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鄉下糙漢子,過男耕女織日子的第三年。
我恢復了記憶,想起來自己是南衛國女王。
為了百姓和國家,我在夜裡不辭而別。
可剛回到王城沒多久,敵國大軍就打過來了。
聽聞他們找到了歸隱山林很久的戰神戚鎮行,而戰神剛剛喪妻,脾氣很不好。
大臣們嚇壞了,指著戚鎮行的畫像。
「陛下,此人殘暴,且陰險狡詐,我們必須要想出克制他的法子!」
我看著那畫像,指了指自己。
「我行嗎?」
大臣們搖頭苦笑。
我又指了指自己肚子:「加上這個總行了吧。」
他不會連自己的娃都不要吧!
1
夜裡,我纏著戚衡要了一次又一次。
他攬著我,伏在我身上笑:「今日怎麼了?這麼難伺候?」
我咬了下他的肩頭:「閉嘴,怎麼?你不行了?」
戚衡沒再說話,只是在用更加猛烈的動作回答我,他行得很。
慾海沉浮間,我腦子裡思緒繁雜。
今夜,是最後的放縱,也是我對戚衡的補償。
白天我做飯時不小心跌了一跤,撞到了腦子。
也找回了三年前的記憶。
我不該在這桃源村過著男耕女織的生活,不該嫁與戚衡為妻,不該貪戀這份寧靜。
因為我是南衛國女王。
三年前西巡,我遇刺跌落山崖,被戚衡所救。
卻因為傷勢太重,喪失了記憶。
與戚衡成親的這幾年,我很快樂,很幸福。
只是這幸福是偷來的,終不得長久。
南衛子民在等我回去。
我要承擔起自己的責任。
所以,我不得不離開。
不得不,放棄戚衡。
……
許是太累了,戚衡洗漱完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我側躺著,細細描摹著他的眉眼。
戚衡強壯、英俊,可又跟其他的糙漢子不一樣。
他對我很溫柔。
還會讀書認字。
他不像是土生土長的桃源村人,當然,我並未探究過他的來歷。
畢竟當初,我連自己的來歷都說不清楚。
嘆了口氣,我把他搭在我腰上的手輕輕拿開。
而後起身下床,背上早就準備好的包袱,沐著月色,離開了家。
2
回到南衛國王城的第四個月。
我坐在御書房長吁短嘆。
麻煩太多!
我失蹤三年,我的皇弟曲邕成了攝政王代為掌管朝政,現在朝堂上大半臣子都只聽他的話。
我若不是有幾個位高權重的老臣力保,怕是都難以重登王位。
而且聽聞,當初那些大臣曾上書勸說曲邕,說我生死未卜,而國不可一日無君,讓他直接登上王位好穩固民心。
可曲邕拒絕了。
但不是他有多高風亮節,實在是這人好面子,怕被人戳脊梁骨。
更怕人懷疑,是他派刺客刺殺我……
說不定還真是。
這個暫且不論。
總之,曲邕與他們定下四年之約,若四年後,我沒回來,則他繼承王位。
名正言順。
可沒想到,距離四年還有一個月時,我回來了……
所以現在,以曲邕為首的好多人,不待見我。
明里暗裡給我使絆子。
而我本來就對朝政之事有些生疏了,好多事都要重新了解,再想出對應之策。
回來四個月,我瘦了十斤。
近臣陳墨在這時匆匆走進御書房:「陛下,大事不好了,陵嘉關破了!」
「什麼?!」
我大驚失色:「不是說至少還能守半個月嗎?」
「援兵此時正在路上,他們若能守住,則未必不能翻盤,怎麼現在……就破了?」
陳墨擦了擦額角的汗。
「東慶此番攻勢太猛,昨天夜裡發動突襲,我軍反應不及……」
我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額頭滲出冷汗。
就在前不久,京城裡流言四起。
說我貪圖自己享樂,丟下臣子百姓獨自在外快活了三年。
說我不配做南衛國女王。
更有無數學子請命,求攝政王救南衛於水火之間……
明知道是曲邕的圈套,我卻不得不往裡跳。
為了鞏固民心,我放出承諾,說一個月之內必解陵嘉關之危。
可如今,還沒到一個月呢,陵嘉關破了……
我追問陳墨:「對方統帥是誰?!」
「問題就出在這啊陛下!」陳墨臉色蒼白,雙唇顫抖:「不知道東慶使了什麼法子,竟請了那戰神戚鎮行出山。」
「戚鎮行武力極強,且排兵布陣極為詭譎,戰無不勝,我們實在是沒有半點還手之力啊!」
「什麼?」
我大驚失色:「怎麼把這個殺神請出來了?」
「不是說他自請辭官,避世不出了嗎?」
3
戚鎮行名聲赫赫,我很久以前就聽說過他的凶名。
只是後來功高蓋主,被東慶皇帝忌憚,軍權一削再削。
到最後,戚鎮行自己不幹了。
把虎符扔在皇帝腳邊,脫下官袍,就這麼走了。
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還有人說他當和尚去了。
陳墨:「據說,他剛剛喪妻,愛妻被我們南衛的一夥山匪劫殺,連屍體都沒找到,只找到遺落的包袱……」
我一拍桌子:「太過分了,不是我說,咱們南衛這山匪實在猖獗!」
我回來的時候也遇到一波,險些喪命。
幸好我聰明機智,扔了包袱吸引他們注意,趁機逃走躲過一劫。
「趕緊吩咐人去剿匪。」
陳墨急道:「陛下,剿匪的事先放放,戚鎮行的事才最要緊啊!」
「他遷怒南衛國,如今破了陵嘉關,怕是不日就要去攻虎沛城了。」
「虎沛城一破,我南衛危矣。」
是啊,城破了,南衛就完了。
南衛完了,我這個女王也完了。
我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我們南衛不是有一個刺客組織嗎?去,把戚鎮行畫像給他們,讓他們派最厲害的刺客去刺殺。」
「在戚鎮行攻打虎沛城之前,一定要把他除了。」
陳墨有些為難:「戚鎮行的畫像……臣得去找找。」
「此人素來神秘,戰場之上也戴著面具。」
「但我南衛曾有老將見過他,應該能畫出來……」
他喋喋不休,聽得我很是心煩。
擺擺手,我命他退下。
而後讓人喚來梁老太醫。
屏退眾人,梁老太醫仔細替我把了脈。
而後皺了皺眉:「陛下脈象雖顯滑利,然時有沉滯之感,似有胎動不安之兆。需細心調養,以安胎氣,請陛下務必遵循醫囑,減少操勞,靜心養胎。」
我收回手:「朕知道了。」
「梁太醫,還是老規矩,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梁老太醫:「陛下放心。」
4
發現懷孕已經快三個月了,起初有點害怕茫然。
沒多久就坦然接受了。
懷孕又怎麼了?
我可是女王,誰敢在背後說我閒話。
生父是誰不要緊,最重要的是,生母是我。
如今這胎還未坐穩,我的皇位也沒坐穩,為了保險起見,這事我就瞞了下來。
只是……
我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
瞞不了多久了。
……
陳墨在三日後捧著個畫像匆匆忙忙入了宮。
彼時,我整跟幾個老臣議事。
議事間隙,將他喚了進來。
陳墨把手中的畫像一展,指著上頭所畫的穿著黑甲的英武男人,恨聲道:「此人便是東慶戰神,戚鎮行。」
我看呆了。
老臣一:「道貌岸然!」
老臣二:「此乃禍害!」
老臣三:「陛下,此人殘暴,且陰險狡詐,我們必須要想出克制他的法子!」
他們齊齊轉頭看向我。
「陛下,您說句話啊!」
我把視線艱難地從畫上移開。
抑制住心頭震顫,我有些心虛地開口。
「克制他……你們看我行嗎?」
御書房寂靜了一瞬。
幾個老臣對視一眼,默然搖頭。
我心裡一緊,趕緊指著自己的肚子補充:「我不行,加上這個總行了吧?」
「實不相瞞各位大人,我肚子裡,懷了戚鎮行的孩子!」
大臣們瞪大了眼睛。
愕然看著我。
陳墨猶豫著上前:「陛下昨夜沒睡好嗎?」
大臣一:「快請太醫來!」
大臣二:「多開幾副養神的方子好好養養才是。」
哦,他們以為我腦子有病。
我還沒解釋呢,幾個人陸續告退。
我心急如焚地追出去:「真的,我不騙你們,也沒得失心瘋。」
「說出來有點不好意思,但戚鎮行愛我,很愛我,愛我如命啊!」
「沒準我真能克制他呢?咱們一起想想辦法啊。」
他們腳步未停,徑直離開。
隱約,我還聽見他們的竊竊私語。
「陛下壓力太大了。」
「她也挺可憐的。」
我:「……」
他們走後,我站在院子裡,於風中凌亂。
正要回御書房,突然感覺到了什麼,腳步一頓。
抬頭看去。
不遠處凈園樓上,曲邕正在露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他遠遠地朝我行了個禮。
可動作間全無恭敬。
嘴角更是帶著似有若無的不明笑意。
我一陣氣悶,懶得看他,快步走了回去。
坐在案桌前,我揮筆寫下一封洋洋洒洒的書信。
「來人!」
暗衛自隱秘處現身。
我把信遞給他:「你親自跑一趟,把這信送到陵嘉關,交到東慶戰神戚鎮行手上。」
我就不信,他老婆孩子真不要了!
5
暗衛很快就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不好的消息。
他說戚鎮行信只看了一半就燒了。
並且稱南衛為了阻止他出兵,竟編出他妻子尚在人世的謊話騙他,簡直可惡至極。
戚鎮行不信我。
甚至被我那封信惹得更生氣了。
這可怎麼辦?
我在原地來迴轉悠。
隨口問道:「他可還有什麼別的反應?」
暗衛不語。
轉悠了幾步,我停了下來。
轉頭看向站在陰影里的暗衛。
一種強烈的違和感在我心頭蔓延。
暗衛一般要求足夠不起眼,足夠靈活,所以個子都沒有特別高的。
可這人……
正想著,便見他動了動,慢慢從陰影里走出。
待他整張臉暴露在燭光下時,我瞳孔驟縮,後脊瞬間發涼。
……
戚鎮行一步步朝我走近。
看著我的眼神危險,卻又夾雜著別的什麼情緒。
我僵直著身體,一動不動地愣在原地。
既震驚於他的出現。
又感嘆於他的武力之高,竟入我南衛王宮如入無人之境。
他的視線從下到上把我掃了一遍,隨後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原來,我的妻子真沒死啊。」
「只是她身份尊貴,為了擺脫我這個賤民,甚至不惜設置假死,絕了我全部念想。」
這話說得我心頭一緊,下意識想要反駁。
「沒有。」
「我在南衛邊境遇到山匪是真,並非是故意設計,當初嫁給你為妻,與你恩愛三年也是真,我也從沒有看不起你的身份。」
「只是我當年失憶,不記得自己姓甚名誰,如今想起來了,自然要回來擔起自己的責任。」
戚鎮行沉默地看著我。
待我說完,才道:「所以為何不能與我說實話?是怕我拘著你不讓你走?」
我愣了一下,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確實怕,我怕他挽留,而我就捨不得走了。
戚鎮行冷哼一聲,抬掌一揮,掌風撲滅燭火,整個內殿陷入昏暗。
我心頭一跳,朝他那邊跑去。
可他原本站著的地方已經沒人了。
四處張望,也瞧不見他的人影。
我聽見他的聲音從窗外傳進來:「你叫什麼名字?」
「……曲南星。」
戚鎮行得到回應,沒再停留片刻。
我聽見外面傳來一聲極輕的動靜,像是飛鳥掠過竹梢。
推開窗戶,空無一人。
戚鎮行走了。
6
完了。
我頹然坐在椅子上。
腦子裡反反覆復都是戚鎮行方才的臉。
臉上的情緒複雜,但最明顯的莫過於三個,失望的,生氣的、難過的……
他怕是真的恨透了我。
恨我嫌他身份低不辭而別,如今又看他成了東慶將領,送信與他想重修舊好……
再怎麼說,我也是與他做了三年夫妻的。
我了解他,所以知道,他最恨背信棄義的勢利之人。
如今對於他來說,我就是這樣的人。
輾轉反側一整夜,第二天我去與幾位大臣議事時,他們看到我的臉色嚇了一跳。
「陛下昨夜又沒睡好?」
「陛下身體要緊啊!」
我擺擺手:「朕錯了。」
陳墨愣了愣:「陛下何意?」
我嘆了口氣:「其實,戚鎮行沒有那麼愛我,僅憑我,恐怕難以讓他退兵。」
大臣們對視一眼,神色複雜。
隨後一人苦笑著搖了搖頭。
而後道:「所以陛下,咱們得想別的法子啊。」
「沒時間了。」
我揉了揉酸脹的眼睛。
「準備議和吧。」
「議和?」
我點點頭:「如今我南衛雖勢弱,可眼下將要入冬,東慶糧食匱乏,軍糧必也不能及時供應,再打下去只會兩敗俱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