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關係完整後續

我從花束後面探出頭來：「宴喬哥，謝謝你照顧我。」

鍾宴喬慢慢解開了領扣，摘掉手錶，耐著性子問：

「你知道康乃馨是送給誰的嗎？」

「知道啊，長輩。」

聽到這話，鍾宴喬看起來並沒有特別高興。

也沒有接過花束。

反而一步步逼近我，直到把我逼到角落。

我抱著花，戰戰兢兢地開口：「有……有什麼問題嗎？」

「你說呢，瑟瑟。你怎麼會想到給我送康乃馨？」

「鍾思睿跟我說，你喜歡康乃馨。」

「哦，是嗎。」鍾宴喬突然輕笑一聲，拿出手機摁下了一個號碼，臉色急轉直下，「鍾思睿，你怎麼跟她說的？半個小時內，滾過來跟我解釋清楚。」

事情朝著奇怪的放下發展了。

半個小時後，匆匆趕到的鐘思睿跟著鍾宴喬進了書房。

我抱著花，侷促地端坐在沙發上，卑微弱小無助。

然後我就看到鍾思睿像個難民一樣逃走了。

這天的晚飯還是鍾宴喬做的。

那束康乃馨被鍾宴喬找了個瓶子插起來，放到了最不顯眼的地方。

在怪異氛圍之下，我晚飯壓根沒吃幾口。

照常來說，晚飯結束鍾宴喬該回去了。

可中途他秘書來過一次，搬了好多紙質文件來。

厚厚的文件堆積成山。

也不好讓他一個人把東西搬回去。

因此，鍾宴喬理所當然地占據了我家客廳。

鍾思睿在電話里說：「瑟瑟，你就這麼縱容他？」

「這是他朋友的房子，也沒租給我，我有地方睡就很好了。」

鍾思睿一陣無語，「什麼他朋友的房子，這是他自己的房子。」

「……」

「瑟瑟？」

「哦，沒什麼，我……睡覺了。」

我心裡突然湧現出一個很怪異的念頭。

他不會是……喜歡我吧？

因為這個奇怪的想法，我失眠了。

一失眠，我就喜歡爬起來瞎溜達。

於是成功撞見了還在客廳看文件的鐘宴喬。

他剛摘了眼鏡，疲憊地捏著鼻樑骨。

聽見動靜，睜開眼睛。

也不戴眼鏡。

人顯得懶懶散散的，沒了白天的疏離勁兒。

忘了，他還沒走！

我慌裡慌張地想倒退回房間，被鍾宴喬叫住。

「瑟瑟。」

「啊？」

鍾宴喬從沙發上起身，長腿跨過堆積如山的文件，朝我走來。

我的心莫名跳得有些快。

「宴喬哥……」

鍾宴喬走到近前，將我籠罩在他影子裡，看了我好一會兒，說：

「你應該感覺得到，我在追你。」

「本來我覺得可以徐徐圖之。

「可是看到那束康乃馨，」他頓了頓，露出一個微笑，「我突然不想再等了。」

他靠得很近很近。

近到我能看清他皮膚之下青色血管的搏動。

跟梁歲被消毒液浸染的味道不同，鍾宴喬身上，是一種名貴的香水味兒。

可能在文件堆里坐久了，混雜著油墨的味道。

是一種很好聞的香味兒。

我被迷得有些頭暈目眩。

「對不起宴喬哥，我……我三年來，就喜歡過梁歲一個。」

「嗯，我知道。」

「不，你不懂……」我有些沮喪，「因為我發現，我現在有點喜歡你。」

鍾宴喬的呼吸一瞬間淡得聽不見了。

我絮絮叨叨，自暴自棄，「這種喜歡，讓我感覺非常不好，就好像……我是一條流浪狗，誰給我一個家，我就可以跟誰走……這樣的感情並不純粹——」

「瑟瑟，」鍾宴喬打斷我，「你並不是流浪狗，嚮往溫暖和美好，是人的本性。」

他抬手，輕輕落在了我的頭頂。

這是我們第一次觸碰。

隔著厚實的頭髮，依然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

鍾宴喬摸了摸我的頭，「你有追求幸福的權利，當然——」

他輕笑一聲，「我很高興你能因為我而覺得幸福。」

11

「你就這麼輕易地答應了我哥？」

鍾思睿顯然對於我們在一起的事非常不滿意。

我咬著冰激凌，笑了笑，「我覺得他很好。」

畢竟每天能主動找我的人不多。

除了鍾思睿，現在多了一個鍾宴喬。

午餐時分，鍾宴喬來接我吃飯。

在餐廳門口，遇見了老熟人。

「景瑟，你怎麼在這兒？」

循聲看去，喬歡跟在梁歲屁股後面。

他們在一起了嗎？

不等我想太多，梁歲解釋道：「我們跟導師出來吃飯。」

「哦。」

我點點頭，對著停完車的鐘宴喬招招手，「宴喬哥，在這裡。」

梁歲不動聲色地順著方向看去，唇抿得緊緊的。

鍾宴喬笑著對梁歲伸出手，「鍾宴喬。」

「梁歲。」

梁歲並沒有鬆手，「你是瑟瑟的……」

「男朋友。」

鍾宴喬勾起唇角，「不好意思，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

梁歲冷漠地抽出手，「失陪。」

我靠在鍾宴喬身邊，仰頭問他：「你們認識嗎？」

他笑著捏了捏我的耳朵，「不認識。」

吃晚飯，鍾宴喬去了洗手間。

我想回車裡拿包，結果在車附近，撞見了鍾宴喬和梁歲在吵架。

「是真心還是趁人之危，想必鍾先生心裡明白。」

「趁你之危嗎？不好意思，我覺得你完全是咎由自取。」

梁歲聲音更冷了，「她跟你在一起後，笑容更少了。」

「所以呢？」

「說明她並不開心。她來見我的時候，都是笑著的。」

一句話似乎占據了上風。

我剛想跑出去替鍾宴喬辯解，就聽鍾宴喬冷笑一聲，語氣冷冽，咄咄逼人。

「她不開心？梁先生，你連卑微的討好和真正的開心都分辨不出來了嗎？」

「你知道她天生就不是個喜歡笑的人嗎？」

「你知道她一天要對多少人這麼笑嗎？」

「你了解她的生存處境嗎？」

「在她難受的時候，問過一句嗎？」

梁歲攥緊了拳頭，「我……沒時間。」

鍾宴喬譏誚道：「是啊，這世界上就你最忙，畢竟梁先生承擔著科技發展的希望，人類沒了你會滅亡。沒時間談什麼戀愛？」

梁歲的臉色有些發白。

鍾宴喬卻毫不留情地追著殺：「我有時間。我不用她對我笑。經濟樣貌人品，說句難聽的，你拿什麼跟我比？」

「給你這種人留三年的時間，是我做過最後悔的決定。」

鍾宴喬轉身，看到了躲在車後面偷聽的我。

臉上表情一僵。

「瑟瑟？」

梁歲也抬起頭，暗淡的眼睛裡崩出些許光華。

「瑟瑟，你……真的喜歡他嗎？」

我牽住鍾宴喬的手，「喜歡，很喜歡。」

「那我算什麼？」

「算是……」我遲疑了下，說：「算我曾經很認真喜歡過的人。不過當這段感情成為負擔，就說明兩個人不合適。」

「不是負擔。」梁歲緊緊盯著我，「瑟瑟，我從來沒這麼說過。」

「可是你也沒說過喜歡我。我受夠了單方面的付出，梁歲，我也是人啊，是人都會累的。其實我真的不喜歡笑。」

一句話，塵埃落定。

梁歲低著頭，聲音沙啞：「明白了。」

我挽著鍾宴喬的胳膊上了車。

因為暖呼呼的太陽昏昏欲睡。

臨睡著前，我模模糊糊問出了那個問題：「鍾宴喬，你怎麼這麼了解我啊？」

後面他怎麼回答的，我就沒聽見了。

12

鍾宴喬的爸媽很快就知道了我和他交往的消息。

我以為他們會嚴詞拒絕，誰知道他們比鍾思睿還興奮。

要著周五晚上回家吃飯。

鍾思睿家我去了成千上萬次，從來沒有像這一次這麼緊張。

鍾宴喬笑我：「怕什麼，你跟他們比跟我都熟。」

「不一樣嘛。」

我緊張兮兮地湊過去，「叔叔阿姨喜歡什麼？」

鍾宴喬掀起眼皮，親了我一口，「喜歡你。」

「這就很奇怪。」

「哪裡奇怪？」

「我有什麼可喜歡的？」

鍾宴喬又開始揉搓我的頭髮，慢慢手指就會劃到我的後頸，捉弄我，看我因為癢抖身體的樣子。

「你……可愛。」

「嗯？」

只有可愛？

鍾宴喬嘖了聲，「說不完，全是優點。」

這樣的話鍾思睿好像也說過。

但她的描述比較詳細，比如我心思細膩，懂得關心人，還有待人真誠，沒什麼心眼兒。當然，她還誇過我天女下凡，絕世大美女，我要是進了娛樂圈，就沒 XX 一線大明星什麼事兒了。

因此我對於鍾宴喬的話很不滿意。

「重說。」

鍾宴喬笑著堵住了我的嘴。

當晚不出意外遲到了。

我進門的時候，充滿怨念地瞪了鍾宴喬一眼。

然後就被迎面撲過來的鐘思睿抱住了。

「瑟瑟！我就知道，我們早晚是一家人，今晚跟我睡好不好？」

下一秒，鍾思睿就被鍾宴喬無情地拉開了。

「瞎喊什麼，她是你嫂子。」

身後站著鍾思睿的父母。

桌上擺著豐富的酒菜。

讓我覺得，好像我們本該就是一家人。

席間說起父母輩的往事，鍾宴喬的爸媽對視一眼，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你跟著你祖母長大，其他的事不要管。」

「你只知道，你祖母是個非常好的人就可以了。」

「對了，小時候你祖母還總抱你來這裡玩呢。」

鍾宴喬的爸爸眯起眼，陷入了回憶，「那會兒宴喬和思睿的祖母還在，你祖母帶著你來，就把你塞到宴喬懷裡。」

鍾宴喬的媽媽咯咯得笑，「那會兒思睿還沒出生，宴喬每天的任務就是照顧景瑟，所以那會兒兩家的祖母一高興，就定了個娃娃親。不過我們很開明，一直覺得這個東西得遵循孩子們的意願，所以這些年一直當長輩開得一個玩笑，不過……」

她揶揄地瞥了鍾宴喬一眼：「宴喬應該是當真了。」

鍾宴喬輕咳一聲，「爸、媽，我們吃差不多了，先帶瑟瑟回去了。」

「哎？瑟瑟今晚要留下來跟我睡。」

鍾宴喬瞥了鍾思睿一眼，隨口說道：「滾蛋。」

回去的路上，我擰著眉左思右想，「你……小時候真的見過我？」

「你不是我從小看著長的嗎？」

一句話把我問住了。

鍾宴喬沒說錯, 似乎從記事起, 我的每個假期都能看到鍾宴喬的身影。

有時候是學校放假, 有時候是剛好有事回國。

我和鍾思睿鬧騰的時候, 鍾宴喬就跟在後頭。

還記得高中畢業前的最後一次暑假, 鍾思睿把我叫出來喝酒。

那是唯一一次，鍾宴喬離得我很近很近。

我喝醉了，趴在鍾思睿懷裡哭。

問梁歲為什麼不喜歡我。

那天之後，鍾宴喬就去了國外打理公司。

直到今年回國。

見我盯著他看，鍾宴喬笑了笑, 「想問什麼？」

「你是不是很久之前就喜歡我？」

「是。」

鍾宴喬很痛快地承認了。

反倒叫我不知道如何接茬。

「那你卡著時間回來, 也是算準我和梁歲會分手？」

鍾宴喬開著車, 光影在臉上穿梭。

忽明忽暗。

「不是。我只是單純覺得你不快樂，我想回來看看。」

「至於分手……」鍾宴喬笑了聲, 「屬於意外之喜。」

……

一晃又小半年, 我和鍾宴喬交往的消息傳到到處都是。

也就是在這一天, 我接到了爸媽的電話。

「媽——阿姨。」

我意識到叫錯了，立刻改口。

叫的有些生澀。

那頭陷入了沉默。

「你……誰告訴你的？」

「景然。」

爸爸輕咳一聲，「聽說你在跟鍾宴喬交往, 最近帶他回來吃個飯吧。」

「不了, 上次景然告訴我，那是你們的家，我這個私生女不許回家。」

說完, 我掛斷了電話。

鍾宴喬坐在對面挑了挑眉, 「真不需要我幫他們？」

因為經營不善, 我爸已經連著借了幾個月的錢了。

景然出國學藝術的學費都付不起，臨時辦了休學待在家裡。

我搖了搖頭, 「不了。我把那幾年打工的錢給了他們, 已經還清他們的養育之恩, 剩下的聽天由命吧。」

這天我喝了很多酒，抱著鍾宴喬哭。

回到家, 又鬧騰到了後半夜。

鍾宴喬去洗澡的時候, 我手機收到了一封郵件。

來自梁歲。

我真不知道三年我們竟然有這麼多合照。

梁歲將他們整理成冊，發給我。

「瑟瑟, 我想我後悔了。從前你跟在我身後的時候,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喜歡你的。分手的時候, 也答應得痛快。可是人就是這樣, 往往失去後，才懂得珍惜。這幾天實驗結束了, 我就在家裡翻照片, 你一定也驚訝我們竟然有這麼多的合照吧？好多都是你張羅拍的。看到我一張張沒有表情的臉，我想我連挽回你的資格都沒有。所以，祝你幸福。」

那些照片我沒有去看。

直接刪掉了。

隨後我又打開備忘錄。

裡面藏著一段話，那是我無數次被梁歲冷待之後，哭著顫抖著打下的一段。

我說：「梁歲，你永遠不會再遇到比我更愛你的人了。」

這段話本來應該在分手那一刻，當作小作文發過去的, 現在我也刪掉了。

手機息屏, 塞進了枕頭下，閉上眼睛。

沒過多久, 身後床鋪一沉。

一個溫暖的身軀貼上來。

耳邊落下一個吻。

原來，過去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全文完）

----------(已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