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了團寵文里的背景板,絕嗣皇帝那剛出生就一命嗚呼的崽。
在原著劇情里暴虐無度的皇爹,看到我能活下來後,喜極而泣,開始修身養性。
只為能親眼看著我成為皇太女。
重生歸來的團寵文女主卻坐不住了。
她氣沖沖地來到我面前:「父皇日後就會認我為養女,你休想占了我的公主之位,不然我八個哥哥不會放過你的!」
我掰著手指糾結道:「可是……阿爹不讓我一家娶八個,你死了這條心吧。」
1
意識剛清醒,我便感覺周圍暖乎乎的。
啥情況?怎麼好像在泡熱水。
「皇后娘娘,您堅持住啊!再用些力小主子就出來了!」
「江氏,你給朕撐住,只要生下孩子,朕就饒恕江家所犯下的罪!
「哪怕、哪怕是死胎也好,也要讓朕看看孩兒……」
雜亂的聲音湧入耳朵。
我試圖睜開眼,卻感覺到一股推力從頭頂傳來,伴隨著女子的一聲痛呼。
有人拽住了我的腳。
呼吸越來越憋悶,求生欲令我不由自主地隨著推力往下挪動著。
終於,周圍的世界有了光亮。
「是個小公主。」報信的接生婆聲音本來頗為喜悅,突然,她驚恐地大叫了一聲。
「沒氣了!」
所有人顫顫巍巍地跪伏在地,不敢抬頭去看那道身穿黑蟒袍的身影。
我累極了,連掀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只隱約察覺到有人將我抱了過去。
檀木味的香氣將我包圍,我下意識地屏住微弱的呼吸,便感覺到眼前的人收回了發抖的手指,似乎踉蹌了下,聲音中滿是悲痛地道:
「將朕的皇兒……厚葬入皇陵罷……」
躺在床上的美婦人聽聞後,本就蒼白的臉瞬間沒了血色,唯余哀意。
匆匆趕來的皇太后瞬間兩眼一翻往後倒去,捶胸道:「哀家的乖孫女,蒼天啊……為何要這般待我楚氏!」
2
什麼?好不容易才出來,我不要厚葬哇。
事關小命,我頓時張開嘴,發出小貓似的哭啼聲。
我的老父親聽到動靜,瞬間喜極而泣,滴滴淚水砸在我臉上。
「快,太醫呢!皇兒她哭了!她還活著!」
他慌亂地撥開襁褓,布滿胡茬的下顎小心翼翼地貼了貼我的臉蛋。
「女兒……你不要離開父皇,只要你能活下來,朕願意永不殺生,為你積福積德。」
太扎啦。
我胡亂地揮了揮手。
本以為要給小皇女陪葬的太醫們瞬間支棱起來,一個個輪流上前把脈。
「有脈搏!」
「咦,奇怪,這脈搏方才還十分虛弱,現在卻越來越強勁了。」
有眼力見的大太監頓時伏地喊道:「陛下洪福齊天!庇佑小公主安然無恙!」
見我活過來,楚元帝高興極了,大手一揮:「賞,都看賞!」
我被一雙細膩的手放進柔軟的襁褓中,咂吧著嘴沉沉睡去。
閻王爺說了,上一世我積了大功德,這輩子是享福的命。
於是我便穿成了團寵文里反派暴君的崽兒。
老父親年輕時在馬背上受了傷,後宮佳麗三千,年至三八了仍是孤寡老人。
他拜遍神佛,只為求一子嗣。
皇后為了爭寵,硬是用秘藥懷上了孩子。
只可惜,這樣的孩子本就不健康,她還在懷胎七月就被算計導致提前生產。
最後孩子出生時就成了死胎。
老父親看著好不容易求來的崽一命嗚呼,頓時大開殺戒,四處征戰。
最後被女主所『感化』,認其為養女,把楚國江山拱手相讓給男主,落得個五馬分屍的下場。
3
剛出生的幼崽基本在沉睡。
到了洗三禮這天,我是被湧入口中的苦澀苦醒的。
呸呸呸!什麼東東,又腥又難吃!
抱著我的奶嬤嬤因為恐懼顫著聲:「小公主她、她不肯喝奶,許是奶中有藥的緣故。」
我睜開眼,只看到一個模模糊糊像打了馬賽克的世界。
明黃色的身影將我接過,聲音淡然:「拖下去,斬……算了,送出宮罷。換下一個奶娘來。」
啊啊啊。
許是血脈上的牽連,我第一眼就知道這是我那疼崽如命的父皇!
我吐著泡泡,小手努力地去抓他鬍髭,想要瞧清他的面容,看看能通過面相預測福禍的本領還在不在。
奈何人小視力也微弱。
楚元帝體驗到崽兒的活潑,心中此時已經軟得一塌糊塗。
當場就要掏出聖旨封皇太女。
急得大太監吳公公勸阻道:「陛下,不可啊!」
「有何不可?」楚元帝輕柔地擦去我嘴邊的口水,「朕親手打下的江山,自然要留給朕的皇兒,難不成還要過繼那群做白日夢的宗子嗎?」
「公主殿下血脈尊貴,奴鄉下有說法,剛出生的孩子壓不住福氣,奴是怕……這對殿下不利啊。」
我歪了歪頭,好奇地看向說話的人。
咦,也看不清。
「也罷。」向來不信這些的天子,最終還是將聖旨收起,「待皇兒平安長大,朕先為她鋪路。」
此時的我還不知道老父親做了一個多麼驚世駭俗的決定。
宮裡已經多年沒有喜事,哪怕是個小公主,洗三禮也辦得尤為盛大。
賓客們往澡盆中投入銅幣銀錢,我聽著這嘩啦啦的動聽聲音,情不自禁地流下了口水。
好多好多錢!
受身體影響,我心性也逐漸幼稚起來,感到無聊時就開始不停地吐奶。
急得楚元帝原地團團轉。
「孩子是不是不舒服?」
太后祖母是過來人,她將一個玉石瓔珞圈戴在我身上,提醒道:「皇帝,許是乖孫女想她娘了,你不如帶去給皇后瞧瞧。」
她的眼神慈和,看我時滿臉笑呵呵,像是在看世上的珍寶。
老人家年紀大了,就想含飴弄孫,為了給皇帝求個子嗣不知往寺廟捐了多少香油錢。
如今達成夙願,別提有多開心。
4
太后祖母和皇帝爹都不喜歡我母親江氏。
但如今愛屋及烏,也難得給了幾分好臉色。
母親的懷抱一開始是暖暖的,我在她懷裡吞咽,能夠感覺到其中的疼愛之意。
但又夾雜了許多東西。
祖母和老父親走後,我昏昏欲睡間聽到女子不甘地呢喃著:
「本宮幾乎去了半條命才生下你,你為什麼,不是個皇子……」
夜晚。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來到搖籃前,把裹著龍紋襁褓的孩子放了進來。
我被驚醒,睜開眼只看到陌生嬰兒耳廓上的桃花形胎記。
想扯開嗓子號哭,卻被紙帕捂住。
「青綺,你在幹什麼?」
好在江皇后醒來看到了婢女的動作,頓時冷喝了一聲。
青綺屈膝跪下,不慌不忙地從袖口裡抽出一封信紙,道:
「這是侯爺和世子吩咐奴婢做的,小公主這般瘦弱,說不準沒幾日便夭折了,不如換康健的表姑娘進宮。」
「娘娘放心,剛出生的孩子都差不多,沒人會發現。」
噫嗚噫嗚。
不要換走我。
我頓時晃動小手,企圖喚醒娘親的疼愛。
江皇后看完信,聲線中夾雜著絲絲不情願:「可、可這是我唯一的女兒。」
「娘娘,侯爺和世子如今還在牢獄裡,若是有個萬一,表姑娘就是世子唯一遺留下來的血脈,您和陛下日後還會有別的子嗣。」
大約是被某句話打動。
美人娘親沉默半晌,最終還是閉上了眼,哀聲道:
「你……給她找個好人家罷。」
我心猛地一沉,仿佛被無形的手攥住了心臟,難以呼吸。
原來再次被拋棄,還是會難過呀。
5
月色像層薄紗輕披在硃紅色宮牆上。
我躺在狹小的食盒裡,聽著外頭噠噠噠的腳步聲,腦海中已經構思了不少日後如何回來揭穿假公主身份的情節。
不知過了多久,我頂不住幼小身軀帶來的疲憊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時,恰逢窺見一絲光亮。
河流拍打著岸邊石頭,天際隱約泛白。
女子將我從食盒中攬出,上挑的鳳眼透出一股殘忍之意:「小主子,你別怪奴婢心狠。」
「只有你死了,表小姐才能安然無恙,我才能對得起世子爺的託付。」
救命啊救命啊!!!
原來不是換子,是要取我小命。
我憋著力,求生欲作祟下嚎出一道極大的哭聲。
青綺不予理會,抬手就要將我丟入河中。
就在這時。
兩支黑羽箭極快地穿梭而來,一前一後精準地射穿了她的手腕。
6
「啊!」女子慘叫出聲。
我感覺到身體在往下墜,隨後落入略微熟悉的懷抱。
淡淡的檀木香令人心安。
楚元帝止不住地顫抖著,眼下青黑一片很是憔悴。
「就差……就差一點……」
隨行的太醫慌慌張張地扶著官帽下了馬,給我把完脈才鬆了口氣。
「陛下,小公主並無大礙,只是有些著涼,請您放心。」
聞言,楚元帝毫不猶豫地脫下外裳裹住懷裡的孩子,才遞給新來的奶娘。
我餓得不行,下意識張嘴開始狂喝。
畢竟是能統一五國的狠人。
老父親很快就恢復到了往日的冷臉狀態,他不看臉色絕望的青綺,朝跟來的暗衛說道:
「朕許過宏願不再殺生。
「你把她帶回去審訊,朕要知道是哪些人在背地裡欲害吾兒。
「有子嗣者,其子皆貶入奴籍,併流放於西蠻,三代不得科舉入仕。」
7
這道旨意一出,不知道引來了多少罵聲。
青綺就是個普通的奴婢,根本扛不住暗衛審訊,很快就把江家供了出來。
誰能想到一個母親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被換走。
所以當青綺說皇后不知情時根本沒人起疑。
江氏得知後,裝成傷心過度的樣子暈了過去,醒來便抓著楚元帝的手痛哭流涕:
「孩子!陛下,我們的孩子不見了!」
「別怕,朕早就讓暗衛盯著呢。」
楚元帝不疑有他,輕聲細語安慰著髮妻,轉頭就把江家也放上了流放名單。
太后祖母本來想來勸說我那暴虐無度的父皇。
結果在聽到我差點沒命後,她頓時勃然大怒,拍碎了一張案板。
「這群蠹蟲!還留著性命作甚!皇帝你難不成是修身養性久了,也開始心慈手軟不成?」
我:「……」
果然是親祖母嘞。
她低下頭,細細地拂過我頭頂的髮絲,方才慶幸道:「還好哀家的乖孫女福厚,日後定能比你父皇有出息。」
老父親杵在旁邊,無比贊同地點了點頭:「等阿寶歲數稍大些,朕就帶著她一同上朝。」
皇室子嗣夭折率高,一歲前都不會起正名上玉碟。
於是父皇便給我起了個小名,喚作阿寶。
當皇帝很忙,不是 996 就是在 007 的路上,但父皇得了空閒便來看望我,生怕崽兒哪天就夭折了。
我被養在鳳鳴宮中,由一堆奶娘和宮女伺候著。
江皇后很少露臉。
比起老父親和皇祖母的直白疼愛,她對我的情緒很複雜。
如今有怨,有愧疚,唯獨沒有愛。
不是所有的爹娘都會愛孩子,她的親情都給了被流放的舅舅和外祖父,不疼愛我也很正常。
隨著時間流逝,我的世界變得明亮起來,不再是一片馬賽克。
父皇蓄著長長的鬍子,隱約還能看出年輕時的俊美模樣。但是眼窩深邃,子女宮凹陷,分明就是——
絕嗣之相!
哦豁,這下不用看自己的面相,我都知道是大凶。
我啊啊呀呀一陣念,小腳一蹬踢開了老父親湊過來的臉,拒絕了他暴風雨般的親親。
「哎呀,皇兒這是和朕打招呼呢!」
楚元帝大笑,掏出一個鑲金腳鐲,熟練地套了上來。
8
想過被刺殺,想過被毒,可我萬萬沒想到,居然會因為淪為生身母親的爭寵工具,導致小命堪憂。
江皇后在後宮中有個死敵。
年輕貌美的喬貴妃,甚得我父皇寵愛,因此脾性十分驕縱,頂撞皇后是常有的事。
她之前還偷偷擰了我一把,笑得咯噠咯噠響:「日後本宮的孩兒,定比這小丫頭可愛。」
我看著那張粉面桃腮的俏臉,陷入沉思。
山根橫紋,多夫之相,這……
每當老父親要去喬貴妃宮裡時,江皇后就會派人去截胡。
「就說是小公主病得厲害,不能讓那小賤人如了意!
「好叫她知道,只有本宮才有資格孕育皇嗣!」
她讓婢女解開我的襁褓,把我放在冰天雪地中,直到看見我凍得小臉通紅髮起高燒才滿意。
寒風刺骨,我哭得直打哆嗦。
榮嬤嬤於心不忍去勸,江皇后就摸著肚子道:
「這孩子克我江家,一想到父親和弟弟還在西蠻,本宮便待她親近不起來,不如趁早懷上皇子。」
等我能爬能走了,時常的生病就變成了摔傷碰傷。
有時還會給我喂些鬧肚子的藥,只為讓父皇多到鳳鳴宮來。
楚元帝只以為是女兒生來病弱,急得鬍子都掉了大把。
我:幼小可憐且無助。
告狀!我要告到中央!
再這樣被養下去,不成病秧子才怪。
我發奮圖強練習說話,一眨眼就到了周歲宴這天。
9
楚元帝為了炫耀自己唯一的崽兒,特意放寬臣子參加宮宴的門檻。
來的人很多,其中的視線既有探究,也有嫉恨和不喜。
伺候的宮女給我戴上一頂紅色的布老虎帽子,兩隻老虎耳朵在頭頂支棱,看上去圓滾又喜慶。
有擅長拍馬屁的臣子立即驚呼道:「小公主殿下竟猶如仙人座下童子!」
聞言我朝他笑著露出兩顆小米牙。
有眼光!
也有背後竊竊私語討論的:「不過是個女娃娃,陛下怎的如此大費周章。」
「是啊,若是個小皇子,豈不是得更熱鬧些,要我說陛下還不如過繼秦王世子呢……」
歌舞昇平,觥籌交錯。
很快就來到了抓周環節。
賓客們已經提前在紅綢布蓋著的長桌上放滿了東西,有書本有弓箭,妝匣釵子皆有。
江皇后隨手從腕上褪了個玉鐲放進去,因為不上心所以沒有特意準備。
皇祖母則笑眯眯地拿出了一顆拳頭大的東珠:「乖孫女看看喜不喜歡?」
帝王緩緩把玉璽一同放了上去,威嚴面容變得柔和:「阿寶,來拿這個。」
瞬間引起了一片吸氣聲。
眾目睽睽之下。
我站起身,像一顆滾圓的糯米糰子挪到楚元帝面前,抓住那片明黃色的衣角,慢吞吞說道:「阿寶抓、爹爹。」
大人才做選擇,小孩子全都不要。
天底下最為尊貴的掌權者,此刻愣在了原地,眼中熱淚盈眶。
趁老父親心情正激昂的時候。
我笨拙地撩起袖子,露出手上的青紫痕跡。
「好疼,爹爹能不能讓、母后別打阿寶了,阿寶乖乖,會聽話。」
一旁的江皇后:「!」
眾賓客:「!!!」
10
她慌亂地拽過我的手:「你這傻孩子,在胡說些什麼。」
我抱住腦袋蹲下,擠出兩滴鱷魚的眼淚:「嗚嗚嗚,阿寶知道錯了。」
楚元帝鐵青著臉,找來伺候我的宮女問話。
知道我身上總是「無緣無故」地出現傷痕後,當場大發雷霆,狠狠罵了江皇后一通,並奪了她的鳳印和宮權。
「連一個孩子都照顧不好,又如何能處理後宮事務?皇后便先在鳳鳴宮中好好反省罷!」
楚太后一臉怒容,絲毫不留情面:「傳哀家懿旨下去,皇后無詔不得出。」
這是變相的禁足了。
江皇后想解釋:「陛下,陛下,你聽我說……大公主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怎麼會打她,定是有賊人在背後嚼舌根吶!」
人群里的喬貴妃捂著嘴嬌笑,火上澆油了一把:「娘娘真是說笑了,誰不知道鳳鳴宮的奴婢最是聽話,都夸您御下有方呢。
「陛下,臣妾會養孩子,您不如將大公主交給臣妾撫養。」
老父親滿眼心疼地將我抱起,淡淡回了一句:「那也是你身為一個母親的失職。
「日後,朕會親自撫養阿寶。」
說完,他抱著我拂袖離開。
我從父皇懷裡探出小腦袋,望向跌坐在地臉色慘白的便宜娘親。
那本該是極貴的面相,此時已經有了衰落的跡象。
11
陳春杳杳,來歲昭昭。
三歲前我都住在帝王所居的太極宮中,等大了些,父皇便在旁邊給我造了座小的太女殿。
一開始連抱小孩都不會的楚元帝,如今已經擁有豐富的帶崽經驗,能熟練地給我拆頭髮洗手洗腳了。
對於我的事,他在時很少交給宮人。
但也不是不會生氣。
時間久了,帶孩子總是會暴躁的,看到我用手沾了墨水在奏摺上爬出層層疊疊的墨跡,他咆哮大喊:
「小兔崽子,快停下來。」
我抬起黑乎乎的小爪子:「好玩,阿寶要玩!」
一身黑衣的暗衛頭子踏進御書房時,我正坐在老父親的頭頂上撒野,導致那本就不多的頭髮越發稀少。
「參見陛下,小公主萬福金安。」
我停下動作好奇地望過去,看到了一張雌雄莫辨的美人臉,帶著濃郁的煞氣。
楚元帝冷哼:「再不回來,朕都以為你死在外邊了。」
話語中卻是濃濃的親近之意。
男子輕笑:「勞陛下挂念,之前臣遭遇一些意外失去記憶,方才耽擱了時間。」
我問:「阿爹,這是誰。」
老父親雙眼一亮,一把將我塞進男子懷中:「這是你裴寂叔叔,不對,可以叫他亞父!」
裴寂一愣。
我找了個舒服的角度,鬆開手裡稀碎的綠豆糕,遞到他嘴邊。
糯聲喊道:「亞父!請你吃糕糕!」
裴寂一雙瀲灩的桃花眼彎起,他並未嫌棄被幼崽捏爛乎成一團的糕塊,反而珍惜地小口品嘗起來。
「公主殿下聰慧,未來定能當好皇太女。」
美人亞父要和父皇稟報此次去秦州查詢的貪賄情況,我聽著無聊,便溜到一旁去擺弄九連環,時不時塞一口完好的糕點進嘴裡。
直到裴寂起身欲離開:「臣還有任務在身,先行告退。」
我糾結了一會,要怎麼說給大人聽,亞父走了可能回不來呢?
他面相上的血煞已成形,死劫就在今晚。
眼看著人已經走到門口,來不及思考,我噔噔噔跑過去,抓緊黑黑的衣袍。
「阿寶要和亞父玩!」
無論旁人怎麼勸都不鬆手,說急了我便扯開嗓子號哭。
裴寂急著去完成任務,卻又不捨得怪罪第一個肯親近他的孩子。
最後楚元帝也只能無奈地擺擺手:「罷了,你把她帶回府去玩兩日,再給朕送回來。」
12
這還是我第一次出宮。
我坐在紅棗馬背上,興奮地望著周圍的景象,時不時喊一聲:「駕!駕!馬兒快跑!」
「臣家中簡陋,公主殿下看了可能會無所適從,不如回宮去……」裴寂仍不死心,絮絮叨叨地勸說。
看到賣糖葫蘆的小販從旁邊經過,我雙眼一亮,指著道:「糖葫蘆,要吃糖葫蘆!」
白念叨的裴寂:「……」
他停下馬,認命般地掏了銀子。
裴府並不在內城,而是在外城的街巷裡,是一座狹小的院落。
吃到了甜滋滋的東西,我並不在意那些脫落的牆皮,一進來便好奇地去摘菜玩。
聽到動靜,一個大點的孩子走了出來,他很瘦,膚色極白,顯得眼睛也大,眼眸中的瞳孔在陽光下微微泛藍。
神情怯懦地喊道:
「父親。」
我撓了撓臉,和小孩的視線對上,朝他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嗯。」美人亞父對兒子並沒有對我時的那般和藹,只輕輕頷首應了句,便僵硬地站在一旁,吩咐道:
「我去給你們做飯,阿舟,你看好妹妹。」
裴舟垂下眼眸,手指攥緊了衣角:「是。」
我並沒有感覺到這對父子間的怪異。
難得見到同齡人,我一點都不怕生,抓起裴舟的小手就往菜地上跑。
「哥哥,陪我玩。
「菜葉上有好大的蟲!我們把它養著吧!
「哇,這根蘿蔔禿禿的,好像我阿爹!」
被迫跟著玩耍的裴舟露出迷茫神色:「你阿爹不是我父親麼?」
我昂起頭,把那根像阿爹的禿蘿蔔拔了出來,掰著手指數道:「爹爹是爹爹,亞父是亞父,爹爹只有一個,亞父有好多個!」
是的沒錯,對值得相信的大臣,父皇都會讓我喊亞父,有的會推辭,有的咬咬牙就應下了。
知道我不是突然冒出來的私生女後,裴舟態度瞬間親近了許多。
嘀嘀咕咕說了會話。
他蹲下來,用紙帕替我擦乾淨手上的泥土,又戳了戳手背上的軟肉,問道:「你這裡為什麼會有小窩窩?」
小孩的睫毛濃密又纖長,低垂時像一把黑鴉羽扇,令人想去摸一摸。
我聽了有些生氣,但想到他母親早逝,面相又是早夭之相,便覺得同病相憐,又不氣了。
「哥哥,以後我給你分肉吃,咱一塊長窩窩吧。」
裴舟剛想點頭,廚房裡的人影就捧了香噴噴的飯菜出來。
聞到這令人口齒生津的香味,我頓時忘了方才說要給小孩哥分肉的話語,占著盤子不撒手。
13
裴家並沒有請下人,只有鄰近的一個老婦人每天會來一趟,打掃院子和煮飯。
畢竟對於一個暗衛頭子來說,不可能天天在家。
天黑後,點了油燈,美人亞父便溫柔地提醒道:「殿下,您該睡覺了。」
我不聽,纏著他不肯撒手:「聽故事!」
獨子素來乖巧,因此他從未遇到過這般難纏的幼崽,只能生疏地講起以前的事,妄圖將我哄睡後再去執行任務。
早點完成方才安心。
然而最後他講睡著了,我還醒著。
我瞧了瞧靠在床頭的睡美男亞父,確認死劫消失後,穿好鞋履跑出去找小孩哥。
裴舟被拉進房屋的時候揉著眼睛一臉困惑,只能任我擺布躺上了屬於父親的床榻。
這是父子倆第一次同榻而眠。
我左看右看,找個舒服角落滿意地躺了進去。
當午時的陽光從窗縫跑進來,我揉了揉被曬得發燙的肚皮,起床去找小孩哥玩。
裴舟正在檐下念書。
美人亞父在院子裡揮舞著劍。
一個陌生的老婦人在菜地里摘菜,絮絮叨叨念著:「哎喲!那顆又大又白的蘿蔔咋沒了?昨日兒還想說用來腌酸呢!」
「……」我心虛地攪攪手指,又轉回屋去把禿蘿蔔藏好。
……
「裴大人,您不知曉,昨夜啊郊外的燕京山那處有地龍翻身,死了不少人呢!」
裴寂抓著我的頭髮,不知道該從何梳起,聽到老婦人這番話猛然愣住。
燕京山。
正是他要去執行任務的地點。
如果沒有我的糾纏,他會按照命運的安排,受重傷後死於地龍翻身。
我晃了晃腿,十分自然地吩咐道:
「亞父,要扎兩個小揪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