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始終沒人站在他這邊,刀疤男似乎放棄了爭執,從桌上拿起了紫色藥水。
正當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時,他突然毫無徵兆地沖向了老奶奶。
「反正你年紀這麼大也快死了,不如就替我來喝吧!」
他一把掰開老奶奶的嘴,試圖把藥水灌進她的喉嚨。
老人反應遲緩,無力反抗,根本不是刀疤男的對手。
千鈞一髮之際,一個靈活矯健的身影閃現。
小胖「咔嚓」一聲扭斷他的手腕,刀疤男跪倒在地,發出痛苦的號叫。
藥水在一片混亂中滾落到了牆角。
離它最近的眼鏡男趁機撿起瓶子拔開木塞,眾目睽睽之下,不帶絲毫猶豫地將液體潑向在地上呲牙咧嘴的刀疤男。
刀疤男的口鼻都吸入了劇毒的藥水,他的皮膚開始溶化消解,幾秒內便從一個健全的人類變成了一堆沾滿血跡的衣物。
沒有奇蹟發生。
原來這便是中毒的後果。
但也就是這一瞬間,我想到了取出鑰匙的辦法。
「你們別這麼看我,他本來就應該喝下藥水,還想害別人,我只是幫他完成了應盡的義務!」
趁眼鏡男忙著為自己的行為辯白,我奪過他手中還剩一半藥水的瓶子,撲向角落的柴郡貓,毒藥從它咧開的大嘴裡滲了進去。
「喵!喵嗚!!叮啷——」
柴郡貓瞬間化為烏有,腹中的鑰匙混著血液,掉落到了地上。
洛麗塔捂住眼睛:「柴郡貓是我最喜歡的角色了。」
嘖。
剛才活生生的人消失在面前,也沒見她這副樣子。
我撿起鑰匙,插入鎖芯,順利打開了小木屋的門。
門外是握著懷表的白兔先生。
「你們的動作可真慢,快點跟上去下一個地方吧。」
「嗯……讓我數數,少了一個人嗎?看來瘋帽子得少備一份茶具了。」
07
白兔走在前方帶路,詭秘的樹林裡我們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地上時不時會出現未知生物的白骨。
走了許久,它停下了腳步。
面前是一片幾近荒蕪的草地,長長的餐桌上擺滿了看似精緻的甜點,但湊近了便會發現,蛋糕上的紅色果醬散發著濃重的血腥味,表面布滿了蠅蟲。
「第二關中,一位玩家取得關鍵性道具,獲得遊戲獎勵紅心 Q ——天吶,他們要醒了,我得先走了,最討厭和瘋子打交道。」
白兔說完,像一陣煙似的消失在森林中。
而我的手裡憑空多出一張紅心 Q 卡牌。
看清上面的文字後,我不禁皺緊了眉頭。
瘋帽子從堆成山的血色甜點中抬起頭,搖醒一旁睡眼惺忪的睡鼠和三月兔。
「快起來夥計們,要迎接新來的客人了!」
比起穿著禮服一絲不苟的白兔先生,三月兔顯得格外凌亂可怖,它的毛髮和衣衫上沾著密密麻麻的血點,猩紅的眼睛掃視著每一個人。
它爬到桌子上大聲宣布:
「各位新朋友,歡迎來到瘋狂茶話會,只要活到最後,就能品嘗到最美味新鮮的下午茶!」
三月兔的話里已經暗示了危機,這一關多半會經歷流血與死亡。
餐桌周圍的草地,有兩個用紅顏料畫的標準同心圓。
小圓和大圓的直徑大約是 10 米和 20 米。
所有人按照三月兔的指示,站到直徑較小的紅圈外,圍成一個圓。
瘋帽子一邊唱著詭異的童謠,一邊用手掌打著節拍,帶著其他人繞著餐桌兜圈。
「誰殺了知更鳥?是我,麻雀說,
用我的弓和箭,我殺了知更鳥。
誰看見它死去?是我,蒼蠅說,
用我的小眼睛,我看見它死去。
誰取走它的血?是我,魚說——」
沙啞的歌聲戛然而止。
瘋帽子和三月兔立刻越過紅圈回到位置,優雅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眾人見狀,紛紛效仿他們找到椅子坐下。
我聞了聞茶杯里的紅色半透明液體,像稀釋過的血液。
「一共十位茶客,只有九個座位,是誰沒落座?哦,原來是我們的好朋友。」
睡鼠仍在草坪上熟睡。
瘋帽子露出陰森猙獰的笑容,他從頭骨蛋糕上拔下一把銀叉子,往地上用力一飛。
叉子戳穿了睡鼠的腦袋,登時鮮血淋漓,染紅了周圍枯黃的草地。
瘋帽子拎起它的尾巴,將它整隻塞入禮帽。
頭頂的帽子開始大快朵頤,發出貪婪的咂嘴聲:「才這麼點食物,不夠吃啊……」
「別著急,這只是餐前甜點呢,接下來才是正式的下午茶時間。」
三月兔將身後的椅子塞入桌子下方,餐桌搖晃起來,伴隨著咀嚼木頭的聲音。
「在瘋帽子吟唱童謠期間,茶客需在小圈範圍外活動,等童謠暫停時方可入圈落座。」
「若有茶客在吟唱期間提前進入小圈,則必須接受懲罰,此輪童謠暫停前需站至大圈外活動。」
「一個座位只能坐一位茶客,沒有座位的茶客不可暴力爭搶。當有茶客主動離開座位時,其他茶客可繼續落座。」
「童謠結束後一分鐘內,沒有落座的茶客,將會成為其他茶客的下午茶。」
「現在,第二輪瘋狂童謠,開始。」
08
瘋帽子再次唱起了童謠。
剛才那場只能算是新手指引,用於演示規則。
現在只剩下八把椅子,九位茶客,這次一定會篩選掉一名玩家。
瘋帽子和三月兔大機率不會成為落單者,走在他們身邊搶到椅子的幾率是最低的。
我加快步伐,與他們拉開了距離。
但我的動作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隊伍的前後順序一下子混亂起來,繞圈速度也開始不斷變化。
「誰為它做壽衣?是我,甲蟲說,
用我的針和線,我會來做壽衣。
誰來為它掘墓?是我,貓頭鷹說——」
瘋帽子話音剛落,眼鏡男反應最快,朝著餐桌沖了出去。
可他沒有料到,瘋帽子只是故意暫停了一秒,歌聲繼續響了起來。
眼鏡男搶跑了。
他只能遵守規則,悻悻地走向離我們足足有 10 米的大圈。
不出意外的話,他會成為這一輪的落敗者。
「用我的鑿和鏟,我將會來掘墓。
誰會來做牧師?是我,烏鴉說,
用我的小本子——」
等瘋帽子真正暫停了吟唱,我第一個起跑,撲向離我最近的那把椅子。
身後的老奶奶差點摔倒,我坐穩後扶了她一把,她也成功占到了椅子。
毫無懸念,最後被剩下的人是起跑點與我們相差甚遠的眼鏡男。
眼鏡男望著座無虛席的餐桌,顯得手足無措,只好對著洛麗塔結結巴巴地求助。
「上一輪如果沒有我跟你合作,你的下場可能就和那個刀疤男一樣了。你、你不能這樣忘恩負義,把這個位置讓給我好不好?」
洛麗塔擰過頭,一副根本不想搭理他的樣子。
見她毫不動搖,眼鏡男便開始用激將法做最後的掙扎:
「大家聽好了,你們之後可千萬別信這個女人,前一秒說要和你結盟,下一秒可能就背叛!還有,關於紅心 J 的內容,我可留了一手,你們休想——」
一分鐘到了,眼鏡男還沒說完,就被瘋帽子的叉子戳穿了咽喉。
洛麗塔面無表情,沒有半點反應。
瘋帽子拿起餐刀,輕鬆地割下了眼鏡男的頭。
他將頭顱塞進帽子,帽子吃完後,吐出幾根白骨和一副眼鏡。
很快,第三輪死亡童謠開始了。
這次又少了一個座位。
我繃緊了神經,在隊伍中緩緩移動。
洛麗塔突然出現在我身後,輕聲問道:「姐姐,如果我沒猜錯,你手裡的紅心 Q ,寫的是每次童謠的結束語吧?」
我的身體一滯,突然慌了神。
緊接著,身體被一股力量猛推了一把,我跌入了小圈中。
瘋帽子還在繼續吟唱。
我違規了。
洛麗塔露出甜美無害的笑容:「不好意思,不小心的,但規則可沒說不能推人啊。」
09
拜她所賜,我同上一輪出局的眼鏡男一樣,按照規則站到了大圈外。
洛麗塔猜得沒錯,紅心 Q 上寫著幾行散落的詞句,全部出自於童謠《誰殺死了知更鳥》。
經過第一輪的驗證,我明白了那些詩句的意義,是瘋帽子每輪的結束句。
所以我才能在第二輪率先反應過來,成為第一個沖向座位的人。
可惜,被她看穿了。
「誰來扶棺?是我們,鷦鷯說,
我們夫婦一起,我們會來扶棺。
誰來唱讚美詩?是我,畫眉說,
站在灌木叢上,我將唱讚美詩。
誰來敲喪鐘——」
「喪鐘」二字一出,我立刻用盡全身力氣奔向餐桌。可與其他人相差將近 10 米的起始點差距,還是讓我成為最後一個到達餐桌的人。
洛麗塔優雅地抖了抖裙尾,從容不迫地落座。
座位已滿,留給我的時間只剩一分鐘不到。
之前多出來的椅子都被餐桌吞噬,我冷汗直冒,努力壓制內心的恐懼。
手指一直在打著節拍估算計數,此時大概已經過去了十五秒。
森林深處是一片漆黑的未知,如果往那裡逃,能躲過一劫嗎?
就在我試圖找出能卡 bug 的方法時,一個人突然站了起來。
「我的座位,讓給你吧。」
年邁的老奶奶離開了座位,讓出了一把空蕩蕩的椅子。
「要不是你剛才扶了我,也許我就已經沒命了。在小屋那關也是你用對了藥水,才取出鑰匙救出大家。我歲數大了,機會留給你們年輕人比較好。」
【當有茶客主動離開座位時,其他茶客可繼續落座。】
強烈的求生欲幾乎就快說服我搶占那把椅子。
可是這麼做,無異於親手殺死了把生存機會留給我的人。
一定還有其他的辦法……
我環顧四周,與最早落座的瘋帽子四目相對。
他正悠閒地轉動著銀叉,用一種充滿戲謔和同情的眼神,像對待獵物一樣盯著我,似乎在提前宣告我的死亡。
我的心中當即有了答案。
還剩大約二十秒,我一個箭步上前,抓起他的帽子狠狠扔向洛麗塔的座位方向。
洛麗塔來不及預判、躲閃,頓時發出悽厲的尖叫。
等扯下吸附在臉上的帽子時,她的半邊臉頰已經被啃噬得血肉模糊。
即使這樣,她的身體依舊死死粘著椅子,不給我任何落座反殺的機會。
但沒關係,因為我一開始的目標就不是她的座位。
「你!你竟敢扔掉我的帽子!我的帽子!」
瘋帽子尖叫著站起來,捂著光禿禿的頭頂,朝帽子的方向追趕過去。
我不慌不忙,在最後一刻坐上了原本屬於瘋帽子的座位。
【帽子是瘋帽匠最珍惜的物品,不可輕易觸碰。】
所有人都親眼見證過帽子食人的駭人場面,所以先入為主地認為觸碰帽子是十分危險的行為。
但這條規則運用了一種敘述詭計。不像其他規則說的是「千萬不可」,這句話中用的是「不可輕易」,說明這種行為並不是強行禁止的。
它更深一層的隱藏語義是,要利用瘋帽子珍惜帽子這一特質,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輕易出招。
時間到了,狼狽的瘋帽子終於重新戴上了他的帽子,可他卻成為唯一沒有座位的茶客。
「誰來敲喪鐘?是我,我來鳴響喪鐘。」
我幫他唱出了下一句未完成的童謠。
食人的帽子嗅到了食物的氣息,森白的尖銳獠牙插入脖頸,狠狠咬下主人的頭顱。
「今天的下午茶可真是有史以來最美味的。」
10
負責吟唱童謠的瘋帽匠出局後,三月兔只好無奈地宣布了遊戲結束。
然而瘋狂茶話會還沒有結束。
三月兔不知從哪兒變出七套整齊的茶具,每一杯里都盛著血腥味的紅茶。
算上它的話,在場一共七位茶客。
「恭喜各位通關考驗,接下來該享用美味的下午茶了。七杯茶水中,只有一杯摻入了有毒的藥水。請各位任意挑選其中的一杯,並喝下茶水。為了遊戲公平,我將在所有人選擇完畢後,喝完最後被剩下的那杯。」
說完上一段,它又急忙補充道:「每個人只能拿一杯茶,喝的也必須是自己的那杯茶。不能兩人共喝同一杯茶,也、也不可以強行喂非玩家角色喝茶!」
不知怎的,總覺得它最後那句話在針對我。
小胖離茶具最近,他湊上去聞了聞:「區分不出氣味的差別,顏色也一樣。哎等等,我發現這些杯子上印著不同的英文單詞。」
大家聚成一團,仔細觀察。
杯子上的單詞分別是:
Alice(愛麗絲)
Dream(夢境)
Imagination(想像)
Lewis(劉易斯)
Poker(紙牌)
Rabbit(兔子)
Wonderland(仙境)
小胖撓撓頭:「這些都是愛麗絲夢遊仙境里的元素,除了這個莫名其妙的 Lewis,這杯應該是有毒的吧?」
老奶奶緩緩開口:「劉易斯·卡羅爾是《愛麗絲夢遊仙境》的作者。」
小胖:「打擾了……」
我問:「你們手頭有相關的規則嗎?」
所有人都搖頭。
到目前為止,大部分的規則都已經發揮過作用。
但我記得短髮女孩之前自曝過的紅心 7 還不明意義。
「烏鴉像寫字檯……這句話引用了原著。瘋帽子曾經問過愛麗絲一個問題:為什麼烏鴉像寫字檯?這條無厘頭的規則會是線索嗎?」
我的自言自語引起了混血小男孩的注意。
他個子不夠,之前一直站在角落聽我們討論,現在爬到椅子上才看到了茶杯上的文字。
他打亂了茶杯原先按字母 A-Z 的擺放位置,將它們重新排成一行。
「Why is a raven like a writing desk?」
他盯著茶杯上的文字,露出瞭然於胸的笑容,拿走了寫著 Alice 的茶杯。
小胖著急地問:「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了?」
小男孩好奇地嗅了嗅茶水的氣味,又皺著眉頭把杯子拿遠了一些。
「The key is the initials.」
聽到他的提示,我恍然大悟。
提取那句英文問題的首字母,一共出現六個字母 W/I/A/R/L/D,而除了 Poker ,其他六個單詞的首字母都能分別對應上。
大家紛紛取走了對應字母的茶杯。
只有印著 Poker 的茶杯,被孤零零地剩在桌上。
「兄弟,該你了。」小胖體貼地把茶杯推向了三月兔。
它的臉上掛滿了憤怒和不甘,但也只能受遊戲規則的約束,仰頭喝下了有毒的藥水。
瘋狂的茶話會成員,如今只剩下一隻失去主人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