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餓那年,我在街上和流浪狗搶食。
穿著公主裙的富家千金丟出一片麵包。
她童聲童氣地指著我。
「去,把麵包叼起來,我就帶你回家。」
我不帶一絲猶豫,趴在地上用嘴叼起了麵包。
她興奮地拍著雙手,轉頭看向身側的大人。
「張叔,我就要她了。」
「大小姐,先生只答應讓你養寵物。」
「她就是我的寵物,你看多聽話。」
躲在巷子角落的媽媽對我擺著口型。
「枝枝,你終於可以回家了。」
那年我 8 歲。
1
「許枝枝,你這條裙子哪來的?」
顧亦初臉上有著惱怒,滿臉的不悅。
我緊張地拽了拽衣角,緩緩開口。
「大小姐,是太太送給我的。」
「她說今天是你 18 歲生日,讓我也穿好看點。」
顧亦初笑著對我招了招手,她的笑讓人毛骨悚然。
我剛一靠近,她就拿起剪刀,刀刃即刻侵入我的後背。
冰冷的刀刃與皮膚相觸,使得全身細胞收緊。
「咔呲咔呲」,顧亦初把裙子從上至下剪成兩半。
她冷了冷嘴角,「許枝枝,你只是我顧亦初的寵物。」
「去把那套衣服穿上,那才是你該穿的。」
「好的,大小姐。」
我抿了抿唇,拿起了顧亦初特地為我準備的衣服。
是一件大號的寵物狗服裝,頭頂是兩隻狗耳朵,後面還有狗尾巴。
看到我穿上後,顧亦初雙手環抱,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才符合你的身份。」
虛掩的門被推開。
顧太太滿面笑容走了進來。
「亦初,打扮好了嗎?」
「還有枝枝,也換好衣服了嗎?」
顧亦初快步跑過去挽住了顧太太的胳膊。
「媽媽,枝枝剛剛發了好大的火。」
「她把那條裙子剪碎了,非要穿上小狗裝。」
顧太太的笑容消失,臉部線條僵硬。
但她依然保持著風度,輕啟薄唇。
「枝枝,是不喜歡那條裙子嗎?」
沒等我開口說話,顧亦初就捷足先登。
「媽媽,走了,別讓客人等急了。」
顧太太點了點頭,被顧亦初拉走。
臨走時,她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透著不解和失望。
我把地上被剪壞的裙子撿了起來。
對著鏡子,努力擠出最燦爛的笑容,然後走向宴會大廳。
2
8 歲那年我被顧亦初撿回顧家後,她就把我當寵物養。
她給我定製專用的大型寵物碗,還有籠子。
她還給我脖子套上了遛狗繩,牽著我到處走。
當時的我,不僅對顧亦初唯命是從,還拚命討好她。
生怕她一不開心,把我趕出去。
在我到顧家的第二個月,顧先生和顧太太從國外回來了。
他們看到顧亦初把食物扔在地上讓我吃時,當場就發了很大的火。
他們把顧亦初狠狠教育了一番,還動手打了她。
管家張叔說:「這是先生和太太第一次打大小姐。」
當時顧太太要把我送回家,可我死死抱住她的大腿。
「我沒有家,沒有家人。」
為了活下去,8 歲的我撒謊了。
我有家,我有媽媽。
只是我的媽媽不要我了,她把我扔在街上,讓我自生自滅。
顧太太一下子就心軟了,疼愛地摸了摸我的頭髮。
「那就留下來,給亦初當個伴。」
就這樣,我留在了顧家。
也是從那天起,顧亦初對我產生了恨意。
我成了首富獨生女的書童,跟她一起進貴族學校上學。
跟她一起學習著各種樂器、各國語言、上流社會的交際。
只要一離開顧先生和顧太太的視野,顧亦初就換了一張臉。
「許枝枝,叫兩聲我聽聽。」
我會立馬趴在地上,學著狗叫、貓叫和各種動物的叫聲。
顧亦初會時不時上來踹我一腳。
「許枝枝,你還真是條好狗。」
只要她稍有不順心,就會拿我當出氣筒。
她會在我的後背、大腿這些地方留下傷痕,但又不會被人發現。
這些年,我一直夢到被顧亦初撿回家的那天。
為什麼媽媽會說,我終於可以回家了?
3
富麗堂皇的宴會廳已經人聲鼎沸。
顧亦初如公主般被簇擁在人群的中央。
管家張叔皺著眉,看了看我。
「枝枝,你怎麼穿這個?」
「趕緊去換了,被客人看到不好。」
我知道這套寵物服不合時宜,但這是顧亦初吩咐的。
如果我沒按她說的做,那她會用上百種手段懲罰我。
「咦,枝枝你來了啊?」
碩大的宴會廳迴蕩著顧亦初洪亮的聲音。
眾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到我身上,頓時心臟一緊。
「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許枝枝。」
「雖然她是我撿來的,但我可把她當親妹妹。」
顧亦初落落大方介紹著我。
只是從賓客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不屑和鄙夷。
也有人在竊竊私語。
「就是個小要飯的唄。」
「穿得什麼東西,跟個狗似的,上不了台面。」
我死死咬著唇,臉和脖子的溫度不斷上升著。
顧亦初把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狠命往下按。
「枝枝,我知道你喜歡穿這種奇裝異服。」
「但是今天我生日,能不能去換一件?」
她對我眨了眨眼。
我點了點頭,「大小姐,我現在就去換。」
「枝枝,別叫我大小姐,叫我亦初。」
顧先生和顧太太滿臉欣慰。
「亦初真的長大了。」
聞言,宴會廳內也響起了奉承的聲音。
「顧家大小姐性格真好,不計較出身,是個有大愛的人。」
「顧總不僅生意成功,教育出的子女更是頂級的。」
顧亦初把臉湊到我耳邊,壓低了嗓音。
「許枝枝,寵物永遠是寵物。」
「別妄想有任何改變。」
「快去換衣服吧,給你準備了驚喜。」
我回到臥室換衣服,卻發現臥室的門怎麼也打不開。
但是門口卻放著一套傭人的制服。
頓時我明白了顧亦初所說的驚喜。
我拿起制服看了看,上衣胸前是兩灘油漬,褲子的反面是紅色的染料。
嘆了一口氣,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這套制服,我不能穿出去,這會讓顧先生和顧太太更反感我的。
他們會覺得我是故意讓顧家丟臉的。
一籌莫展時,被顧亦初剪成兩半的裙子映入了視線。
靈光一閃,或許我可以穿它?
拿上衣服,找到了針線包。
我按照交叉縫針法,把裙子快速縫了起來。
縫好之後,別具一格。
我重新換上了這條裙子,對著鏡子滿意地笑了。
4
回宴會大廳的路上,經過了顧先生的書房。
裡面傳來他渾厚且帶著怒意的聲音。
「你說什麼?孩子在醫院被掉包了?」
「是的,顧總,那個人是這麼說的。」
「顧總,我不能保證那個人說的是不是真的。」
意識到偷聽是不對的,我就匆匆離開。
再次來到宴會大廳,顧亦初還是笑得那般燦爛。
只是她在見到我的瞬間,臉上就有了不悅。
顧太太倒是率先朝我走來,她對著我的後背快速掃了一眼。
「枝枝,這裙子是我送你的那件嗎?」
「是的,太太,我剛才把它縫起來了。」
顧太太滿意地對著我點了點頭。
「枝枝手真巧,這裙子真襯你。」
顧太太的母親,趙老太太也跟了過來。
「柔雪,這孩子跟你年輕時真像啊。」
顧太太又對我上下打量了一番。
「媽,你不說我都沒發現。」
「怪不得我第一次見到枝枝,就有種親切感。」
心裡湧起了一股暖流,這些年顧太太對我很照顧。
是她讓我有了家人的感覺。
腦海里浮現出媽媽的身影,從我有記憶以來,沒有感受過母愛。
每天我都被她關在狹小的出租屋,飢一頓飽一頓。
突然有一晚,媽媽帶我去吃了我從未吃過的炸雞。
吃完炸雞後,媽媽就帶我回家,哄我睡覺。
醒來時,我已經被扔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我哭著喊著叫著媽媽,可沒有她的身影。
為了活下去,我就在垃圾桶里找東西吃,和流浪狗搶吃的。
可有一晚,我迷迷糊糊聽到媽媽的聲音。
「枝枝,是媽媽對不起你。」
「媽媽一定會讓你回家的。」
我睜開眼,抱住了媽媽。
可媽媽卻推開了我,對我厲聲呵斥。
「許枝枝,想活下去就記住,你沒有家,沒有媽媽。」
再後來,我見到媽媽,就是顧亦初把我撿回家的那天。
5
「枝枝,怎麼了?」
顧太太輕輕搖晃了一下我的手臂。
「太太,我沒事,有點走神了。」
這時顧亦初也走了過來。
「媽,外婆,我給你們彈個曲子吧,最近老師誇我鋼琴彈得出神入化。」
「好啊,媽媽,很期待。」
顧太太的眼裡充滿了母愛,我猛然意識到,她是顧亦初的母親。
對我只是同情和憐憫,我的媽媽早就不要我了。
顧亦初經過我身邊時,故意用手肘擊打了我一下。
我知道,她生氣了。
喧囂的宴會大廳,因為顧亦初的鋼琴聲變得安靜。
賓客們似乎沉浸在美妙的旋律中無可自拔。
顧亦初的眼神跟我對視上,似乎在宣告著她的勝利。
顧先生從書房出來了,神情中多了一份陰鬱。
他的秘書則匆匆離開了現場。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顧太太也注意到顧先生的不對勁。
「柔雪,亦初可能不是我們女兒。」
顧太太腳下踉蹌了一步,「這怎麼可能?」
「現在還不確定,我已經讓小邵拿樣本去鑑定了。」
「眼下先讓亦初把生日宴過完。」
顧太太雖然點頭了,但神情顯然很慌張。
顧先生似乎注意到我了,他對著我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優美的鋼琴曲緩緩落幕,顧亦初接受著雷鳴般的掌聲。
她上前想挽住顧太太,但顧太太卻往後退了一步。
顧亦初的眼神中滿是震驚。
「媽媽,你怎麼了?」
「我有點不舒服,要回去休息一會。」
說完,顧太太就扭頭朝著樓上走去。
「許枝枝,是不是你又對我媽說了什麼?」
突然顧亦初向我大聲咆哮。
就在我莫名之際,顧亦初發瘋般沖向了我。
她用力撕扯著我的裙子,扯掉我縫的針線。
後背感受到了一陣涼風,賓客們發出尖叫聲。
隨即一件外套披在了我身上。
「顧亦初,你發什麼瘋?」
上次看到顧先生髮這麼大的火,還是 8 歲那年。
「爸,你為什麼和媽一樣也要偏向她?」
「我才是你們的女兒,顧家的千金。」
「她就是我撿來的一條狗。」
此時顧太太又轉身走了回來,她眉頭緊皺。
「枝枝,你背上為什麼有這麼多傷疤?」
我抿著唇,沒有出聲,本能地朝著顧亦初的方向瞥了一眼。
6
「啪」一聲,一個響亮的巴掌聲迴蕩在大廳。
顧太太打了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顧亦初。
「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你也不是顧家的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