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珩登基了,卻遲遲不肯立我為後。
太后高高在上賜我⼀盞毒酒。
「哀家的外甥⼥蘅蕪才是皇帝⼼尖尖上的人,若⾮她柔弱不能自理,皇帝也不至於演了這麼多年戲,叫你這個卑賤商女做了這麼多年太子妃!」
「如今皇帝登基,你這擋箭牌也沒什麼⽤處了,趁早投胎去吧!」
我無意反抗,默然喝下那盞毒酒。
可⼀炷⾹過去,我依舊活著。
⽽外頭卻傳來慌亂驚恐的喊叫:
「太后娘娘不好了!陛下在大殿上吐血昏迷了!」
哈——
苗疆的同命蠱,果然名不虛傳。
1
皇帝吐血,自然是⽐我一個商⼥重要。
太后都來不及瞪我,⽴⻢喊著太醫趕去。
整個後宮亂做了⼀團。
我慢條斯理地從地上起身,走到那壺毒酒面前,再次灌了一口。
好酒,不愧是太后。
下毒都用這麼好的酒。
在我感覺腹部⼀熱時,外頭宮人驚呼再起。
「陛下又吐血了!」
嗤——
我冷笑出聲,丟下酒壺,慢悠悠地溜達到了那亂成一團的地方。
楚景珩已經被抬回了後宮,太醫正在救治。
⽅才那一口新鮮的血還在他嘴邊掛著,胸前的帝王服已經被徹底染紅。
那毒酒的藥效還在繼續。
殿內,太后著急喊著太醫快治,她那外甥女薛蘅蕪嬌滴滴喊著皇帝哥哥,宮人們更是神色焦急,惶恐不安。
唯有我,楚景珩的妻子,神情平靜,沒有波瀾。
終於,在太醫的救治下,楚景珩逐漸睜開了眼。
隔著人群,對上的就是我冷漠的眼神。
那一瞬間,不知道他腦子裡在想什麼,可他的手微微抬起,指向了我。
哎呀,被發現了呢。
太后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一幕。
沿著他的手看向了在門外不為所動的我。
太后瞬間怒了,看我的眼神簡直像在噴火。
「你這個賤人,怎麼還沒有死!」
太后的臉因憤怒和擔憂扭曲得變了形。
「不對!是你!是你這個妖婦對皇帝做了什麼?!」
薛蘅蕪抬起淚眼矇矓的臉,柔弱無骨地伏在龍榻邊,驚呼出聲。
「姐姐……您怎能如此狠心?」
她嚶嚶哭了起來,抽噎著捧住楚景珩的手,仿佛在為他打抱不平。
「陛下對你不薄,你怎麼能傷害陛下呢。」
我抬手撣了撣袖口不存在的灰塵,緩緩踱步入內。
「臣妾對陛下下手?太后娘娘說笑了,您才是下手的那個吧,方才不是賜了我鴆酒,盼著臣妾趕緊去死嗎?」
我聲音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淺淡的笑意:「太后娘娘還說,臣妾就是個為您外甥女擋槍的棋子,只是商女,自然是做不得皇后的。」
所有人都沒想到,我會直接將這件事給捅出來。
楚景珩的面色唰的一下難看起來,猛地嗆咳了幾聲。
一旁的太醫和宮人都戰戰兢兢低下頭,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
我滿意地看著他們的表情,繼續笑吟吟道:
「臣妾不過是傷心欲絕,聽從太后命令喝下了毒酒,怎就成了妖婦?要知道,臣妾可是許久不見陛下了呢,許是陛下洪福齊天,身上的龍氣見不得宮內有這等骯髒事,替臣妾擋了災,也未可知啊?」
「胡言亂語!」
太后色厲內荏地呵斥,但眼底已染上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
楚景珩艱難地抬起手,揮退了試圖攙扶他的薛蘅蕪和太醫。
曾經那滿是深情的眼裡,此刻只有深深的憤怒和震驚,還有悔不當初。
當然,這個悔意指的是不應該那麼快暴露真相。
而不是拿我當棋子的後悔。
楚景珩自然猜得到,是我動的手腳。
畢竟,苗疆秘術同命蠱,同命相連,生死同契,一損俱損,一傷俱傷。
嫁給他的時候,我說過,如果他負了我,那他就會死。
楚景珩當初顯然是將這句話當作了玩笑。
只是現在這場面,讓他明白,我那句話,是真的。
「你竟然……什麼時候……」
他的聲音嘶啞,從口中費力地擠出疑問。
我俯下身,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輕說道。
「陛下可曾記得,三年前說過的絕不負我?」
2
我家世代經商,是楚國首屈一指的豪商。
我爹生來樂善好施。
平日裡沒少修橋鋪路,還幾次幫朝堂賑災、籌措軍糧,因此家中雖是商賈,卻名聲極好。
我自小受盡父母寵愛,從來不知憂愁是什麼滋味。
直到遇見楚景珩。
那時候,他正在被人追殺,渾身浴血。
我好奇心起,就讓身邊的護衛救了他。
又把人帶回家裡,用上各種上好的藥材,硬生生將奄奄一息的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他醒來後著急要走,臨走時說過要報答我,我莞爾一笑,隨口說不如以身相許。
他瞬間滿臉通紅,愣了好一會兒,才低低應了一聲。
看得我哈哈大笑,只覺逗人玩真是有趣。
卻不承想,他竟然是皇子。
此次被追殺,是為了調查軍資貪污案。
如今順利回京,案子也查清了,先皇自然大喜,正準備賞賜他,可他卻直接跪求皇帝賜婚。
要娶的,自然是我這個對她有救命之恩的商賈之女。
先皇不答應,他就連跪了三天三夜。
有人笑我是個商女,不配做他的王妃,他就直接打上了門,要給我討個公道。
甚至為此遭受百官彈劾。
可無論先皇怎麼斥責,他死活就是要娶我。
先皇妥協了。
我也被感動了。
所有人都知道,我就是楚景珩的底線。
再沒有人敢輕視我。
就連當時還只是德妃的太后,都不得不收起了對我鄙夷,裝模作樣當起了好婆婆。
我以為自己遇上的難得一見的有情郎,在知道他的志向和野心後,哭求爹娘幫他。
我爹同意了,可我娘卻另有要求,
她是苗疆聖女,當年若非我爹一心打通商道,孤身進了南疆,也不會與她有了我。
苗疆的女子,對情愛最是執著。
她與我爹傾心相戀,卻依舊給他下了同命蠱。
到了我這裡,更是一樣。
娘說,若楚景珩沒有異心,那同命蠱便不會發動,年限一到,這蠱蟲也會死去,對人體無大礙。
若有異心,那便是保護我的利器。
「人心不可測。」
娘摸著我的頭,嘆了一句。
我聽了娘的話,將蠱蟲混在了每日的湯藥里,親手喂進楚景珩口中。
而後用自家的財力,扶持他一路前行。
直到他成為太子,熬死先皇,成功登基。
按理說,新帝登基後,第一道聖旨是大赦天下。
第二道聖旨是奉養太后。
第三道,就是冊立皇后了。
可我這個原配嫡妻,卻在東宮裡等了三日,封后的聖旨依舊遲遲未下。
我不是個傻子,自然能猜到發生了什麼。
可我依舊對楚景珩抱有期待。
只希望,他是在為我據理力爭。
直到一個時辰前,太后命人將我從東宮押到了慈寧宮。
在大庭廣眾之下,賜了我一杯鴆酒。
那一刻,我無比慶幸。
聽了我娘的話,下蠱是個正確的選擇。
3
「原來……從那麼早……」
楚閉上眼,臉上帶著被鴆毒折磨的痛苦。
「珩兒!」
太后急切地撲過來,將我推到了一旁。
「這賤人到底對你做了什麼!太醫!快想辦法!」
但是太醫也只能跪下求饒。
他們沒有辦法。
能診斷出來的也只是楚景珩無緣無故中了毒。
太后怒極,猛地轉向我,眼神狠毒得像要立刻將我撕碎。
「解藥!把解藥交出來!否則哀家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站穩了身子,坦然回視。
「太后娘娘,鴆酒是您賜的,解藥應該也在你那,怎的找臣妾要解藥呢?」
我的目光掠過龍榻上氣息奄奄的楚景珩,微微一笑。
「都說陛下與臣妾夫妻情深,如今更是要與臣妾同甘共苦,甚至共赴黃泉,如此想來,也算是一段佳話了。」
「只是還望陛下要保重身體啊,畢竟,臣妾還不想死呢。」
我明目張胆地挑釁,氣得楚景珩又噴出了一口血。
太后氣得渾身發抖,卻投鼠忌器,再不敢提半個「殺」字。
薛蘅蕪此刻倒是忙得厲害。
一邊安撫太后,一邊撫慰楚景珩。
我睨了一眼,轉身就走。
「站住!」
「你這個妖婦還想去哪!」
太后壓抑著怒火,尖利的指甲幾乎要戳到我臉上。
我伸手,強硬壓下她的手腕。
「自然是回宮殿靜養,否則臣妾傷到哪裡,或是吃了什麼不該吃的,陛下又要替臣妾擋災,那就不好了。」
說罷,我頭也不回地走出這座宮殿。
身後,一陣又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傳來,我的腳步卻沒有停。
必死之局暫時解了,可真正的較量才剛開始。
天下能人異士無數,楚景珩定然不會甘心受制於我。
太后和薛家更不會善罷甘休,他們不會將皇后之位拱手相讓的。
而且……
我撫摸著喉嚨和小腹。
同命蠱雖能保我不死,卻無法徹底轉移傷害。
那鴆酒同樣對我有用,我只是強行忍耐罷了。
畢竟親者痛仇者快。
我怎能讓那三人看見我狼狽的樣子。
只是,我同樣不會善罷甘休。
這些年的欺騙,我會一一討回來。
4
蠱蟲雖然能夠保我性命無虞,卻不能給我自由。
我被迎進了皇后居住的鳳儀宮。
卻再也出不去。
名義上是讓我「靜養」,實則守衛森嚴,形同圈禁。
太后也未曾想過放過我。
再次出現在我面前時,臉上又恢復了往常看我的輕蔑。
只是這回還帶上了陰冷,恨不得我立刻死了。
太后屏退左右,只留兩個心腹嬤嬤在殿內,目光如刀。
「哀家真是小瞧了你這個商女出身的賤胚子!」
「竟用這等妖術邪蠱控制皇帝!」
我坐在窗邊也未曾起身相迎,只是看著一冊話本,連眼神都懶得給她一個。
「哪裡哪裡,太后娘娘謬讚了,臣妾的手段再狠,比不上太后娘娘一杯鴆酒來得毒啊。」
「你!」
太后被我一噎,強行維持的從容鎮定瞬間消散,臉皮抽動,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壓下火氣。
「姜緋寧!你以為你能得意到幾時!天下能人輩出,哀家已派人去南疆尋找解蠱的高人!待蠱毒一解,便是你的死期!到時哀家定要將你銼骨揚灰!」
太后拍著桌子,掀翻了今日送來我尚未動過的飯菜。
碗碟混合著飯菜噼里啪啦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