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被堵在一條馬路上。
背後是快車道,前面是越來越近的人群。
就在這時。
一輛黑色轎車急剎在我們面前。
車窗降下。
露出沈知雋緊繃的側臉:
「上車!」
我立即拉開車門鑽進去。
程梓也跟著上了車。
車子快速駛離喧囂。
程梓見我們一路上表情緊繃,也不敢插話。
一路飛馳。
我靠在車窗上。
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
不過去了一次而已,沈知雋已然記住了我家的住址。
將我穩妥地送到了家門口。
我拉著程梓匆匆下車:
「今天謝謝你。」
走出幾步才想起。
包落在車上了。
再看身後,沈知雋已經拿著我的包追下來。Ŧū́⁼
那張檢查報告從包里滑落。
飄到他腳邊。
他彎腰撿起。
目光掃過報告單上的結論。
「這是什麼?」
36、
我伸手想拿回來。
「沒什麼。」
他卻攥緊報告單不放:「上面為啥寫著,建議進一步複查?」
「還有,什麼是占位性病變?」
我伸手去搶。
「還給我!」
車庫燈光從他頭頂灑落。
在他睫毛下投出深深的陰影。
「就不還。」
我用力去夠,卻撲了個空。
當下差點趔趄。
沈知雋伸出一隻手,穩穩扶住我的胳膊。
「除非你告訴我這是什麼。」
我咬緊嘴唇,心亂如麻。
身後,忽然傳來溫和的聲音。
「怎麼站在外面說話?」
不遠處。
我媽提著菜籃,正站在單元門口,疑惑地看著我們。
程梓立刻反應過來:
「阿姨好!」
她趕緊上前接過菜籃:「我幫您提!」
說著,率先進了屋。
我轉身就想跟上。
沈知雋卻默默將報告單塞回我包里。
低聲說:「回去再說。」
37、
他跟著我走進家門。
動作自然得像回了自己家。
我媽已經自然地接過我的包:「又亂放東西!」
「上次落手機還沒長記性?」
之前報告塞進包里,拉鏈只拉了一半。
「沒事,我自己收拾!」
我想搶回來。她卻已經打開了夾層。
那張皺巴巴的報告單。
就這樣毫無防備地被她發現了。
目光掃過紙面。
一時間,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我媽盯著那張紙,渾身發抖。
「這是什麼...」
「螢螢你...」
我剛要解釋:
「就是普通體檢...」
話音未落。
她的眼淚已經無聲地砸在報告單上:「我都沒給你什麼好東西...」
我媽哽咽得說不出完整句子。
「還留了個...破身體給你...」
沈知雋站在一旁,臉色漸白。
程梓雖然不明就裡,但也察覺到不詳的氣氛。
見我媽流淚不止,沈知雋還想說什麼。
程梓已經輕輕拉住了他的衣袖。
低聲勸阻:「沈總...」
「大家留點體面吧。」
沈知雋怔了怔。
目光在我和我媽之間徘徊片刻。
最終默默點頭。
38、
兩人離去時。
不約而同帶上了門。
不知何時,我媽已經冷靜下來。
她像小時候那樣,溫柔地輕拍我的背:
「不怕啊螢螢..
「媽媽陪你去治...」
「咱們找最好的醫生...」
我聞著她身上熟悉的淡淡藥香,突然再也忍不住。
把臉埋在她肩上,暢快地痛哭起來。
沒有人知道。
我媽四十歲就開始化療。
我外婆也是因為這個病去世的。
而外婆這邊的直系女性親屬,幾乎在生完孩子後就開始發病。
也因為這個原因。
從我成年開始。
幾乎每年都會去醫院做檢查。
這是從十年前就懸在我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也是我註定要面對的命運之劫。
這麼多年過去了。
這,是我們共同的秘密。
39、
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
誰知第二天。
沈知雋又上門了。
穿著一身深色套裝,西裝革履的,配上一頭梳理整齊的鬢髮,白襯衫和剪裁合宜的西裝。
看起來真的很像一位醫生,或者律師。
正是媽媽們最喜歡的那一款。
我媽很高興。
「小沈來啦?」
不顧我拒絕的眼神。
她連忙進了廚房忙活。
飯菜簡單,也做了四菜一湯。
紅燒排骨,燉雜魚,清炒時蔬,還有一碗燉得奶白的冬瓜排骨湯。
我媽給沈知雋盛了滿滿一碗飯:「別客氣,多吃點。」
沈知雋雙手接碗,目光卻時不時落在我身上。
我埋頭默默吃飯。
一頓飯吃得味同嚼蠟。
飯後我媽起身去切水果,他突然很認真地問我。
「你喜歡什麼花?」
我面無表情:「我不喜歡花。」
他聞言,起身出門。
以為他是生氣離開了。
我心裡不由得泛起一絲難言的失落。
不一會兒。
門口傳來動靜。
他竟然又回來了。
懷裡還抱著一大捧帶著泥土的鮮花。
「這個可以種在你的小院裡。」
他小心翼翼地將花遞過來。
只見那花朵是柔和的粉色。
花瓣層層疊疊,蓬鬆地綻放著。
鮮艷的,熱烈的。
散發著怡人的清香。
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沈知雋已經抱著花去找我媽:「阿姨,種在螢螢窗下好不好?」
我媽非常喜歡:「哎呦真好看!」
「小沈真會挑!」
見那兩人歡天喜地的樣子,我也就不好再說什麼。
他們一起拿著小鋤頭,在我臥室的窗下鬆土。
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沈知雋捲起襯衫袖子。
手上沾滿了泥。
我媽笑著指點:「再澆點水...對...」
他們一起仔細地將花株栽種下去。
我站在窗前看著。
忍不住用手機拍了張照片。
圖片識別了花的品種。
朱麗葉塔的花語.......
甜蜜的愛。
40、
後來。
沈知雋便經常上門。
每一次來,都會帶一捧帶著泥土的朱麗葉塔,細心地種在我的窗下。
我窗前的花叢。
就這樣越來越盛大。
這一日,我媽坐在窗邊縫補衣服。
看著沈知雋在院子裡鬆土。
她忽然輕聲說:「小沈也是可憐。」
「媽看出來了。」
「他是真心待你。」
見我面色淡淡,她嘆了口氣。
「算了,不如就告訴他。」
「能接受,你們就在一起。」
「不能接受...我們也別耽誤人家。」
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窗外。
沈知雋恰好抬頭。
我們對上視線。
他沾著泥的手指拂過花瓣。
對我露出一個有些拘謹的淡笑。
那一刻。
暮色溫柔。
花香悄然瀰漫。
過了很久,我點點頭:
"讓我想想。"
41、
後來,程梓問我病情。
我晃了晃新出的複查報告:
「誤診。」
「虛驚一場。」
她長舒一口氣:
「嚇死我了!」
戀綜的熱度持續了一個月。
眼看要就要從熱榜下來,程梓興沖沖拿來新企劃:
「寶!有個超好的曝光機會!」
「《男生女生向前闖》水上闖關!」
「現在可火了!」
我忍不住皺眉:「你知道我在休假...」
她雙手合十:「就一期!求你了!」
左右無事,我便答應了。
按通告時間來到錄製現場。
遠遠就看見一個熟悉的高挑背影。
只見沈知雋穿著節目組統一的亮橙色救生衣,正僵硬地坐在水池邊。
我挑眉看向程梓:
「不是說只有我嗎?」
程梓心虛地望天:「哎呀!巧合,巧合!」
我無奈扶額。
走過去拍了拍那人的肩:
「你不是怕水嗎?」
他抿緊嘴唇:
「沒事。」
結果剛過第一關。
他就腳下一滑,噗通栽進了水裡。
工作人員還沒反應過來,我已經跳進水池,將對方一把撈起。
然後,穩穩橫抱在胸前。
全場寂靜三秒。
突然爆發出瘋狂尖叫:
【公主抱!是公主抱啊!】
【鹿螢姐姐好帥!女友力 MAX!】
【沈總臉紅了哈哈哈!】
41、
化妝室里。
沈知雋裹著毛巾坐在長凳上。
我扔給他一張干毛巾:
「旱鴨子還逞強?」
他忽然拉住我手腕:「你給我擦。」
語氣口吻,頗為撒嬌。
我有些好笑。
他也放得開,當著我的面,直接脫去濕透的襯衫。
露出手臂上的紋身。
只是和之前不一樣了。
除去之前一段手臂的紋身。
現在另一條手臂,竟然也有紋身了。
我眨也不眨地盯著那鮮紅的圖案,終於問出了那困擾十年的問題。
「這,是什麼?」
沈知雋抓了抓頭髮,鴉黑的濕發被他全部往後攏,長睫承受著幾滴水珠。
「是阿修羅獄。」
他娓娓道:「那時我媽生病了。」
「為了替她祈命,我才去紋了這個紋身。」
人生有六道。
阿修羅道,是地獄道之一。
我眨也不眨地盯著那血紅的底色,只見無數枯骨在那波濤中翻滾著。
沈知雋點頭:「所以我這一邊,是替她祈福,替她承載苦海無邊。」
「這樣,她就可以活下去了。」
我盯著他的另一條手臂。
「那另一條呢。」
他不說話,只是默默看著我。
但答案,早已呼之欲出了。
我有些啞然了:「你怎麼能.........」
「是我自己願意的。」
我眼睛有些熱,又有些逞強:「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偉大?」
「如此大度,原諒了一個曾經拋棄你的我?」
沈知雋聞言。
審慎地看了我一眼:「是。」
「我無法忘記踐踏我的兇手。」
他喉結滾動著:「但那又怎麼樣呢?」
「你告不告訴我真相,我都已經不在乎了。」
「畢竟,比起追問過去.......」
「難道不是此時,此刻......」
「更重要嗎?」
「.......」
我偏過頭嘆了口氣:
「你會後悔的。」
他突然笑了:「那也是以後的事。」
目光掠過他激動起伏的胸膛。
我忽然輕聲道:「那和好之前,先來個西裝跪。」
欲,不一定要通過脫來體現的。
比起少年時的細瘦,沈知雋如今肩寬腰窄,結實了很多。
他在我目光下,耳尖泛紅:
「什麼.......」
42、
時光是個圓。
即便我提出了過分的要求。
十年後的沈知雋,依舊不會拒絕我。
此刻順從地單膝跪地,仰頭看我的眼神,就像虔誠的信徒。
我將手放在他的面頰,輕拍了兩下。
然而。
不等進一步的舉動。
程梓忽然推開門闖了進來。
對著地上一坐一跪的兩人,她愣了兩秒。
突然一捋頭髮。
神色自然地轉身:「裡面什麼也沒有!」
「我們去別地吧~」
她呼啦一下,便將一群工作人員帶走了。
臨走之前,還貼心地把門帶上了。
沈知雋的耳尖徹底紅透。
卻還保持著跪姿沒動。
啊.......
多麼標準的西裝跪。
我低頭看他。
忽然想起很多年前。
他也是這樣跪在我面前,任我隨便怎麼揉捏欺負。
模糊之中,當初的記憶像上了層光釉一般。
殘陽混著火焰的顏色。
將這層釉變得格外濃烈動人。
在這個世界活著的理由,似乎又多了一條。
我輕輕撫過他發頂。
像多年前那個雨夜,想做卻不能做的動作。
「沈知雋。」聲音有些發澀。
「你願意陪我...」
「再去一趟醫院嗎?」
43、
沈知雋陪我去了醫院。
除了進檢查室,他始終緊緊握著我的手。
但結果很可惜。
雖然每年體檢,飲食控制得也很好.......但基因的力量,還是發作了。
這麼多年,我一直在逃避這件事。
終究是命運臨頭,避無可避。
醫生建議我儘快手術。
會診意見也是惡性程度雖然不高,但發展速度會比預期的更快。
窗外的陽光白得刺眼。
我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
「成功率有多少?」
醫生報出一個數字。
「術後需要長期服藥。」
頓了頓,又道:「如果懷孕,對病灶會有更大的刺激。」
沈知雋突然開口:
「那就不懷孕。」
「我們會請安排最好的專家團隊。」
他的聲音穩得驚ṱŭ⁰人:
「我現在就聯繫美國那邊...」
我輕輕按住他。
「回去再說吧。」
回去的路上,我覺得很累,腳步也越來越沉。
沈知雋在我面前蹲下:
「我背你。」
和十年前相比。
他肩膀更寬了,脊背也更結實。
但身上還帶著一絲清爽的少年氣。
我伏在他背上。
心情漸漸平復下來。
快進家門時。
我問他不累嗎?
他卻搖頭:「一點都不累!」
又補充道:「你好輕。」
「你怎麼這麼輕......」
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心疼。
這時,我媽正好從菜園出來了。
手裡還沾著新鮮的泥土。
看到沈知雋背著我。
她愣在原地。
隨即明白,沈知雋已經接受了一切。
眼眶瞬間就紅了。
44、
合約到期那天。
林逐水沒有出現。
我在微博發了一張藍天照片。
配文:「感恩遇見,未來再見。」
關係好的明星朋友紛紛轉發祝福。
程梓最誇張,連發十條哭臉:「我的寶自由了!」
這段時間。
我飛了幾趟美國諮詢專家。
最後還是決定在國內協和保守治療。
沈知雋一直陪著我。
關於訂機票、查資料、聯繫醫生......
他做得比我還細緻。
他從不再提林逐水的事,仿佛那頁早已翻篇。
直到某個深夜。
我收到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
竟是林逐水書房那個鎖著的玻璃櫃。
而裡面,我的周邊被砸得粉碎。
第二條簡訊緊接著進來:「占了我的好處,還想全身而退??」
我猛地坐起身。
看來。
有人還是不肯放過我。
45、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
狗仔拍到我頻繁出入私立醫院。
照片里我包得嚴嚴實實,身邊同樣跟著個包得嚴嚴實實的男人。
不少營銷號造謠,說我插足林逐水感情。
只是今時不比往日。
也有不少粉絲幫我說話:
【不是節目效果嗎,怎麼就插足了?】
【對啊,鹿螢雖然靠胸博出位,但一直沒什麼緋聞!】
【和男嘉賓相處也很有邊界感!】
但狗仔隨即放出驚天大瓜——
吳雙雙和林逐水兩人早就秘密領證了。
也因為如此。
吳雙雙才會一直針對我。
輿論瞬間反轉:
【原來小三竟是正宮?】
【所以鹿螢是被原配針對了?】
眼看營銷號兩極分化。
狗仔又惡意引導:【怕不是懷孕了才頻繁去醫院吧?】
可以想見的是。
#鹿螢當小三##鹿螢懷孕#鹿螢插足懷孕
幾個熱頭條再次流量爆炸。
46、
可是狗仔們不能未卜先知——
徵求了我的意見後,沈知雋也發了一張圖片:
照片里的我穿著寬鬆家居服。
正在自家沙發上打盹。
一張睡顏照。
一句短配文。
「望穿她盈盈秋水,蹙損她淡淡春山@鹿螢」
這一下。
微博直接癱瘓了。
【哇!這是官宣表白嗎?!】
【最高級的公關,是把謠言變成官宣!!】
【不愧是我沈總!霸道護妻!】
程梓火速轉發:
【某些人造謠前先照照鏡子!】
「有沈知雋珠玉在前,誰會看上林逐水那個老妖怪啊!】
熱評不過半小時,已經頂了一萬樓。
更多的粉絲扒出細節:
【注意看沙發角落!有沈總的西裝外套!】
【所以他們早就同居了?!】
【所以去醫院是...】
我知道。
流量已經膨脹到了極限。
現在是我親自澄清的時候了。
於是我拿起病歷單,拍了張照。
配文簡單直接:「沒有懷孕哦。」
「只是生了個小病。」
「謝謝大家關心~」
47、
預料之中。
評論再次兩級反轉。
「啊啊啊姐姐要平安啊!】
【黑子們睜大眼睛看看!誰家懷孕查這個科!】
【所以沈總是陪她看病?!太甜了吧!】
程梓秒轉:
「某些狗仔積點德吧!病人需要休息!」
粉絲火速刷起話題:
#鹿螢早日康復#
#向病魔宣戰#
不少醫療大 V 也紛紛轉發科普:
【這是典型早期症狀,愈後良好!】
【定期篩查非常重要!】
【為鹿螢的勇敢公開點贊!】
趁這個機會。
我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那就是將今年的全部稅後收入捐贈,並成立女性大健康基金。
一切妥當後。
我曬出捐款證書。
並公布自己的基金會名稱【螢火蟲女性健康基金】
短短一個上午,微博粉絲就突破三千萬。
就連之前罵過我的人都跑來道歉:
【對不起之前跟風黑了,原來你是生病了!】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螢火蟲了!】
48、
沈知雋第一時間轉發了這條微博。
更讓人驚喜的是——
當年合作過的品牌方紛紛響應,熱搜瞬間被公益話題占領。
之前造謠過我的狗仔,則直接註銷了帳號。
只不過,他註銷也沒用。
微博是實名制的。
我委託法務部遞交了律師函。
連同之前收集的所有造謠證據。
調查結果令人震驚——
狗仔所屬的「星聞速遞」公司,竟是香江娛樂全資控股的子公司。
所有線索直指林逐水。
我正式提起訴訟。
要求被告賠償三百萬元精神損失費,並公開道歉。
誰知開庭前夜。
香江娛樂,突然暴雷了。
49、
這天夜裡。
新聞頭條忽然推送了幾條消息。
【香江娛樂涉嫌跨國洗錢】
【董事長林逐水被警方控制!】
程梓激動地打來視頻:
「寶!你看直播!」
「那個老狐狸被警察抓走了!」
只見鏡頭裡的林逐水,一身西裝皺巴巴,戴著明晃晃的手銬,灰頭土臉被警察押著走下台階。
完全失去了往日風度。
由於曾是他旗下的藝人,我和其他人一同被警方傳喚,配合調查。
就在長廊上,我遇見了吳雙雙。
她靠牆站著,臉色慘白如紙。
看見我時,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還是你聰明。」
「船沉了,你跑了。」
我客套一句。
「還行吧。」
吳雙雙顫抖著點燃一支煙,卻被路過的警察厲聲制止。
她臉色蒼白地冷笑:「是他狗急跳牆了...」
「因為牽扯進龐氏騙局。」
「我也被分了一大筆債務。」
對此,我選擇了沉默。
當年他花五十萬簽我,本是想讓我去陪那些投資客。
誰知我拿到錢便擺爛,他只好改了主意,讓我在三年內還清這筆錢。
說起來,也算對我有恩。
後來我給他賺了百倍千倍的錢,早就不欠他什麼。
只是人心易變,他處心積慮地想要繼續捆綁我,不就是想要像吳雙雙一樣,拉著我一同沉底嗎?
我並未落井下石。
吳雙雙卻突然抓住我手腕:「你為什麼不笑我?」
「現在你該得意了!」
「你為什麼不笑我!!」
之前的小白花,原來是童臉狼。
現在這個,才是真正的她——利慾薰心,野心勃勃。
我輕輕抽回手:「算了,我給自己積德。」
「還是祝你好運吧。」
50、
後來,某一個深夜。
月光透過紗簾,在床前灑下一地銀輝。
我終於將自己埋藏十年的過去,細細說與沈知雋聽。
他沉默良久,輕輕握住我的手:「所以你當初離開我,不止是因為錢。」
當然不止。
人類的孤獨。
像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殘疾。
伴隨貧病而來的,還有自卑、敏感和怨恨。
我搖搖頭:「我只是懷疑,我真的能給你幸福嗎?」
「我從怨恨父親,到怨恨這個世界。」
「我只是恨到失去了愛的能力。」
「我只是怕自己也會恨你。」
所以......
自覺無能為力的我,逃走了。
沈知雋卻認真捧起我的臉:「鹿螢,你聽好——」
「我真正的人生......」
「是從認識你的那一天才開始的。」
男人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所以我們之間,談不上誰救贖誰,而是要並肩走下去。」
「我們一起好好活,好嗎?」
一個好字停在嘴邊。
我靠在床頭,連日以來的疲憊湧上。Ŧũ̂⁹
一時有些昏昏欲睡。
醒來時,他似乎剛剛洗過澡,襯衫浸了些水漬,微微有些透明,顯出些微肌肉線條。
男人高高大大地站在我面前。
見我正看著他,他甩了甩還濕著的頭髮。
水滴順著發梢的弧度落在脖頸上,蜿蜒出細長水痕,又絲滑地落進鎖骨的凹陷中。
我這才後知後覺。
這是......色誘?
對方看著我,眼神頗為朦朧:「昨天晚上,我問我們什麼時候結婚,你說下輩子吧。」
「你真好,下輩子還要和我在一起。」
我:........
什麼囈語痴漢。
呼吸間,他欲言又止。
耳根泛起潮紅:「其實...我有話想對你說很久了...」
我望著他難得侷促,忽然彎起嘴角。
湊近他耳邊:「嗯。」
「我也愛你。」
51、
日子依舊快速地向前飛馳。
隨著林逐水鋃鐺入獄,之前的謠言事件,法庭支持了我的全部訴訟請求。
隨之而來的是兩百八十萬賠償金。
被我全數捐給基金會帳戶。
而吳雙雙背上了接近十位數的債務,幾乎是日夜拍戲還錢。
想到她當初為了討林歡心,將我推向他那麼多次。
我自然不會同情她。
畢竟壞人是不會被逼死的。
能被逼死的,都是好人啊。
52、
治療的日子愈發漫長。
我消瘦了些,但氣色還算不錯。
這日終於得閒,程梓約我去喝下午茶。
落地窗下,她咬著吸管打量我:
「總覺得你哪裡不一樣了...」
我不理她,只是慢條斯理地切著蛋糕。
她忽然指著我低叫。
「你被他睡了?」
我說沒有。
她點頭:「那就好。」
我又說:「是我睡的他。」
「.......」
程梓默了半晌,擦了擦冷汗。
「你是懂說話的。」
53、
這些天。
沈知雋為了照顧我。
每次都是睡房間裡的沙發。
天氣漸漸涼了,我便讓他到我身邊來。
因為這段時間的治療,我瘦了很多,走路也有些趔趄,他便總將我抱來抱去。
一來二去地身上便出了汗。
「我打算把公司搬過來了。」
「怎麼了。」
「比起掙錢,還是和你一起更重要。」
後來某次複查結束。
醫生說我恢復得比想像中更好。
返程的車上,我忽然搖下窗:「沈知雋。」
「我們私奔吧。」
他聞言,方向盤一拐,直接開向機場。
我們連行李都沒拿。
直到飛機衝上雲霄,他才小心問道:「我們去哪?」
我靠在他肩頭:「隨便哪。」
「有你的地方就行。」
舷窗外雲海翻湧。
像極了很多年前那個夜晚——
我們擠在出租屋看老電影時。
那一句台詞說的。
愛是逃亡,而非圍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