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珠娘子完整後續

2025-09-26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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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十里八鄉有名的墜珠娘子。

說⽩了,就是替婦⼈落掉腹中野種的下流醫⼥。

侯府嫡女婚前與家奴私通,還懷了孩⼦。

走投⽆路下找到了我。

「這是皇家賜婚,若叫夫家知道我婚前失貞,侯府必定血流成河,求娘⼦救命!」

一雙妙⼿,一帖湯藥灌下去。

胎⼉落得乾淨,⼩姐也變回了⻩花⼤閨女。

可得了好處,⼩姐卻翻臉不認⼈。

下一秒,她⾯露殺機:

「說得好聽,什麼墜珠娘⼦?你這樣枉造殺孽的下賤之人,本小姐就該替天⾏道。」

1

張嬸帶著⼥兒來找我時,已是子時了。

⼩姑娘不過十六歲。

她站在⻛口,⾝形單薄。

粗布衣裙下的小腹卻高高隆起。

我蹙了蹙眉,有些不滿。

「來找我的人都知道規矩。你女兒的肚⼦少說有八個月大,強行落胎,有母子俱損的危險。」

「這樣的生意,給多少銀子我都不會接。」

我是容鄉百姓口口相傳的「墜珠娘子」。

說直白些,便是專為婦人落胎的野醫。

之所以出名,是因為在我這兒從未鬧出過人命。

更重要的是,我有一手絕學---

能令已婚婦人變回黃花閨女。

可我做生意,從來只墮孽根野種,絕不強人所難。

張嬸的表情僵了僵,為難道:「我知道娘子有原則,只是我們實在是沒法子了!誰叫這丫頭命不好,才嫁過去一年就剋死了丈夫,揣著個拖油瓶,有哪個男人肯要?」

看著她猙獰的嘴臉,我心中冷笑。

說得好聽。

不過是著急將女兒再賣一次。

見我不為所動,張嬸狠狠戳著女兒的腦門。

「啞巴了嗎?還不快跪下求謝娘子救你!」

小姑娘稚嫩的臉上還帶著未乾的淚痕。

聞言,才木訥地開口:

「求……求娘子救命……」

顯然,她是在乎肚子裡那塊肉的。

所以我避開張嬸,特意將人帶進內室問話。

「你與我說實話,這孩子,你想留還是去?」

小姑娘眼裡立刻有了光。

她「哐鐺」一聲跪下,攥著我的裙角哭得梨花帶雨。

「求謝娘子救命!求您...求您別聽我娘的話。我與二牛哥是真心相愛的,他是這天下待我最好的人,那日山洪下來,若不是他將我推上樹,我早死了...可他卻被洪水捲走,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面目全非了......」

小姑娘哽咽著,「我知道自己命賤,可這是二牛哥留給我唯一的念想,哪怕生下來送出去,我只求他能活下來……」

也是對苦命鴛鴦。

罷了。

權當我多管閒事一回。

「你女兒的胎,我落不了。」我斬釘截鐵道。

張嬸立刻變了臉,咬牙切齒地瞥了女兒一眼:「是不是那丫頭片子同娘子說了什麼?娘子別聽她的,她就是個蠢貨……」

我打斷了她,開門見山道:「若你缺銀子,我大可以給你指一條明路,何必要鋌而走險?一不小心,連女兒都搭進去。」

張嬸果然面色和緩了不少,語氣迫切:「還請謝娘子指點迷津。」

「我認識容鄉最好的牙婆。我摸過了,你女兒腹中懷的是男孩。將生下來,我讓牙婆尋個膝下無子的富戶,賣去做個養子,不僅保他一世無憂,你也能得不少銀子,總比讓女兒搏命強。」

張嬸頓時喜笑顏開。

走時還沾沾自喜道:「沒想到啊,你這賠錢貨還有些用處。這下……你弟弟娶媳婦的錢有著落了,等你出了小月,娘便給你尋個好下家……」

小姑娘回頭看了我一眼,眼含感激。

那口型是在說:

「謝謝,你是個好人。」

我掩上了門。

天真。

我謝執青才不是什麼大善人。

誰人不知,我是個逼死親娘、離經叛道的不孝女。

2

我娘是個早早守了寡的接生婆,帶著我這唯一的女兒討生計。

她平素信佛,為人心善。

為婦人接生,她收的是最微薄的銀子。

遇到窮苦人家,或是遇人不淑的女子,她甚至分文不取。

「孩子是無辜的,落生時都是一樣的乾淨,醫者手上沾的該是救死扶傷的血,不是昧著良心的銅臭。哪怕是沒出世的娃娃,也有來這世間走一遭的權利。」

我曾對娘的話深信不疑。

十歲那年,我與娘在河邊漿洗衣物,水花飛濺打濕了她的衣襟,勾勒出誘人的曲線。

一個貌美的寡婦,本就容易惹人覬覦。

娘被幾個醉酒的混混拖進草叢裡強暴。

為首的那個按住小小的我,威脅娘就範:「你要是掙扎,我們就拿你女兒來開葷,畢竟……這丫頭遺傳了你,才十歲就出落得如此水靈……」

娘放棄了掙扎,眼中的光歸於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娘的下裙被鮮血泅濕。

混混們擔心攤上人命,逃之夭夭。

「娘,我們去告官!」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娘卻捂住我的嘴,掌心帶著河泥的濕冷與濃重的血腥味。

「執青,我們不能告官。他們裡頭有一個是縣太爺的嫡孫,民不與官斗,我們惹不起啊!」

「我們寡婦孤女,誰會相信我們?」

娘捧著我的臉,淚眼婆娑道:「執青,答應娘,忘了今天的事好不好,就當……就當是被惡犬咬了一口。日子還要過,我們還得活下去……」

可偏偏老天爺見不得我們母女好。

娘受了那樣的欺辱,卻懷上了孽種。

甚至,連孩子的爹是誰都不知道。

我翻箱倒櫃,偷出銀子去醫館開了一帖落胎藥。

可我將準備好的去澀梅子與湯藥遞到娘面前時,她卻一反常態地斥責了我,還打翻了藥碗。

娘像母雞護犢般,將小腹捂得緊實。

「不行……不能打!孩子是無辜的。」

我急得直跺腳,「娘!這是個孽種!你留著他,往後我們母女怎麼做人,看到他,只會想起那段屈辱!」

娘自欺欺人道:「他是一條活生生的命啊!是我身上的肉,以後,他也是你的手足……」

娘的話像剜心的刀子,一刀刀割碎了我的天真。

她一生積德行善,最後卻沒落得一個好下場。

我替娘接生下一個虛弱的男胎。

可娘因產後大出血回天乏術。

「都是我的錯,是我沒將接生術學好,娘,你不要走好不好!」我淚如雨下,近乎哀求道。

娘摸了摸孩子慘白的小臉,將我的手放在他胸口上:「執青,娘對不起你……娘留給你的,只有這一手接生的手法,足以讓你安身立命,養活自己。」

彌留之際,娘一遍遍囑咐我:「答應娘,照顧好弟弟,好嗎?他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也是你日後的依仗,家裡有了男丁,就不會被人欺負了……」

可孩子因胎里不足,生下來不過三日便夭折了。

我本想將他埋得遠遠的。

可想到娘臨終前的執念,我還是咬牙在娘的墳旁立了一個小小的墳堆。

那天,暴雨傾盆。

我跪在娘墳前,怎麼也想不明白。

憑什麼?

男人造下的孽,提起褲子便能忘得一乾二淨,留著女人在泥沼里掙扎?甚至那些屈辱的罪證,也會被輕描淡寫地蓋過去。

為什麼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流連煙花之地,卻要女人獨自承擔懷孕、生產、撫養的苦,甚至要被「不貞」「善妒」的枷鎖勒得喘不過氣?

鄰村的翠兒被後爹玷污,夜裡揣著半袋乾糧到醫館求落胎藥,那老大夫卻罵她不知羞恥,冷冷丟給她一劑猛藥。

翠兒揣著藥回去,喝下去不到半個時辰,血就像破了堤的洪水,染紅了半條褥子,連偷偷為自己熬的紅糖都沒來得及喝,就斷了氣。

娘說孩子是無辜的。

可誰又來憐惜那些被逼迫、被侮辱、被當作生育工具的女子?

她們的命,難道就不是命?

這世道規矩,好似從來都是為男人定的。

這不公平。

我謝執青,便要做那根反骨。

3

我打聽到容縣大牢里關著一個瘸腿的大夫。

他曾是容城最春風得意的醫館坐堂,姓林。

似是得罪了貴人,因一些莫須有的罪名被治了罪。

不僅醫館倒了,連妻子也跑了。

尋常郎中不會收女徒。

我想學醫術,就必須為自己找一個好師傅。

彼時,我聽說上京吏部侍郎正在為夫人苦尋接生的穩婆。

京城本不缺有本事的穩婆。

可侍郎夫人本就是個藥罐子,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卻被摸出胎位不正。

請流世家的女子忌諱男醫,穩婆們更不敢託大,害怕惹上禍事。

我帶了些乾糧,足足走了十日,腳都磨出了幾個泡才找到侍郎府的大門。

家丁見我年紀小,以為我是來搗亂的,不由分說就要將我打出去。

「你不要以貌取人!我能救你們夫人的命!我們家世世代代都是接生婆,沒有把握的話,我不會來找死的!」我倔強地與家丁爭辯。

恰好碰上下朝回府的周侍郎。

大抵是見夫人日漸憔悴,他索性死馬當活馬醫,將我帶了回去。

周夫人的情況遠比我想得要嚴重。

幾個穩婆搖頭嘆氣往外走:「尋常人胎位不正都是頭尾顛倒,可夫人這胎卻橫得徹底,孩子的腳都快頂到夫人心口了。夫人又身子骨弱,強行正胎,只怕夫人是熬不住的。」

進了臥房,我心猛地一沉。

侍郎夫人躺在床上,臉色白得像張紙,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胸口起伏。

她早產了。

其實我並沒有十全的把握。

可我記得娘的話,「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我讓丫鬟端來溫熱的酒,將雙手放進去泡至鬆軟,隨後在周夫人腹壁上輕輕按壓確認位置。

我的手本就比同齡女孩更細,塗上些脂油,輕而易舉便伸入產道。

周夫人明明已經疼得吐出一口鮮血了,卻虛弱地向我點點頭:「小娘子,我信你。」

心跳幾乎梗在嗓子眼,但我不敢有絲毫鬆懈。

我學著娘的動作,順勢借力。

手腕微轉,指尖順著胎兒的脊背往上推。

隨著一聲響亮的啼哭,老嬤嬤抱著渾身通紅的嬰兒,喜極而泣:「生了!是小公子!母子平安!」

我癱坐在地上,看著丫鬟為夫人擦拭血跡,恍如隔世。

這是我第一次賭命。

卻為自己換來了想要的前程。

周侍郎雙喜臨門,爽快地將林大夫撈了出來。

為防他逃走,甚至過了官府,將林大夫的身契交與我保管。

除此之外,周夫人還硬塞了一百兩銀子給我。

我帶著林大夫回了容鄉。

他不過三十,卻鬍子拉碴,全然沒了幾年前清冷醫師的模樣。

好在那場無妄之災並沒有將他的良心消磨殆盡,他還知道何為知恩圖報。

「小娘子賭上性命換我出來,就算沒有這身契,我林某也會傾囊相授。」

「我不需要你傾囊相授,我只學一樣東西,如何為女子落胎,用傷害最小的法子。」

林大夫瞪大了眼,表情還算淡定。

「我救不了所有女人,但我可以給她們一個選擇的機會。孩子是留下,還是捨棄,終究該由她們自己說了算。」我不容置疑道。

至於那些「天理」「人倫」,那些束縛女人的條條框框——

我謝執青,偏要逆著走。

反正世人早已罵我是忤逆親娘的不孝女,再多些罵名,又何妨?

4

林大夫說我很有天賦。

同時又惋惜道:「你雙手靈巧,對人體的感知又遠超常人,若肯沉下心來學醫,不局限於婦人生產之事,將來必能成為名揚一方的女醫師。屆時,或是懸壺濟世,或是出入達官顯貴之家,名利雙收皆不在話下,何必執著於這惹人非議的營生?」

我搖了搖頭,依舊篤定:「我只學一樣,學精了便成。」

見火光映著林大夫鬢間的白髮,我又沒忍住挖苦他:

「你話里話外都在說我死腦筋、不懂變通。可依我看……你比我更蠢些。」

若不是為了幫一個被強搶為妾的姑娘逃跑,他又怎會惹上官司?

林大夫沉默了半晌,從藥箱裡取出一本泛黃的醫書,扭捏著轉移話題。

「你既有這般執念,我們便一同研究些溫和的落胎藥方。」

......

時間一晃三年過去。

林大夫第一次提出想要離開。

「三年前我做事衝動,不計後果,辜負了我的妻子。如今你已出師,我沒有什麼可教你的了。」

「三年了,人終究是要面對自己的過錯,我想去找她,彌補她。」

「那不成!我可是賭上命才將你撈出來的,我怎麼知道你沒騙我?」說這話時,我是有些心虛的。

我只是不甘心。

總覺得心裡某處有未被填滿的空虛。

林大夫也察覺到了這一點。

他拋出了一個我無法拒絕的誘惑:「我妻子雖非名醫,卻有一手絕活,能讓已婚婦人變回黃花閨女。這合璧之術是傳家本事,不過夫人還在生我的氣,至今未改嫁。」

「她是個心善之人,若你肯同我回去,我們膝下無子,她定會將本事傳給你。」

在遇見林大夫前,我從不相信世間有什麼痴情良善男子。

可他們的確是那般恩愛兩不疑。

林夫人心疼地將丈夫從頭看到腳,哭倒在他身上: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竟嫁了你這麼個冤家,滿天下多少苦命人,偏你犯蠢去管別人的事,自古民不與官斗,你倒好,硬生生將自己的前程斷送了。」

可哭完了,她眼裡又是止不住的自豪,分明是很高興嫁了一個好丈夫。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偷偷去天牢找了你幾回,他們都說你死了,可我不信!我就這麼守著,終於……終於把你盼回來了。這三年你到底去哪了?明明活著,為什麼不回來!」

林大夫心虛地看了我一眼。

林夫人愣了愣,一股腦將林大夫推開,惱火道:

「好你個負心漢!消失三五年,回來還帶個小姑娘,你是人嗎?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夫人,我錯了。」他抬手拭去夫人臉頰的淚,帶著幾分笨拙的溫柔。

眼裡的歉疚與疼惜,比千言萬語都實在。

......

林夫人是個心善的實在人。

得知來龍去脈,反而心疼我命途多舛。

她不能生育,便將我視如己出,對我傾囊相授。

我心甘情願認他為義母。

義母不在時,我偷偷向林大夫抱怨了幾句:「有這樣好的夫人,你早該告訴我的,平白耽誤人三年。」

林大夫呵呵笑了兩聲:「這不是有把柄落在人手裡,哪有臉回來?」

我在心中白了他一眼。

第二日便去官府還了他的身契。

我與林大夫和義母共同生活了五年。

十九歲那年,我拜別了他們。

離開時,我故意將話說得決絕:「義母的手藝我已學全,林大夫的藥方我也記熟了,如今本事到手,我們兩不相欠。」

我們心照不宣。

義母默默為我收拾好行囊,卻在轉身時暗暗啜泣。

我想做的事,總歸太過危險。

我不能連累旁人。

更何況,落葉總是要歸根的。

5

我回到容鄉,將從前與娘住的破落小院重新收拾了出來。

掛牌做生意,自稱「墜珠娘子」。

每做成一單生意,便念一聲佛。

至於落下來的孽根,我會略盡「人道」,將他們安葬在寺廟後院,捐一部分香火錢,讓小沙彌替他們超度。

「冤有頭債有主,既是冤孽,來了這世上也是徒增因果。與其做旁人眼中的野種,一輩子抬不起頭,不如早日投生他家。」

做這行當,見慣了人情冷暖。

我立志終身不嫁。

只在心裡盤算著,待年紀到了,便收養幾個合眼緣的棄嬰,傳授她們我的畢生所學。

沒成想,生意沒做幾年,就碰上了個硬茬。

張嬸的女兒果然生下一個男胎。

我前腳托牙婆給他尋了好去處,後腳就有個衣著體面、像是丫鬟模樣的女子急匆匆來尋我。

院子外停著一輛低調卻不失格調的馬車。

一看便是大戶人家。

丫鬟扶著年輕的貴女下了馬車,像陣風似的往屋內鑽。

「本小姐趕時間,趕緊替我落了肚子裡的野種,多少銀子,開個價吧。」蒙著面紗的貴女頤指氣使道。

我雖做的是見不得光的生意,卻也有傲骨。

「凡進了我這院子的,便無高低貴賤之分。明明是你有求於人,卻如此盛氣凌人,你這生意,我不做也罷。」我淡定地下了逐客令。

貴女臉色驟變,轉身欲走。

一旁的婢女還算理智,忙拉住她勸道:「小姐,這可是奴婢打聽到最好的女醫師,您可莫要衝動了。落了孩子容易,可成婚當晚若沒有落紅,只怕方家是要告到聖上那的……」

貴女這才急了。

她僵在原地。

再回頭時,變臉如翻書。

竟放低姿態跪了下去。

「方才是我狗眼看人低了,孕婦多思,我一時沒控制住脾氣,還請謝娘子莫見怪。我……我實在是沒辦法了。」

面紗隨風吹落,露出一張明艷的臉。

三言兩語,我便捋清了來龍去脈。

原來,她是永寧侯府的嫡長女宋雲棠。

宋家府上豢養崑崙奴,她閨中寂寞,卻不小心懷上了孩子。

可聖上賜婚,她不日便要嫁給內閣首輔之子。

「謝娘子做這行當,當清楚我們做女子的本就不容易。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寂寞尋歡而已,我有什麼錯?」

她話鋒一轉,眼眶紅了:

「可這是聖上賜婚,若是叫我爹娘知道了,打死我事小。可若是夫家將此事鬧上公堂,觸怒龍顏,侯府必定血流成河,一百多條人命,還請娘子救命!多少銀子我都願意出!」

原本我還有些膈應。

可聽到這番話時,突然有些敬佩宋雲棠。

難得見到這樣離經叛道卻又能屈能伸的女子。

「我謝執青做生意從不坐地起價,落胎二兩,合璧之術要多費些功夫,我要收你五兩銀子。」

宋雲棠頓時點頭如搗蒜。

我將她的婢女支到外頭,再一次提醒她,「落胎我可保證萬無一失,只是這合璧之術一塊,痛徹心扉,你這樣嬌滴滴的貴女可能忍?」

「自然能!哪有什麼疼痛比活命還重要?」宋雲棠迫不及待地躺到了榻上。

兩個時辰後,我為宋雲棠取出一個皮膚黝黑的小娃娃。

針線穿刺過她的皮肉時,她疼得大聲叫嚷,將我的頭髮都扯斷了好幾縷。

宋雲棠在我的院子裡足足睡了一夜才緩過來。

可我高估了她的品性。

她不僅想賴帳,還想將我滅口。

次日她一醒來,就臉色慘白地使喚丫鬟:

「讓所有的暗衛都過來,將這個村子一把火燒了,絕不能留下任何我來過的痕跡。」

「至於她……」宋雲棠冷笑道:「給我殺了,屍體埋得遠遠的,別叫人看見。」

6

「哼!」宋雲棠緩緩站起身,面目猙獰道:

「說得好聽,什麼『墜珠娘子』,不就是靠損陰德掙銀子嗎?我殺你,是替天行道,算是為我死去的孩子積德了。」

是人都會惜命。

死在宋雲棠這樣的人手上,太不值當。

我更不願連累鄉里。

「殺了我,似乎不划算。」我被幾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按著,不甘示弱地抬頭與她對峙。

「哦?你想和我談條件?」宋雲棠像看只螻蟻,饒有興致道。

「你方才落了胎,又大動干戈傷了元氣,你敢讓旁人替你調養身子嗎?」

宋雲棠果然有些忌憚。

「更重要的是,我的本事可不只這些。我知道侯府權勢滔天,你想殺了我如同捏死一隻螞蟻。可人總是要往上爬的,你說的對,這樣上不得台面的生計,總歸會招致禍事。」

見她神色動容,我繼續蠱惑道:「我雖生在鄉野,卻也見過許多後宅女子,知道後宅生存不易。若你留著我,將我帶在身邊,或許我能幫你對付夫君身邊鶯鶯燕燕。再者,沒有一個男人會拒絕一個具柔若無骨的身體,我可以幫你調養……」

「更何況,婦人生產不易,我會接生,留著我你可省去許多功夫。」

宋雲棠同意了。

她將我帶回了侯府,還得意道:

「你該感謝我,我就是你生命里的貴人。沒有我,你現在還是陰溝里的一隻老鼠,能替我辦事,是你的榮幸。」

看著我的小院被燒成了灰燼,我的指尖已經深深嵌入掌中。

可從來沒有人在我手上賴過帳。

負心漢該死,薄情寡義的女子更不配活著。

這筆債,我一定會從宋雲棠身上討回來。

7

宋雲棠成婚那日聲勢浩大。

侯府嫡女,配首輔獨子,多麼登對啊。

花轎經過朱雀街時,羨煞一眾女子。

我與另一個丫鬟成了宋雲棠的陪嫁。

他的夫君方知行系出名門,規矩周全。

入洞房時,還體貼地問了一句:

「提親時見夫人身邊跟著兩個丫鬟,如今這個看著有些眼生。」

宋雲棠嬌怯地低下頭,臉不紅心不跳地解釋著:

「夫君細心。」

「青兒這丫頭是我前些日子遇見的,在路邊賣身葬父,我心生憐惜,又見她聰明伶俐,便帶了回來。」

寥寥數語,不經意將自己捧成天仙般的人物。

方知行誇他心地善良,「娶到夫人這樣的賢惠妻子,是我的福氣。」

我和丫鬟都被趕到門外守夜。

合璧術傷身,宋雲棠還未好全便嫁人了,想必是要受些苦的。

燭火透過窗紙,將相擁纏綿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扭曲又曖昧。

宋雲棠的叫聲尤為刺耳,可方知行卻食髓知味,哀求般地求了一次又一次。

「夫人當真是尤物。」

第二日天剛亮,侯府的下人便馬不停蹄地將一張染著鮮血的薄被掛在了院中央。

老夫人遠遠瞧見那片紅,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

「好,好,侯府果然是清流世家,教女有方。」

只有我站在人群後,險些將隔夜飯吐出來。

應付完公婆,宋雲棠虛弱地躺在貴妃椅上,懶懶道:

「青兒,我要你再為我用一次合璧術。」

我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她,狐疑道:「你確定?原先的傷口本就未愈,房事激烈又牽扯傷口,若再用,只怕……」

我還未說完後果,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便落在我臉上。

宋雲棠的心腹迫不及待地證明著自己的地位:

「廢話,夫人要你做什麼,哪有你一個奴才置喙的份?」

我才不是什麼賣了身的奴才。

可宋雲棠對這套格外受用。

「無妨。我只要籠絡住夫君的心。他可是全上京最好的郎君了。我宋雲棠自幼樣樣都求最好,若讓那群貴女們看見霽月清風、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首輔之子對我無微不至,愛入骨髓,她們一定會氣得七竅生煙。」

宋雲棠唇角微微揚起,「夫君既喜歡那樣的感覺,我便永遠做一張純潔無瑕的紙。」

「夫人執意如此,我無話可說。」

她既要沒苦硬吃,我不介意幫幫她。

似乎是對生產之事有了些陰影。

宋雲棠不急著生孩子。

卻在一次次痛苦的房事中愛上了那種感覺。

明明疼得渾身顫抖,眼底卻燒著火:

「夫君,你輸了……今夜,是我占了上風。」

方知行被她勾得眼底發紅,低聲笑了笑:「夫人這性子,倒是比那些循規蹈矩的小嬌娘有趣百倍。」

宋雲棠處處爭強好勝,就連床笫之事也要做到翹楚。

我心中跟明鏡似的。

那些反覆撕裂的傷口牽扯著內臟,讓宋雲棠的身體到了極限,她已不再適合生育了。

很快,她就會作繭自縛。

想到這,我連聽牆角都能聽出幾分樂趣。

往後,這世間又能少幾樁孽債。

8

宋雲棠春風得意。

卻忘了,世間男人大多喜新厭舊,骨子裡藏著劣根。

家花再香,隨時可以賞玩,但沒摘到的野花更新鮮。

方知行露出了那張人皮下的狡猾獸性。

他在馬廄里強暴了一個飼馬姑娘。

事後又嫌人家出身卑賤。

直到姑娘大了肚子,懷胎不過一月便作嘔不止。

老夫人這才發現了端倪,將人提到堂屋。

宋雲棠怒火中燒,怨毒地看著地上瑟瑟發抖的飼馬女。

方知行心虛地扯了扯宋雲棠的袖口,顯然是不想認帳。

「夫人,我不過是一時興起,就那一次……」

宋雲棠賭氣似地甩開他,悶聲道:

「你們方家是當我侯府好欺負不成?我宋雲棠是陛下賜婚,堂堂正正嫁進你們侯府的,大婚才月余,你就與婢女苟合,還弄大了肚子。這要是傳出去,旁人只會說我宋雲棠善妒無能,連自己夫君都管不住,你們欺人太甚!」

此時的老夫人還不想得罪侯府。

思慮再三,她提出了一個折中的法子。

「她就是卑賤的玩意兒。可若是隨意處置了,難免落一個苛待下人的名聲。不如先養在我院子裡,若她撞了大運生下男孩,就抱到你跟前養著,再將她發落到莊子上。若是生個女孩,就一同處置了。」

顯然,老夫人是在意這個孩子的。

宋雲棠沒聽到滿意的回答,卻又不能違背「傳宗接代」這頂帽子。

她「哼」了一聲轉頭離開。

回到院子,宋雲棠怒氣沖沖地砸了花瓶,肆意妄為地發泄了一通。

方知行在院外躊躇了一會,還是選擇溜之大吉。

我趕忙上前為她順氣,試探問道:「要不要我替你將那孩子辦了?畢竟……夫人膝下還未有嫡子,豈能讓一個庶出的孩子占了長子的位置。」

宋雲棠警惕地看了我一眼,「你倒是有心替我著想。」

「那孽種當然不能留,只不過……不是現在。」

她遠比我想得要惡毒。

「這個節骨眼出手,明眼人都會懷疑到我身上,得不償失。等那賤人有孕八月時再動手。」

「我宋雲棠眼裡容不得沙子,就憑她也敢妄想母憑子貴,留在方家做妾?她既有膽子做這樣的春秋大夢,我便讓她高興一陣,屆時讓她眼睜睜看著念想成空,骨肉死於非命,夜夜夢魘,成為瘋子……」

說完這番話,宋雲棠心情好了不少。

她要殺人誅心,藉機立威,震懾方家其他女子。

這對夫婦。

一個工於心計、心狠手辣,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倒是般配。

可兩人作孽,卻要無辜的女子替他們承擔後果。

我以替主母送安胎藥的名義去見了那飼馬女。

她叫令枝。

一進門,正好撞見令枝用繃條勒肚子。

「你想做什麼?」我趕忙拉住她。

繃帶層層掉落,她心如死灰地癱軟在地,眼淚大顆大顆砸在地上。

「這孩子不能留,留著就是催命符啊!」

我扶她坐起身,才發現她手腕上全是新添的劃痕。

「我是有心上人的,他是城北的馬販。我們說好了,等我二十五歲老夫人將我放出去,我們就成婚,我才不要做什麼侯府姨娘!更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只有這孩子沒了,老夫人才會放過我!」

「別犯糊塗。」

「你以為落了胎就能走?」我蹲下身,直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方家是什麼地方?你懷了他們家的種,就算沒生下來,也休想全身而退。老夫人留著你,不過是想看看這胎能不能用,等你沒了用處,不是發賣到最苦的莊子,就是被沉了塘,哪有什麼自由可言?」

待她情緒穩定些,我才問:「你十歲就賣身進方家了,你怎麼敢確定,那人不是閒來無事,對你隨意施捨點憐惜,將你當成消遣?又如何能保證,你口中的心上人一定會等你?為了一個不確定的未來,甚至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你不後悔?」

「不後悔!是苦是甜,至少是我自己選擇的。我做了一輩子的奴才,我也想為自己活一次,哪怕是撞南牆!」令枝眼裡的光,似曾相識。

「那你就聽我的。」我按住她的肩膀,語氣不容置疑,「這孩子暫時不能動。你乖乖待在老夫人這裡養胎,該吃吃,該睡睡,不要再作賤自己。老夫人說什麼,你多聽少做,讓她覺得你是個安分聽話的就行。」

「五個月,最多五個月,我一定幫你解決肚子裡的麻煩,幫你離開。」

我丟給她一包藥丸,「趁沒人的時候每日服用三粒,不出五個月,腹中孩子便會神不知鬼不覺地落了,這是我難得才練成一包的,到了時候,不會那麼疼……」

令枝捏著紙包,滿眼疑惑:「你……你為什麼要幫我?」

我理了理衣襟,嘴硬道:「我不是幫你,我只是看不慣有人把女子的命當草芥。」

9

一晃三個月過去,方知行被陛下欽點到淮河一帶巡視。

宋雲棠不情不願地送走了丈夫,回頭便想方設法對付令枝。

今日是暗示管家剋扣她的份例,明日便是染指她身邊的丫鬟,想讓她跌上一跤。

可這方家,如今還是老夫人掌權。

她對宋雲棠的嬌縱跋扈已有些不滿,奈何兒子被她迷得神魂顛倒。

如今,終於找到機會敲打宋雲棠。

日上三竿,宋雲棠被催了四回,才懶懶地起身去給老夫人請安。

「你嫁進來已有四個多月了,行兒日日流連你的院子,與你琴瑟和鳴,恩愛無比,外頭無人不羨慕。」

「只是……」老夫人話鋒一轉,意有所指道:「怎的肚子遲遲不見有動靜,可是府中醫師送的坐胎藥不得力?」

官中支出去給宋雲棠調養身體的銀子卻從未斷過,珍寶補品也流水般送進她的院子。

看著令枝的肚子越發大,老夫人對她的不滿也到了極點。

宋雲棠慢悠悠吹著茶盞里的浮沫,慢悠悠道:

「母親說笑了。」

「生孩子這種事,講究的是天時地利,更要看緣分。我身份尊貴,自幼眾星捧月地養著,什麼時候心情好了,孩子自然就來了。可不像是後院那些隨意下蛋的母雞,廉價又愚蠢。」

她故意譏諷站在老夫人身後的令枝。

「放肆,在婆母面前你也敢耍嘴皮子!侯府便是這樣教你目無尊長的?」老夫人氣得拍案而起。

「母親息怒。」宋雲棠敷衍地回了兩句,無意與她糾纏。

她打了兩個哈欠,虛行一禮。

「母親既沒什麼要事,兒媳便回去補覺了。免得夫君回來見我眼底烏青,以為家宅不合,若為此凡心,耽誤了仕途,這才是真的得不償失。」

說罷,她揚長而去。

畢竟,她有侯府做靠山,有夫君的寵愛,即便當面鑼對面鼓地碰上婆母,她也不怕。

「混帳!混帳!我方家世代清流,怎生娶了這樣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悍婦回來!」

老夫人沒有善罷甘休。

10

她趁宋雲棠出門赴宴,將我喚到跟前,旁敲側擊地問。

「少夫人可是病了?你是少夫人從娘家帶來的丫鬟,我見你日日在藥房為她煎藥,便是纏綿病榻的人也沒有這樣吃藥的,你同我說實話,若是少夫人的身子真有什麼不對,老身自然會為她遍尋名醫。」

「畢竟……雲棠如今是我們方家的人,我這個做母親的怎麼能不關心?」

這是一個好機會。

「絕對不是!我們小姐身子好著呢!」我一副大義凜然的忠僕模樣。

又順著老夫人的意,故作被套出話:「出嫁的時候侯夫人便請人看過了,我們小姐是個好生養的,她若是想生,不過是早晚的事。」

老夫人果然上套:「這麼說……是她自己不願意生?」

此後,老夫人不管問什麼,我都假裝不願出賣主子。

可轉頭,老夫人就在藥房裡挖出了避子藥的殘渣。

「好一個永寧侯府!原是看不上我們方家!故意嫁個女兒過來,我還當天下有這樣的好事,原來是要我方家斷子絕孫!」

可畢竟是用見不得光的手段查出來的,老夫人並沒有立刻撕破臉皮。

方知行一回來,就被老夫人叫到跟前訓話。

「這就是你娶的好媳婦!虧得你捧出真心給她,人家壓根就不領情!」

下人眼尖耳靈,將兩人的談話提前告知了宋雲棠。

她一時沒了分寸。

「那老虔婆就是故意想對付我的!否則,我服用避子藥的事怎麼會被她查出來?」

「夫人,眼下不是計較的時候。為了我們大家的前程,眼下,您還是向主君低頭為好。」我點破真相。

宋雲棠睨了我一眼,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主君心軟,只要您做一出苦肉計,說些軟話,他必定心疼。若您再加一把火,說不準……他還會認為您是被婆母為難,對您更加內疚。」

宋雲棠的確這麼做了。

方知行氣勢洶洶地闖進來,準備算帳時。

一眼就看見了正在纏白綾,準備要上吊的宋雲棠。

「你這是做什麼?你欺騙我,以為用死就可以讓我不休了你?」他攥住宋雲棠的手腕,目眥欲裂。

「橫豎都是一死,我不如給自己一個痛苦,免得成日提心弔膽!」宋雲棠猛地甩開他的手。

「什麼意思?」方知行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嗎,怒火被她眼裡的恐懼澆滅了大半。

「我害怕……」宋雲棠突然跪坐在地上,「我娘生我的時候便是難產,險些活不下來。我爹後怕,所以我就成了侯府最小的女兒。我從小就聽乳母說,女人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

宋雲棠攥住方知行的衣擺,不甘道:「我那麼愛你,怎麼會不想與你孕育孩子?可我更害怕失去你!若是我死在產房裡,那些虎視眈眈的貴女們不正好趁機登堂入室?我不甘心,你是我的,你這輩子都是我的!」

「我是怕你覺得我懦弱,覺得我配不上你的心意,這才瞞著你!」宋雲棠順勢倒在方知行懷中,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

方知行目光頓時軟了下來。

「傻丫頭,你為何不早說?」方知行彎腰將宋雲棠扶起,眼底只剩下疼惜:「是我不好,沒有體諒你的難處。夫人這樣好,為夫又怎麼捨得放你走?不過是一時氣急,才說了那些狠話。」

「我不信!」宋雲棠嬌嗔道。

下一秒,方知行就捧起她的臉,眼神鄭重像在立誓:「棠兒,你聽好了,我方知行此生只會有你一個妻子,便是將來無後而終,也絕不會令娶她人,否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左右日子是我們自己過的,我會等著你,陪著你,等你哪一天想明白了,我們再談孩子的事。」

方知行既感動,又內疚。

感動於宋雲棠對自己的一片痴心。

內疚於他沒有體諒妻子的苦衷。

兩人冰釋前嫌,和好如初。

方知行越發對宋雲棠好。

甚至因為她一句想吃河鮮,便不遠千里下江南,帶著新鮮的魚蝦快馬加鞭地趕回來。

可這,只是我計劃的第一步。

一開始便將苦肉計用到極致,將人心疼的閾值提到最高。

往後再用,便不好使了。

到最後,只會剩下嫌厭與猜忌。

11

一個月後,令枝毫無預兆地小產。

老夫人的院子被圍得密不透風,大夫一個接一個往裡走,宋雲棠探聽不到半點消息。

「怎麼會這樣?她不是被那個老虔婆看得跟寶貝一樣嗎?身子康健,怎麼會突然小產?」宋雲棠不滿地質問我。

「許是她成日在後院勞作,身子骨弱,留不住孩子。」

宋雲棠顯然不相信我的說辭。

「一定是你動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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