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激地謝過。
到了五皇子,他神情冷淡,看起來不大好相處。
掏了掏兜,掏出來一藥匣子。
我奇怪地看著那東西。
五皇子才開口:「皇……皇姐,我……我我……藥!」
說到最後,五皇子面色漲紅,無奈地閉上了嘴。
四皇子幫他解釋:「五弟並非不喜皇姐,他幼時被奸人害過,不能說話,如今雖好了些,但仍然結巴,平時怕那些老頑固找麻煩,父皇就叫他冷著臉少說話。」
「這可是好東西,人只要有口氣都能救回來,五弟可是把壓箱底的東西掏了出來!」
五皇子頓時亮了眼睛,猛猛點頭。
到了趙婉如,她嘴角噙著笑,心疼地看著我,拿出了一道免死金牌。
「這是當初父皇贈我的,如今我贈與妹妹,無論何朝何代,只要是趙家的天下,即便你刺殺皇子都沒關係。」
在場的幾個男人:「……」
我笑著接過,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家人的緣分,真是奇妙。
趙婉如牽著我的手安撫:「皇家也並非都是爭鬥不止,父皇和母后都是明理的人,幾位兄弟雖並非一母所生,但也沒有那些腌臢事,你有什麼困難儘管和我們講。」
「我們是一家人。」
9
我收下了所有東西,將春生交給了趙婉如。
她會將春生教得很好,但春生不願,死死攥著我的袖子,眼眶一點一點紅了。
我頓了頓,推開她的手,轉過了身。
「春生,和她在一起,你才有未來。」
春生急切地抓住了我:「外祖母,不是的,從小我娘就不喜歡我,是你把我帶大的。」
「我知道,你沒送我娘去享福,是不是?」
「他們那樣對你,根本不配做你的家人,你不會原諒他們,我又怎麼會呢?不管做什麼,帶上我,好不好?」
趙婉如嘆了口氣,將春生推給了我。
「春生是個好孩子,帶著她走吧,公主府上我留了好東西給你。」
半晌,我才拉住了春生的手,帶她回了公主府。
父皇尋的府邸很大,這幾日按照我的吩咐,不少工匠連夜修改了府上的布局。
我回來時,王驍和兒子氣得跳腳。
「說好了來享福,這些婢女侍衛根本不聽我們的話,問就是不合規矩!你不是公主嗎?怎麼還是這麼窩囊?」
說話的是兒子,他這些日子似乎連衣裳都沒換過,一股餿味兒傳到我的鼻子裡。
我用手帕捂住鼻子,皺了皺眉。
這一動作刺激了他,他頓時漲得面色通紅,諷刺地看著我。
「你在宮中過得倒是好,人家說你是公主,你莫不是忘了自己是誰吧?在清水村誰不知道幾個銅板就能……」
「閉嘴!說什麼呢?」
打斷兒子的是王驍,他惡狠狠瞪了一眼兒子,忌憚地看著周圍。
然後冷冷發話:「我管你是寶珠還是翠翠,我聽說大戶人家最看重的就是臉面,更何況當今皇上。」
「若你還想瞞住那些事,就好好伺候我們,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我自然爛在肚子裡。」
我驚訝地張大了嘴,一如往常地低眉順眼。
「你們這是說什麼呢?我們自然是一家人!」
「父皇想念我,才留我和春生在宮中,但我畢竟沒什麼勢力,這些年也不在父皇身邊,下人們不待見也是正常的。」
「我特地從宮中帶來了御廚,還有跳舞的女子,山珍海味應有盡有,我們一邊吃飯,一邊聊聊兒子的官位,這些年咱們家人丁稀薄,也該給你們都添幾房妾室了。」
兒子和王驍的眼睛頓時亮了。
一家人坐了下來,春生不言不語,坐在我身旁。
婢女們將菜端了上來,素了幾日的兒子和王驍忍不住狼吞虎咽起來。
我挨個給他們倒酒,自稱是妾,王驍很受用。
兒子也很滿意我這個公主奶給你親。
酒喝得正酣時,王驍憋不住一肚子的話來。
「我要年紀小的,大的沒意思。」
「也不知村裡那些人怎麼想的,竟願意花銅板睡你這個人老珠黃的東西?」
春生臉色瞬間變了,厭惡和恨意在她眼底交織。
我按住剛要起身的春生,淡淡地看著王驍。
「那年你說家裡揭不開鍋,若我不幹,便要女兒去干,可我明明記得家中應當有五兩銀子。」
王驍面色紅潤,笑起來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看起來比惡鬼還可怖。
他嘿嘿兩聲。
「那是我的養老錢,和你有什麼關係?」
「不過騙騙你,沒想到你真的去賣了,果然是個賤蹄子!」
10
兒子也忍不住皺眉,他不善酒力,喝得暈暈乎乎。
「娘……你當真不知檢點。」
「你知不知道村裡的人都叫我和姐姐什麼?有你這樣的娘真讓人噁心,幸好,你還有點用,竟成了公主……」
「說出去不讓人笑話?清河村人人可睡的沈翠翠,到老了成了公主!」
說著說著,他忍不住嗤笑出聲。
他和他爹一樣,從來都瞧不起我。
我沒有反駁,認真看著他。
「所以呢?所以你就看著我掉進捕獵的陷阱里,等著我去死?」
兒子搖了搖頭,輕笑了一聲。
「不是等著你去死,是讓你體面地離開啊,娘,我可最孝順了,總比姐姐強吧?一看你不順眼,就和我爹說你在外面勾引人。」
「你白日去賣,晚上還得回家接受毒打,本來長得還有幾分姿色,硬是用石頭劃爛了自己的臉。」
我冷冷地看著他們倆。
「當年我嫁給王驍時,他家窮得揭不開鍋,我被賣了過去,他卻到處和人說,是他救了我,博了個好名聲。」
「後來我為你生兒育女,你卻總因我長得漂亮,懷疑我與人私通,甚至夜裡ťû¹給村裡的男人開門,只為了侮辱我?來滿足你心底那些骯髒的想法?」
「還有你和你ťũ̂₀姐姐,你們倆是我一手帶大的,你爹向來不管你們的死活,若不是我,你們連口飯都吃不上,如今卻和他同氣連枝,兩個白眼狼,我只當自己是生了兩個畜生。」
兒子臉色變了,王驍也皺起眉頭,不滿地盯著我。
「你抽什麼風?真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沈翠翠是誰?」
我驟然起身,春生站在我身後,門外不知何時,已經占滿了暗衛。
「不是想要榮華富貴嗎?現在你們盡可享受。」
王驍覺得不對勁,想要起身,卻渾身沒了力氣。
窗外暗衛首領壓著一個又瘦又黑、滿臉淚痕的女子。
我認出那是我的女兒。
想來這就是趙婉如送我的好東西了,讓她來聽聽這些。
我輕輕搖頭。
「她也是很天真,白眼狼怎會悔過呢?」
「本宮近日在宮中陪伴父皇,讀了許多佛經,思來想去,你們這些罪過唯有自己去贖。」
Ṫŭ³說完,我抽出侍衛的劍,狠狠劈在王驍兩根胳膊上,血流如注,慘叫聲直衝雲霄。
我手都在顫抖,但看見他痛苦的模樣,心中快意得緊,喃喃道。
「原來殺人和殺豬差不多,手起刀落,人就沒了聲。」
王驍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嚇得尿了褲子。
我欣賞了一會他的慘狀,就叫來四弟送我的醫毒雙絕的冷艷美人,吩咐她。
「聽四殿下說你法子很多,也有很多毒方,想來需要些試藥的人,這人我名正言順地賜給你,所有的毒都可以在他身上用。」
「只有一點,他不能死,只能不人不鬼地活著。」
那美人眼前一亮,笑著謝過我,眨了眨眼。
「寶珠公主真是大方,四殿下沒給我選錯主子。」
「剛剛就聽說了你這噁心狗男人的所作所為,我近日剛研製出一種毒,似是萬蟻噬心,很適合你這沒心肝的人!」
美人惡狠狠地踹了王驍一腳,帶著人往我給她準備的後院密室去。
11
至於兒子,我拍拍手,一個彪悍大漢站了出來。
他是軍營中的人,聽太子說,軍中為了讓敵國的探子們開口,會將他們放進餓極了的獸籠中。
兒子年輕力壯,有時甚至和他爹一起對我拳打腳踢。
這職位很適合他。
大漢二話不說將兒子提了起來,只聽見他撕心裂肺地叫喊。
「娘,我是你親兒子,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當初那些事都是我爹做的,你要報復可以報復他一個人,我會給你養老送終的啊!」
我覺得有些好笑,對這張和王驍生的七分相似的臉起不來半分憐憫之情。
「你若知道我是你娘,還做出那些事,和禽獸又有什麼區別?」
「去籠子裡說吧,你吵得很。」
最後是女兒。
這次我牽著春生的手,她滿眼淚痕,說是被點了穴,口不能言。
見我過來,旁邊的侍衛利落地解開了她身上的穴。
女兒「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涕泗橫流,驚慌失措道:
「娘,我不知道,你從來沒和我說過這些!」
「如果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我不會這樣對你的!」
我平靜地看著她,春生卻忍不住了,惡狠狠地擋在我身前。
「你胡說八道什麼?外祖母對你對我還不夠好嗎?這個家若沒她一日,我們都吃不上飯!」
「她生病時你做什麼了,說什麼了?你說要把她埋了,省得浪費治病的錢,還不如給你買簪子。」
「現在外祖母做了公主,有了家人,你又認她了,我沒有你這樣狼心狗肺的娘,你滾!」
女兒氣急敗壞,起身就要扇春生巴掌。
但被侍衛攔了下來, 動彈不得。
我上前一步, 一連扇了她三巴掌。
「這一巴掌打你不孝、愚蠢, 和那兩人同氣連枝, 若沒有我,你連生都生不下來,可我如今當真後悔,不如直接溺死你更好些!」
「這下打你做母親重男輕女, 春生這樣好的女兒, 你卻要賣了她,和王驍那個畜生沒有半分區別。」
「最後這一下, 我們母女緣分已盡, 我會叫人再將你送回去,這輩子你死不了出不來, 包括你的夫君婆家,都會陪你一起。」
最後留給我的,是女兒絕望的眼神。
12
這麼多年來,與我而言,他們已經算不上是家人。
隔了幾日, 我去斗獸場看了看兒子。
他比從前看起來順眼不少, 沒了那麼多話,那些力氣都用在躲避撲過來的老虎上。
但還是免不了被咬掉一塊肉, 哭得滿地打滾。
嘴裡喊著:「我娘是公主, 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她搶了你的人生, 你為何不恨她,反倒恨我們?」
那人笑得張狂,抬手就給了他一鞭子。
「兩位公主貴不可言, 也是你能攀扯的?來人, 再放進來一隻!」
他倉皇逃竄, 再也沒機會說話。
為什麼不恨趙婉如?
大抵是在漫長的歲月里,第一個牽住我的手,喊我寶珠的人是她。
亦或者, 是她教我如何做一個公主,讓沈翠翠徹底死在了清河村。
真假千金不一定會斗個你死我活, 但惡人一定不會有好下場。
至於王驍, 那位據說在他身上下了幾十種毒, 他每日都在痛苦中活著。
若嘴裡咒罵了我幾句, 便會給他嘗試更多的毒。
久而久之,王驍連罵都不敢罵了,沒了手臂,整日蓬頭垢面, 偏偏死不了。
「可惜,這人年紀不小了,我也只能和再試藥個一兩年的。」
「不過殿下,這些不是你該關心的事, 太上皇和大公主都在等你呢。」
她使了個眼色, 我轉頭看向門外。
門口站著父皇和趙婉如,還有改頭換面的春生。
父皇封她做了郡主,有了自己的封地, 但還是整日黏在我身旁。
春生笑著喊我。
「外祖母,曾祖說京都外的桃花開了,要帶我們去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