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老弟將後宮封賞的大權交給我之後,
妃嬪們日⽇跑來找我獻殷勤。
傲嬌貴妃送我親手做的糕點:
「姐姐,我看上了庫房的玲瓏疊翠嵌寶簪……」
暴躁賢妃殷勤地給我捶腿捏背:
「姐姐,給我一對⾦絲纏枝花耳墜唄~」
我大手一揮:「賞!賞!賞!」
社恐淑妃坐不住了,拽來了意⽓⻛發的謝小將軍:
「我能不能……用我阿兄換⼀個……點翠嵌珠七珍冠……」
我:「???」
1
皇上老弟季元祁登基後,原先東宮裡的側妃們⼀同入了宮,成為了妃嬪。
⼿⼼手背都是肉。
於是,季元祁在掌管後宮事宜的⼈選上犯了難。
「端貴妃性⼦孤傲,賢妃脾⽓暴躁,淑妃⼜不愛與⼈走動。」
「她們三個都不適合掌管後宮。」
「剩下來幾個剛進宮的婕妤昭儀的,更不能擔此重任了。」
說罷,他眼神放光地看向我:
「阿姐,你先別去公主府了唄,留在宮⾥幫幫我!」
我翻著美男畫冊的動作⼀頓。
誒?
我還想著選點⼉幕僚(美男)跟我⼀起進公主府呢。
這下泡湯了……
腦海里全是母后搬去行宮別院時囑託我照顧胞弟的話。
我一咬⽛,忍痛割愛:
「⾏吧!」
2
我挺懶的,後宮裡各項事宜都交給了⼥官去做。
倒是有一項,有些棘手。
那便是對於妃嬪們的賞罰。
季元祁的這些美嬌娘們,原先就是各世家的掌上明珠。
進了東宮,母后對她們寬厚,老弟對她們縱容。
縱著縱著,都開始恃寵而驕了。
今日端貴妃搶了賢妃的廚子,明日賢妃又把端貴妃的狸奴拐走,這兩位爭得不可開交,還不小心把淑妃院子裡的名花都踩爛了。
於是,淑妃哭唧唧地在院子裡葬花。
新入宮的嬪妾們,嚇得瑟瑟發抖,更不敢出門了。
季元祁嘆一口氣:
「都是嬌嬌女子,惹人憐愛。」
「每回犯了錯,她們朝我撒撒嬌,我便捨不得罰她們了。」
「這一來二去,都越來越沒規矩了。」
「也怪我,若不是為了爭我的寵愛,她們也不會鬧成這樣……」
掃了眼他的圓臉圓手。
我:「……」
季元祁眉眼周正,身形紮實,雖然看著踏實放心,但屬實算不上好看。
為了爭他的寵愛?
我搖搖頭,普信了嗷老弟。
大啟富饒,國泰民安,官員戮力同心,偏偏妃嬪不和,屬實有些難搞。
目光瞥向桌案角落裡的一本簿冊。
我眉梢一挑:「我記得老弟你私庫里的寶貝不少啊。」
季元祁警鈴大作:「阿姐!那可是我費好大的勁兒四處搜羅來的——」
我睨他一眼:「你作為皇帝,能不能別那麼摳?」
季元祁:「……」
3
從季元祁的私庫里搜颳了些自己喜歡的寶貝送去長公主府。
我便讓人在御花園設了品茗宴。
赴宴的只有兩人,端貴妃和賢妃。
其他嬪妾紛紛稱病不敢來。
二人剛落座。
端貴妃就掃了一眼賢妃:「喲,幾日不見,賢妹妹瘦了啊?」
賢妃瞪了她一眼:「還不是因為端姐姐搶走了我從江南尋來的名廚!」
「你不也搶走了我的狸奴?」
我揉了揉眉心,這倆炮仗,一見面必互掐。
賢妃蹭的一下站起來:「狸奴身上寫你名兒了麼?」
端貴妃翻個白眼:「那廚子身上也沒寫你的名兒!」
「你!」
賢妃一拍桌子,暴躁地轉頭看向我:「長公主!你來評評理!」
我毫不在意地彎眸笑笑:
「這幾日,本宮從宮中庫房內尋了些稀奇有趣的玩意兒,二位妹妹一起看看?」
話音剛落。
一排宮女端著亮閃閃的木盤魚貫而入。
賢妃頓時沒了剛剛的氣焰,目光直直地盯著那些木盤上的首飾。
赤霞映雪珊瑚簪,夜闌星河點翠梳,雲鬢花顏金蝶釵……
端貴妃看她這副不值錢的樣子嗤笑了一聲:
「看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好像太傅府很窮似的——」
端貴妃的話還沒說完,視線就定在九鸞銜珠的鳳冠上,聲音硬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裡。
看呆了。
御花園安靜了好一會兒。
我挑眉:「好看嗎?」
她們一起點頭:「好看!」
「想要嗎?」
「嗯嗯!」
我這才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皇上將後宮封賞的權利交給本宮了,這守規矩的,好東西自然少不了。」
端貴妃戀戀不捨地把目光從鳳冠上挪下來:「規矩是什麼?」
我挑眉:「本宮便是規矩。」
賢妃在那對金蝶釵上摸來摸去:「我以後一定聽長公主姐姐的話!」
我擺了擺手:「廚子還回去,狸奴送回去,你們再各挑一個喜歡的首飾,這件事便這樣了了。」
端貴妃和賢妃對視一眼,默契點頭:「可以!」
然後,端貴妃立馬把鳳冠抱在懷裡,賢妃搶過金蝶釵護著,眼睛都亮晶晶的。
我忍不住笑笑:
「皇上與本宮都希望後宮和睦,若是下次再鬧,這些東西便要沒收了。」
端貴妃立馬表態:「姐姐說的哪裡話!我與賢妹妹何曾有過嫌隙!」
賢妃擠出笑容:「端姐姐知書達理,我喜歡還來不及,怎麼會同她鬧呢?」
「是嗎?那你倆抱一下。」
端貴妃:「?」
賢妃:「?」
我慢悠悠放下茶盞:「庫房裡的好東西可還有很多呢。」
下一刻,端貴妃和賢妃緊緊抱在一起,異口同聲:
「我們好著呢!」
我滿意地點頭:「繼續保持哦~」
「……」
4
一連好幾日。
端貴妃和賢妃日日一起賞花吃茶,還一起逗狸奴,打破了傳聞中不合的言論。
其他的昭儀婕妤們終於敢出門了,還來找我請安。
我給她們都送了些小首飾,順帶囑咐了下後宮的規矩,以和睦為主,若是有緣誕下龍嗣更好。
她們很開心,每日找我請安請得更勤了。
只是,一直沒見淑妃。
宮女說,前幾日淑妃哭唧唧地葬完花,就躲在屋子裡不出來了。
我想了想,親自到了淑妃殿。
殿院中,除了牡丹、蘭花這類的名花,還有些許鬱金香,據說是淑妃的阿兄從邊關給她帶來的。
如今都被踩了個稀巴爛。
但淑妃性子軟,又怕生人,所以一直都沒出來要說法,只敢躲在殿里哭。
我走進去。
宮女見到我剛要稟報,我擺了擺手讓她退下。
寢屋的門半開著,裡面傳來低低的抽噎聲。
「阿爹,阿兄……嗚嗚嗚我想回家……」
「宮裡的人我都不認識,也不好相處嗚嗚嗚……」
「她們好壞嗚嗚嗚,我要讓阿兄揍她們嗚嗚嗚……」
我腳步一頓,就透過門縫,看見淑妃趴在桌案上,一筆一划地寫著送回家的書信。
據說這幾日,已經差人送了二十封信回去了。
似乎聽到了聲音,淑妃轉過頭來,眼睛腫成核桃,和我對視個正著。
我:「……」
淑妃捂著眼睛:「嗚嗚嗚這麼丑還被人看到了,不活了嗚嗚嗚……」
我揉揉眉心,感覺有些棘手。
也不知道驍勇善戰的謝將軍,怎麼養出這麼軟包子女兒的……
無奈地嘆口氣,我推門走了進去:
「聽說了淑妹妹的事,我過來看看,近幾日可還好?」
淑妃搖頭又點頭:「挺好的……」
淑妃雖說是去年進宮,但如今不過才十五歲。
還是個懵懂的女娃娃。
我在她身旁的貴妃榻上坐下:「過幾日便是寒食節,可以出宮回家住上幾日。」
「真的?」
我點頭,幾個宮女端著亮閃閃的木盤走了進來。
點翠鑲珠玉額墜,金絲嵌寶雙鳳簪,翡翠碧璽金耳鐺……
淑妃的核桃眼微微睜大。
我揉揉她的腦袋:「聽聞淑妹妹院中的花被踩爛了,我來送些補償,喜不喜歡?」
淑妃有些呆愣:「可是我院中的花不值這麼多錢。」
我笑笑:「送給你便拿著。」
「端貴妃只是性子傲氣了些,賢妃只是脾氣不好了些,別同他們計較。」
淑妃懵懂地點點頭。
想到什麼,我問:「你兄長回京了嗎?」
「在路上了。」
「他有沒有什麼心儀的人?」
淑妃搖頭:「沒聽說。」
謝將軍一雙兒女,謝小將軍謝之硯和淑妃謝淑。
戶部尚書近日在給嫡女尋婚配,瞧上了剛及冠的謝之硯,托皇上又托到了我這裡,讓我幫忙促成一段姻緣。
尚書嫡女德才兼備,小時候我也見過謝之硯,長得不錯。
倒是可以撮合撮合。
我又確認了一遍:「沒長殘吧?身材怎麼樣?」
淑妃:「……沒,好像比小時候更帥了,腹肌有八塊。」
我滿意地點點頭。
那就好。
淑妃偷偷瞄了我幾眼,恍然大悟。
5
後宮恢復了一片祥和寧靜。
妃嬪們日日來找我獻殷勤。
一轉眼到了寒食節。
眾妃嬪聚在公主殿內。
端貴妃拎著親手做的糕點給我請安,滿臉期待:
「姐姐,我看上了庫房的玲瓏疊翠嵌寶簪……」
我淺嘗一口,擺擺手:「自己拿。」
「謝謝姐姐!」
端貴妃眼睛一亮,歡快地小跑離開。
賢妃在一旁殷勤地捶腿:「姐姐,我手法怎麼樣?」
我滿意地點頭:「不錯。」
「那……給我一對金絲纏枝花耳墜唄~~」
我大手一揮:「賞!賞!賞!」
「姐姐你真好!」
賢妃吧唧一口親在了我的臉頰,捧著耳墜開開心心地走了。
一旁的季元祁看呆了:
「怪不得一連好多日,朕想翻牌子她們都說沒空,原來是在你這兒!」
「阿姐,這……這是你的後宮還是朕的後宮?」
我懶洋洋地掃他一眼:「你就說現在是不是後宮和睦了吧?」
「……」
「可是她們在朕面前從未如此開心!」
我無語:「那還不是因為你摳?」
要是季元祁早就把他藏的這些寶貝拿出來,她們也不至於天天鬧。
女人有了這些首飾寶貝,誰還管什麼廚子啊!
現在那廚子充公了都,天天給全後宮做好吃的。
季元祁翻著私庫的簿冊,圓臉一垮:「朕,朕的私庫嗚嗚嗚……」
我無奈扶額。
這皇上老弟哪都好,勤政愛民,也做出不少政績。
但唯獨,太節儉了些。
他總是覺得,妃嬪們在宮中吃穿不愁,哪裡還需要那些華貴的首飾。
所以除了國庫堆滿了糧食財寶,他的私庫里,也都是一堆捨不得拿出來用的寶貝。
說這是最後兜底用的。
兜底個屁,哪有那麼多底要兜!
送走各位妃嬪的時候,已經是亥時了。
我沐浴完,換上薄薄的寢衣,準備關窗躺下時,眼角瞥見院中一道熟悉的身影。
我愣了愣,披上披風走了出去:
「淑妹妹?你今日不是出宮了嗎?」
淑妃擰了擰手中的帕子,有些緊張:「聽說今日……各位姐姐妹妹都,都討了賞賜……」
我瞭然:「你的,我明日派人送過去。」
「不是的!」淑妃臉漲得通紅,「我,我不是來討賞的……我是……換……」
我疑惑挑眉:「換?」
淑妃一把從樹後薅出個身影,磕磕絆絆道:
「我……我能不能,用我……阿兄,換一個……點翠嵌寶七珍冠……」
我懵了下:「啊?」
謝之硯轉身,琥珀色桃花眼沖我微微一彎:
「別來無恙,殿下。」
6
淑妃腳底抹油直接溜走。
我懵懵地站在原地,還搞不清楚狀況。
謝之硯穿著玄色長袍,腰間繫著玉色腰帶,墨發半束,褪去了些沙場的凌厲。
確實如淑妃所言,比以往更好看了。
見我沒反應,謝之硯揚眉:
「怎麼?殿下是覺得臣還不值一個頭冠?」
我回過神,揉了揉眉心:
「明日便差人給淑妹妹送去,謝小將軍怎麼這個時辰進宮?」
他眸光緩緩落過來:「臣剛回京,是來見殿下的。」
「見我?țũ₍」我有些疑惑,「怎麼不等明日再來找我?你就這麼急?」
謝之硯輕輕嗯了一聲。
我瞬間瞭然,笑笑:「男女之情,理解。」
謝之硯微怔了下:「殿下知道臣的心意?」
「原先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我彎眸,將他引進寢殿,斟了杯茶:
「尚書府柳小姐確實是德才兼備,與你呢,郎才女貌,確實相配。」
「我原先還想著怎麼同你說,既然你們情投意合——」
話還沒說完,謝之硯蹙眉打斷:「柳小姐?」
我點頭:
「對啊,柳尚書托我給你們做媒,你這麼著急不是因為這個嗎?」
空氣安靜了好一會兒。
謝之硯眸色晦暗不明,聲音也冷了下去:
「殿下真是……熱心腸啊……」
我隨意擺擺手:「應該的應該的,畢竟咱們小時候也有交情……」
講到這裡,我的聲音小了下去。
有些心虛。
幼時,謝之硯被送進宮做了段時間的伴讀。
偏偏季元祁那會兒頑劣得很。
母妃管不住,是我拿著藤條一下一下抽到聽話的。
當然了,身為伴讀的謝之硯也沒逃過。
後來,伴讀Ŧü²結束,年少的謝之硯便隨著謝將軍去往邊關,立下赫赫戰功。
說來,他也挺冤的。
如今,他成了意氣風發的謝小將軍,千萬不要因為當年的事心生芥蒂才好。
見謝之硯不語,我繼續道:
「以前的事不提了,我們繼續聊回婚約大事。」
「你看,要不要我幫著你們約下游湖賞花什麼的?」
「等互通心意了,我就給你們賜婚,也算一樁美事。」
謝之硯捏著Ŧŭ₆茶盞杯緣的手微微泛白,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什麼叫做以前的事不提了?」
被他盯得頭皮發麻。
我清了清嗓,底氣不足:
「是啊,都是幼時不懂事,便忘了吧。」
謝之硯倏而笑了,眸底卻寒意十足:
「殿下忘得倒是乾脆。」
聲音也是冷冰冰的。
輪到我不悅了,不禁蹙了蹙眉:
「不然呢?」
「謝小將軍,注意身份,我現在可是長公主!」
總不能真的讓他一鞭子一鞭子抽回來吧?
那我在京城還混不混了?
謝之硯抿唇起身,扯下腰間繡得醜醜的荷包,丟在桌上。
「既然殿下都這麼說了,那便當臣今日……自作多情罷。告辭!」
說完,他別過微紅的眼眶,拂袖離開。
我愣了愣,拿起那個香囊。
有點眼熟。
好像是……是十年前謝之硯去邊關時候我送的。
當時拉不下臉來道歉,我便順手拿了個繡得殘次品的荷包送給他。
怕他在邊關吃苦,我還特地在荷包裡面塞了滿滿當當的金條。
現在金條用完了,荷包還回來?
他還生氣委屈地走了?
有病吧他?
7
鬱悶了好幾日。
皇上老弟下朝的時候又來帶話了,說是柳尚書催了。
季元祁往嘴裡丟了塊糕點:
「謝之硯回京之後就住在將軍府,柳尚書遞了好幾次拜帖都沒見著,也不知他是什麼意思。」
我揉揉眉心:
「可是他那夜急匆匆地來找我,不就是著急這樁婚事嗎?」
「難不成是因為記恨我,所以遷怒了柳小姐?」
季元祁也想不明白:
「不應該呀,我昨日約他騎射的時候,問他是不是還念著當年的事?」
我眨眨眼:「他怎麼回答的?」
「他就笑了下,說以前的事過去了便過去了。」
我疑惑地看著他:「笑了下?怎麼笑的?」
季元祁想了想,模仿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嗯……反正看上去挺苦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