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了,時御哥哥還說,他脖子上的吊墜終於等到了自己的主人。他也能取下來了。」
我看著她,忽然覺得很累。
「恭喜蘇小姐完成階級跨越。」
蘇語柔揚起下巴睨我,「你這是什麼態度?嫉妒我嗎?」
「顧月初你最好安分點,不然,你那個躺在醫院裡的媽……」
我猛地站起身。
她被我的動作嚇了一跳,後退一步。
「你……你想幹什麼?」我逼近她,一字一句地問。
「別碰我媽。」
蘇語柔從驚嚇中回過神,惱羞成怒地拽住我的頭髮,迫使我仰頭。
「怎麼?戳到你痛處了?」
「顧月初,搞清楚你現在的身份,你媽的命就攥在時御哥哥手裡。」
「只要我到時候在時御哥哥面前『美言』幾句……」
6
傅時御最近兩天出差。
得了雞毛當令箭的蘇語柔,借著傅時御命令我照顧她。
指揮我用手幫她洗衣服,包括貼身衣物。
非要我試喝芒果汁,哪怕我說自己對芒果過敏,她也滿不在乎。
「過敏而已,又死不了人。」
我仰頭喝下。
沒多會兒,就覺得臉頰發燙。
將芒果汁遞給蘇語柔,她抬手故意打翻杯子,芒果汁灑了我一身。
「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真是廢物。」
開門聲響起,蘇語柔瞬間紅了眼圈。
傅時御一把將跪在地上收拾狼藉的我扯起。
看到我的模樣,他怔愣在原地。
手上力道放鬆。
「你這臉怎麼回事,你是不是嘴饞吃芒果了……」
傅時御知道我芒果過敏。
上次我嘴饞吃芒果,全身起疹子。
他這個僱主少爺,屈尊降貴親自開車將我送到醫院。
身後蘇語柔撲進他懷裡。
「時御哥哥,我都勸過月初姐姐了,她非要和我搶。」
傅時御擔憂的神色消失殆盡。
「顧月初,我警告你,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語柔是我要護著的人,你敢動她一根汗毛,我讓你媽立刻從傅氏名下的醫院滾出去。」
我看著他,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
當年的承諾我並沒有當真。
是大學時期,繼父找到學校,差點把我……
當時從天而降的傅時御,是我人生中的一道光。
所以這三年,我心甘情願做他的舔狗,為他煲湯、準備衣服,為他處理爛攤子。
傅時御見我掉眼淚,語氣惡劣,「哭什麼哭!去給語柔重新做一份芒果汁,做到她滿意為止。」
我轉身走向廚房,手機響了。
母親情況突然惡化,正在搶救。
手機從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我什麼都顧不上了,轉身就往外沖。
傅時御卻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又耍什麼把戲?」
我使勁想扯出自己的手腕,卻沒掙脫開。
「傅時御,我媽在搶救,我要去醫院!」
蘇語柔適時出聲:「月初姐姐的母親不是一直在治療嗎?怎麼會突然惡化?」
「姐姐不想做芒果汁,也不要找這個藉口。萬一你媽媽因為你一語成讖,死……」
「死」字激怒了我。
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我掙開傅時御。
朝蘇語柔怒吼:「你閉Ťŭ⁴嘴!」
蘇語柔嚇得向後仰倒,靠在傅時御身上。
「哎喲……時御哥哥,我頭好暈……」
傅時御緊張地打橫將她抱起。
「我帶你去醫院!」
他轉身吩咐管家。
「讓她跪在門口,等我們回來。管家看著她,哪兒都不許去!」
我跪行抓住傅時御的褲腿哀求。
「傅時御,是真的!我媽快不行了!」
「求求你,讓我去見她最後一面!」
7
這是我在他身邊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哭。
傅時御面色遲疑。
可蘇語柔輕聲抽泣,扯回他的猶豫。
傅時御瞪我一眼,抱著蘇語柔快步走出大門。
「等語柔好了,我再和你算帳。」
「你要是敢跑,後果自負。」
最後的意識,我摔倒在地板上。
視線模糊中,別墅大門在我面前緩緩關上。
再次睜開眼,是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傅時御坐在床邊,神色疲憊。
見我醒來,他鬆了口氣。
眼中情緒複雜,伸手想替我捋開臉頰邊的碎發。
「語柔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要總是……」
我偏過頭,躲開了。
傅時御的手僵在半空,臉色陰沉。
「顧月初,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確定要跟我鬧脾氣?」
我沒有看他,只是啞著嗓子問:「我媽呢?」
傅時御像是被我的冷漠刺痛,收回手,站起身。
「為了逼我關注你,拿你媽病危做擋箭牌,又不惜在我別墅門口裝暈,顧月初,你的手段真是越來越高明了。」
「你媽能有什麼事?自己在這裡好好反省,我去看語柔。」
說完奪門而出。
聽到傅時御的話,我內心還抱有一絲期望。
我踉踉蹌蹌地走到媽媽的病房,可床上卻空空如也。
「護士,請問……請問 7 號床的病人……」
護士台的小護士抬起眼,瞥了我一眼,語氣輕蔑。
「你是病人家屬?人涼透了才想起來問?」
「家屬都不在,我們聯繫不上,只能先送去太平間了。」
我只覺得天旋地轉,連媽媽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那個被繼父打,也要拿錢給我的媽媽。
她走的時候,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辦完手續,回傅家別墅拿我的東西。
媽媽給我做的小熊還在房裡。
可我找遍整個臥室,都沒找到那個小熊。
蘇語柔倚著門框,雙手環胸。
「月初姐姐,這是找什麼呢?」
「哦,我忘了,你現在是喪家之犬,沒了媽媽,連一個丑了吧唧的熊都留不……」
聽到她說熊,我抓住她的衣領搖晃。
「我的熊呢?你弄到哪裡去了?」
蘇語柔看著我,一臉挑釁。
「你媽死了,我當然是把那晦氣的東西一起拿去燒了啊。不用謝……」
啪!
這一巴掌我用了十成力氣。
蘇語柔臉上浮現出五道指印,捂著臉難以置信。
「你敢打我?」
我沒說話,拽著她的頭髮往牆上砸。
「那你也去陪我媽媽吧。」
蘇語柔被我的狠厲嚇到,哭聲尖利。
「時御哥哥!時御哥哥救我!」
傅時御從書房出來,看到這一幕,臉色驟變。
一個箭步衝過來,揮開我,將蘇語柔護在身後。
「顧月初!你看看你現在的瘋子模樣!」
我看著他,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傅時御,你真是個蠢貨。」
從口袋裡摸出那個一直珍藏的鳶尾花袖扣,砸在他胸口。
「這是你當年給我的,現在,還給你。」
金屬袖扣落地後發出一聲悶響。
「我這三年,是在還你當年從我繼父手裡救下我的救命之恩。」
「一命抵一命,現在,我們兩清了。」
傅時御愣住。
「你怎麼會有這個袖扣!」
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笨蛋,命比錢重要。」
傅時御的瞳孔驟縮,握住我的肩膀,一臉震驚:「你說什麼?」
「一個自己救命恩人都搞不明白的可憐蟲,被人牽ŧű⁴著鼻子走。」
「簡直蠢得可以。」
我不再看他,拉著行李箱,轉身走向門口。
身後,是蘇語柔驚慌失措的尖叫。
「時御哥哥,你別聽她胡說!她是在騙你的!我才是……」
8
母親葬禮上,一輛黑色賓利停在殯儀館門口。
傅時御從車上下來,眼下一片烏青。
「月初……」
看清來人,我收回視線,跪在原地沒去迎。
「滾出去,我母親不歡迎你。」
傅時御聲音沙啞,「月初,你聽我解釋。」
「我已經查清楚了,蘇語柔找私家偵探知道了當年你救我的事,就買通家裡的傭人,偷走了另一個袖扣。」
我不看傅時御,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傅時御,我媽死了。」
傅時御僵住許久,緩緩跪在我面前。
「我知道錯了,月初,我真的知道錯了。」
膝蓋砸在地磚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雨水浸濕襯衣,他看起來狼狽不堪。
「求你,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
我看著墓碑上母親的笑臉,心中一片死寂。
「補償?你能讓我媽活過來嗎?」
傅時御哽咽著,說不出話。
周南從另一輛車上下來,撐著傘跑到傅時御身邊。
「顧月初,你別太過分了!時御已經知道錯了,他這幾天為了查清楚真相,眼睛都沒合過!」
我冷笑一聲。
「他的辛苦,和我有什麼關係?」
「當初攔著我不讓我去醫院的,是他。」
「用我母親的命威脅我的,也是他。」
「現在惺惺作態給誰看?」
周南被我堵得啞口無言,只能去扶跪在地上的傅時御。
「時御,我們走吧,她現在正在氣頭上。」
傅時御卻甩開他的手,固執地跪著,任由雨水沖刷。
「我不走,除非月初原諒我。」
我不想再看這場鬧劇,轉身對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說:「麻煩把他們請出去,不要打擾我母親安息。」
傅時御被人架著拖走,嘴裡還在不斷地喊著我的名字。
我離開了那座城市。
賣掉了母親的老房子,在一個四季如春的小城租了個小公寓。
找了家書店的工作。
我以為,我和傅時御的糾葛,就此畫上了句號。
可三個月後的一天開始,書店門口總是停著與小城格格不入的勞斯萊斯。
某天,一位小鎮男作家和我正聊得興頭上。
傅時御從車上下來。
他瘦了很多,曾經肆意張揚的男人周身疲憊。
就那樣站在門口,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書店老闆是個和善的中年女人,她推了推我。
「月初,你朋友找你。」
我放下手中的書,面無表情地走出去。
「傅先生有事?」
9
傅時御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月初,跟我回去好不好?」
「你的那個房間,已經按照你期望的樣子設計成了公主房,在等待它的女主人回歸。」
他像個笨拙的孩子,急切地把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東西,都捧到我面前。
我只覺得可笑。
「我媽已經死了。」
傅時御的臉煞白。
「月初,對不起……」
我打斷他。
「我不需要你的對不起。」
「我也不需要你的任何東西,請你離開,不要打擾我的生活。」
他上前一步,想抓住我的手。
被我後退一步躲開了。
「顧月初!」他的聲音裡帶著哀求,「你非要這樣折磨我嗎?」
我提高音量,「折磨?傅時御,你有什麼資格說這兩個字?」
來往的路人開始對著我們指指點點。
我不想成為別人眼中的談資。
「請你馬上離開,否則我報警了。」
傅時御盯著我,眼眶泛紅。
那天晚上,傅時御又來了。
他喝了很多酒,渾身酒氣地堵在我公寓門口。
「為什麼?」
他抓住我的肩膀。
「為什麼你就是不肯再看我一眼?」
「我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了!蘇語柔她再也不會出現了!」
我看著他猩紅的雙眼,只覺得一陣反胃。
「傅時御,你做的這一切,只是為了讓你自己心安理得。」
「跟我,沒有半分關係。」
他的身體晃了晃,眼底的光一點點熄滅。
「那你到底要我怎麼樣?」
「是不是要我把命給你,你才肯原諒我?」
我皺眉嗤笑。
「你的命,太髒了,不配為我媽償命。」
傅時御眼裡的光碎了。
鬆開手,踉蹌著後退,撞在冰冷的牆上。
我關上門,隔絕了他的視線。
傅時御沒有再來。
但我的生活,卻處處都是他的影子。
書店的生意莫名好了數倍。
都是些穿著考究的客人,只買最貴的精裝書,從不還價。
公寓樓下的路燈壞了半年,第二天就換上了全新的。
我走在路上,總能感覺到不遠處有目光跟隨。
是傅時御的保鏢。
這天,書店來了位不速之客。
傅夫人,傅時御的母親。
她穿著一身高定套裝,身後跟著兩個保鏢。
整個小書店的人都因為她的到來,顯得局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