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給我看看嗎?」
莫青青猶豫了下,最後把錦囊中的幾道符取了出來。
「多謝。」
索性,上回遭遇怨鬼將軍後,莫青青變得特別相信城隍廟,真的還求來了靈符。
我辨認了下,其中有三道雷符、一道驅邪符、一道金光符,和破瘴符。
雷符是攻擊,驅邪符可以把入體的邪氣給祛除,金光符可以展開護罩防禦鬼怪,唯有破瘴符在這兒沒有什麼用處,是對付鬼遮眼、鬼打牆之類的情況。
昨天鬼村還不敢太囂張,只針對我,今天毫無顧忌的惡意才讓莫青青身上的驅邪符自動護主。因此,她才可以看到這一切。
「青青,幫我個忙。」
我拿走了幾張靈符,接著,走到了土樓門口。
雷符在我手中催動,一道青色雷光落在了土樓上方,把四、五樓給炸得焦黑一片。
群鬼也不再掩飾,露出鬼相,猙獰幽怨。
「談判吧。」我說。
05
村長幽幽笑著:「怎麼談判?」
「賭一局,贏家通吃。」
「現在?」
我十分輕蔑說:「不用,等到晚上再說。白天你們實力會被限制,免得輸了之後說我以大欺小,不公平。」
村長狐疑地看著我,有些想不通我到底哪裡來的勇氣。
賭局內容未定,群鬼都隱藏了起來,像是在準備什麼。
至於同學們,覺得一切正常,絲毫沒有想要離開這裡的念頭。
我拿了把修指甲的銼刀,慢悠悠地修了起來。
晚上,月明而星光閃耀。
村長為首,問我比什麼。
我不假思索道:「一二三木頭人會不會?」
村長等鬼愣了一下:「詳細說說?」
「一會兒我數一二三,我們全都定住,誰先動那就輸了。」頓了頓,我又雲淡風輕道,「為了避免你們輸了不認,我一個人挑戰你們所有鬼。」
村長哂笑道:「這么兒戲?那好,就這樣比。」
「和鬼比一動不動,同學,鬼片看少了吧。」有鬼嘲諷了聲。
我沒有理會,拿了把搖椅擋在了群鬼面前,十秒後,我打了個響指。
「木頭人不許動!」
群鬼的確動都不動了,像是雕塑一樣,甚至連氣息都沒了。
還真的有一手。
同學們也都等在我右手一側,靜靜地,等了十分鐘。
群鬼陷入了休眠,想來這也是他們自信的來源,覺得我在木頭人遊戲上必然會輸。
莫青青突然拿出驅邪符,按照我告訴她的咒語催動。
「天蓬天蓬,九元煞童。五丁都司,高刁北翁。」
「四明破骸,天猷滅類。紫氣乘天,諸邪不侵。」
驅邪符化作一片雲霧,籠罩同學、老師。
邪氣極快地被壓制下來,令他們眼神清明。
「我的脖子!」
「這是什麼東西?嘔,什麼,嘔,什麼?」
「等會兒嘔,快跑。」莫青青來不及解釋,拉著距離最近的幾人就往外沖。
其他人都看見了眾鬼的鬼相,嚇得慘叫連連。
江圓眼尖:「玥玥呢!她不是還在打賭嗎?」
莫青青糾結萬分,無奈道:「是鍾玥讓我們這樣做的,我們要是再留下來那才是拖後腿,她說會有辦法追上我們的。」
邵宏教授沉靜道:「相信鍾玥。」
他們快速跑出土樓大門,眾鬼也被這動靜驚動,從休眠中醒來。
然而我們誰也沒有動。
他們在懷疑,擔心是我故意設下這個局,就是為了引他們先動。
而如果不動,那麼同學、老師還真有可能離開鬼村。
村長臉上的腐朽爛肉隨著笑容顫動:「鍾同學,你什麼時候見過鬼講江湖道義了?看起來,你好像真的不太行了。」
這句話落下,群鬼蜂擁而動。
有雷符護佑他們應當可以逃出去,我跟著起身,指尖捏著金光符。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
「洞慧交徹,五炁騰騰。金光速現,覆護真人。」
金光形成光幕,攔住群鬼,我則拿著身上保留的最後一張雷符,平視前方。
總歸是救下了他們,不算虧。
群鬼碰撞光幕,眼看著動搖不了,紛紛向著我而來,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
我揚起雷符,雷光閃爍,瞬間,大半鬼眾被劈得再無還手之力。
村長等了一分鐘,看我遲遲沒有繼續動手,獰笑著:「城隍夫人,看來今後要留您陪我們一起在鬼村享受苦楚了。」
他飄了過來。
鬼爪乾枯,長著黑色長甲。
他抓住了我的脖子,稍稍用勁就讓我無法呼吸。
太爺爺,你可一定要替我報仇!
我剛準備就義,就見莫青青忽然出現在了土樓門口,她喘著氣,咬牙:「鍾玥,這回還你。」
她手上是最後一張雷符,是防備鬼村出口有意外的。
她按照我傳授的口訣催動雷符,雷光飛了過來,村長臉色煞綠,飄了開來。
我:???
我:要命,快換個方向!
「我不會啊!」
莫青青大驚失色,只能我承受那雷符效果,好在這雷符主打的是驅邪降妖,對人傷害不大。
我吐出一口煙,隱隱感受到頭髮好像都成了爆炸頭。
死前還換了個髮型,好醜!
莫青青:「鍾玥,現在怎麼辦?!」
黃泉路上好做伴。
我在心底嘆了口氣。
鬼眾重整旗鼓,門外,江圓聲音響亮:「誰敢欺負我家玥玥?!」
邵宏教授、毛意、班長,他們都回來了。
他們拿著些拖把、掃把、木棍,擋在我和莫青青身前,承受著鬼眾撕咬。
怎麼辦?!怎麼辦?!
太爺爺,你快顯顯靈啊!
環顧四方,夜幕閃爍。
不過這一回,好像有點兒不太一樣。
「我明白了。」
忍不住勾了勾唇,我主動迎上眾鬼。
最後那張沒什麼威力的破瘴符被我拿起。
「破。」
我輕聲說道。
06
村長的鬼爪在貼近我脖子最後一厘米的時候頓住。
同學們都怔住了。
因為所有的鬼怪都在消散,哪怕再猙獰兇殘,也都無力掙扎。
同學看向我,不明白為何就這樣得救了。
「谷陽市在長江流域,而土樓是在閩南一帶,縱然是鬼蜮,也不應該一下跨越太遠。」
「可我們在來到這裡之後卻從來沒有發現不對,仿佛被遮蔽了什麼。」
「最關鍵的是……」我指了指上方。
月亮和星星一齊璀璨,這又怎麼可能?
「我們這是遭了鬼打牆,不過是更罕見的那種,蒙蔽了我們的五感。所以想要破局,其實只需要一張簡單的破瘴符就行。」
一葉障目,那就拿掉那片葉子。
當然沒有和他們說的是,邵教授無法去冥界斷案,且我無法離開身體這件事鬼眾並不知道。如果是他們造成的,他們為何還會和我僵持?
這更能說明這裡一切都是虛假的,只是之前下意識地忽略。
四周的空間隨著鬼怪的消失消散,程輝摸著脖子後怕道:「終於結束了。」
我搖搖頭,不敢放鬆:「才剛開始。」
我睜開眼睛,看見了周圍閉著眼保持剛才的姿勢的同學、老師。
莫青青的錦囊拿在我的手中,唯有一道破瘴符被用掉了,其他的符咒還留著。
我們此刻在一個類似祠堂的建築里,外面的大雨還沒有停歇,淅淅瀝瀝。
我掏出手機,這才晚上七點。
同學們慢慢清醒,和我一起打量著這個祠堂,手機沒有信號,也無法聯繫到外界。
「我們要不趕緊走吧,我害怕。」
方小彤安撫了句,又道:「玥玥,有辦法嗎?」
我剛要說話,就看見方小彤的影子動了起來,逐漸脫離地面,變成了另一個翻版的方小彤。
她眼珠全是黑的,沒有任何鬼氣,嗤了聲:「桀桀桀。」
同學們:???
班長不確定道:「桀桀怪?」
翻版方小彤冷著臉,想要罵人卻又憋著股氣。
毛意「呀」了一聲,後退了兩步,他旁邊不知何時冒出了一個裹著黑色披風的人來,隱約間好像可以看見披風下的獠牙。
「礙事的人可真多,要不,先把他們清理了再商討那東西的歸屬?」
「嗯。」屋內的氣溫突然變低,從祠堂的內堂走出了一人。
他身材高大,自帶寒意,光走過來就讓人直打哆嗦。
「諸位,來這三天,終於見面了。」穿著古舊長衫的中年男人從另一個方向走出。
四個來歷不明的人恰好包圍住了我們。
「看樣子你們是覺得吃定我們了?」
披風男嘲諷道:「不是嗎?要不是因為那些礙事的傢伙搗亂,你們早就都死了。」
「不對,男的殺了,女的,帶回去。」
他聲音帶著一股邪氣,讓人聽著都覺得難受:「或者說,有誰想跟我走的?我最不缺的就是錢了。」
他隨手一揮,一粒粒金豆子掉在地上,滿滿當當的怕是得有好幾斤。
我都忍不住看了眼。
有同學想要偷偷撿兩顆,被我制止:「別撿,撿了他的錢,將來都沒有好下場。」
「泰山之下有邪神被人偷偷祭祀,叫作五通,主管偏財運。有傳聞他是五兄弟,還有說是山魈變成人,但不論是誰,向五通神求財的都沒有好下場。」
我又看著那個身材高大自帶寒意的人。
「集天地怨氣,取死氣、晦氣而生,被摒除在三界六道之外,以怨為力,以血為食。」
「不化骨?」
我又看見翻版方小彤:「能夠藏在影子之中操控他人,西北邪術,邪皮影?」
幸好太爺爺盯著我看書,順帶在城隍廟和那些老鬼聊天時知道了不少秘聞,否則還真的不能夠當場說出他們的底細,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至於最後的那人……
他開口道:「鄙人姓王,普通的陰陽先生罷了。」
也許是前面幾個給同學們帶來的壓力太大,以至於聽到對方只是陰陽先生的時候他們竟然還鬆了口氣。
「好歹聽過,應該沒這麼嚇人。」趙恆瑞悄悄和旁邊人說。
要命了,沒看見電視劇里往往最普通的才最可怕。
五通神似乎很不開心,索性掙脫披風,露出了像猿猴又像人,但是身上帶著血色和臭味的山魈原形。
「既然知道我們是誰,還敢這樣做,真不怕死?」
江圓壯著膽子:「怎麼?我們說怕死,你們就會放我們離開?那好,怕死,怕死,怕死,怕死你。」
翻版方小彤沒忍住笑了聲。
五通神:「大膽!」
江圓毫不客氣回懟:「醜八怪和桀桀怪!」
同學老師都呆住了,江圓毫無畏懼:「我有說錯?」
男同學都佩服地豎起拇指,也被她的亢奮情緒感染,紛紛開口。
一個個網絡衝浪高手此刻就像機關槍一樣,順帶把還沒來得及示威的不化骨以及陰陽先生都給罵了一通。
「陰陽人!看什麼看?說你呢。」
「吸血怪!身上這麼冷,沒錢買衣服,是嗎?需不需要大爺我燒點?」
陰陽先生:???
不化骨:???
我人傻了。
我的同學們是真的不知道「死」字幾筆幾畫嗎?!
腦海中剛才生出的什麼合縱連橫、借力打力、狗咬狗通通沒了用處。
他們為什麼不能學得和我一樣謙虛穩重?!
山魈徹底被激怒了。
我扶住莫青青的胳膊,讓她照顧一下。
爾後。
熟悉的失重感來臨。
熟悉的紅色嫁衣還有那沉甸甸的黃金冠也來了。
我手持吉祥如意,是和鬼打牆裡截然不同的感受,輕蔑道:「罵你就罵你,還要挑時間?」
「他們,本夫人罩的!」
07
除了邵教授,其他人看見我的裝扮都傻眼了。
莫青青更是難以相信,她可是城隍夫人最大的粉絲。
我緩緩說:「現在,諸位還覺得可以吃定我們嗎?」
翻版方小彤震驚道:「你是城隍夫人?」
不化骨身上的寒氣加重,語氣冰冷:「若是這樣,這回可以算你一份。」
他們不再劍拔弩張,而是又分散開來。
不過我也沒有放鬆,還有,從剛才開始他們口中就一直說要分什麼東西,難道就是他們的目的?
陰陽先生拱手解釋道;「夫人,你知道這個村子的別名嗎?」
「絕戶村。」
「數十年前,一個江湖術士途經許家村,一個村民求他幫忙讓自己生兒子。術士沒辦法,教了一個法子,可以利用女童的命數來讓自己生下男孩。」
「走之前,術士警告那個村民,說這個法子有違天和,只能使用一次,不然會有難以想像的厄運來臨。」
「那個村民用了這個辦法,果然生出了男孩,後來,一次醉酒,他的這個生子秘方傳了出去,村裡人都知道了。」
「因為這樣,村裡多了很多男孩。直到三十年前,村裡所有人忽然在七日內暴斃,哪怕是逃出許家村也沒用。」
「許家村沒了,成了一個至陰至邪的鬼村,然而命數玄奇,竟然還保留了一絲生機,許家村有鬼孕育了三十年的半人半鬼胎要降生了。」
山魈砸吧砸吧嘴:「這種孕育多年的人鬼胎,不論是養著還是拿來煉東西都很不錯。」
原來是來搶鬼胎的。
陰陽先生掐了掐手指:「要是沒有算錯,今晚,鬼胎就要降生了。」
時間還沒有到,山魈他們也沒有再打的意思,同學們聚在了角落。
我畫了個隔音的小法術。
同學們:「夫人威武!」
我:???
「說人話。」
同學們:「泰酷辣!」
我一口唾沫差點上不來:「不是讓你們換熱梗!」
邵教授板著臉:「別鬧。」
我鬆了口氣。
邵教授肅然道:「夫人要說話了,快記筆記!」
我:「回去讓太爺爺給你多派工作。」
邵教授一副「那太好了」的模樣。
同學、老師:我們不知道的太多了!
「停,先聽我說。他們的目的是鬼胎,和我們並不衝突,如果我們現在離開,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和許家村其他作孽太多無法輪迴的鬼不同,鬼胎是半人半鬼,不參與到那些孽報中,有機會進入冥界重新輪迴。」
我把選擇交給了他們。
他們想離開,那麼我會盡力把他們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