上,你一個遠近聞名的草包,連入圍都不配。」

顧西樓聳聳肩,沒反駁。

要不說,凡事莫要太早下定論,何況江南首富,也稱得上個第一。

我無奈攤了攤手,拽著顧西樓掉頭就走,將喜帕丟進他掌心。

「正好沒繡兩針,你瞧瞧,想要個什麼圖樣,鴛鴦、牡丹,還是並蒂蓮?」

他歪了歪腦袋,咧開嘴笑:

「明月吧,繡一彎明月。」

「……也成,不愧是花花公子,慣會哄人開心的。」

「公主謬讚,我心昭昭。」

我木著臉應下來,把喜帕揣回袖中,領著他逛了一段。

不久,顧家遣人來催他離開。

此後接連幾天,宮內外開始張燈結彩,牆頭屋角都掛上紅綢。

大婚前夜,我再次攀上了房頂。

遠遠地,望了一眼裴王府,燈火正通明。

身後一陣窸窣聲,裴行知拎著壺酒,從房檐旁邊的樹枝翻身而上,三兩下竄到我身側。

「不請我坐一坐?」

「你來這,已是於禮不合。」

他輕笑一聲,坐在兩步之外,臉色酡紅,手腳也不太協調,又自顧自地悶了口酒。

「你還跟小時候一樣,一有心事,就往房頂爬,一待就是一宿。」

「小皇叔,我很久沒來這了。」

還是撒了句謊。

三年來,每個噩夢失眠的夜晚,我都會來這裡,盯著裴王府的方向。

屋頂的枝椏,聽過我最虔誠的祈禱。

等了三年,終於等到王府的燈亮起來,卻是慶賀他娶親了。

這是我最後一次來這裡。

我拍了拍塵土,站起來,「明日還得成婚,恕不奉陪了,皇叔。」

昏暗的天幕下,裴行知一把攥住我的手腕,逐漸縮緊發燙的掌心。

「你沒什麼想問我的?」

他嘴唇微微顫抖,眼眸閃爍,呼吸都噴薄著酒氣。

「說什麼都遲了。」

我抽出手臂,默了默,一腳踹翻酒罈,又朝屋內喚了一聲:

「春枝,送九王爺回府,莫要誤了吉時,讓皇嬸著急了。」

裴行知爛醉如泥,在春枝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往外走,一步三回頭。

我熄了燭光,盯著窗外。

只待天一亮,他娶他的小王妃,我嫁我的紈絝子。

自此再無瓜葛。

6

沒睡多久,春枝便早早催我起來,替我梳妝打扮。

外面敲鑼打鼓聲漸起,顧家的隊伍已經候在了宮門外。

收拾完,道了別,便準備上花轎。掀開帘子卻見賀巧一臉驚恐。

她捂著小腹,看我身著嫁衣,尖叫著往後躲:

「來人啊,來人啊!明月公主要搶婚,她這是要害自己的皇嬸!」

我眸子冷下來,春枝眼疾手快,利落地封住她的嘴。

「呸,這是我家殿下的花轎,你尚未過門,哪來的狗膽血口噴人。」

賀巧狐疑地打量我一眼,動作滯了滯,很快平靜下來,沒再反抗,露出個玩味的笑:

「喲,這麼巧,小侄女也今日成親呀,那是我失禮了,不好意思。」

「不過,覬覦你九皇叔這麼多年,說放下便放下麼?」

她瞥了眼顧家的人,笑得無害。

收到我遞的眼色,早就氣得牙痒痒的春枝抬手就扇過去兩巴掌:

「賀姑娘,慎言。」

「我家殿下尊你一聲皇嬸,不代表你能拿輩分壓人,憑你肚子裡那團肉,還不夠格。」

賀巧猛然瞪大眼,「你……你敢讓一個下賤的丫鬟打我?」

我抬手補了一巴掌:

「意思是,勞我親自動手?」

年少時,我跟著裴行知練過兩招,力道不小,賀巧被打得髮髻歪斜,很是狼狽。

七叔嘆了口氣,推著我上轎,「大喜的日子,別置氣,鬧得太難看也不好收場,趕明兒七叔親自替你討回來。」

「夠義氣,走了。」

我偏過頭,瞧著顧西樓騎在馬上,已經急得原地轉圈。

「慌什麼,沒人跟你搶。」

顧西樓笑得痞氣,二話不說攔腰抱起我塞進花轎,「我看未必。」

「好不容易搶到的寶貝,當然得提防些,七爺,咱們改日再敘。」

「駕!」

他草草跟七叔揮手,抽了兩下馬鞭,領在前頭狂奔起來。

花轎倒是穩當,沒顛簸一點。

前邊和賀巧耽誤了些時間,我便也懶得管他,由他火急火燎去了。

與此同時,裴行知被下人搖醒,掐了掐太陽穴:

「外面好吵,不是吩咐了迎親的低調些,一切從簡麼?」

「王爺,不是咱的隊伍。」

「還有別家娶親?」

小廝躊躇片刻,似有疑惑,最終還是低著腦袋老實回答:

「今日明月公主出嫁,憑她的榮寵,這點儀仗實在不為過。」

「……你說誰出嫁?」

裴行知驟然抬眼,瞳孔巨震,前夜的酒瞬間醒了個乾淨。

小廝抖得像篩糠,瑟縮著答話:

「明月公主,下嫁江南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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