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話連篇系列:詭樹招魂完整後續

2025-09-25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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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夜談會,每個人都要講一個恐怖故事。

我看著搖曳的燭光,輕聲開口。

你們聽說過樹先生嗎?

傳聞中,那是守護村子的靈者,吃苦受累只為修成下一世的圓滿。

我本該成為那樣的樹先生。

可十歲那年,村裡忽然來了一個賣貨郎。

他跟我媽討了一碗水。

喝完後,才嘆了口氣。

「什麼狗屁樹先生。」

「你這孩子,是被人害了。」

「害他的人,就在身邊。」

1

我出生的時候,是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

接生婆守了幾個小時,最後一臉驚慌地衝出了屋子:「孩子生不下來,得去縣裡。」

我爺看著天色,有些遲疑。

接生婆急了:「再拖下去,大人小孩都保不住。你家小雅肚子裡的是個男娃,這次要是憋死了,下次能不能生出來帶把的還兩說呢!你自己考慮清楚。」

這句話一出,在場的幾個人臉色都變了。

現在不比以前,一家想生幾個就生幾個。

上面可是說了「就生一個好」。

要是真把人憋死了,再娶一個,生出來是個女娃娃,不就絕後了嗎?!

想到這,爺咬著牙,大手一揮,下了命令:「去,把咱家板車推出來,連夜走。」

都是一家人。

即使知道這條路危險,也只能硬著頭皮出發。

奶給媽裹了幾件厚衣服,又拿塑料布將車子整個蓋上,這才一臉心急地催著。

「快點去,我等下就去村長家守著。」

「要是……要是生下來,一定給回個電話啊。」

我爺拿出斗笠,點了點腦袋,出了門。

2

去過農村的都知道,雨天的路是最難走的。

原本結實的土路經過雨水的敲打,變得泥濘而沉重。

每走一步,都要用力地甩著腳上的黏土。

爺舉著手電筒在前面探路,爸和幾個叔叔在後面連推帶拉地跟著。

血腥味越來越重,車上我媽的動靜也越來越小。

每個人都知道大事不妙,可沒人敢停,也沒人敢去看。

好像如此,一切壞事就不會發生。

艱難地前行六七分鐘,才堪堪出了村子。

村子前面有一道橋,爺讓他們等著,他去看看情況。

就當我爺去探路的功夫,一條巨大的閃著青光的閃電直直劈了過來。

幾個叔立刻四散,唯獨我爸死死拉著板車。

「轟隆」一聲。

閃電劈在了車上。

在場的人哭嚎著圍了過去。

我爸站在原地,眼睛閉著,手還沒有松,身上也沒有糊——最重要的是,人還活著。

而板車上的媽,沒有半分動靜。

他們把爸拖拽到一邊,正準備去掀開塑料布,嬰兒的啼哭聲突兀地從底下傳來。

我爺回來的時候,正巧看到這一幕。

顧不得暈過去的大兒子,率先扯開塑料布,掏出剪刀簡單處理後,將我抱出來。

他拿著手電筒仔細看過,歡喜出聲:「是男娃,是男娃,我林家有後了!」

孩子生出來了,別的就不重要了。

我爺再次下了決定:「先回家,其餘的天亮再說。」

一行人沒出門多久,又調轉板車回家。

暈過去的爸和媽都一起塞到了塑料布下。

爺將我塞到懷裡,大步往家的方向去。

3

我就是這樣來到這個世界。

帶著全家的期盼,成為全家的寄託。

可能真應了村裡人的那句「生來異象,註定不凡」。

我從小就和同齡人不一樣。

周歲抓了一本書,兩歲能識字,三歲就能將唐詩三百首有模有樣的背下來。

「這不是天才,這是神童下凡了啊!」

每當爺抱我出去玩的時候,村裡人就會跟著夸:「你看這皮膚黑的,肯定是包大人轉世!以後註定要吃公糧嘞。」

吃公糧。

這差不多就是村裡人最高的榮耀了。

因為這個說法,我從小就是村子裡的話題中心。

上到做「童床子」滾床,下到取童子尿煮雞蛋。

不誇張地說,就連村裡的狗路過我,都要被主人摁著腦袋沖我「汪」兩聲。

好像這樣,就會蹭到我的福氣,以後家裡也能出個了不得的人一樣。

4

可人生,總沒有一帆風順的。

五歲那年,我迎來了自己生命里的第一個坎坷。

「我變成傻子了。」

一開始我是沒有這個概念的。

我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轉得越來越慢,家裡人做事越來越難以理解。

吃的飯反正也會變成屎,那為什麼不直接吃屎。

爸媽、叔叔都是一個稱呼,那為什麼我不能喊家裡的小狗叫爸爸。

只要跪下從人褲襠里鑽過去,就能拿到兩粒甜滋滋的糖。

我鑽了,拿到了,可為什麼家裡人還要扇我耳光,說我不要臉。

我瑟縮地躲在柜子里,卻無意間聽到了爺和爸媽的爭吵。

「樹華已經成了一個傻子了!為什麼你還要阻擋我們生二胎!

「上面都說了,我們這個情況可以申請二胎的!」

爺憤怒嗆聲:「放屁,誰說我們樹華是傻子!我們樹華以後是要吃公家飯的!」

「他還吃公糧?他都拿你的碗給你舀屎吃了!」

我爺磕絆了一下:「你懂個屁,那是不走尋常路。」

這話把我爸都氣笑了。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笑,也跟著哈哈哈地笑。

笑著笑著,就被我爺從柜子里抱出來:「樹華,不哭,有爺呢。」

我後知後覺地摸上眼角,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哭出滿臉的淚花。

可我明明在笑的啊。

心裡很不舒服,像是有一頭野豬撞來撞去,讓我想衝出院子,奔向無盡的麥田。

我想說很多很多,可到了最後,說出口的只有一句:「爺,以前他們說我的尿好,喝了能治病。你最近一直咳嗽,我給你拉了一坨大的,你記得吃。」

屋子裡安靜下來。

我看到面前的老人眼窩處通紅一片:「我樹華才不是傻子,我樹華最孝順了。」

我不知道孝順什麼意思。

只是從那時候起,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爸媽說的傻子,不是家裡多出一個人。

而是,我就是那個傻子啊。

嚇死了,差點以為家裡有鬼了。

還好我就是那個傻子。

接下來的日子,無論家裡人怎麼勸說,我爺就是不同意他們去申請二胎。

名額少,人家本來就不願意下發。

知道我們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生二胎之後,人家理所當然不批。

我們家又一次成了風雲談資,這一次,是差評。

5

日子掙扎著往前走。

很快,就到過年的時候了。

那時候日子不好,吃口肉比登天還難。

家裡陸陸續續又多了幾個弟弟妹妹,叔叔們的注意力也放到了自己孩子身上。

沒有分家,一家就那點肉,兩口就吃完了。

我看著被饅頭擦得鋥亮的盤子,饞得直流口水。

爺將自己的肉小心地夾到我碗里:「樹華,爺不喜歡吃肉,你吃啊。」

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吃肉!

我一臉震驚,但還是快速地將肉塞到嘴裡。

還是當傻子好,傻子喜歡吃肉,也能吃肉。

肉香香的,一抿就化開了,讓人恨不得連舌頭一起吞了。

「一個傻子,你還打算把他當祖宗供著了?」

爸不滿地開口。

「我願意!」

爺翻了個白眼:「我還沒到吃你家飯的時候,就想管你爹了?」

爸訕訕:「我不是那個意思。」

爺掏出腰間的旱煙,點燃之後抽了兩口,忽然開口。

「這事,我本來打算一直瞞著的。」

「但這一年多,你們做得越來越過分了。」

「再瞞下去,我怕咱們家的福氣,都被你們幾個都損完了。」

「你們以為樹華為啥變傻了?」

「那是承了天恩!是被選中的下一任樹先生!是我們家未來的福星!」

樹先生,是我們這邊家家戶戶都聽過的故事。

傳說每個村子都有一個這樣的傻子,像樹一樣守著村子,保護村子。

這樣的人,天生就是來吃苦受罪的。

等到福德積滿了,這人就會忽然消失,回到天上做神仙。

爸一聽就笑了:「爹,我們又不是小孩了,你別拿這些蒙我們了。」

「蒙你有錢拿啊?」

爺將煙杆用力拍到桌子上:「你們也不想想,咱們村之前那個樹先生啥時候沒的——是不是樹華傻的前後腳!」

我爸小聲接話:「那就是個傻子……爹你還真信啊。」

爺懶得理他,對著其餘不當回事的人開口:「我昨晚夢到那棵樹了,他說要給樹華發壓歲錢,要我明天帶著樹華進山一趟。」

這話的衝擊力不亞於我當年端出來的那碗大的。

幾家人都停了筷子,將信將疑地看著我爺,又看了看我:「別是爹你拿自己的錢貼補的吧……要我說,也別折騰了,反正大哥現在也絕了生二胎的心思,以後會對樹華好的。」

「一個個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我怎麼就生出你們這樣的玩意!」

爺氣得拍桌:「也不想想,咱們這個破家,有個屁的錢!」

這樣說,也沒問題。

幾個人對視一眼,還真起了些心思。

就算沒錢,能找機會進山打個雞、打個兔子也好啊。

這樣一想,一群人齊刷刷地舉手要跟著一起進山。

爺一個都沒同意,敲了敲旱煙:「樹說了,就讓我帶樹華進去,別人都別想了。」

6

爺執行力一向很強。

次日,天還沒有亮,我就被喊起來了。

太冷了。

我裹著自己的小襖,不肯起床。

爸對準我的屁股,一腳就給我踹了下去:「抓緊去,別讓你爺等久了。」

我不情不願地起來。

我媽拿著一個小包過來,裡面放了一堆吃的喝的。

「樹華啊,別怪媽。」

她眼淚嘩嘩地流。

我伸手給她擦,卻怎麼都擦不完:「媽,我去拿錢給你買衣服!」

我媽沒說話,只專注地看著我,像是要把我的模樣刻到骨子裡一樣:「別怨媽,也別怨你爺,咱們家實在需要一個好孩子啊!」

我不懂媽的意思,只本能地覺得害怕:「媽,我不去了。」

我爸原本在床上坐著,一聽這話,掀開被子又給了我一腳:「少說點嚇人的話,抓緊滾。」

我:「……哦。」

不情不願地出了門,跟著我爺踩著淺霧離開了家。

走了一段路,我回頭,隱約發現家門口亮著的燈。

那裡,似乎有兩個人在看我。

心口一緊,大腦脹痛。

像是生鏽的齒輪積攢夠了力量,終於往前走了一步。

我拉著爺的袖子,開口:「爺,你是不是想把我丟了。」

7

爺一言難盡地看著我,最後胡嚕一把我的腦袋:「少聽你爸媽胡咧咧,爺丟你幹嘛。」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想。

只拽著爺,淚眼汪汪地看著他。

爺沒有辦法了,只能在山腳給我找了個位置坐著。

「那你在這等著爺,我去給你拿壓歲錢,你不要亂跑知道不?」

這個我能聽懂。

拿了錢,給娘買衣服。

爺上了山,我將頭埋在包袱上,嗅著裡面的糖果炸貨,不停地吞咽著口水。

「不能吃,要等爺一起吃。」

我隔著包袱咬了一口,又立刻鬆開。

睡覺,睡覺。

睡著了,就不餓了。

睡醒了,爺就回來了。

8

我是被村裡的鞭炮聲驚醒的。

醒來時,爺已經在旁邊坐著了。

他的身上都是泥,露出的皮膚上還殘留著血跡。

見到我醒了,他將一個小袋子塞到自己懷裡。

然後拆開包袱,從裡面拿出罐頭,撬開遞給我。

「吃!吃飽了咱們就回家。」

我雙眼放光地接過,猶豫一下,又遞了回去:「吃,一起。」

爺動作一頓,而後明白過來:「就咱們吃,不給你媽吃。」

他將另一個罐頭也撬開,跟我的罐頭碰了一下:「咱爺倆一人一個,心疼死你媽……讓她心眼子多,這次非得讓她長個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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