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
他像極了我小時候散養的一隻黑貓。
可是我知道它不是。
因為那隻黑貓被我爸打死了。
懷裡的黑貓蹭了蹭我的臉,歪著頭就睡了過去。
我也很快就睡著了。
我不知道的是……
黑暗中,黑貓忽然幻化成人形。
他長腿屈著倚在樹枝上,輕柔地把我扶進懷裡。
明明是涼到凍人的鬼身,我卻並不覺得冷。
一覺睡到天光大明。
10
我從走路轉三輪,又轉公交,最後坐大巴去了學校。
等站到校門口的時候,我才感覺終於解脫了。
我撲了撲身上的灰塵,準備入學報道。
可我忘了最重要的一點。
我沒身份證。
要是貿然去報道,萬一學校不認我,或者把我送到警察局,那我就完了。
我數了數剩下的一百五十塊錢。
準備先湊合一夜。
「起開,我這沒你要找的人,這是學校,你再亂闖我報警了。」
保安把一個男人推了出來。
我定睛一看,不是陸凌還能是誰。
我轉身就跑。
跑出幾個轉角,我猛然撞上一個人。
陸凌竟然會瞬移。
我揉了揉被撞得發紅的鼻尖,下意識看向周圍。
「沒人看到的。」
陸凌的聲音啞啞的,裹在風裡。
「你怎麼在這啊?你回山里啊,這是城市,人又多,萬一嚇到別人怎麼辦。」
到了市裡,不像山里那麼荒涼。
我下意識就不太怕他了。
陸凌輕咳了一聲。
「哦,那我回去了。」
「你……打算怎麼回去?」
「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
陸凌扯了扯身上的風衣。
這大夏天的,他穿那麼厚幹什麼。
雖然挺好看的。
「誒,等等,你怎麼來的?」
我扯了一下陸凌的衣擺。
從他口袋裡掉出了一個東西。
我撿起來一看。
我的身份證!
陸凌裹了裹衣服,長睫在眼瞼下投落一片陰影。
「我那天發現你不見了,就去了你家,恰好在垃……門口撿到了你的身份證,想著你開學要用,就一路找你來給你送。」
我心裡一陣酸軟。
從來沒人我需要什麼就恰好送到我手邊的。
陸凌又咳了一聲。
我這才察覺。
他雖然皮膚白,但唇色始終是粉潤的。
可這會兒,他連唇色都是白的。
「你怎麼了?」
「沒事。」
陸凌偏開頭。
我抓住他的指尖。
涼得徹骨。
「不過就是這裡人多,陽氣重,但我是鬼,屬陰,我需要活人給我提供一下陽氣,讓我能適應這個環境。」
「我是活人,怎麼提供?!」
陸凌嗓音涼涼的。
「算了,我孤家寡人的,沒法幫。」
「誰說你孤家寡人的,你既然幫了我,那我就有道理幫回去。」
陸凌幽幽地看了我一眼。
「得做夫妻之間才能做的事,擁抱,親吻,還有……」
我的臉頰驀然紅了。
雖然我是被迫嫁給他的。
但他幫了我,我於理不能不管他。
我細弱蚊蠅:「最……最後一個不行,前面的可以……」
「好。」
陸凌淡淡的笑散在風裡。
11
陸凌虛弱地趴在我肩頭,說他風衣里兜有張卡,可以去開房。
我掏了一會。
「你很冷嗎?怎麼在發抖。沒有心跳也會抖嗎?」
「嗯。」
陸凌從喉嚨里嗯了一聲。
低低沉沉的。
「比較敏感,風一吹就會抖。」
聽及此,我加快了找卡的速度。
我只知道陸凌有錢,但沒想到他這麼有錢。
不開不知道,一開就是五星級套房。
一晚上八千塊。
我開門的手都是抖的。
抱陸凌的手也是抖的。
陸凌將我抱在桌子上,埋在我脖頸間。
鬼不應該是涼的嗎?
他的呼吸是熱的,那還有什麼是熱的?
我魂不守舍地想。
「要親親嗎?」
「什麼?」
「我說,你吸夠了嗎?不夠可以……」
「好。」
話沒說完,陸凌就低下了頭。
他的嘴巴貼著我。
清醒狀態下,我很難維持鎮靜。
「閉眼。」
陸凌沉聲說。
隔著眼皮。
我感覺面前有一個巨大的影子在搖晃。
室內唯一亮著的一盞床頭燈,似乎像一盞燭火。
搖晃的影子切割著燭火,像一條小貓尾巴。
那是什麼?
我猛然睜開眼,面前卻什麼都沒有。
只有陸凌翕張水潤的唇畔。
「你剛剛看到什麼東西了嗎?」
陸凌抬手蹭了一下唇,又蹭了蹭我的。
啞聲說:「沒有。」
「哦,那你……好點了嗎?」
陸凌舔了一下唇角,眼睛中盛了點笑意。
「好多了。」
「哦,那你什麼時候回去呀?」
我的手心還有因為緊張攥緊的他的衣服。
陸凌注視著我的眼睛。
「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可是我在這裡上學,你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裡吧。」
「怎麼不可以?」
陸凌低下頭,蹭了蹭我的下巴。
「你忘了,我們結過婚了。」
我的臉一紅,從桌上跳下去。
「那不算數,我現在還不想結婚。」
我以為陸凌又要藉機說些話逗我。
但他很輕快地應下。
「行,你現在不想就不想,等你想的時候,我們再去結婚。」
「嗯。」
嗯?
不對,誰要和他結婚啊。
剛想反駁。
就見陸凌轉身去鋪床了。
12
次日,我拿著身份證去報到了。
「寢室在 201,可以去搬宿舍了,宿舍樓下有超市,可以去採購。」
「好的,謝謝老師。」
我隻身來到這裡,根本沒有行李。
但我同樣不敢申請助學貸款和貧困補助。
因為那需要家長同意,我並不想。
剛出校門,我想找個日結的兼職。
就見陸凌倚在大門旁。
「被褥和日常用品都給你買了,哪個寢室?我幫你搬上去。」
「你……我還以為你會……」
為了吸陽氣,把我困在酒店。
「怎麼?我在附近租了房,以為我就要讓你一直待在我那裡?住宿舍可以先交朋友,等熟悉了再去我那裡。」
「哦,但是……我沒那麼多錢給你。」
「是我給你的。」
陸凌低下頭:「給我未來的結婚對象的。」
他一靠近我,我就能想到昨天的接吻情形。
我撇開眼睛:「我兼職會賺錢給你的。」
說完我就跑了。
只聽到陸凌在後面低低地笑。
……
每天晚上。
陸凌就會在學校的小樹林親我一會兒。
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在這個陽氣旺盛的地方存活了。
而且他適應良好。
不過我勒令他不要出現在同學面前。
我總覺得這種關係說出來很怪。
開學軍訓。
我和身邊的人都不熟。
他們來自不同的城市、鄉村。
但很少有像我這種來自大山裡的。
而且,我總覺得有人一直看著我。
可能是我的攀爬和匍匐的動作不好看。
不過我並不在乎。
中場休息的時候。
教官點了我的名字。
「你們幾個男生,還不如江錦一個小姑娘爬得快,江錦,給他們一點經驗唄。」
「對啊對啊。」
幾個男生呼啦一下全圍上來。
「我一趴到地上就想睡覺,而且你攀爬好靈活的,簡直不像個女孩,怎麼練的?」
一下子有那麼多男生圍上來,我有些緊張。
故作大方道。
「害,就小時候,我爸老是揍我,一揍我我就爬牆,練出來的。」
「哈哈哈,我也會爬牆,但是我會爬牆是因為一直逃課。」
「切,爬牆有什麼稀罕的,誰不會似的,當時我們班會爬牆的有一大半。」
我見大家都聊開心了。
趕緊又插入了話題。
「還有!我之所以爬得快,是因為小時候我爸打斷了我的腿,當時我就練就了一套匍匐技能,和現在學的一模一樣。」
還沒說完,我就發現周圍的氣氛不一樣了。
我聲音越來越小。
「不好笑嗎?」
「江錦,這並不好笑。」
說話的是我們宿舍的大小姐。
人看起來又高又漂亮,但就是有點凍人。
她是來自大城市的。
可能就是不喜歡這種低俗的笑話。
「就是。」
旁邊還有幾個男生附和。
「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哦。」
對不起啊。
本來是想逗大家開心的。
就在氣氛凝重之時,教官喊了解散。
13
我悶悶不樂地去找陸凌。
沒想到被他看了出來。
「你怎麼了?」
「休息的時候給他們開了個玩笑,說完他們就不笑了。」
「什麼玩笑?」
我給陸凌講了一下。
沒想到說完,他也沉了臉色。
「怎麼了?真的不好笑嗎?我小時候多厲害,都那樣了,還能逃得了。」
「江錦,他們說不好笑,是因為心疼你把苦難當玩笑講出來,包括我也是,凡是有心的人,聽到你這個玩笑,第一反應不是好笑,而是心疼。」
我愣了下。
陸凌的眼神溫溫沉沉地看著我,眉頭輕輕蹙起。
我忽然有些明白了。
原來這世界上的皺眉不一定是因為討厭,還會因為心疼。
我看著陸凌蒙著一層亮光的眼睛,忽然有些不知道怎麼回應。
人真的很奇怪。
面對欺壓會豎起尖刺。
可面對愛卻會變得無措,長了十幾年的刺根本不會收。
我瞥開眼睛,有些無措。
「對不起啊,我不知道說什麼,反正就是也謝……」
陸凌忽然低下頭,吻住了我。
雖然他身上都是涼的。
但是我卻不覺得冷。
「陸凌,你身上是有溫度的。」
陸凌忽然眨了一下眼睛。
「嗯。」
他颳了一下我的鼻子。
「你知道你看起來像什麼嗎?就像一隻小刺蝟,看似長了一身刺,實際上軟軟的,一點都不扎人。」
我不知道為什麼,說了一句陸凌是有溫度的,他就要這麼比喻我。
大概是,鬼也不願意自己渾身凍得像冰碴子一樣。
陸凌捏了捏我的鼻子。
「不准說對不起和謝謝,真要說的話就直接親我就行了。」
「哦。」
我故意逗他。
「那我要是和班裡別的男生說謝謝,也要親他們嗎?畢竟經你點撥,他們好像也不是討厭我。」
「不行!」
陸凌攥住我的手腕。
「只可以親我一個人,你不可以三心二意。」
接著又兇狠地親下來。
我閉上眼睛。
猛然想到。
雖然要親別的男生是逗他的。
但我怎麼就習慣了和陸凌親呢???!!
14
在之後的軍訓中,我不再覺得他們對我有惡意了。
「江錦,我今天點奶茶多點了一杯,給你喝吧。」
「不用了,謝謝。」
「拿著吧,真的正好多了處理不了。」
班長紅著臉,把冰奶茶塞到我手裡。
陳昭撞了下我的胳膊。
「對你有意思。」
陳昭就是我們宿舍的那位大小姐。
「啊,沒有吧。」
陳昭擠了擠眼:「我看人一向很準的,等著吧,接下來他肯定會經常找你。」
我偷偷觀察了一下。
好像真的是。
休息時,他會裝作不經意地坐到我身邊,和我閒扯話題。
甚至和我探討姿勢動作。
我尷尬得一邊附和,一邊思考怎麼和他保持距離。
白天的軍訓很無聊。
但神奇的是,有一隻黑貓,會趁著我們休息的時候跳到隊伍里。
黑貓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