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就說吧!他肯定還是記仇的!!!」
撮合婚約這種事既然應承下來了,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我想了想,親自給季元祁寫了封帖子,又邀柳小姐去游湖。
這樣到時候他們碰面,在遊船畫舫上,就可以培養感情了。
我滿意地點點頭,感覺自己很是明智。
讓宮女去送了帖子。
宮中無事,我便啟程去了長公主府。
長公主府在內城城東的明崇坊,達官顯貴們的府邸也都在這附近。
我剛進府,幾位幕僚齊齊迎上來。
「參見公主殿下!」
懷玉是個清秀文弱的書生,逸塵是個儒雅溫潤的琴師,尹竹是個俊美飄逸的道士。
他們便是我剛立府時,送進來的幕僚(美男)們。
現在齊齊地站在我面前,果真養眼。
我愉悅地拂袖:「陪本宮聊聊天便可。」
長公主府的花園內。
亭台水榭。
逸塵風度翩翩,琴聲悠揚。
懷玉站在長廊上,背手執卷,輕聲頌詩,秀骨清像。
尹竹跪在我身側,抽出一簽,微微笑開:
「殿下近日運勢不錯,煩憂之事可解。」
我拿著那支上上籤:「真的嗎?」
「必然是真的,殿下放寬心,順其自然便好。」
尹竹衣袂飄飄,頗有種仙風道骨的姿態。
看著眼前靜謐美好的畫面,我的心情舒緩了很多。
等後宮再穩一穩,我便可以回公主府了,日日美男相伴,不亦樂乎?
想到這裡,我滿意地勾唇。
「誒誒誒!謝小將軍,您別硬闖啊——」
下人驚慌的聲音傳來。
我愣了愣,轉頭就對上謝之硯那雙隱含怒氣的眸子。
8
空氣安靜。
連琴聲都停了。
我眨眨眼:「謝小將軍,你……不是應該在游湖嗎?」
謝之硯的目光掠過撫琴的逸塵、背詩的懷玉、倒茶的尹竹,最後落在我身上。
他似笑非笑:
「臣也想問,殿下此刻,不應該同臣一起游湖嗎?」
我哽了哽,莫名心虛。
本來想著,既然謝之硯拒了柳尚書的拜帖,我若是直接命令他去見柳小姐,一定會激起他的反骨。
所以信中,我只寫了自己約他一敘。
等他到了地點,見了柳小姐,自然會有人告訴他實情。
這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和柳小姐一起游湖了。
多麼浪漫的故事啊……
但他怎麼不按話本子上寫的來呢!!!
我輕咳一聲:「我這不是在給你們製造機會嘛……你不喜歡這樣?」
謝之硯一字一頓:
「臣、非、常、不、喜、歡!」
七景亭內的溫度有些低,身旁的尹竹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我頭痛地揉揉眉心。
也對。
民間媒人說親時,媒人也應當在場調節氣氛的,孤男寡女單獨遊玩會有些尷尬。
他不喜歡也正常。
「行吧。」我起身,「那我也去。」
謝之硯微怔了下:「真的?」
我轉頭看他:「不然呢?愣著幹嘛?你還游不游湖了?」
算了,就順他這麼一回吧。
雖然失去了和幕僚(美男)們相處的機會。
但謝之硯長得好看,雖然不是我的,也將就看看吧。
視線里。
謝之硯抿了抿唇,耳根染上可疑的紅暈:
「來了。」
9
遊船畫舫內。
我四處觀望:「柳小姐呢?」
宮女梨兒低頭回覆:「早就……走了。」
梨兒是我今晨派來傳話的。
我皺眉:「你怎麼不知道留一下?她是要跟謝小將軍一起游湖的。」
梨兒小心翼翼地抬頭瞄了眼我身側的謝之硯:
「就……就是謝小將軍,將人……請走的……」
我:「?」
回頭看向謝之硯。
他坐在雕花欄杆的桌案旁,漫不經心地給自己斟了盞茶。
我:「……」
提著裙擺在他對面坐下,我質問道:
「柳小姐有些羞怯,我好不容易才將她勸動,來跟你一起游湖,你將人趕走做什麼?」
謝之硯抿了口茶:
「臣不想同她一起游湖。」
「而且臣也沒趕她走,只是道了歉並且派人送她回去,不算失了禮數。」
突然覺得他有些莫名其妙,我咬牙:
「你不想同她游湖,為什麼剛回京就匆匆來找我促成這段姻緣?」
「現在我來做媒,你又不配合,到底想幹嘛?」
謝之硯放下茶盞,定定地看向我:
「殿下誤會了,臣不喜歡柳小姐。」
我:「……」
好好好!
好你個嘴硬的謝之硯!
為了跟我作對,連不喜歡人家這句話都說出來了!
我終於敗下陣來:「你是不是不知道怎麼討姑娘歡心?」
謝之硯的指間若有所思地在杯緣摩挲:「殿下說,應當怎麼討?」
「自然是製造偶遇巧合,投其所好啊!」
他眸光落在我身上:「那殿下喜歡什麼?」
「美男——」我剛蹦出了兩個字,立馬噤聲,轉移話題,
「當然了,其他姑娘跟我喜歡的肯定不同……」
謝之硯的眸底輕顫了下,苦笑:
「是啊,殿下是長公主,與尋常姑娘怎麼可能一樣呢。」
我點頭認同。
確實,其他姑娘就算心中再喜歡美男,也不可能同我一樣在府中豢養的。
畫舫游到湖心的時候,已是傍晚。
我斜倚在美人靠旁,托腮看著湖面的美景。
餘光不經意掠過對面的謝之硯。
他穿著玄色暗紋直䄌長袍,側身遠眺。
身形頎長,額前碎發吹落,夕陽的光灑在他臉上,半明半暗,莫名好看。
我的心口跳空了下。
他要是能入長公主府做我的幕僚(美男)那該多好。
這個念頭一出,我立馬拍了下自己的腦袋。
季鳶啊季鳶!
你在瞎想什麼啊!!!
聽到聲音,謝之硯轉頭。
我尷尬地笑笑:「那個……我的步搖好像勾住鐲子了,能幫個忙嗎?」
謝之硯:「……」
10
回宮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我有些心不在焉地往公主殿走去。
「姐姐。」
我停下腳步,看向謝淑:「淑妹妹?」
這幾日,謝淑開朗了一些,也會來找我請安,還會跟其他妃嬪聊天了。
是件好事。
她靦腆地笑笑:「聽說姐姐今日與我阿兄一同游湖了?」
我點點頭:「算是吧。」
「那姐姐覺得,我阿兄好看嗎?」
我一愣。
腦海里全是傍晚時的景象。
夕陽正好,微風正好。
謝之硯俯身過來,骨節分明的指節輕輕攥住我的手腕,另一隻手輕輕理著我髮釵上的流蘇。
我們離得很近。
近到我能看到他胸口的一起一伏,鼻尖縈繞著清冽的雪松香。
西北獨有的味道。
那一瞬間,我被該死的美色所誘惑,竟然覺得如果我是柳小姐該多好!
真是瘋了!
我晃了晃腦袋,企圖甩掉腦海里亂七八糟的想法。
「謝小將軍自然是目若朗星、少年驍將。」
謝淑嘿嘿一笑:「姐姐覺得好,那便好。」
看她笑得天真爛漫的模樣,我忍不住捏捏她的臉蛋,想到那夜她說用她阿兄換首飾的話。
這小丫頭,肯定又惦記庫房那點東西了。
「那明日,再同我去挑幾件你喜歡的。」
謝淑眼睛一亮:「謝謝姐姐!」
她抱著我的胳膊一起走,小聲開口:
「我問過阿兄了,他確實有八塊腹肌。」
「姐姐你想的話,可以讓我阿兄給你看看摸摸。」
我腳步一頓:「啊?這好嗎?」
「這有什麼不好的?」謝淑眨眨眼,「阿兄肯定非常樂意!」
我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腹肌給看還給摸?
這是想讓我提前幫柳小姐驗驗貨?
好悶騷一男的。
此時,
月下獨自黯然傷神的謝之硯打了個噴嚏。
「?」
11
妃嬪們日日來我的公主殿。
夜夜獨守空房的季元祁終於坐不住了。
他一下早朝就往我這跑。
甚至讓我騰了個地兒給他批奏摺用。
但是那些妃嬪眼裡只有珠寶首飾,相互品鑑,還換著用,直接忽視了皇帝。
季元祁:「……」
看他幽怨的眼神,我有些無奈:「是時候該立個皇后了吧。」
季元祁想了想,搖搖頭:「都不合適。」
「如今端貴妃性子穩了,賢妃性子也溫和了許多。」我不解,「你若是覺得都不行,那便再從世家大族中挑個知書達理的,總有合適的。」
季元祁嘆氣:「再等等罷。」
我托腮,看著院中聊得正歡的一堆妃嬪,想到了自己府內看不見吃不著的美男。
「可是我想出宮了。」
季元祁看看我:「話說,阿姐準備何時贅個駙馬?」
駙馬?
腦子裡閃過一個身影,我立馬搖搖頭:
「為何要贅駙馬?我如今一個人也挺好呀!」
季元祁撓撓頭:
「住在行宮的母后來信了,說你年紀也不小了,我這個做胞弟的應當替你物色個好的。」
我:「……」
季元祁又撓撓頭:
「母后既然都這麼說了,阿姐你也得適當表個態嘛,比如辦辦宴會什麼的。」
我癱在貴妃榻上:「知道了知道了……」
之前我還替別人撮合婚事呢。
現在好啦,自己被催婚了……
12
馬上到穀雨了。
我便在長公主府設了穀雨宴,廣邀京中年輕的公子貴女一同參加。
我也提前回了長公主府。
剛下馬車,我便和不遠處的一雙視線對上。
明崇坊的道路寬闊,達官貴人之間的府邸離得並不近。
當初我剛選好長公主府位置的時候,旁邊正好有個辭官致仕的太傅府,太傅常年不在京城,這太傅府便空著了。
可是現在,謝之硯為什麼在這裡?
我眨眨眼:「老太傅不在京城。」
謝之硯點點頭:「所以這宅子,臣買下來了。」
我抬頭看了看牌匾,上面的字換成了謝將軍府。
我:「……那,喬遷快樂。」
謝之硯頷首:「謝殿下。」
說完,他邁步進了門。
我:「……」
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13
夜幕落下。
寢院中,我斜躺在搖椅上。
逸塵撫琴,尹竹溫酒,懷玉在一旁說著近日京城的趣事。
比如……
誰家的姑娘和書生私奔了。
誰家的紈絝賭錢又輸了。
熱鬧得很。
我笑笑,抬眸望月。
卻不自覺想起了謝之硯。
府邸相鄰,一牆之隔,我的寢院旁便是他的後院竹林。
他後來也沒主動找我聊柳小姐的事,我也不好總是催他。
現在沒由頭找謝之硯了,感覺心裡還空落落的。
覺得索然無味,我擺擺手:
「尹竹留下溫酒,你們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是。」
我閉上眼躺了會兒,風吹過竹林的聲音「簌簌」的,很安心。
伸出手:「給我倒杯酒。」
沒有回應,但是一隻酒盞就落在我的手上。
帶著薄繭的指腹擦過掌心,有些癢。
我閉著眼睛念叨:「你這天天摸簽子,都摸出繭子來了。」
還是沒有回應。
我忍不住皺了皺眉,睜眼轉頭:「尹竹,你……」
話卡在喉嚨。
尹竹跪縮在角落,身旁是出鞘鋒利的劍。
而我旁邊的軟墊上,謝之硯正跪坐在一旁,認認真真地溫酒。
我眨眨眼:「?」
「殿下,臣也可以溫酒。」
謝之硯淡淡掃了眼尹竹。
後者立馬行禮:「殿……殿下,奴先退下了……」
說完,一溜煙沒影了。
我:「……」
從搖椅上坐起來,身上的薄毯滑落在腿上。
「你怎麼進來的?」
「翻牆。」
「啊?」我轉頭看了眼高高的院牆,「從那兒翻進來的?」
「嗯。」
謝之硯熄了溫酒的爐火,抬眸看我:「殿下的穀雨宴,為何沒給我遞帖子?」
我懵了懵,確實沒想起來他。
「許是下人忘記了……」
謝之硯不語,把我手上的那杯酒拿過去一飲而盡。
我更懵了。
這位謝小將軍是心情不好,跑到我這來討酒喝了。
他忽然抬頭,深不見底的眸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我身上。
「臣就是為了殿下回京的。」
「殿下說忘掉以前的事,臣做不到。」
我心口一咯噔。
這廝為了報當年之仇,竟然特地不遠萬里回京!?
果然記仇得很!
頭痛地揉揉眉心:「那你想怎麼樣?」
良久。
謝之硯垂眸輕聲:
「之前只恨明月不獨照我,現在只願明月當照,我汲取一絲足以。」
我慢吞吞抬頭看彎月。
沒懂他話里的意思。
「殿下若不願,臣可不求名分,換種方式了卻當年之願。」
我更懵了。
不求名分?換種方式?
手背被帶著薄繭的大掌復住,謝之硯深呼吸:
「既然懷玉、逸塵、尹竹都可以,那臣也可以。」
14
似乎是酒的作用,他的耳根紅了一片,視線也緊張地輕顫。
不得不說,
褪去了殺伐氣息的謝小將軍,此刻確實勾人得很。
我還是沒想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鬼使神差,我開口問:
「謝淑說你有八塊腹肌,真的假的?」
謝之硯視線微怔。
他垂眸,解開衣帶,拉著我的手摸了過去。
我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繼而天旋地轉。
謝之硯躺在搖椅上,我的裙擺纏著薄毯坐在他的身上。
他仰臉看我:「殿下……」
我呼吸一滯。
這酒,真是太上頭了!!!
翌日清晨。
我從床榻上睜眼。
頭痛,嗓子痛,身上哪哪都痛。
見到躺在身側的謝之硯,我瞬間清醒了!
這廝簡直了!
復仇竟然用這種方式!
一開始還算隱忍克制,到後面……
想到昨晚的景象,我忍不住腿軟。
報仇用這種方式,還不如拿藤條抽回來呢!!!
謝之硯的手臂自然而然地搭在我的腰間:
「殿下……」
對上他濕漉漉的眸子,我眼角一抽。
怎麼覺得,他有種被滋潤了的感覺……
違和!太違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