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他才意識到自己一整天沒進食了。
他彎腰乾嘔,卻什麼都吐不出來。
有人路過,見他生得好看,便想上去逗弄兩句。
下一秒,就見細碎電弧從他指尖炸開,噼啪作響,像瀕死小獸最後的掙扎。
那群人罵罵咧咧地退開,他背脊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隨時會斷。
我站在一旁看著,感覺有趣。
他都餓成這樣了,還這麼凶。
然後,他看見了我。
那一瞬,少年眼底先是迷茫,繼而迸出極亮的光,像是雪夜獨行的人突然看見了火。
他朝我走來,步子踉蹌,卻固執地一步不停。
沒走兩步,人就倒在我腳邊。
這是什麼碰瓷?
我連忙退後,卻沒走得動。
我低頭,發現他指節泛白,死死攥著我風衣下擺。
我抬腳想把這人踹開,目光卻不由自主落在他臉上。
他似乎很難受,冷汗一滴接一滴往下落,黑髮濕漉漉貼在額角。
長睫沾著水珠,微微顫動。
他整個人像被雨水泡皺的月光。
又冷又慘,偏偏又很好看。
順著他的鎖骨往下看,他胸口掛著一枚帝國金幣。
那時,我覺得他腦子有病。
明明快餓暈了,還不把金幣花掉。
可莫名的,我腦子裡冒出一句「腦子不好是帥哥的優點」。
再看他還死攥著我不放的架勢。
我唇角微勾。
這麼漂亮的小狗,撿到了可就是我的了。
8
教室里,傅城看著沈溯夜拉著我的手,面沉如水。
他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剛才是如何當著我的面維護章漾兒的,他只覺得眼前這一幕無比刺眼。
傅城大步走過來,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怒氣,吼道:
「姜晴陽,你這是什麼意思?當著我的面就和別的男人拉拉扯扯?你還有沒有點羞恥心!你如此自甘墮落,和平民廝混,我的面子往哪放!」
彈幕:
【傅城有點下頭,明明是他自己先勾三搭四的。】
【樓上眼瞎嗎?傅少明明是正義感爆棚Ṭŭₚ,看不慣惡毒女配欺負小漾兒後,還勾引男主!】
【就是,小漾兒才是真愛,姜晴陽就是嫉妒!】
姜灼宴抱著手臂嘲諷:「呵,怪不得你敢這麼囂張,連我都敢打。原來是找到了新靠山?笑死人了,他算個什麼東西!」
姜灼宴嘴上這麼說,身體卻很誠實地往遠離沈溯夜的方向又挪了兩米。
章漾兒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她一向都是人群中的焦點,凡是會喘氣的男人都得團寵她才對。
沈溯夜怎麼能不理她呢?
更何況,她有種感覺,沈溯夜這個男人。
是屬於她的。
這樣想著,她咬著下唇,朝沈溯夜的方向走去,睜著小鹿般濕潤的眼睛,眼巴巴地盯著他看。
「沈同學,你千萬別被姜同學騙了呀!她脾氣真的很差,剛才還打我……」
她垂下頭,露出一段白皙柔軟的脖頸白皙柔軟,眼睛濕漉漉的:「我知道你也不想和她這樣的人玩,我們以後可以做朋……」
她一邊說著,一邊像只懵懂的小動物般不小心地朝沈溯夜靠近,試圖去拉他的衣袖。
當她的腳尖剛踏入沈溯夜周身兩米的範圍時——
「噼啪~滋啦~」
一陣紫色電弧爆開,伴隨著一股焦糊味。
章漾兒的長髮瞬間被炸成雞窩頭,發梢還冒著青煙。
她白皙的小臉也被電得黢黑,小鹿眼裡的濕意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驚愕。
彈幕:
【啊啊啊溯夜怎麼可以對小漾兒這樣!】
【肯定是姜晴陽這個惡毒女配挑唆的。】
【沈溯夜肯定是喜歡小漾兒的,只是惡毒女配從中作梗而已啦~】
傅城和姜灼宴心疼壞了,下意識就想衝上前理論。
我揚起手,眼神懶散地掃過他們:「你們兩個,又想吃小巴掌啦?」
傅城瞬間回想起被大冰錘支配的劇痛,身體一僵。
姜灼宴下意識捂住還在隱隱作痛的臉頰,摸了摸似乎有些鬆動的後槽牙,硬生生剎住了腳步。
兩人只能悻悻地轉身,圍著一身焦黑、嚶嚶哭泣的章漾兒,手忙腳亂地安慰。
「小漾兒別怕,肯定是沈溯夜異能失控!傷著你沒有?」
傅城說著就想伸手去碰她的頭髮,又被殘餘的電弧電得縮回手。
姜灼宴見到傅城這個樣子,心底嗤笑一聲,提前用異能包住掌心,然後才去摸章漾兒的雞窩頭:
「小漾兒乖,不哭不哭,回頭我就去找最好的髮型師幫你恢復。而且你這新造型也挺……挺別致的。」
章漾兒見姜灼宴和傅城爭先恐後地對她噓寒問暖,言語間還時不時踩對方一句,這種熟悉的、男人為她爭風吃醋的感覺讓她心情好了一些。
9
從頭至尾,沈溯夜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專注地看著我,低聲懇求道:「大小姐,這次期末組隊,讓我成為您的隊友,好嗎?」
當然不好。
一想到我養的男人居然是這本書的男主、而且以後可能會像姜灼宴和傅城那樣發瘋,我就恨不得抬手扇沈溯夜一巴掌。
但看到沈溯夜那張臉,我又忍住了。
克制地吐出一個字:「滾。」
不過,拒絕他組隊申請更重要的原因是,我要單刷。
期末實戰考評鼓勵組隊,也允許單人挑戰。
單人挑戰難度極高,但一旦成功,獲得的積分將有巨額加成。
沈溯夜能常年保持第一,正是因為他每一次都是單刷通關。
我之前一直被要求藏拙,總積分只能算是中游,若想快速提高排名,單刷是最快的途徑。
當眾甩了一個「滾」字,沈溯夜也沒有半分惱意。
教室的燈影打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層薄薄的陰影。
他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收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卻又在下一秒鬆開。
「……是。」
他的聲音低啞,帶著一點被砂紙磨過的澀,卻仍舊是溫和的。
他側身讓開路,在擦肩那一瞬,他似乎用氣音補了一句:
「大小姐,我會保護好您的。」
我不置可否。
當時我想的是,小小期末考試而已,本小姐還用得上你保護?
10
幾天後,期末實戰考評開始。
考評內容很簡單:獵殺異獸收集獠牙,獠牙數量越多等級越高,則分數越高。
單刷的學生還能額外加難度分。
我剛獵殺了一頭三階異獸,就聽見遠處傳來章漾兒的歡呼聲。
章漾兒運氣非常好。
有個小組被異獸追殺,背包被咬破,獠牙掉了一地,全被章漾兒撿了去。
那人急得快哭了:「同學,那些是我們好不容易收集的,能不能還給我們一點?」
傅城立刻擋在章漾兒身前,語氣囂張:「這是小漾兒憑本事撿來的,憑什麼還給你們?」
姜灼宴也幫腔:「就是,誰讓你們自己不小心,跟我們小漾兒沒關係!」
章漾兒還假惺惺地拉了拉傅城的衣袖:「阿城,要不我們還他們一點吧?他們看起來好可憐……」
傅城摸了摸她的頭:「小漾兒,你就是太善良了,這些本來就是你的!」
姜灼宴誇她:「小漾兒好厲害呀,咱們隊伍一下子就能領先了!」
彈幕都在夸:
【小漾兒果然是個小福星~】
【他們這下知道,把惡毒女配踢出隊伍是多麼正確的選擇啦。】
然而沒走多遠,章漾兒又開始犯迷糊。
她不小心把異獸誘餌全撒在地上,自己還一無所知。
等姜灼宴和傅城發現時,他們已經被一群二階異獸包圍了。
他們好不容易才護著章漾兒突出重圍,身上都受了傷。要療傷時,才發現止血劑被章漾兒一個不小心當飲料喝掉了。
等休整好重新出發時,又因為章漾兒摸了一隻異獸幼崽,惹來五階異獸的追殺。
在章漾兒的連環拖後腿下,他們的進度已經遠遠落後於其他組。
而我這邊,已經收集了滿滿一背包的獠牙,其中還有兩顆四階異獸的獠牙,分數遙遙領先。
他們三個找了過來,傅城理所當然地招呼我:「姜晴陽,快把你的獠牙分我們,不然我們這次肯定不及格。」
姜灼宴擺出哥哥的架子:「我們是兄妹,你可不能見死不救。」
章漾兒更是眼淚汪汪:「姜同學,我知道你討厭我,但看在我們同學一場的份上,你就幫幫我們吧……」
我看著他們三個厚顏無恥的樣子,直接笑了:「你們是沒長手還是沒長腦子?搶東西搶到本小姐頭上來了?」
說完,我抬手就給了傅城一耳光:「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跟我要獠牙?」
又扇了姜灼宴一巴掌:「兄妹情分?你護著外人的時候,怎麼沒想過兄妹情分?」
最後扇了章漾兒一巴掌。
沒別的原因,就是主打一個公平。
三人被我扇急了,直接Ţü₁動手要搶。
可他們剛才被異獸傷得不輕,新買的水晶球又不趁手,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就在這時,我突然看到了彈幕:
【大小姐,快跑!離章漾兒遠一點,不然你會死的!】
【你的異能就要失控了,但章漾兒會不小心打碎你所有的特效藥。】
11
在彈幕出現的瞬間,章漾兒已經一副被嚇壞了的樣子,慌亂地躲避。
她腳尖不經意地踢中了我放在岩石縫隙下的備用藥劑包。
小包翻滾著散開,裡面幾支晶瑩的藥劑滾落出來。
「哎呀!」章漾兒驚呼一聲,像是要補救似的,手忙腳亂地想去撿。
可她卻一不小心踩了上去,緊接著「啪嚓」幾聲碎裂聲響起。
淡藍色的藥液汩汩地滲入泥土,迅速揮發失效。
更巧的是,她像是站不穩一樣向後踉蹌,後背撞在我剛才倚靠的那棵大樹上。
樹幹震動,一個我固定在樹幹背面高處的藥瓶就這麼被震了下來。
寒意席捲而來,像無數冰針順著血管逆流,一寸寸凍住我的指尖。
我咬緊牙關,哆哆嗦嗦地從懷裡摸出最後一支特效藥。
章漾兒朝我走過來,聲音輕飄飄地落下:「姜晴陽,你怎麼又把東西亂放呢?」
走到我面前時,她腳一崴,整個人不偏不倚撞在我手腕上。
藥瓶掉在地上,她又不小心摔倒,掌心按在藥瓶上,藥液混著她的血液流出。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小鹿眼睜得很大,淚珠將墜未墜。
傅城第一時間衝過來,輕輕握住她的手,心疼得直皺眉:「小漾兒,你怎麼割到手了?」
姜灼宴側身擋在她面前,聲音冷得像淬冰:「姜晴陽,你嚇到她了。不就是一瓶藥,你至於擺出這副死人臉?」
我張了張口,呼出的氣在空氣里凝成白霧,喉嚨里全是冰碴。
我聽見自己的呼吸變得短促、破碎,像漏風的風箱。
我的冰系異能等級很高,但有時會失控。
失控時我的異能會反噬己身,但只要及時喝特效藥就會沒事。
我一向謹慎,不僅隨身帶著特效藥,還習慣在周圍都藏著幾份備用藥劑。
可沒想到章漾兒和概念神一樣,真的能精準打碎我的所有藥劑。
章漾兒把臉埋進傅城懷裡,肩膀一抖一抖,哭聲嬌弱:「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姜同學因為我出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別怕,小漾兒,有我們在。」傅城輕撫著她的假髮。
章漾兒戴假髮的原因是,她的頭髮之前被沈溯夜電成爆炸頭,只好全部剃光。
傅城語氣:「姜晴陽命硬,哪那麼容易死?」
姜灼宴嗤笑一聲,連回頭看我一眼都嫌多餘:「異能失控而已,忍忍就過去了,姜晴陽就是嬌氣得很。」
嬌氣?
我蜷起手指,眼前開始發黑,耳膜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
就在意識即將沉入冰窟的剎那——
「大小姐。」
一道低啞的嗓音破開冰面。
沈溯夜半跪在我身側。
他指尖拈著一支藥瓶,裡面藥液呈深金色,濃稠得像融化的太陽。
藥液滾入口腔,瞬間炸開熾熱的火線,一路灼燒下去,將紊亂的冰系異能壓制住。
滾燙的淚珠一滴滴砸在我頸窩,灼人得很。
他把我按在懷裡,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揉進他的血肉,聲音卻碎得不成句子。
「大小姐,這一次——」
沈溯夜從不敢這樣僭越地抱我。
他哽咽得幾乎失聲,灼熱的呼吸噴在我耳後。
「我終於趕上了。」
12
深金色的藥液捋順了暴走的異能,力量如同解凍的春潮,洶湧地回流。
我睜開眼,眸中冰藍之色大盛,周身空氣溫度驟降,凝結出細碎的冰晶。
凜冽的冰系異能傾瀉而出,在我周身形成一簇簇冰劍。
「姜晴陽,你想幹什麼?!」傅城色厲內荏地喝道,下意識地想凝聚風盾,卻慢了半拍。
我根本不想理他們,直接動手。
冰劍未至,凜冽的寒氣已先一步將他們籠罩,動作瞬間遲滯。
第一劍,避過傅城的要害,捅進他身體里,傅城的血還沒流出來,就被凍成了冰。
第二劍,是給姜灼宴的。
「姜晴陽!我是你哥!」
姜灼宴驚怒交加,火系異能剛剛燃起指尖,一道極寒的冰棱便精準地擊中他的手腕,瞬間將他的異能打斷。
我執冰劍,捅進姜灼宴的小腹。
然後,我看向章漾兒。
她嚇得花容失色,轉身就想跑。
結果她撞在沈溯夜布下的雷電屏障上,電光噼啪作響。
我凝聚在側的一簇簇冰箭向她疾射而去,避過了要害,把章漾兒透成了篩子。
「姜晴陽,你這個瘋女人!」傅城被徹骨的寒意凍住,聲音也扭曲起來:「我要跟你退婚!」
退婚?
我動作一頓,緩緩轉過身,冰凝出的劍在地上畫出半個圈。
我看向他。
傅城剩下的狠話卡在了喉嚨里。
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揪住他的衣領,迫使他抬起頭。
「退婚?」
我輕聲重複,然後一拳砸在他臉上。
「砰!」
傅城鼻樑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你以為我在乎?」
「砰!」
又是一拳,打在他胸間被劍刺穿的傷口上。
傅城像蝦米一樣蜷縮起來,乾嘔不止。
剛才章漾兒打碎我的特效藥,這兩個人居然就在旁邊說風涼話。
若不是帝國的律法攔著,我連殺了這三個人的心都有了。
傅城居然還指望拿退婚威脅我?
本小姐看上去像是很好欺負的人嗎?
我凝出一把大冰錘,在校規允許的鬥毆範圍內,把這三人平等地揍成了豬頭。
直到他們連呻吟的力氣都快沒有了,我才停手。
我毫不客氣地將他們身上的背包全部扯下,倒了個底朝天。
他們所有的獠牙和補給品,我全和沈溯夜平分了。
等他們勉強能走動時,考試結束倒計時已經敲響。
他們還想向附近其他同學求助,借幾顆獠牙應付考試,矇混過關。
然而,章漾兒之前撿別人獠牙拒不歸還的行徑早已傳開。
一直到考試結束,他們也沒碰上願意幫助他們的同學。
最終,考試結束的鐘聲悠長響起。
姜灼宴、傅城、章漾兒,三人提交的背包里,空空如也。
他們的成績板上,赫然是一個鮮紅而刺眼的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