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明月下西樓完整後續

2025-09-30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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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叔準備請旨娶我那天,邊關戰事告急,父皇派他出征。

他發誓,若有命回來,一定求⽗皇賜婚,十⾥紅妝相迎。

三年來,我拒了十七次聯姻。

再見時,他渾⾝是傷跪在朝堂,「陛下,臣不要賞賜,只求⽤此次戰功娶阿巧為妻。」

那個叫阿巧的孤女,捂著高聳的孕肚,怯生生地躲在他背後發顫。

⽗皇抿唇不語,擔憂地望向我。

京中人人都知,明月公主嬌蠻任性,想要的東西鬧得翻天覆地也得拿到⼿。

⽽我只是垂下眼瞼,斂衽⼀禮:

「見過小皇嬸。」

三年來賜婚的聖旨疊成了⼩山,我隨手抽了一張便下嫁。

⼤婚當⽇,他卻橫刀搶婚,「跟我回去,否則你就嫁一具屍體。」

1

父皇登基前,有九個出生入死的結拜兄弟,裴行知是小九。

他年紀輕,武功卻最高,幾乎帶著我⻓大,稱得上我半個師長。

我自小便是偏愛他,信任他的。

可邊關太久沒消息了。

「殿下!九王爺凱旋!他……」

我猛地一怔,披著頭髮就往外跑,踩到了雪,才驚覺沒顧上穿鞋。

刺骨的冷凍得我哆嗦一下。

丫鬟春枝匆匆提著鞋追上,眼泛淚光,動了動嘴唇,「公主殿下……」

心裡咯噔一下。

「傷了?殘了?還是殉國?」我猜到有變數,指尖忍不住發顫,掐了掐眉心,「罷了,我親自去看。」

春枝慌忙替我撐傘。

卻跟不上我的步子,趕到大殿時,細雪都濕了肩。

朝堂上擠滿了人。

八個皇叔立在兩側,臉色複雜,盯著跪在中間的裴行知。

我終於見到了活生生的他,心弦微松,卻不知他為何遲遲不起。

「父皇。」

「裴將軍凱旋,還不封賞麼?」

父皇坐在龍椅上,冷淡的眉眼儘是無奈,欲言又止。

大家今天都很奇怪。

直至裴行知微微偏頭,瞥了我一眼,像在看一個不相識的陌生人。

而後重重叩首:

「陛下,臣什麼都不要,只求給她娘倆掙個名分。」

寂靜的大殿里,只有他重重的磕頭聲,伴隨他的動作,露出身後瑟縮的女子。

「阿巧雖是孤女,可乖順懂禮,擔得起王妃一任。」

那姑娘年紀與我相仿,此時小聲啜泣著,卻勇敢地上前一步,和他並肩而跪。

滯了很久,我堪堪反應過來。

原來,變數是這個啊。

父皇眸子深沉,居高臨下,遲遲不下旨,帶著慍怒審視他們。

裴行知沒料到,討個賜婚如此艱難,畢竟,我們從未公開心意。

可他卻不知。

若我不曾挑明,那我作為一朝公主,怎會拖著三年不曾婚配。

在場的沒人敢說話,低著頭,卻不斷有窺探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或同情,或憂心,或譏諷。

凈給些我不需要的東西。

七叔離我最近,靠過來一步,嘆息著拍拍我肩頭,我側身,躲開他的安撫。

視線仍鎖定著裴行知。

邊關風沙摧人老。

他瘦了很多,一道刀疤蜿蜒至脖頸,看得出此戰險之又險。

唯有那雙眼,依舊堅毅,就像當初朝我發誓一般,可惜此次的決絕,不是為我。

「九皇叔大敗敵寇,乃我大梁功臣,哪有討個賜婚而不得的道理?」

「父皇,下月初九是個良辰,宜嫁娶,是九叔接親的好日子。」

金殿中央,一向殺伐果斷的父皇哽塞許久,才疲憊開口下旨:

「允了,就依明月的吧。」

裴行知再次叩首,謝了隆恩,將顫抖的阿巧摟進懷裡,吻了又吻。

他大概不知。

下月初九,是我和父皇約定的最後期限,三年之約,若他還沒回來,我就不等了。

他,趕回得及時。

可三年能改變太多了。

我撐傘回房,掃了一眼堆在角落積灰的一沓婚書,隨便抽了張出來。

2

春枝憤憤地跺腳,急得繞著我團團轉,幾乎快哭出聲:

「殿下,這太委屈您。」

我翻動婚書,眼也不眨:

「春枝,你覺得這些世家公子中,誰最能幫父皇分憂解難?」

春枝一顫,沉默許久才小聲囁嚅:「陛下聖明,左右賢才如簇,怕是不缺駙馬一個。」

我沉吟兩秒,「那誰最有錢?」

「殿下,國庫充盈……」

「自然是江南首富,顧西樓,」窗外的牆頭冒出個人影,「明月公主,打算考慮一下麼?」

春枝瞬間瞪大眼,指著他驚呼:

「大膽毛賊,竟敢擅闖皇宮,這可是砍頭的死罪!」

我眯著眼,拎起婚書上的畫像,瞄了眼不遠處的小賊,細細比對一番:

「招惹誰了,給你畫這麼磕磣。」

顧西樓一愣,隨即爽朗大笑起來,自顧自地跳下來灌了杯茶。

「就他吧,春枝,去回稟父皇一聲,就說駙馬敲定下來了。」

春枝臉漲得通紅,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殿下,他就是個繡花枕頭,出了名的紈絝,就會泡花樓,您可千萬不能嫁他呀。」

我擺了擺手,春枝嘟起嘴,不情不願地嘀咕著轉身。

而顧西樓眉頭一挑,斂了吊兒郎當的笑意,微微正色,拱手道:

「殿下放心,我不叫你做賠本買賣。」

「跟九王爺好生道個別,下月初九,我鋪百里紅妝,迎你回江南。」

我目送他翻牆而去。

心底猜測又坐實兩分。

能夠不聲不響混進皇宮,闖到我面前的,怎會是個繡花枕頭?

況且,他不該知曉下月初九的意義。

晚些,我逛到御花園。

湖心亭邊,碰見了賀巧。

她隔著老遠瞧見了我,熱情地招招手,遞過來個湯婆子。

「小侄女,快來暖暖手,你小叔親自弄的,可舒服。」

我微微頷首,語氣疏離:

「皇嬸,您該喚我一聲殿下。」

畢竟深宮裡,那點微薄的親緣,遠遠比不上君臣關係要緊。

她微愣,眸子裡盈起了霧氣,垂著腦袋染上哭腔:

「對不起殿下,我在塞外長大,無父無母,不懂這些……」

眼看她膝蓋欲彎,我擰著眉剛想上前,腳步卻猝不及防一滑,猛地往後仰去。

被不知何處竄出來的裴行知捉住手腕,拽了回去,堪堪沒變成落湯雞。

跟了我七年的玉鐲,卻在拉拽過程中,磕碰到亭柱摔成粉碎,掉進了冰冷的湖裡。

賀巧像受了驚的小鹿,慌慌忙忙跪下,一個勁磕頭賠罪:

「都怪我,若非我喚殿下過來,也不會差點害您落水,我,我馬上幫您把鐲子撿起來……」

寒冬臘月,她鼓了口氣就要往湖裡跳,被裴行知揪回懷裡護著,一遍又一遍拍著她的後背安撫。

「不怕,有我在呢。」

好一會兒,待到懷中人兒不再嗚咽,他才望向我,眉間聚起深深的溝壑:

「明月,你給句準話,阿巧性子倔,你不說原諒的話,她心裡過不去這個坎。」

我靜靜地望著湖心的漣漪,直到它逐漸平息。

心底也沒了波瀾。

卻諷刺一笑,揚起眼角:

「九叔這般心疼,既然想替她出頭,那換你跳下去撿如何?」

3

裴行知臉上閃過愕然。

「明月,你不該這麼乖張,一個玉鐲而已,犯不著置氣。」

他忘了,那是他贈我的及笄禮。

倒顯得我狹隘。

「小皇叔,你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面無表情,「你也知道,我向來不是容人的性子。」

但凡軟弱的,在這宮內早被拆吃入腹了。

而這套狠決和硬氣,恰恰是裴行知怕我受委屈,手把手教我的。

他動作一滯,顯然也想起了這一點,眸中掠過歉疚,從懷裡掏出一串狼牙,覆上我手心。

「你從小就想要的,在邊疆攢了三年,總算湊夠了。」

「這個,算我替阿巧賠罪。」

我輕輕一笑,小指勾著手串轉了兩圈,反手丟進了冰湖。

「硌手得緊,不太合適。」

裴行知怔然,嘴唇翕動了兩下,肩線微微顫抖。

我等了兩秒,仍沒聽到回應,乾脆地轉身,丟下一句:

「小皇叔,與其盼我心胸寬闊,不如勸你的王妃少來招惹我。」

身後,急促的腳步聲追了兩下,像是意識到什麼,又堪堪剎住,停在原地,沉默。

晚間接風宴,幾位皇叔窺著我神色,說說笑笑地擠著我進去。

落座後,人還沒齊。

我掃了眼空缺的位置,百無聊賴,揀了張喜帕開始繡。

也算給顧西樓個薄面。

剛繡兩針,賀巧就一路小跑過來,湊到我身側坐下。

「明月……你還生皇嬸的氣麼?」

她掃了眼喜帕,臉色瞬間煞白,勉強擠出個笑:

「明月有心啦,這就開始給我們繡新婚賀禮了,手真巧,不像我,壓根不會針線活。」

「不過,線腳倒是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見過。」

我猜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她意在試探,我也懶得藏著掖著,不妨直接捅破了窗戶紙:

「眼熟正常,您替小皇叔日日系的那舊腰帶,是我繡的。」

空氣寂靜了一瞬。

幾個皇叔嗅出了不對勁,連忙樂呵呵地打著圓場。

賀巧神色難看,強顏歡笑,「你們叔侄感情真好,明月以後也要多來府里走動。」

她紅著眼,把衣角攥得皺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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