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太子爺放出話,回國是為了報復我。
他笑得輕佻:
「五年前把我當狗一樣騙,如今落到我手裡。
「你猜,我會怎麼折磨你?」
可後來,他開始對我「強取豪奪」。
我對他笑一下,他就高高興興地給我花錢;
我不高興,他就冷著臉給我花錢。
除了在臥室、餐桌、樓梯上把我欺負得哭都哭不出來。
怎麼看都不像是復仇的樣子。
在他放下集團會議,急吼吼地來給我撐腰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問:
「你真的是在報復我嗎?」
太子爺惱羞成怒:
「閉嘴,我有自己復仇的節奏!」
當天晚上,他解下領帶,一圈一圈地綁在我的手腕上,慢條斯理地說:
「這麼想死的話,今晚我可就過分一點了。」
1
我從沒想到過,再次見到寧宴,會是這種場景。
風投基金總部會議室,四周的是玻璃幕牆,六十層樓高外,倒映著城市的車水馬龍。
我手中拿著商業計劃書,在心中默背關鍵詞。
「橘子與水果」法餐廳尋求投資機會。
這是本月第三次見投資人了,也是我最後的機會。
會議室的玻璃房門被推開。
我立刻熟練地掛上笑容:
「您好,我是溫覺夏,這是我的商業計劃書......」
下一刻,我抬眼看向為首的投資人,驀然失聲。
逆著光,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前。
喧囂聲在我的耳中漸漸淡去,隔著人群和五年的時光,我再次見到了他。
在一眾中年人里,寧宴帥得鶴立雞群。
流暢的肌肉線條藏在高定西裝下,寬肩窄腰,一雙長腿不緊不慢地邁進來。
五官深邃,線條清峻,更帶著上位者的氣息,冷峻凌厲。
寧宴挑了下眉,直直地看向我,慢條斯理地說:
「溫覺夏,好久不見。
「你怎麼混得這麼慘了?」
我臉色發白,怔怔地看著他,幾乎站立不穩。
五年前的記憶像是狂風呼嘯而來,裹挾著我,帶回到那個極致快樂,又極致痛苦的夏天。
曾經因為高燒而眼盲的眼睛變得酸脹難耐,差一點就要掉下淚來。
寧宴倒是面色如常。
他整了一下袖口,黑色的西裝衣角掠過我身邊,在主位上坐下。
整個會議室落針可聞。
風投經理左看看右看看,咽了咽口水,硬著頭皮打圓場:
「溫小姐,請您將計劃書給寧總評估一下。」
我抖著手,將計劃書遞給他。
寧宴的指尖不經意地擦過我的手指。
我的脊背發麻,只覺得渾身的神經元都被集中到了指尖。
他面無表情,一頁一頁地翻過計劃書:
「你有什麼優勢,值得我為你投資?」
我定了定神,低聲說:
「我是法國藍帶畢業的,可以烹飪正宗法餐。」
「哦,法國。」寧宴皮笑肉不笑地說,「就是當年你音信全無,去的地方?」
「......」
其他初創者們吃到了大瓜,一個個縮著腦袋,噤若寒蟬。
「我看你的餐廳已經開業三個月了,連一千萬的投資款都要外借。」
他抱著手臂,冷嘲熱諷,每一個字都像尖銳的刺,直扎人心:
「怎麼,當初為了你竹馬,費盡心機爬上我的床。
「如今他飛黃騰達,轉頭倒是把你這個恩人給忘了,連個小餐廳都不肯出錢?」
像是一根針,扎進了我的心裡。
「噗嗤」一聲,心口汩汩地冒出血花。
我的心臟慢慢地、慢慢地向下沉,帶著悶生生的疼。
閉了閉眼睛,掩飾住眼角的水跡,聲音很低:
「當初的事情,對不起。」
2
第一次見寧宴,是在我二十歲那年。
竹馬找到我,握著我的手,情真意切地說:
「你能不能幫我,從寧宴手裡拿到填海的批文?」
小時候因為一場高燒,我的眼睛短暫性失明,被重男輕女的父母賣給人販子。
在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裡,是一個男孩替我抗住了人販子的鞭打。
他背著眼盲的我,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山溝。
獲救之後,竹馬說是他救了我。
作為報答,我當了他十年的小跟班。
直到他提出這個過分的要求。
我雙手攥成拳又鬆開,反覆幾次,掌心被指甲掐得發白。
終於緩緩地說:
「這是最後一次,從此,我們兩不相欠。」
現在回想起來,二十歲的我根本沒談過戀愛,勾引寧宴的手法青澀到不行。
但他還是上鉤了。
我來到選修課教室,走到寧宴身邊:
「請問這裡有人嗎?」
旁邊的同學伸手攔了一下:
「哎同學,他身邊不讓坐人。」
寧宴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睛非常漂亮,睫毛很長,但並不捲翹,看人的時候,總給人一種濃墨重彩的感覺。
片刻後,他垂下眼睛,挪開了桌面上的書:
「可以坐。」
我聽到周圍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第二天,我依然坐在他身邊。
第三天,我去球場給他送水。
第十天,我給他買早餐。
第二十天......
我用了一個月追到了寧宴。
我成了他第一個,也是唯一的女朋友。
我曾經調侃他:
「你這麼好追,怎麼之前沒有女生追到過你呀?」
寧宴被氣笑了。
他捏著我的臉頰,惡狠狠地說:
「那因為是你。
「別人,連靠近我都沒機會。」
情最濃時,在海邊別墅的落地窗前,寧宴抱著我,輕柔的吻落在我耳畔:
「夏夏,等到法定年齡,我們就去結婚。」
可惜,我們都沒有等到那一天。
我就拿到了竹馬要的東西,毫不猶豫地分手、換手機號、出國。
他在我家樓下等了三天三夜,執著得像是一座雕像,要聽我的解釋。
而我已經飛到法國,像是鴕鳥一樣躲了起來,連他的最後一面都沒敢見。
但是流言還是傳到了我耳朵里:
「溫覺夏手段可以啊,寧宴多傲氣一個人,結果還不是被她耍得團團轉。」
「聽說寧宴找她快找瘋了,把整個京城都翻了一遍。」
「她倒是拍拍屁股就跑了,留著太子爺成了全京城的笑話。」
如今五年過去了。
本來避開曾經的一切又出現。
欠的債,遲早要還的。
寧宴要來找我算帳了。
3
會議室里,無形的壓力籠罩著。
氣氛凝重,風雨欲來。
寧宴面色幾變,終於嗤笑道:
「晚了。
「五年前把我當狗一樣騙,如今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他輕挑了下眉梢:
「我都佩服你的勇氣。」
他對風投經理耳語了兩句,經理有點驚訝,點了點頭,離開會議室。
十五分鐘後,他兩隻手各拿了一隻玻璃杯,放在會議桌上。
每隻玻璃杯里,都盛滿了滿滿的透明液體。
寧宴的指骨曲起,敲了敲桌子,慢條斯理地說:
「這兩杯里,裡面一杯是白水,另一杯裡面是 Spirytus。」
Spirytus 生命之水,酒精度高達 96%,是世界上酒精度數最高、最烈性的酒。
寧宴笑得邪氣:
「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
「在我之後,沒有任何一個投資機構會再接你們餐廳的橄欖枝。
「你挑一杯,然後喝完,我就給你投資。
「百分之五十機率,敢賭嗎?」
所有人面面相覷,連呼吸都被壓得極輕。
跟我一起來的助理小姑娘瞪大眼睛,急得快哭了,拉我的手臂,飛快地比劃手語:
「不能喝!
「哪怕拿不到投資款,把我們都解僱了,讓我們再去露宿街頭,你也不能喝!
「你是廚師,味覺是最重要的。把這一杯喝完了,會出人命的!」
這樣高濃度的酒精會破壞味蕾神經,最嚴重的,會讓人再也嘗不到味道。
永遠無法再成為一個優秀的廚師。
我攥緊手掌,心臟處傳來尖銳的疼痛,如同被無數細密的針深深扎入,每一次跳動都伴隨著刺骨的疼。
這是寧宴給的難題,也是他的報復。
我按下酸疼的心臟,竟然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寧宴輕嗤:
「溫覺夏,你要求我嗎?」
我扯了一下嘴角,卻發現連這樣細微的動作都做不好,只能定格在一個滑稽的表情:
「求你有用嗎?」
「沒用。」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觀察那兩隻玻璃杯。
離我有段距離,看不清水質,也聞不到味道。
只能賭了。
我閉了閉眼睛,隨手指了一杯:
「左邊那杯。」
剛端到手裡,我就鬆了一口氣。
是白水。
我把玻璃杯湊到唇邊,慢慢地喝完了一杯水。
寧宴似乎有點失望:
「算你運氣好。」
他打了個響指,財務總監立刻上前:
「寧總,您有什麼吩咐?」
「擬個投資合同,分三次投資,每次投資兩千萬。」
六千萬!
我只想要一千萬的投資額,沒想到足足翻了六倍,足夠撐過這次危機了!
助理小姑娘的臉上重新煥發出光彩,臉上的喜悅藏都藏不住。
寧宴繼續吩咐:
「派個財務過去,管控現金流。
「讓市場部評估運營風險,給出營銷方案。」
他揉了揉眉心:
「這點小投資也值得讓我過來。
「風投部再這麼閒,我就把你們扔到南極喂企鵝。」
風投經理連連賠笑。
似乎一切因為我一次幸運的選擇,已經塵埃落地。
只有我,定定地看著那兩隻玻璃杯,突然上前一步。
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端起剩下的那隻玻璃杯,同樣一飲而盡。
4
工作人員目瞪口呆地看著我。
助理小姑娘嚇得眼淚都要掉下來,飛速跑到我身邊,想要攙扶住我。
而我只是平靜地沖她擺了擺手。
轉向寧宴,玻璃杯倒扣,給他看我喝得一滴不剩的杯底,愣愣地說:
「剩下的這杯,也是白水。」
寧宴給我準備的兩杯飲品,都是白水。
他從沒想到讓我喝下高濃度的烈酒,也沒想過毀掉我的職業生涯。
他...是在報復我嗎?
寧宴驟然走到我身邊。
他的目光從我的眉眼滑下,落到我的嘴唇上,喉結上下滾動:
「當眾揭我的短,嗯?」
清新凜冽的木質香調籠罩,我忍不住顫慄了一下。
寧宴擋住了眾人的視線,骨節分明的大手輕按在我的肚子上,用只有我能聽到聲音說:
「這麼多年都沒點長進,腰還是這麼薄。
「你不知道嗎,兩杯水喝下去,小肚子都鼓起來了。」
多年前的記憶回籠,仿佛帶著潮氣的海風撲面而來。
在海邊的別墅里,我跪在落地窗前,手掌無力地貼在玻璃上,寧宴沉重的呼吸落在我的耳畔。
他拉住我的手,半強迫地放在我的小腹上。
他的聲音穿過五年的光陰,和眼前的人重合。
「真可憐,小肚子都鼓起來了。
「你自己摸摸,能摸到嗎。
「就這點本事,還敢說我?」
我呆愣在原地,「轟」的一聲,臉瞬間紅透了。
寧宴後退一步,神色清淡,眉目冷靜。
一點也看不出來說出這話的人是他。
他心眼壞得很。
就像是當年,明明是他提出來過分的要求,讓我無法拒絕,又不好意思同意。
卻總是用一種商量的口吻,連哄帶騙地問我,非要我親口給他肯定的答案,讓他的掌控欲得到滿足:
「寶寶,可以嗎?」
「溫小姐,可以嗎?」
我從回憶里驟然回神,會議室的冷氣吹得我打了個哆嗦:
「...什、什麼?」
寧宴手中的鋼筆轉了一圈:
「出於投資的需求,明天中午請你帶著餐品到寧氏集團,給我試菜。
「六千萬就是打水漂也要聽個響,我自己來檢測一下溫小姐的廚藝,可以吧?」
我訥訥地說:
「好的。」
寧宴打開鋼筆筆帽,在合同的最下面簽上自己的名字,語調冷靜:
「那麼明天中午同一時間,我要在這裡見到你。」
第二天,我卻沒有準時出現。
因為餐廳里來了個不速之客。
我的竹馬林澤,找上門來了。
5
「橘子與水果」法餐廳坐落在市中心,窗明几淨,浪漫溫馨。
明亮的燈光傾灑而下,空氣中瀰漫著奶油和香料的味道。
林澤一腳踏進餐廳,笑容輕鬆:
「覺夏,你回國怎麼沒跟我說一聲?
「聽說你昨天去見寧宴了,我最近手頭有點緊,咱們再去合夥搞點錢,怎麼樣?」
一陣噁心的感覺在胸腔翻湧。
我閉了閉眼睛,冷漠地說:
「人心不足蛇吞象,把你的心思放在正道上,比什麼都強。」
林澤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少在這裡跟我說什麼冠冕堂皇的屁話。
「你就光明正大了?
「你有沒有告訴過寧宴,你有病?」
他一字一句,背誦我的醫療報告:
「患者溫覺夏,由於童年時期的創傷經歷,患有依賴型人格障礙。
「對周圍的環境具有自卑感和不配得感,渴望被控制和支配,尋求極致的歸屬感和安全感。」
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下流地向下摸:
「想要安全感,我也能給啊,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