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長寧完整後續

2025-09-26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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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想著我抬眼掃了一圈,沒見著王柔,倒是跟顧念寧對上了眼。

她冷哼了一聲,頭也不抬朝另一桌走去了。

別的太太瞧見了她的高傲樣,驀地想起她同太子的傳言,掩著帕子笑道:「剛剛瞧見顧姑娘,忽然想起往日總有人說她跟咱們太子情分匪淺,現下瞧著,怎麼也比不過太子妃娘娘呢。」

「不過是太子瞧著她父親的面子照拂一二,哪有什麼淺不淺之說。」陳落落斂了笑意,那太太瞧著自己拍錯了馬屁,便也不再吱聲。

宴席到了一半,我坐著有些無聊,胡亂尋了個藉口便出去透氣了。

「等顧大小姐進了屋子,我便去叫你,她中了迷藥昏迷不醒,怎麼著不還是任你折騰,太子妃娘娘用你是看得起你,若是辦得好,保你得個尚書岳父,若你辦不好,可要掂量掂量你的項上人頭了。」

「這……小的一家都給太子妃賣命,奴才一定完成差事,請姑娘放心。嘿嘿嘿。」

「行了,行了,估摸著已經有人引她進去了,你趕緊準備準備。」

我屏息聽著,努力用手捂住嘴巴不發出一點聲音,陳落落這是要讓顧念寧身敗名裂嗎!她怎麼如此狠毒!

瞧著二人身影逐漸遠去,我這才敢從假山後面出來,中途透氣竟遇見這種陰私,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我心怦怦直跳,聽二人對話,顧念寧現在想必中招了,那個男人怕是馬上就要去糟蹋她了,再過一段時間陳落落必定恰好帶著眾夫人出現在院外「捉姦」,看來這場宴會就是她給顧念寧設下的鴻門宴吶!眾人都是她的棋子,真是好毒的心!

我要救她嗎?

前世她搶了我的姻緣,我固然是憎她,可這一世她未曾迫害我,若是我見死不救,豈不成了陳落落之流。顧穗寧,你重來一世,就是回來做個惡人嗎?

心裡瞬間有了計較,可是二人未曾說明是哪個院子,東宮這麼大,我若是一點點去找恐怕來不及了,可這事關顧念寧,我又不能把事鬧大,真是急死人了。

越能早一點找到顧念寧,趁那男人進院之前把她轉移到別的地方就越安全。

若要算計人,這院子平日必得沒什麼人走動,若方便陳落落捉姦,院子還得是個賞花賞景的必經之路,我快速轉動大腦,憑藉著我前世在東宮的四年記憶,心裡有了計較。

我咬了咬牙,拔腿朝落梅居跑,一路上我都在祈禱但願我的猜測沒錯。

喘著氣尋到了落梅居,四處果真沒有半分人氣,我悄悄溜進院裡,正屋大門緊閉,我怕那男子已經進去了,便躡手躡腳趴到屋門口聽了一會動靜,屋裡靜悄悄的,反倒我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幸好那男人還沒進來。

我趕忙推開屋門,昏在榻上的不是顧念寧又是誰。

「醒醒,顧念寧,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半天瞧她沒動靜,我狠狠心朝她人中一掐。

「陳落落要設計你呢,你清醒一點。」許是聽見設計二字,她悠悠睜開了眼睛。

「那個孬種,怪不得我渾身沒力氣,竟這樣算計我!」瞧她的表情該是咬牙切齒,可因著迷藥的緣故,話語帶著一股綿軟。

「你還能起來嗎,我怕待會有男人進了這屋。我扶著你先出去再說。」

「我才進來沒多久,我一開門就覺得不對,只吸進了一部分迷藥,我能撐一段。」

聽她這樣說我便放心了,咬著牙將她全身的重量靠在我身上,深呼一口氣後我便朝門外邁去。

離了院門剛有七八米,我一個酸軟跪倒在地,連帶著顧念寧也摔倒在地上。幸而周圍都是雜草堆,倒也不曾磕傷。

「我感覺力氣恢復了一些,你若是沒了力氣便先走,若那登徒子來了,你也跟著我倒霉了。」

我搖搖頭正想說話,驀地瞥見那男子從小道出現,朝四周鬼鬼祟祟瞄了幾眼便進了院門。

「趴下,那人來了。」我摁著顧念寧躲進了雜草堆里。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待會他發現屋裡沒人必定會出來尋找一番,我們二人藏身之地算不得隱蔽,可我總不能舍了她一人逃跑。

我咬了咬牙:「顧念寧,待會拼了全身力氣也要跑。」

「什麼?」

未等她反應過來,趁著那男子從屋裡即將走出院門的當口,我猛地沖了出去。

「小娘皮,你還要跑,我看你中了藥還往哪裡跑!」他果然把我當做顧念寧了。

聽著身後傳來的腳步聲,饒是身體精疲力盡,我也不敢停下,好在這人被我引過來,顧念寧有充足時間逃走了。

跑,跑到人群里便安全了。

顧穗寧,過了東宮這片竹林,你就安全了。

我咬牙勉勵著自己,嘴唇已經被自己咬出血色,手掌已經被自己掐出深痕,可我不能放棄一絲逃生的機會。

「啊。」不慎踩到裙擺,我一個前撲摔倒在地,後面便是緊追不捨的禽獸。

「你怎麼不跑了,顧大小姐,乖乖就範吧?」

「呸。」我將手裡藏的泥巴猛然砸進他的眼裡,而後立馬爬起來朝前跑。

「賤人,看我不弄死你。」那人氣急敗壞,猙獰著嘴臉便要來抓我。

「誰?」

猝不及防撞進一個寬厚的懷裡,我筋疲力盡喘著氣,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繡在袍上的金龍,我緊緊抓著他的袖子,宛若瞧見救命神仙,這是我第一次那麼渴求他出現:「蕭······蕭晏珩,快,落梅居,阿姐被設計了。」

頭一歪,我便沒了知覺。

素來不動聲色的太子瞳孔一縮,打橫將懷裡的姑娘抱起。

「賤人,看你往哪裡跑!太子?」那禽獸一個腿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蕭晏珩覷了他一眼,轉身吩咐身後的侍衛:「去落梅居瞧瞧,至於他,先砍斷雙腿再說。」

「是。」

「不要,太子饒命吶,奴才是無辜的,啊!不要!」

八、

等我再次睜開眼,瞧著頭頂上的金龍紋案,我知曉自己是在蕭晏珩的寢宮。

我舒了一口氣,看來我和顧念寧都無恙了。

「醒了?」

分明是蕭晏珩的聲音,我一征,這才看清他原是坐在桌旁。

我訕笑道:「有勞太子,顧家小姐可是無恙?」

「無恙,在偏殿歇著了。」

「有勞太子殿下出手相救,臣婦身子好些了,便先行告退。」我手忙腳亂從床上爬下來,胡亂行了一禮便想著開溜,畢竟一看見他我就想起上輩子我倆做過多年夫妻,總感覺怪怪的不自在。左右顧念寧有他照看,出不了什麼岔子。

「沈夫人不必客氣,我與九思是極為要好的兄弟,這是我分內之事。」

「不過……」

他故意停頓住,而後話鋒一轉:「未承想顧大小姐與沈夫人竟一見如故,也以姐妹相稱起來。」

我生生停住了將要往外邁的腳步,心裡直跳,偏偏面上還得裝著若無事生的樣子:「殿下說笑了,顧小姐是九思的表妹,與我姐妹相稱也是使得的,我……我先去瞧瞧顧小姐,告辭了。」

「孤往日翻閱古籍,書曰南杭余家有女,一夜性情大變,親友不辨,自言己乃張家女,家住相州清河縣,時人皆為怪談,余家派人前去打探,卻不料竟全對得上,更令人詫異的是,那張家女已經在月余前逝世。」

「沈夫人。」蕭晏珩從桌邊站起,袍上用銀線攢成的金龍隨著他的步姿熠熠生輝,他一步步逼近,神色晦暗不明,「這個故事,你以為如何?」

「故事終究是故事,成不了真。」我低下眼睛,不敢看他半分。

「穗穗,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撒謊的時候,從來不敢瞧別人的眼睛嗎?」他忽然一扯嘴角,從唇間發出涼薄笑意,「穗穗,回來的事情,你告訴了沈九思,卻為何不同我透露半分?你瞞得我可是好苦哇,我竟真以為他沈九思變了心。」

「若是穗穗告訴了我,現在太子妃的位置便是你的了。」

不知何時他已經走到了我的身旁,縱使他眉眼笑著,可聽到這句話,我只覺遍體生寒。這到底是什麼意思?蕭晏珩也重生回來了嗎?還是說,前世我的婚嫁便早被他設計好了!

「殿下,你知道平安嗎?」我穩住心神,試探著問出了聲。

平安是上世王美人託孤給我的小皇子。

他眉頭一皺:「這有何干係,平安自是平安。」

心中先是一塊石頭落地,接著澀意在口齒間蔓延,他不是重生回來,那這是不是說明······

「你不必驚訝,若不是今日猜出你還活著的事情,孤本想埋進肚子裡,可孤亦有不忿,孤哪裡比不上他沈九思?竟讓你眼裡只有他一個人!」

「若你不得風寒,年後便有聖旨······」

「年後便有聖旨宣顧念寧為太子妃,然後她誓死不嫁,我這個怯弱的庶女便如同傀儡一般頂替她嫁給你?」

想到前世我還活著,冊封太子妃聖旨到了顧家,可今生顧穗寧死了,顧家卻沒有接到聖旨。

一陣寒意從心底散出,我笑著,大笑著打斷他的話語,原來我以為的巧合,原來我以為的無可奈何都是眼前這個人設計好的!

枉我前世還傻乎乎地認為他同我一樣可憐,我原以為他喜歡顧念寧,我可憐他愛而不得被迫娶了我,沒想到九思與我的慘境原來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蕭晏珩,今日我與顧念寧遭到這般設計,你會為此懲處陳落落嗎,我想不會吧,因為你這個太子還要依仗陳家的兵馬吧。」

「若我成了太子妃,陳落落過不了幾個月是不是便會成為側妃,憑著她善妒的性子,你說她對我是不是得百般羞辱,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嗎,那你會為了我懲罰她嗎?」

「怎麼,你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默認了?」想著前世他對陳落落的縱容,我心底升起百般怒氣。

他縱容陳落落害了我未出世的孩子,他將我貶妻為妾,堂堂太子妃在他登基後只被封了一個妃子。他聽了別人的陷害毫不留情將我打入冷宮。

可現在他居然說喜歡我,這真可笑。

「你說你愛我,那你就是這麼愛我的?你不是問我為什麼喜歡沈九思嗎,我現在明明白白告訴你,他至少不會因為你口中所謂的制衡術而讓任何人欺辱我!」

「蕭晏珩,你就當我死了。」回想起前世,我用手抹掉眼淚,「你就當顧穗寧死得乾乾淨淨了。」

後來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坐上了前去北境的馬車。

當時我在蕭晏珩面前儀態全無,只記得最後渾渾噩噩從東宮出來,等沈九思下朝回家,我渾身抖著將今日的事情和盤托出。

他將我緊緊抱住,沉默了半晌盯著我說:「穗穗,咱們去北境,天高皇帝遠,他的手伸不了那麼長。」

「不!不能去北境!至少這幾年不可以!」想起前世北狄偷襲北境,蕭晏珩趁機派人謀害九思,我便堅定了讓九思遠離北境的想法。現下我與蕭晏珩又撕破了臉皮,他更不可能放過九思了。

「穗穗,北境是我第二個故土,我們在哪裡很安全的,以前我跟隨阿爹在北境的時候我就想,有一日也要帶你領略一番邊關風光,長河落日,戈壁走獸,雪山連綿,黃沙漫漫,那裡是京城比不了的景色。」

「穗穗,你太累了,睡一覺吧,別怕,有我在呢。」溫柔的聲音從耳畔漫過心扉,迷迷糊糊間我徹底失去了意識。

九、

轉眼間在北境我已經待了三年了。

這些年在北境生活得無憂無慮,差點都快忘記了一切煩惱,北境百姓淳樸,塞外風景更為蒼茫雄厚,置身其中,整個心胸不覺開闊起來。

城樓上喪鐘鳴起,家家掛上白幡,我才記起今年該是蕭晏珩登基的日子。

那麼離北狄偷襲便沒有多少時間了。

我曾勸九思交還虎符,與我一同隱居山林,可在北境見了幾次我族與外族的糾紛,見了戰場的鮮血,見了百姓對九思的愛戴。我將這句話埋在了心裡。

北境需要他,北境是他的責任。

「穗穗,發什麼呆啊,我要去練兵了,下午回來陪你,自己一個人可不要覺得孤獨哦。」九思從牆上拿起劍矛,轉頭沖我笑著。

「你可千萬小心,記得我給你說過的那個夢!」

「知道啦!區區北狄賊人,怎配取小爺的命,穗穗將心放進肚子裡吧。」

我急了,衝著他遠去的背影嚷嚷:「都說了多少次了,不止北狄人!」

這些年怕蕭晏珩暗算他,我將他前世的下場編成夢告訴於他,日日耳提面命讓他小心謹慎,可他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真讓人無奈。

我搖搖頭正準備起身,忽然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夫人,您醒了。」

我茫然睜開眼,只見自己置身於馬車上,眼前是個不認識的陌生女子:「你是誰?你要做什麼?」

「夫人,奴婢西月,外面駕車的是西風,奉主子命特來服侍您,這些日子便委屈夫人了。」

我眯了眯眼,這是皇家暗衛的代號:「你是蕭晏珩的人?他為什麼要綁架我?」

西月微微一笑:"奴接到的命令便是保護好夫人,剩下的奴一概不知,等夫人見了陛下一切便知曉了。"

「知曉夫人不願意,臨行前陛下特意說了,說讓夫人想想遠在京里的家人。」

「無恥!」

雖然氣憤,但我也知曉自己不太可能從她手上逃脫,我不再瞧她,只是閉上眼睛,從外面看我是閉目養神,實則我在思索逃生的法子。

蕭晏珩為什麼要綁架我,他是以我為要挾趁機殺掉九思嗎?

還是說,北境馬上開戰,他趁亂刺殺九思的陰謀已經布置好了。這次綁架我······只是單純認為九思已經是將死之人?

無論哪一條,對九思都是萬萬不利的,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九思,希望你能平安無事,若你不能平安,我便下去陪你。

一滴淚緩緩從眼角划過,我忽然理解上一世顧念寧殉情選擇,可惜我還未曾給九思留下一男半女。

三日後。

"夫人,暫時委屈您了,出城關卡戒嚴,只能讓您戴上帷帽了。"

我心裡冷笑一聲,怕是九思發現我失蹤了這才將城門關閉吧,幸虧北境地大,就算駕著馬車駛了三日,她也未曾出了北境的轄地。

可惜她給我下了軟骨散,我縱使想跑也跑不了。

只能希望我的運氣好一點,讓九思能夠發現我。

「你說說近日是怎麼回事?怎麼城門好端端禁了?」

「我聽說是咱們將軍夫人失蹤了,疑心是被外族綁了威脅咱們將軍,現下將軍帶著兵滿城搜尋呢。」

「卑鄙,都知道將軍最是心疼夫人,可惡的蠻子,將軍都是為了我們吶!」

西月站在一旁,聽著四周的議論:「夫人,要不您還是上樓吧,待會我將菜端到您房間裡。」

「哼,你家主子說我是犯人了嗎?平日裡跟著你東躲西藏,現在我就不能安心坐下來吃頓飯嗎?」

她閉了嘴,默許了我的行為。

我慢悠悠拿起筷子,袖中的紙團分外燙人,究竟怎樣才能在她們眼皮子底下將紙團交給一個可信之人呢?我不禁頭疼起來,就算是睡覺,西月也在我身旁守著,叫我半分沒有機會接觸旁人。

「小二,剛剛那桌人說誰家丟了夫人?」

「哎,客官您是外地人吧,前些日子我們將軍夫人被蠻子擄走了,將軍急得滿城找呢?」

「哦?蠻子?如何斷定是蠻人?」

「嗨,這些年將軍為了咱們北境可是沒少和那些蠻子槓上,除了他們,誰和蠻子有這樣大的仇。」

我支起耳朵聽著,手裡的筷子在空中舉了半天,西月小聲提醒道:「夫人,咱們要抓緊了。」

我順勢將筷子「啪」地一聲扣在桌子上:「你算什麼東西,倒在這裡提醒我來了,不吃了,真沒胃口!」我轉身往樓上走,大廳因為我這一聲怒吼瞬間寂靜下來。

那同樣帶著帷帽的外地客官瞳孔微縮,透著帷幕瞧了一眼上樓的女子。

夜裡的時候,馬車駛出北境已有數里。

不愧是皇家的暗衛,饒是戒備森嚴的城門,他們也想法子渡了出來。

「西月,今日在客棧,是我亂發脾氣,我向你道歉。」瞧著坐在對面守著我的西月,我誠摯道歉。

她似是一愣,笑道:「夫人不必放在心上,我等地位卑微,不值得夫人道歉。」

我張了張口,還想說些什麼,突然馬車一個猛頓,我不受控制地撲倒在地。

「外面怎麼回事?」西月將我扶起,匆匆掀開車簾。

「前面似有敵人,人數不少。」西風控制著馬車,面色嚴峻,「似乎是北狄人。」

我費勁聽著,只聽見北狄、人多等幾個字眼,我心下又是一驚,這怎麼還招惹上北狄人,天殺的蕭晏珩,他要不綁架我,我能遇見這麼多糟心事嗎!我內心將他罵了千百遍,只祈禱自己千萬不要被北狄捉住,要是被北狄捉走,他們不知道我和九思的關係還好,若是一旦知曉,他們拿我威脅九思怎麼辦。

「你保護夫人,我吸引他們的注意。」眼見著北狄人囂張地衝上來,他一個狠心從馬車跳下,衝進北狄的人海里,手起刀落間取得數人的項上人頭,可奈何對方人數過多,他武功即使再高深,也抵擋不住對方的人海戰術。不一會西風便落到下乘,餘下的北狄人朝馬車而來。

西月趕忙囑咐我坐穩,然後牽起韁繩朝前趕,那群北狄人不要命地追著,四面的冷箭射向馬車,馬兒忽然長鳴,竟是有箭射中馬兒,那馬如發狂般四處奔跑,我緊緊抓著車窗,胃裡只覺翻天覆地。

一個踉蹌,我被馬兒掀出了車外,身體順著長坡滾落下去。

「夫人!」西月大喊一聲,為了保護我,她急忙找準時間跳下了馬車。

經過一個長坡,我渾身被摔得七葷八素,躺在地上半天也緩不過神,隱隱瞧見西月朝我跑來,坡上大抵響徹著北狄人的腳步。

「沈九思的夫人?我看你還往哪裡逃?回去先拿你祭命!」

坡上囂張的言語響起,我緊緊捂住了嘴,趁著黑夜的掩飾將身子縮成一團,企圖以此瞞過北狄人的雙眼。

「大哥,那娘們從馬車上甩起來准跑不遠,不知道窩在哪個地方呢?我讓兄弟們分頭找?」

西月握著劍的手一緊,她悄悄直起身子,只等有人朝坡下走便趁機偷襲。我屏著呼吸,只能暗自祈禱她能成功。

「小王八羔子,你姑奶奶我在這兒呢。」一道颯爽不屑的聲音從坡上響起。

我渾身一顫,是顧念寧!

「怎麼,打不過我家爺們,現在想拿我泄憤?一群手下敗將!」

北狄人顯然被惹怒了:「死到臨頭還敢囂張,把她給我綁回去,我非扒了她一層皮才好!」

坡上響起窸窸窣窣的綑紮聲,很快便重歸寂靜。

我捂著嘴不敢出聲,顧念寧······她竟為我做到這一步。

在客棧我本想找個瞧起來可靠一點的人求救,可沒等我將紙團傳出去,顧念寧的聲音倒先從我的耳邊響起,縱使她戴著帷帽,我也認得出那便是她。於是我將計就計,假裝訓斥西月引起她的注意,只期望她能認得我的聲音向九思報信。

可她倒是認出我來了,不過看現在的形式,她應當是偷偷尾隨著我出了城,並未給九思報信。

令我震驚的是,她居然為了救我······甘願被北狄人抓走。

我救過她,現下她也捨命救我,我苦笑起來,若是前世也能如此姐妹情深該多好。

沒了馬車禦寒,呼嘯的北風卷攜著冷意刻入骨髓,我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只覺五臟六腑全都移位,額上的冷汗噌噌直冒,等我能夠爬起來的時候,渾身已經疼得虛脫了。

「夫人,您再忍忍,過了北境,陛下會派人在前面接應的。」

「西月,你看咱們二人傷的傷,殘的殘,西風現在也沒了蹤影,況且顧念寧為了救我被北狄人擄走了,咱們得馬上回去救她,不如我們先回北境吧。北境······」

我忍著劇痛想跟西月談判,忽悠著她先跟我回北境,可惜還沒說完,西月一掌劈到了我的後頸。

我再一次昏倒了。

閉眼前只瞧見她略帶愧疚的眼神。

「夫人,屬下會親自護送您到陛下那裡去的,抱歉。」

十、

馬車慢悠悠地在路上駛著,我就靜靜坐在車上,嘴角扯著諷意瞧著在馬車裡忙活的西月。

蕭晏珩是給他們灌了什麼迷魂湯了,愚忠!

那晚她將我打暈後,生生背著我步行了好幾里地,她怕再次被北狄人發現,一路上帶著我東躲西藏,硬是過了數日才走出了北境,與蕭晏珩派在外面守護的人聯繫上了。

「夫人,奴才知曉您厭惡奴婢。可陛下對您是十分上心的,待會進了宮,還是希望夫人萬萬不要頂撞陛下。」她見我自醒來後不願意搭理她,躊躇了一會到底開了口。

「連臣妻都想要染指,可真是上心。」我冷冷刺了回去。

「夫人,當初在北境逃生那幾日,我與陛下派的人失去了聯繫,他們等了好幾日不見我按照約定日子出現,疑心咱們遭遇不測,他們順著印跡發現了西風的屍身,還有北狄人的蹤跡。」

「他們還在崖下發現了馬車的殘跡,疑心是夫人遭遇不測。」

她抬頭覷了我一眼,接著說:「陛下接到信後生生吐了血,現下還昏迷著,夫人就算是進了宮,怕是陛下一時半會也沒法下床見您。」

以為說了這些我就會心軟嗎?

我巴不得他死在床上才好呢。

軟禁在宮裡又是數日,據說蕭晏珩龍體抱恙臥床休息,我真疑心他是登基後嗑藥磕多了導致腎虛造成的,他從來就不是沉溺於情愛的人,怎會瞧見一封信便下不了床。

也不知道九思和顧念寧如何了?

希望還未開戰,蕭晏珩也沒來得及背後放冷箭。

在宮裡的這幾日,倒是又讓我回想起前世困在宮裡的種種,心也慢慢靜下來,大不了再死一次,陪我的九思一起跨過奈何橋,祈求下輩子投個平常人家,平平淡淡過一生才好。

鑾龍殿。

透過層層金帳,床上男子緩緩睜開了眼睛。

「高德,現如今是什麼年頭了?」因著長時間的昏迷,男人的嗓音沙啞,但卻帶著一股不怒自威。

守在床外的太監喜不勝喜:「陛下,您終於醒了。」

「現下是正安五年,額,沈家夫人已經接進宮多日了,陛下您看······」

「正安五年。」蕭晏珩忽然低聲苦笑,「估摸著她已經在心裡罵了朕無數遍了。」

「罷了,隨朕去見她吧。」

「是,陛下。」

「陛下駕到!」

「恭迎陛下。」蕭晏珩人模狗樣地從殿外走進來,殿里的宮人紛紛跪了一地,獨我坐在榻上,巋然不動。

「都下去吧。」

「諾。」

「穗穗。」我倆大眼瞪小眼,誰都沒有開口,許是他忍不住,最終開了口,「別來無恙。」

「托您的福,差點就死了。」

許是沒想到我伶牙俐齒的一面,他沉默了好一會;"穗穗,你願不願意聽一個故事。"

沒等我張嘴,他便自顧講了起來;"從前,有一個男孩喜歡上一個小姑娘,為了多見小姑娘一眼,他每天都找各種理由往小姑娘的府上跑,他滿心期盼著小姑娘長大,然後娶她做妻子。"

「若這是陛下的故事,那臣婦恕不奉陪了。」瞧著他一臉深情的模樣,我硬生生打了個寒戰,真是越發看不透蕭晏珩的心思,他千辛萬苦把我擄到這裡,就是為了讓我聽故事的?

「別急,後面還有,你且耐心等著。」蕭晏珩笑了笑,繼續拾起他的回憶。

「後來那小姑娘長大了,可惜她卻喜歡上了旁人。男孩瞧著她與旁人打罵嬉鬧的場景,忍不住紅了眼。後來他想了齷齪法子將那姑娘娶回了家。」

他說到這裡忽然停住了,時間忽然如同靜止了一般,殿里安靜得可怕。

「然後呢?」喉嚨像被人捏住了一般,我艱難發出了疑問。

「然後······」

「他沒護好他的小姑娘,讓她喪子、喪友、喪命,他還殺了她喜歡的小郎君,讓她年紀輕輕就去了。」

「小姑娘死的時候和他說,說死生不復相見。」

「他應了她。」

淚滴像斷了線的柱子一樣從腮邊划過,這分明是上一世的事情!蕭晏珩……也回來了?我聽著自己顫著不成語調:「既然應了,為什麼不遵守承諾。」

「對不起,穗穗,他先前不知道的,他不知道的······他只是最近才想起來。」

他紅了眼眶,徑直瞧著前世在他懷裡死去的那個姑娘如今好端端站在他面前。

可是縱使他回來了,這一世他們仍然沒能真正走到一起,他無助蹲了下去,其實他是喜歡穗穗的,加上這一世,他已經喜歡了她兩輩子了。可穗穗總是不信的,他始終得不到她的心。前世他們是夫妻,可他抱著穗穗的時候,他總覺得穗穗同他隔了些什麼,她對他是關閉了心扉的。

原來他果真也回來了,我恍惚想著。

我站起來,緩緩走到他的身邊,說來真怪,對於上一世的蕭晏珩,其實我很難硬下心腸,或許總有那麼一點情分在,或許上一世的顧穗寧同蕭晏珩,還靠著無數的謊言與騙局維持著表面和平。

"都過去了,蕭晏珩,你讓我走吧,那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深呼了一口氣,我低頭看向他,平靜地闡釋了事實。

「穗穗。」他忽然抬起頭,眼神充滿希冀,「咱們也曾結髮為盟,拜過天地的,這輩子我不殺沈九思,我讓你做皇后,我不再讓任何人欺辱你,你喜歡什麼我都陪著你······留下來好不好?」

他抓住我的裙擺,眼裡滿是渴望。

「陛下,您瞧。」我伸出手,緩緩指向桌前。

「妾喜吃豬蹄,上一世宮裡大半的豬蹄都進了妾的福安宮,可陛下知曉妾為什麼喜歡嗎?」

「妾未進宮時總覺得這東西上不了台面,可九思喜歡,他說男人就該大塊吃肉大口喝酒,他當時想盡各種法子讓妾嘗一口,可他總不得成功。」

「後來妾嫁給您,九思去了北境,後來他又死在那裡,妾就是那個時候喜歡上了啃豬蹄。妾看見它,就想起了九思,就想起他笑嘻嘻倚在妾的窗前哄騙妾身嘗一口的情景。」

提起九思,我的臉上不自覺帶上了笑:「妾不是喜歡豬蹄,妾只是喜歡那個給我帶豬蹄和各種糕點的少年,他只能是沈九思。」

「陛下明白了嗎?」我彎腰直視著蕭晏珩,將他的手指一根根從我的裙擺上移開。

明白什麼?

自然是一個在深宮苦苦掙扎的女人隱忍而漫長的愛意,其實豬蹄的肉很肥很膩,她從未覺得好吃,可那是她唯一能夠正大光明,能宣之於口的回憶。

年輕的帝王緩緩站了起來。

他是這個王朝的皇,在一個女子面前喪失尊嚴,只有這一次便夠了。況且,他答應了她。

「你走吧,朕會給你準備車輛,北狄同北境開戰了,沈九思現在怕是無法親自接你回去了。」

我一緊:"前世他······"

「朕不會要他的命了,殺了他沈九思,陳家又崛起了,殺了陳家,便又有王家、李家、趙家之流,朕做過一世皇帝,臨了才明白真正的帝王應以能用人為能,馭人為上,殺之為下。朕不會殺他,」

我心下一松,進而得寸進尺:「可北境是陛下的疆土,他是為了您征戰流血,如今開戰,北境兵馬並不充沛。」

「他替朕看守北境,朕自當支援於他,朕會派五萬大軍前去北境,他不會死的。至於顧念寧,朕也派人尋她去了。"

"是啊,她是驕縱了些,但她本性不壞,現在是我欠她。"

等我說完這句話,兩人之間陷入了無聲的沉默。

「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良久,他輕輕問出了聲。

「翎安還有平安他們······」到底是放不下,我瞬勢問了下去。

「翎安是正安九年的狀元郎,顧家在他的手裡很是興旺,九思的兒子握瑜過繼到他名下,成了平安最好的兄弟,最信任的將軍。」

「平安襲了皇位,他被翎安教養得很好,是比朕還要好的帝王。」

「好好,那我也放心了,他們在那裡過得好我便安心了。」翎安說要給我考個狀元回來,握瑜像他爹爹一樣做了將軍,平安亦不辜負他的名字。這也算我上一世為數不多的欣慰了。

陳落落做了正妃,應當是改變了什麼命路,王柔姐妹未曾入宮,聽說她們嫁得很幸福,這樣也好,縱使這世不相識,知道她們如意便夠了。

「上輩子欠青禾一條命,替我給她尋個當值的好去處吧。」

思來想去,便只有青禾了,上一世她是在九思死的那年來到我身邊的,她陪了我五年,後來替我認罪,臨死也只得了一副薄棺。

「好。」

「陛下大義,臣婦替夫君、替北境百姓叩謝陛下。」

用盡全身力氣,我講這句話喊出,隨即跪下,俯身行了一個大禮。

蕭晏珩,我不想再去怨誰,只盼往後各自安好。

再不相見。

蕭晏珩張了張嘴,他其實很想問她,問她,她就沒有什麼想對他說的嗎。可是話到嘴邊,他又放棄了。

他瞧著她的身影慢慢跨過高高的門檻,一如前世,他在無人注意的時候,目光悄悄追隨她遠去的背影。

殿外宮人得了命令,引著她出宮而去。

蕭晏珩怔怔站在殿內,耳邊恍惚想起上世那南洋僧人的話語。

"陛下若肯許貧僧寺廟一間,允我傳經講法,貧僧願為陛下解憂。"

「大師說笑了,朕為天子,何憂之有?」

「生死而肉骨,陛下不感興趣嗎?」

高殿之上的帝王不知何時直起身子。

良久,他道:「朕可許你皇寺百座。」

僧人面帶慈悲,似乎同情著眼前高高在上的帝王:"王有何願?"

他當時說了什麼呢?

是了,蕭晏珩閉了閉眼,他想起來了,

他說,惟願故人再世安好,穗穗猶如歲歲平安。

於是他耗盡三世龍氣,他的小姑娘才得以重生。

既然是他親口許下的諾,那他就讓她這一世,歲歲平安,多喜樂,長安寧。

縱使不復相見。

十一、

等我踏上回北境的路途,想到這場戰爭,我無暇思考與蕭晏珩之間的糾紛。

路上聽說九思將北狄打得節節敗退,北狄將領狼狽躲入城內不再迎戰。

他們還說九思日日帶人在城下叫嚷,威脅他們將我放出來。

這個傻子,媳婦丟了都找不准地方。

進了主城,馬不停蹄跑回府上,管家見到我激動得只差沒跪下來。

「我的夫人,你可算是回來了,之前大家都傳你被北狄捉走了,老天保佑,好在夫人回來了,將軍這幾日可是殺紅了眼,現在怕是又開著戰呢······」

不等他說完,我跑去馬廄牽了馬便往城外的方向跑。

總要見他一面,讓他知道我安好,最重要的是,我也想知道他有沒有受傷。

顛簸在雪地里,隱隱見得前方便是護城門。那裡駐紮著一眾士兵。

「孬種,若是不將我夫人放回,我便馬上下令攻打城門!」

「沈九思,你敢!你看這是誰?」

絡腮大漢在城門上用刀架著一個女子現身。"沈九思,你好好瞧瞧,這是不是你的夫人?"

「若你敢破城,我先拿她祭刀!」

「哈哈哈哈哈!」他仰天猖狂笑著,他命人搜尋過沈九思那嬌妻的畫像,和這女子十分相似,這不是他的夫人又是誰,況且這女人也是親口承認的,聽說這女子是沈九思的心尖尖,他拿捏著人,看沈九思如何抉擇!

城門太高,隱隱瞧得不真切,沈九思騎在馬上,差點捏碎了手裡的長刀。

「沈九思!」

「穗穗?」

熟悉的聲音響徹耳邊,沈九思驚喜回過頭,一眼就望見遠處奔馳而來的顧穗寧。

「穗穗,我不是在做夢吧。」

「不是做夢,沈九思,我回來了,不止我,一同回來的還有五萬兵馬,你高興嗎?」

我勒緊韁繩,馬兒在原地打轉,面前就是朝思暮想了無數天的男人,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們都活著,真好。

"高興,高興,穗穗,對不起,我來晚了,讓你受苦了。我······"

瞧他手足無措的模樣,我上前安慰:「我都懂,你是將軍,總得先護著百姓重要。」

「喂,下面的幹什麼呢,你夫人如今還在我手上,你就忙著和別的女人摟摟抱抱!」

那絡腮大漢中氣十足朝下面喊話,接著湊到挾持女子耳邊小聲諷刺道:「夫人你正處在生死關頭,你那夫君卻與別的女人摟摟抱抱,我可真是為你感到寒心呢。」

那女子悽慘一笑,眼裡涌動著旁人瞧不懂的情緒。

聽到這話,我奇怪轉身朝對方的城門上望去,隨即怔住了。

「顧念寧!」

「什麼?她是什麼時候到北境的?」

我心急起來:「她是為了救我被北狄擄走的,我們不能不救她。」

該死,原來北狄打的是這樣的主意,他們想拿我脅迫沈九思,可誰知中途被與我相似的顧念寧頂替了。

「北狄已經是彈盡糧絕,你把她放了,我饒你不死,只要你願意同我朝簽訂降書,我饒你們性命。」從何種情分說,顧念寧亦是他的親人,他不可能不顧她的生死。

「投降?你以為我會投降嗎?北狄沒有慫包!想要我放了她也可以,你們拿糧食來換,並且要退兵五里,七日內不得進犯,等七日後我便將此女放了。」

「將軍不可,那賊人是在拖延時間,等敵方援兵一到,我們想要進攻就難了。」九思身旁的副將急忙勸阻。

我心下一個咯噔:「可我朝五萬士兵已經在來北境的路上······」

那副將嘆道:「夫人有所不知,若是如此,我們想要取得勝利付出的傷亡可就慘重了,會白白要了許多兄弟的命的。」

我不再說話,顧念寧的命是命,士兵的命也是命,如何選,都是兩難的境地。

「換我。」

九思抬起頭,打破了沉寂的氣氛。

「不行,他會殺了你的,你是主將。」我和副將一同出聲拒絕。

「於情於理都該是我,穗穗,她是我表妹,又是為了你被擄,我不能不管。」

沈九思盯著我的眼睛:「穗穗,聽話,我答應你會活著回來的。」

「沈九思!」

他狠心轉過身,吩咐副將:「待會將顧念寧救出來,你們便攻城!」

「將軍不可啊!那樣會將你置入險境!」

「只要你們攻城夠快,我自可無虞,我心裡有數,自保足夠了。」

「劫持女子算不得英雄好漢,突宜鶴,你把她放了,我拿我自己跟你交換人質怎麼樣?」縱使到了險境,他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可惜嘴裡的話語暴露了他最真摯熾熱的內心。

絡腮大漢遲疑了一下:「萬一你中途跑了怎麼辦,你有武功,我可不放心。」

「我將自己捆起來,你若不放心,待會交換人質時你派人親自捆我,可好?」

將軍身著硬甲,臉上卻綻放著最乾淨的笑容。

突宜鶴這次爽快地應下了。

「小娘子,你這夫君倒還算仗義,不管他耍什麼花招,只要他落入我的手裡,我定讓他好看!」

「他不是我夫君。」

「什麼?」

顧念寧忽然低聲喃昵了一句,突宜鶴並沒有往心裡去:「管他是不是,反正他落入我手裡總要倒霉。」

顧念寧扯了扯唇角,忽然抬起頭朝對面望去,那小將軍已經將鎧甲脫下,單薄的身姿映在白皚皚的雪地里。

那是她喜歡的男人,上輩子他們做過夫妻,這輩子他肯為她以命相救,這便夠了。

「再見了。」

她向遠處眷戀地望了最後一眼,而後毅然決然將橫在脖子上的刀插入血管。

「你不要命了!」瞧著她自殺式的動作,突宜鶴震驚地跳了起來。

我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影從城門上墜下。

我撕心裂肺大喊:「不要!」

時間仿佛停滯,我眼睜睜看著她從城上跳下,而後重重摔倒雪地里,濺起一朵巨大的血花。

「阿姐!」我抽著馬鞭不顧一切向前跑去,眼睛被層層水汽遮擋,我不敢相信,顧念寧就這樣死了。

許是沒有人料到這個姑娘的決然一跳,她明明馬上就得救了。

城上城外的人都愣住了。

「為什麼,她馬上就可以活命了?」突宜鶴喃喃著,他盯著眼前沾滿鮮血的刀刃,滿臉的不可思議。

「攻城!殺無赦!」沈九思瞬間反應過來,他猩紅著眼踩上戰馬,瘋了一樣朝城門衝去,後面是北境士氣高漲的軍士。

「顧念寧,你醒醒,你醒醒。我帶你回家。」

忘了是怎樣跑到她的面前,我顫著手捂著她脖子上的血,好像這樣就能讓她活命。

「我怎麼感不到疼呢?我是不是快死了,穗穗?」

她艱難張開嘴,隨著一張一合,脖子上的血流得越來越多。

「你別說話,我帶你找大夫,你等等我。」我帶著哭腔,盡力想把她背起來,就像上次在東宮一樣。

「別,讓我說,我活不成了,這次來北境,本來就沒有打算活著回去。」

「穗穗,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是穗穗,除了你,誰還會拼上命救我。」她大口喘著氣,「別怕,這輩子我不和你搶表哥。」

「不,你不是喜歡他嗎,你好起來,你充滿鬥志地跟我搶他啊。」我哭著點頭,「我就是穗穗,你快好起來,我這麼瞞你,你不應該生氣嗎。」

她虛弱笑了:「也許你不信,我做過一個夢,特別真實。夢裡······我仗著爹疼我,讓你替我嫁給太子,我嫁給了表哥,可是······可是你過得特別不好。」

「其實我過得也不好,九思也是。他都不碰我,後來我把他灌醉······有了一個孩子。」

「後來發生戰爭,就是這場戰爭, 你別不信。九思死了。我跟著殉情了,你不知道,可疼呢。」

「我臨死前給你寫了一封信,拜託你將孩子安置好,我說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你。」

「我不是個光明磊落的人,可也知道言出必行,夢裡今日便要打仗,所以我前些日偷偷趕來北境,我想告訴表哥,可沒想到遇見被擄的你······我自然得踐行諾言保護你。」

「你別哭, 瞧見表哥為我做到這一步,我已經很開心了。」

她的聲音漸漸小下去, 說話也越發吃力起來。

我湊到她耳邊:「我信你, 我信。他叫握瑜,他後來也是個將軍,是個了不得的將軍。你快好起來, 我給你講講他,他長得可像你呢。」我已經泣不成聲。

她眼睛亮了亮:「原來, 你也······那我便放心了。」

她忽然吃力笑了起來:「那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 其實……九思上一輩子差點就勝利了……他本可以活,可是他被逼著和你分開……那箭, 上輩子他是……故意沒躲的。沒了你,他活不下去, 所以,這輩子……我不和你搶。我想讓他……長命百歲。這輩子我來贖罪了, 穗穗,你別哭,你該笑的。」

我一征, 耳邊忽然想起往日沈九思的話語,小爺的命是握在自己手裡的,除非小爺不想要,誰也拿不去!

原來他說的竟是真的。他是因為我……上輩子……他英年早逝……

顧念寧的呼吸聲越來越微弱,想起上世每個人最後的結局, 一種悲痛感無力地向我襲來。

我麻木地坐在雪地里,顧念寧已經安然睡在了我的腿上。

上一世我就是這樣送走了娘親,今生我眼睜睜看著顧念寧死在我的眼前。

原來她也重生了。

可為什麼她卻躲不過死亡的命運。

其實她本可以不死的。

風裹挾細沙呼嘯而過, 我將顧念寧小心翼翼抱在懷裡,耳畔恍惚響起軍隊行進的聲音, 五萬兵馬已到, 連同北境的戰士,北狄城門轟然倒塌。

北境重獲新生。

可有人卻永遠閉上了雙眼。

「穗穗!」

我無措抬眼看去,告捷的沈九思朝我奔來。

他無聲地抱住了我,我怔怔看向天空, 太陽赤紅般懸在天上,那是新生的希望。

我想,一切都會過去。

我緊緊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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