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公分房睡兩年,彼此生疏,毫無激情可言。
而昨晚酒後他爬上我的床,非常瘋狂……
我說:「老公,昨晚簡直不像是你!」
後來我在他的手機上看到陌生人給他發的信息:
「你睡了我老婆,我也得睡你老婆,這事才算完!」
我老公最新回覆:
「這下我們兩清了吧!」
1
新婚兩年,我和老公蘇杭仍然不熟。
剛結婚的時候,我是發胖擺爛的廢柴宅女,而他是名校畢業、溫文爾雅的青年才俊。
我和他是父母促成的婚姻。
我們很少同床,更少有肌膚之親,但我們相敬如賓,他對我很一直好。
我患過抑鬱症,晚上神經衰弱,而他習慣熬夜工作,他說怕打擾我,主動搬去了客房。
昨晚我和蘇杭喝了點酒,感覺有點頭暈,便早早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迷糊中我隱約聽到敲門聲:「老婆,你沒事吧?」
我意識模糊,不記得自己是否回應。
半夢半醒間,我感覺到有人進來。床墊下陷,一隻手撫上我的臉,掌心滾燙。
「老公……」我模糊地喚了一聲。
他沒有回答,呼吸驟然粗重,灼熱的氣息燙在我的頸側。
他的吻落下來,又急又凶,像渴了太久的人終於嘗到了一汪泉水。他的手掌帶著不容抗拒的侵略性,急切地占有,卻又微微顫抖。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蘇杭——失控的、瘋狂的、近乎貪婪的。
我被他的熱情所感染,心跳劇烈,也燃燒起來。
黑暗中,他的體溫燙得驚人,掌心貼著我的後背,將我死死按向他。我聽見他壓抑的喘息,感受到他指尖的戰慄。
這一刻,他終於不再是我的室友,而是我的丈夫。
我們終於像是真正的夫妻了!
第二天醒來時,身邊空無一人。我摸了摸身旁的床單,涼的。
走出臥室,正巧撞見蘇杭從隔壁房間出來。他皮膚很白,眼下泛著青黑,非常明顯,顯然沒睡好。
「老婆,你醒了?」他語氣有些慌亂,目光躲閃,「昨晚你喝多了,我給你熬了點小米粥。」
我臉頰發燙,低頭「嗯」了一聲。
「昨晚你……」我想說,昨晚,我以為他會留下來。
他眼神掃過我的脖子,那裡還殘留著顯眼的草莓印。他匆忙移開眼睛,手上忙碌地穿外套:「早餐在廚房,你記得趁熱吃。我上班去了,有事就給我打電話哦。」
「嗯,好的。」
「再見。」
「再見。」
我們依然按部就班地客套完,我的心境卻與平日完全不一樣,好像他的每一句話都飽含汁水,甜絲絲的,值得回味。
我回憶著昨晚,模糊的記憶片段,依然感覺到心跳加速。很欣喜我和他之間有這樣親密的進展,像真正的夫妻。
然而,收拾床鋪時,我撿到一枚從沒見過的男士紐扣。深藍色,金屬邊緣,還殘留著線頭,像是從某件襯衫上崩落的。
我翻遍了蘇杭的衣櫃,沒有一件衣服有這樣的扣子。
昨晚的人……真的是他嗎?
這顆紐扣哪兒來的?怎麼會出現在我床上?
昨晚的一幕幕又閃現在腦海,我越來越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昨晚那個人好像不是蘇杭。
2
蘇杭是那種我爸爸特別喜歡的「別人家的孩子」——名校雙碩士,青年才俊,眉清目秀,薄薄鏡片後的目光總是溫和又克制。
我爸和他爸是舊交,常說蘇杭是「看著長大的」。
蘇杭父親曾是個風光無限的官員,後來在離婚時被妻子舉報貪腐,鋃鐺入獄。一夜之間,蘇杭從海歸高材生,變成了無家可歸的罪犯之子。
相戀多年的女友和他分了手,親戚朋友紛紛避而遠之。
我爸收留了他,讓他住進了家裡,給他安排工作,還創造機會撮合我們。
初次在我家見他的時候,是我 140 多斤的體重巔峰期,穿著以前緊繃了的睡衣,頭髮油了好幾天,一副擺爛的態度。我爸介紹我的時候,我還故意在他面前撓胳肢窩,把我爸氣得臉都綠了。
但蘇杭笑得非常溫柔,眼睛放著光彩,立即起身拘謹又禮貌地伸出雙手彎腰和我握手。他的舉止,讓我覺得,在他眼前出現的是一位光彩奪目的美麗公主。
在我爸的撮合下,我們戀愛、結婚,沒有絲毫障礙,順利得好像一見鍾情。
我私下跟他說過我並不愛他,也不愛任何人,只是聽從父母的安排。
他的表情沒有絲毫波動:「沒關係,有幸娶到你就好,我又何必貪心,我會盡力做一個好丈夫。」
我又說:「還有一件事,我和前男友開房的視頻在網絡上被公開過,你介意嗎?」
他表示毫不在意,甚至露出心疼的眼神:「又不是你的錯。」
我爸偷偷說過:「蘇杭不是普通人,他非常優秀,品性也好,如果不是他爸出事,我家撿不上這個漏!」
顯然在他心裡,我本是遠遠配不上蘇杭的。
蘇杭也沒有讓我爸失望,他工作能力很強,很快就做出了成績,幫公司優化了系統,搞定了大單。我爸總是感嘆說:「我老了,跟不上時代了,以後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蘇杭很招人喜歡,在飯桌上會主動給我媽盛湯,記得每位長輩的喜好,連我那性格古怪的奶奶都說:「這孩子真讓人心疼。」
我多年抑鬱症導致性格冷漠,偶爾炸毛,讓家人頭疼不已。由於抑鬱症藥會有助眠的作用,我也因此變得很嗜睡,加上激素的各種刺激,我從原來的 94 斤胖到了 140 多斤,不想工作,在家擺爛。
我這樣的一個廢物女兒能為家裡招來一個儀表堂堂的金龜婿,也算是意外發揮了巨大的價值。所有人都覺得,我爸撿了個寶。
我原本以為蘇杭只是因為落魄別無選擇才娶了我,沒想到他會對我那麼好。
他知道我神經衰弱,在家走路都像只貓一般踮著腳尖。
他溫柔體貼,從不發脾氣,會給我做早餐,會半夜給我買藥,會凌晨到機場接我,路過花店會買花給我……
如果回家看見我在做家務,他總是搶著說:「我來我來,老婆快歇著!」
連我媽都說,沒見過這麼疼老婆的。
偶然一次,我吃到他做的「緋霞脆」泡菜,顏色鮮艷,酸甜爽口,我非常喜歡。他告訴我,其實就是蘿蔔皮。我很驚訝常常被丟棄的蘿蔔皮,竟能這麼好吃。
他見我愛吃,立即又買了一堆蘿蔔,在家為我腌制。
他說蘿蔔皮的選擇很重要,要選擇胭脂蘿蔔外層最艷麗的紫紅部分,切得不能太薄也不能太厚。先用冰鎮山泉水浸泡一小時,使其脆嫩爽口。最重要的秘訣是壇底鋪上一層紫蘇籽,腌料加入梅子酒、蜂蜜、白醋……密封后懸於陰涼處靜置三日,讓蘿蔔皮顯現出水晶般剔透的胭脂色。
他說這是他小時候,家裡來自四川的保姆阿姨的拿手小菜,非常開胃。父親文雅,覺得蘿蔔皮的名字配不上這道菜,專門取名叫「緋霞脆」。
他早早便到國外求學,非常想念阿姨做的菜,阿姨就把「緋霞脆」的製作秘方詳細地教給了他。他經常在學生公寓里自己做,總是被同學偷吃。
他講得笑了,與平時不同,笑得很好看,我也跟著笑了。他平日的笑容總是帶著克制和疏遠,這樣放鬆的笑容很難得。
他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即使在家,我也從沒有見過他衣衫不整的樣子。
搞笑的是,有一次他不小心在我面前放了個屁,瞬間臉紅到脖子:「抱歉……」
他竟然為此躲了我一整天。
他在房間剛要出門,聽見我的聲音,又立即偷偷退了回去,好像他美好的形象已經留下了一個無法抹去的污點,再也無顏面對我。
我偷偷覺得他其實有點可愛。
他不知怎麼知道我學過鋼琴的事,特意找人把地下室那台老舊的鋼琴搬出來,花了整整兩天時間修好。琴身重新拋光上漆,煥然一新。
「老婆,跟新的一樣呢,試試?」他期待地看著我。
我搖搖頭走開了,那台鋼琴讓我想起太多不願意回憶的事。
第二天我醒來,看到陽光透過紗簾灑在鋼琴上。不知什麼時候,蘇杭在那裡放了一小束野花,插在喝水的玻璃杯里,在微風下輕輕顫動。
這一幕的暖意擊中了我,這樣細小的溫柔,讓人心顫。
我忍不住好奇,這個我不太熟的老公,對他人永遠溫柔含笑的人,是怎樣獨自咽下父母反目、父親入獄、戀人離去的苦楚?他遭遇的痛苦可能並不比我少,而他卻選擇積極面對。那些我以為熬不過去的長夜,他早已在無人處默默穿越。我們都是被生活碾碎過的人,我匍匐在塵土裡,他卻成了溫柔的星光。
相比起來,我實在是太過脆弱。我受到鼓舞,輕輕按下一個琴鍵,久違的震動從指尖傳至心臟,我冰封的心顫抖了。
我對蘇杭的感覺,一點點變化了。
原本對婚姻牴觸的我,完全找不出他的討厭之處,竟然很快適應了婚姻生活。
婚後兩年,我的病情有很大好轉,藥物減輕,按時吃飯,積極運動,瘦下來三十多斤,也開始注意打扮自己,大家都說我氣色好了很多。
我不再對父親有敵意,不再恨他當年粗暴阻止了我的戀愛,我甚至開始理解他的想法。不得不說,他看人的眼光,真心不錯。
3
蘇杭做到了「好丈夫」,我有時候甚至以為他是真的愛我,我也想為他做些什麼。
我會主動給他買衣服,他表現得很驚喜,總是說超級喜歡,非常愛惜,也會經常穿。
但後來我發現,他只是在我面前才經常穿。如果是去拜訪客戶家,他必定會噴上客戶送他的香水;如果是去我爸爸家,又一定會戴上我爸送他的手錶。
他也許並不是真心喜歡我買給他的衣服,他只是寄人籬下,懂得如何討好別人。
但我不介意,他願意哄著我,我也樂意被哄。
畢竟,我已經耗光了家人對我的耐心,對我有這般溫柔的人只有他一個!
以前他的任何事我都不關心,也從不會和他一起出席任何場合。
現在只要他需要,客戶宴請、同事婚嫁、朋友小聚,我都挽著他的胳膊,學著夫妻恩愛,夫唱婦隨。
可是回到家,我們這對「神仙眷侶」就各回各的房間,像是合租的同事。不,他更像是酒店的服務員。
「老婆打擾了!」
「想喝點什麼嗎?」
「我睡得晚,有什麼需要隨時叫我!」
……
一開始我拒絕夫妻生活,我不愛他,也知道他不愛我,也懶得裝。
「沒關係,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來,我等你。」他表現得很體貼。
他關門離開時,我看見他繃緊的肩膀線條突然鬆懈下來,仿佛逃過一場劫難。呵呵,明明是我在成全他的體面,卻讓他做足了紳士姿態。
大概三個月後的某一天,我突然在他耳邊逗他:「老公,今晚可以。」
他愣了一下,是被逼到了牆角的慌張:「你確定嗎?我不想勉強你,我可以再等的,我不急……」
「我急。」
他直接語塞了。
「怎麼,你不願意嗎?」
他尷尬地愣了一下,隨後露出了那個慣常的笑容:「怎麼會?我很期待。」
記得那晚下著綿密的雨,我們都很緊張。
燈光下,他的身影莫名顯得單薄。
「要關燈嗎?」他問。
我還沒有回答,他就關上了燈。
我能感覺到他的觸碰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拘謹,且笨拙。嘴上說是他期待已久的事,卻像個被迫獻祭的祭品。
「還是算了吧。」我說。
他卻堅持要完成,全靠演技表現出深情、溫柔且幸福。
那晚之後,我們倆有點像是同事關係,每月都得有那麼一兩次例會,提前商量好時間,然後按部就班地完成。
一般他都會提前約好。「老婆,今晚我可以過來嗎?要晚一點哦,大概十一點左右方便嗎?」
「可以。」
「哦,好的,那你白天睡飽一點哦,我怕影響你休息。」
……
他總是小心謹慎,時刻觀察我,我一皺眉他就問:「疼嗎?」
「這樣好點嗎?」
「累不累?」
……
我有些冷淡,而他太過「體貼」。
4
我們禮貌地相處了兩年,有一晚他問我想喝點什麼,我回答「想喝點酒」。
他愣了一下,我一般的需求就是熱水或者熱牛奶。
「喝酒?」他有些意外:「好的,那就來點紅酒,不能多哦!」
「你陪我喝。」
「我還有一堆文件……」他臉上有一瞬間的為難之色,但馬上就變成笑臉,溫柔道:「算了,陪你喝。」
他穿著白襯衫,皮膚白,喝點酒就透出紅暈,渾身散發著一種特別的吸引力。
幾杯酒後,我問他:「你覺不覺得,我們有點不像夫妻?」
「怎麼不像夫妻呢?我知道我平時忙於工作,可能對你有所疏忽。有什麼不足之處,你儘管提,我努力修正自己。」他的表情很真誠,回答得卻像 AI 生成的官方發言。
我搖搖頭:「不,你沒有不足之處,我只是想更了解你。」
他的表情微微吃驚,像下定了決心似地說:「你想了解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
「從來沒聽你說過以前的事,我知道你有個相戀多年的女友……」
他眼神暗了一瞬,隨即溫柔道:「老婆,你在擔心什麼嗎?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早已煙消雲散了!」
其實我壓根沒有擔心什麼,他卻有些緊張地不斷想向我保證起來:「你放心,過去了的事,我絕不回頭。我爸出事後,我見識了人情冷暖的殘酷,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留戀。現在我每天都提醒自己,要警惕。工作上我不敢鬆懈,人品也得保持謙遜。不得罪任何人,即使是下屬,我也小心翼翼。因為我見過,高樓坍塌是一瞬間的事,牆倒眾人推。」
「我父親也曾輝煌過,沒日沒夜地工作,取得很多成績,但就是因為陷入複雜的情感關係,一步錯步步錯,最後很難周全脫身。他成了罪人,所有價值都被否定了。我一定不會和他犯同樣的錯誤。不感情用事,才能做正確的選擇。」
「我這條落水狗是你爸撈起來的,他願意培養我,還願意把你嫁給我,這都是天大的恩情,我永遠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他信誓旦旦地對我說了一堆,但我聽來,字裡行間全是「不愛」兩個字。
但我沒有什麼好抱怨的,因為我也明確地說過不愛。
他說他不貪心,如今,反而是我在貪心了。我確實配不上他,卻想從他那裡要更多。
他照顧我睡下,體貼地幫我蓋好被子,無聲地退出房間。
當門一關上,我感覺得到,我們之間始終有一扇關閉著的門,我走不進他的世界。
5
在他晚上加班的時候,我輕聲敲門,也當起了服務員:「打擾一下老公,我榨了點西瓜汁,要來一杯嗎?」
他一臉受寵若驚:「老婆,榨果汁這種事可以叫我做啊!」
「我又不是巨嬰,你工作那麼忙,我也想為你做些事。」
他眼睛閃了閃,似乎很感動。
我也開始關注他的口味,認真買菜,在網上學做美食,做好後等他回家。
他一回來很驚訝:「老婆,你做的?」
我點點頭。
「太厲害了!咦,為什麼是兩份?」
「一份是我做的,另一份是我點的外賣。我做的黑乎乎的,好像醬油放多了,怕你不愛吃……」
「怎麼可能不愛吃,老婆親手做的我肯定愛吃……」
那天,外賣他沒有動。我做的那份醬油放多了的,被他吃光了。
一晚上聽見他很多次到客廳倒水喝,我心裡偷偷樂。
他多可愛啊,真的是個討人喜歡的男人!哪怕不愛,能這樣哄我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了。
沒多久,他又買回了一堆胭脂蘿蔔,反覆洗凈,仔細削皮,片片均勻,他做得一絲不苟……我心裡甜甜的。
然而,這一批「緋霞脆」腌制好,他卻裝進三個玻璃罐里準備帶走。
「要給誰呀?」我問。
「哦,有個客戶上次嘗了『緋霞脆』,很喜歡,我答應送他幾罐。」
我心裡微微失望,明白他的認真付出並不是專屬於我,即使只是工作關係的人,他也會以同樣的態度為別人付出的。
而我,總又不自覺地期待自己對他來說要特別一些。
我開始喜歡在睡前纏著他喝一點酒。
酒精讓一切都變得柔軟,讓他的耳尖微微泛紅,讓他的眼睛格外溫柔,也讓我有了撒嬌的勇氣。
「再陪我喝一杯嘛。」
他無奈笑:「你酒量不好,別喝太多。」
可昨晚,我們都醉了。
他侵略般地爬上我的床,完全沒有了平日的拘謹,熱烈的喘息如森林大火蔓延天際,席捲了我的世界,坍塌墜落、地動山搖。
原來他也會失控。
原來他也會瘋狂。
我甚至覺得,那不是他!
天亮後,他又變回了那個滴水不漏的「好丈夫」,仿佛昨夜那個吻到我窒息的男人,只是酒精催生的幻覺。
昨夜,真的是他嗎?
晚飯時,一切如常。
我拿出撿到的那枚陌生紐扣放在掌心:「老公,你的東西昨晚落在我這兒了。」
他夾菜的動作突兀地靜止了,皺起眉頭盯著那枚紐扣,突然笑了笑:「哦,這是我同事的…………」
「你同事的?怎麼會在我床上?」
「昨天我在辦公區撿到,也不知道是誰的,就裝兜里還想著今天上班問問誰掉了扣子,結果忘記了,我明天問。」
他從我手心裡拿走紐扣,自然地裝進衣兜。
「哦,原來這樣啊,我今天還想了半天,覺得這紐扣不像是你的,我甚至懷疑昨晚……昨晚,簡直不像是你!」我裝作漫不經心地提到昨晚,臉早就發燙了。
他卻突然緊張起來,語調不自覺拔高:「當然是我啊!怎麼可能不是我!」
他又像被自己嚇到似的,迅速壓低成慣有的溫和:「昨晚真是抱歉了,我喝了酒很失態,讓你受累了吧?我實在是不該喝那麼多……」
「夠了!」我突然被氣到了,猛地拍桌子,震得玻璃杯里的水都晃了出來。好像憋了很久,一股無名火從胃裡直衝咽喉:「蘇杭,你這個人怎麼回事,非要當個假人嗎?能跟我說人話嗎?我不要嫁一個完美的機器人,我想要一個真實的你!昨晚的你才像個活人!」
「對不起!」他錯愕地看著我,眼中閃現複雜的情緒,竟然像是極其痛苦和無助。那種痛苦似乎有著難以承受的重量,讓他埋下了頭。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口無遮攔,可能說了傷害他的話。他沒有錯,錯的是我,是我在貪心。
「對不起,老公……」我本想道歉,眼淚卻委屈地涌了出來,我突然泣不成聲,「我……我愛上你了!」
他整個人僵住了,抬起頭看我,鏡片後的眸光一閃。可下一秒,他的眼神又像被燙到一般連忙收走,無處安放地不知道該落在哪裡。
他向我伸出手又縮了回去,最後試探地輕輕擁抱了我。
「對不起。」他在我耳邊又低聲地重複了一遍。
6
蘇杭生日那天,我們一家去餐廳為他慶祝。
我也偷偷給蘇杭準備了生日驚喜。
我用了三個小時把自己打扮一新,認真地化了妝,打理了頭髮,穿上了精心挑選的煙粉色真絲裙。這兩年我瘦下來很多,腰肢比去年窄了不少,胸口卻豐潤得剛好撐起領口的手工褶皺。鏡中的女人讓我有些陌生,卻又欣喜,這是新的我!
大家都誇讚我氣色好,像變了一個人。
蘇杭看到我的時候呆住了。
「你在看什麼?」
「看仙女下凡!……咦,我剛想說什麼來著,一看到你就忘記了。」蘇杭懵懵地摸摸頭,他總是會逗人開心。
他幫我拉開凳子時,伸手在我腰後虛虛地護了一下。夾了一塊清蒸鰣魚,細心地挑去刺,再放到我碗里。
姑姑笑著誇讚道:「黎黎好幸福,果然嫁對人…………」
「是我高攀了黎黎。」他回答得謙虛得體。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要孩子啊?」
「姑姑,我們還想多過幾年二人世界。」蘇杭撒嬌道。
以前,我很討厭和家人們一起吃飯。現在不一樣了,因為有他在,我就變得很輕鬆,往往一句話都不用說。他知道我什麼時候不想說話,會幫我回應對方。
我爸說:「蘇杭,你上個月那個併購案做得漂亮,老喬在董事會上誇你了,說你很努力啊。」
「爸,我當然得努力,不然配不上黎黎,也對不起您的栽培。」
我爸聽得臉上笑意盈盈,對這個女婿不要太滿意。
我在去衛生間的走廊,突然聽到刻意壓低的嗤笑:
「瞧見沒?蘇廣臣那個兒子,跟他爹長得真像。」
「老的小的都一副斯文相,骨子裡爛透了……他爹風流成性,三妻四妾的,他肯定也是個小壞種!」
「他現在還是挺風光的,娶了一個老闆的女兒。」
「風光什麼,再風光也是罪犯的兒子,是他爸搜刮民脂民膏養出來的小蛀蟲,本性是不會變的。現在不過是學了一套諂媚的本領,給人家當狗……」
我聽了忍不住地憤怒,想衝上去理論,這時一隻微涼的手突然從背後握住我的手腕——是蘇杭。他眼神平靜,對我輕輕搖了搖頭,手上用力,要拉我走。
我卻倔強地甩開他的手,沖了過去。
「原來大男人也會背後嚼人舌根啊!」
那兩個正在點雪茄的男人愕然轉身。
「蘇杭父親的錯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法律都沒給他定罪,你們憑什麼給他定罪?他已經因為不是自己的錯誤承受得夠多了,他是靠自己的優秀和毅力走到今天……」
蘇杭攬住我的肩,沒有看那二人一眼:「走吧,大家在等我們切蛋糕。」
穿過走廊,他一直擁著我。
「你幹嘛不讓我說完,我還沒罵他們呢。」
「讓他們說去吧,這種話我聽多了,無所謂。老婆……」他停下腳步,聲音悶在我發間,「謝謝你。」
他仿佛喃喃自語般莫名其妙道:「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7
晚餐結束後,我和蘇杭沒有回家,而是去了我提前訂好的酒店。這裡可以俯瞰江景,有超大玻璃泳池,頂層酒吧有來自世界各地的雞尾酒。
酒吧正對整條江灣,夜風帶著濕漉漉的氣息。在凝望城市燈火的那一刻,他出奇地沉默,整個人好像飄走了。
好想知道他在想什麼,即使近在咫尺,我也覺得觸碰不到他。
我悄悄走到中央的鋼琴旁,今夜為他準備了一首鋼琴曲。
「老公,」我盯著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有點顫,「生日快樂!謝謝你……包容我!」
我看見他直了直身體,抿緊著嘴角,手中的酒杯微微抖動,微笑地看著我,驚喜又感動。
《獻詞》是舒曼寫給新婚妻子的曲子,在我的指下流淌,那些熾熱的、纏綿的旋律,像我難以說出口的情話。
蘇杭的眼睛亮亮的,仿佛有星星落入鏡片後那雙好看的眼睛裡。
一曲結束,他為我鼓掌,迎上來將我擁入懷中:「老婆,謝謝!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就在這時,一陣濃烈的香水味突然切入我們之間,轉頭看見一位穿著深 V 紅裙的女人:「小杭,真巧啊!」
「蔡總?」蘇杭立刻鬆開環著我的手,我注意到他的耳尖突然變紅。
「哎呀,」女人嬌嗔著拍他肩膀,「說了多少次叫姐姐就好。」她的目光像掃描儀一樣從我臉上滑到裙擺,「剛才有幸看到了感人的一幕,原來今天是你的生日啊。生日快樂!回頭姐姐給你補禮物哦。」
蘇杭客套地微笑:「姐,您客氣了!」
「客氣什麼,你還不是送我禮物。我超喜歡吃你做的『緋霞脆』,簡直上癮!」
「您不嫌棄就好。」
「怎麼會嫌棄,上次的三罐拿回家,我很快就吃完了。」
蘇杭笑得臉紅了:「喜歡的話我再給你做。」
「那太麻煩了吧?」
「給您做,一點都不麻煩。」蘇杭回答得很快,也笑得很好看。
原來,蘇杭上次做的「緋霞脆」,就是給這位蔡總的啊!本來以為是給男客戶,沒想到,是這麼好看的女人,我心裡酸起來。
「那太好了,哈哈!」蔡總笑得很爽朗,「今天我約了朋友,不打擾你們小兩口恩愛了!」
蔡總瞟了我一眼,搖曳生姿地離開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覺得那眼神有點意味深長。
我知道自己突來的醋意完全沒有道理,我甚至羨慕那些可以吵架的夫妻,我也想狠狠地跟他吵一架,撒潑打滾,無理取鬧。
可在他面前,我就是做不到。
對著蔡總的背影,蘇杭低聲向我介紹說這是盛唐的副總,最近和公司有合作往來,沒想到在這裡碰見她。
他那麼坦然,那麼自然。
我點點頭,沒說什麼,目光卻又下意識穿過人群,去看那身顯眼的紅裙。她正走向角落的一桌客人,其中一個穿著藏青色西裝的背影非常熟悉,讓我的呼吸驟然停滯——
白子凡?
而他也正抬頭看向我的方向,目光交匯的一瞬,慌得我心臟漏跳半拍。
是他嗎?怎麼可能是他?
那個我曾熱烈愛過,卻把我的床照傳上網絡的渣男,他不是在坐牢嗎?
一定是我的錯覺吧,那人只是太像他而已。
我還是在一瞬間慌亂地收回目光,額頭冒汗,心跳也亂了。
「老婆,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沒事。」我抓住他的手腕的瞬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老公,我們……回房間吧。」
「好。」
8
套房內,江景落地窗映著兩岸霓虹,卻像無數雙閃爍的眼睛,四面八方地盯著我,讓我心煩意亂。
「老婆,怎麼突然不開心了,是因為蔡總嗎?」
蘇杭很敏銳地覺察到了我的情緒,我不想提白子凡,也就順勢點點頭。
此時,我已經認定那不是白子凡,是我的錯覺。
「她對我來說只是客戶。」蘇杭蹲下來平視我,拉著我的手,誠懇地告訴我蔡總是很重要的客戶,他確實想要討好她,但絕對只有工作來往,完全沒有別的想法。現在公司很多人都瞧不上他,他想要做出成績,不只是埋頭努力就行的。很多低聲下氣的事,也必須得做。
「是我胡思亂想了,對不起,老公。」此刻,我覺得其實我完全理解他,「我也不希望自己變得這麼神經質,對你是負擔吧?」
他笑了笑,忽然捧起我的臉,落下一個輕如羽毛的吻:「你吃醋的樣子很可愛。」
「老公,我們要個孩子吧!」我偷偷告訴他,我在備孕,偷偷吃了一個月葉酸了。
他眼中是驚喜:「好!太好了!」
正在甜蜜時,茶几上的手機傳來一聲震動。
蘇杭的手機螢幕彈出一個未知郵件:「今晚,你老婆……」
「工作上有點事,我處理一下。」他神色緊張,抓手機的速度驚人地快。
我隱約看見那幾個字,心中狐疑,但是只點點頭。
他拿著手機快步去了陽台,透過玻璃,我看到他在與人通話。情緒似乎有些激動,猛地扯鬆了領帶,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側臉像被冰封的火山,泛著我從未見過的陰鷙。
我怔怔地望著這個陌生的蘇杭,這個永遠溫潤如玉的男人,即使別人背後罵他,罵他父親,他都平淡如水,此刻卻渾身散發著可怕的獸一般壓抑的憤怒。
然而,短短兩分鐘,他就神色如常地回來了。
「工作上有點小麻煩。已經解決了。」他笑起來的樣子依舊溫柔,只有微微泛紅的眼角泄露了端倪,眼底的寒意還未散盡。「等我洗個澡。」
他極力掩飾著自己的情緒,帶著手機去浴室,這更讓我狐疑。
那奇怪的郵件在我腦子裡揮之不去,鬼使神差地,我打開酒店套房配備的電腦,用他的常用密碼登錄了他的郵箱,過程很順利。
浴室的水聲傳來,我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系統提示「新設備登錄驗證」,我咬著嘴唇點擊了「信任此設備」。
郵件全是些工作往來,最新的郵件已經被刪除,不過我還是點開郵件回收站找到了它!
「2025/05/1023:17
未知來源:
你睡了我老婆,我也得睡你老婆,這事才算完。
「2025/06/1604:49
蘇杭回覆:「這下我們兩清了吧。」
6 月 16 日?我努力搜尋記憶,好像那正是宿醉醒來後,我在床上發現陌生紐扣的早晨。
最新一封郵件是十分鐘前:
「今晚,你老婆……留給我!」
我腦子像被重擊一般一片空白!
我慌忙掏出手機打算拍照,可就在對焦的瞬間,螢幕卻突然跳轉成登錄介面:「會話已過期」。刷新後,整個回收站空空如也。與此同時,浴室門鎖「咔嗒」響起。
顯然,我在電腦登錄郵箱時,已經驚動了他。
9
蘇杭拿著手機站在我面前,他渾身濕漉漉的,腰間圍著浴巾,頭髮還在滴水。他根本還沒來得及擦就衝出來,手裡拿著手機,眼裡卻全是緊張。
看到我坐在電腦前,我們四目相對,空氣凝固。
「回收站的郵件呢?」我先開口,聲音比想像中平靜。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什麼郵件?」
他在裝傻,可他緊張的眼神出賣了他。
「你剛刪除的郵件!那個人是誰?」我聲音顫抖。
「我沒有刪除郵件。老婆,你肯定是不是誤會了?我常常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垃圾郵件,設置了系統自動按時清理。」
他撒謊的能力很強,語氣很平穩。
「那你突然衝出來幹嘛?」
「我……」他總算語塞了。
我再也繃不住,眼淚決堤,嘶吼道:
「那晚的人根本就不是你,對不對?你可以不愛我,可以離婚,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要這樣羞辱我?」
我撲上去捶打他胸口,他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是我!當然是我!」
他眼神很篤定。
我卻知道他在撒謊,鄙夷地看著他。
我咬牙切齒地帶著報復地說:「絕對不是你!那晚的事,你根本做不到!」
他眼睛泛紅,突然用力地將我一把拉入懷中,冰涼的吻堵住了我的嘴,瘋狂地索取。
我反感地扭過頭。
「你幹嘛?」
他一把將我抱起來,扔在大床上,濕漉漉的胸膛壓下來。
「看清楚,是不是我?」
他眼中竟然淚光涌動,水珠從他睫毛墜到我臉上,分不清是什麼。
那是我們第一次亮著燈,也是我第一次見到這樣氣勢洶洶的他!
我抵抗不了他的攻勢。
他的身體還是濕的,皮膚涼涼的,我像摟著一條在海面上起伏的鯨魚,完全任由他帶我穿行窒息的海底和翻滾的浪潮。
我看到他是自由的,我看到他眼中真實的情慾和抵死的纏綿。
「我愛你老婆,我愛你!」他劇烈喘息。
這是他第一次說愛我。
可這算什麼?這能證明什麼?
事後他是摟著我睡的,摟得很緊,我能聽到他的心跳。
「我愛你,老婆!」他又在我耳邊說了一遍,聲音輕得像怕驚碎什麼,「好怕失去你……你相信我好嗎?」
我沒有回答。他的體溫透過後背傳來,太溫暖了,我終於等來了這溫暖,卻有些刺痛,近乎殘忍。
我也好想相信他,只恨那些被刪除的郵件我看得清清楚楚!
那些文字,散發著難以想像的惡臭。
此刻我們之間像被割裂出一道深不見底的陰影。
10
我們的生活恢復了平靜,卻像暴風雨前的海面,暗潮洶湧。
他比從前更加體貼,每日噓寒問暖,我也學著他一樣,掩飾自己的情緒,但我做不到他那麼好,連簡單的微笑都很難。
「今晚我留下來陪你。」他輕聲說著,在我床邊坐下。
「我一個人習慣了,身邊有人睡不著。」
「好。」他的動作僵在半空,最終只在我額間落下一個克制的吻。
房門緩緩關上,他落寞的影子。
我們之間始終隔著那一扇門!
廚房裡傳來熟悉的聲響,蘇杭又在精雕細琢般地做那道緋霞脆。
「老婆,是給你做的!」
「最近沒胃口,送給你同事吧。」
我可能比蘇杭更渴望假裝那件事從未發生,不過是幻覺,是垃圾郵件。可我天生就是個敏感的人,像只受過傷的貓,對任何潛在的傷害都保持著本能的戒備。
這個認知讓我既悲哀又清醒:我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不能再把任何人當作我的全世界。
我聯繫了之前學校音樂社團的幾個好朋友,他們有的是銀行職員,有的是實習律師,都離曾經的音樂夢想相去甚遠。
因為當年的社團我是「金主」,他們都叫我老大。
其中一個朋友推薦我去了音樂培訓機構做鋼琴老師,每周三次課,教孩子們彈奏簡單的曲子。站在琴房裡的感覺很好,至少讓我暫時忘記那些凌亂的思緒。
蘇杭對此表現得異常支持。
只要時間允許,他都會準時出現在機構樓下,靠在車門邊等我。他遠遠望見我便會露出笑容,陽光灑在他身上,那模樣任誰看了都會覺得是個完美的丈夫。
好朋友里有一個叫張漫的姑娘,現在是實習律師。她看見蘇杭就流下了羨慕的口水:「老大,你吃得真好!」
以前她是一個正義感極強的女孩子,在學校看不慣我大小姐的派頭,罵我「裝叉犯」。但有一次我們共同為被霸凌的同學挺身而出之後,反而變成了朋友。
上次相聚時,她吐槽自己事業不順,至今還沒考到律師證,領導壓榨,同事排擠,一身負能量。
我單獨約她見面,說有事拜託她。
我說我要查蘇杭!
「你瘋了!那麼好一個老公怎麼可能……」
但是當我給她出價之後,她馬上堅定地說:「查他!老大,我幫你查他個底兒朝天!」
11
三天後,張漫就告訴我,蘇杭私下見了蔡總,兩人在米其林三星餐廳里談笑風生,雖然舉止顯得親昵,倒是沒有什麼越軌的舉動。
「有照片嗎?」我問。
張漫臉紅地說:「被刪了。」
原來張漫偷拍時被蔡總當場抓包,那女人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徑直走過來,問她為什麼要拍照。還好張漫急中生智說自己喜歡她的裙子,想搜同款。
蔡總禮貌地請她刪掉照片,並且告訴了她裙子的品牌和貨號!
「還好我機智!」張漫的語音裡帶著劫後餘生的雀躍。
我無奈嘆息,心想這張漫怪不得事業不順啊,這偵查水平分明就是個菜鳥!
不過她並非一無所獲,她幫我查到蔡總是單身,兩年前離婚,前夫是大學老師。蔡總事業飛升,收入是老公的十多倍,被老公主動提了離婚。
發郵件的人有可能是蔡總的前夫嗎?
我故意接近了這個大學老師,旁聽了他的講座,感覺他是一個熱愛學術的很純粹的人。課後我假裝請教問題,他耐心解答,對我並無特別的反應,目光親切、認真、澄澈。我意識到,他絕對不是會發那種齷齪郵件的人。
難道蘇杭還出軌了別人?
張漫已經開始打退堂鼓了:「我跟蹤他一個月了,除了公司和家裡,就是見客戶,不像是出軌的人啊!」
我卻固執地堅持一定有人!
我清晰地看到那條信息,他出軌了有夫之婦!
蘇杭突然在早餐時主動說他和蔡總見面了,談了很多公司未來合作的構想。黎氏要把盛唐的虧損的文創產業,改成養老經濟,要把整個企業以最低成本完成轉型。
蔡總說要請我和他一起吃飯,我答應了。
我和蘇杭一起赴約。
晚餐訂在雲端餐廳。電梯門打開的瞬間,我第一眼就看見蔡總身邊站著的人影——修長的身形,好眼熟!
白子凡!我差點喊出聲。
他西裝革履的模樣與記憶中那個在修車廠罵著髒話的少年重疊又分離,相似又迥異。
「小杭啊,」蔡總紅唇揚起,「這是我們盛唐的財務總監李雲舟。李總為了見你,特意從帝都總部飛過來。」
那人與蘇杭優雅握手時,與我視線相撞,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
蘇杭的手適時扶上我的後腰,溫熱的觸感讓我猛地回神。
他替我拉開椅子,我僵硬地坐下。
蔡總晃著紅酒杯,笑意盈盈地介紹道:「李總監是帝都人大的高材生,之前在龍頭企業擔任高管,我們盛唐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挖到的。他一直非常非常欣賞你的退休社區項目。」
蘇杭立即敬酒,臉上堆滿商業化的笑容:「李總真是精英,久仰久仰!」
李雲舟輕輕碰杯,目光卻落在我身上:「蘇總說笑了。您嬌妻在側,事業進階,才是真正的人生贏家!」
我儘管微微發抖,還是極力讓自己保持鎮定。
仔細看這個李雲舟,西裝筆挺,舉止得體,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與記憶中那個穿著髒兮兮工裝褲的少年判若兩人。
他會是白子凡嗎?白子凡是個高中都沒畢業的小混混,怎麼可能和眼前的男人是同一個人?
12
我第一次見白子凡,是高三的時候,因為扭傷了腿不方便上雅思課,我爸派了個公司的小司機接送我,風雨無阻。
這個小司機叫白子凡,是一個非常帥氣的小伙子。身材高挑,穿著體恤,胳膊線條緊實有力。平頭修剪得極短,左耳戴著銀色耳釘,漫不經心地嚼著口香糖。
我之前從未見過他。
「我是臨時工。」他呵呵笑道,他說他姐姐是我爸公司的員工,因為他車技好,推薦他兼職司機。
白子凡突然彎腰,將我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到座位上,我一陣臉紅。
其實,我腿扭傷是假的。
我喜歡音樂,喜歡鋼琴,由我出資,在學校和幾個朋友組成了音樂劇社團。我們排練已久的演出突然被學校取消了,原來是我爸直接給校長打了電話,說高三了,希望這些興趣愛好不要影響孩子們學習。
爸爸已經給我聯繫了國外的商學院,一切都打點好,但英語必須要通過考試,他給我請了英語老師。
我假裝扭傷了腿為藉口,不想去,沒想到我爸派人專門來接送我。
網上有人自稱是老城區劇院的經理,可以給我的音樂劇提供場所。我很開心,迫切地想要去看場地。
我跟白子凡說:「送我去趟老城區劇院,我約了朋友,有很重要的事。」
「不行。」他單手打方向盤轉彎,「我拿了你爸的工資,就聽你爸的。」
「他給你多少?我給你雙倍!」
他不吭聲。
「三倍!」我繼續加碼。
他依然不為所動。
「你這個人做個兼職咋這麼古板!」
後視鏡里,他眼神鄙夷:「大小姐以為錢能買通一切嗎?」
他油鹽不進,對我爸交代的任務一絲不苟。
「停車!我腿太疼了,前面藥店你給我買瓶紅花油吧。」
他無奈停車,等他買完藥出來,我已經開上車跑了。我跟他揮手拜拜,後視鏡里,看見他站在街邊憤怒地對我豎中指,我得意地哈哈大笑。
逃脫他後,我見到那個自稱劇院經理的網友,見面地點居然是劇院後面的巷子口。
「小妹妹,場地費得先付三萬定金。」這人短袖髒兮兮的,說話一嘴二十年的煙焦油味撲面而來。
「我得先看場地。」
「付了定金就讓你看。」他晃了晃手裡的鑰匙,眼珠子亂轉,看我的拐杖,看我的香奈兒小包,看我身後的奧迪 A8……
「那算了!」
我意識到他可能是騙子,轉身想走,竟然被他一把拉住:「你耍老子呢?」
他噴出的煙圈糊在我臉上,另一隻手已經往我包里摸。
我抬起拐杖朝他砸去,然後飛快地轉身跑走。
他吃痛鬆手,大概也沒料到我這個瘸子突然健步如飛,愣了幾秒才追了上來。
身後傳來他粗鄙的咒罵聲,腳步聲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