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一輛正在行駛的馬車從長街上突然憑空消失。
懸案遲遲未解,失蹤之人卻迎來天罰,不僅身落異地,還慘遭烈火焚身的厄運。
原以為只是一起普通失蹤案,卻沒想到會演化成一樁情殺連環兇案。
1
我叫徐渭,字文長,是山陰縣的縣令。
天還未亮,我就接到手下急稟,事件起因是本地發生了一起失蹤案。
平日裡這樣的案子也時有發生,往往用不了多久,便有家屬在附近的窯子、賭場或者溝渠下找到失蹤之人。
不過這次失蹤的乃是本地富戶虔老爺家的管家,自是不能怠慢處理。
很快升堂提審,除了一位車夫和虔府的家丁,沒想到虔老爺竟然親自前來。
我隱約嗅出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但也未多想。
殊不知眼下即將有一樁震驚一府八縣的大案在等待著我。
一聲令下,我讓車夫把事情的起因經過從實講來,側耳仔細聆聽。
我起初心內還沒有多少波瀾,可等全部聽完,整個人都站了起來。
終於明白這位曾經的當朝四品大員為何要親自前來。
按車夫吳大所講,昨日他同虔府管家田啟從會稽縣一道而回。
因為恰逢昨日大雨,結果誤了行程,臨近傍晚這才趕到了山陰縣。
進了東城門,轉過青花街,又穿過幾條街道,二人輕車熟路就到了虔府所在的繡春街前。
田啟命吳大先行一步前去虔府叫門。
等吳大敲開大門,同虔府的家丁出來等候,二人卻遲遲見不到田管家回來。
此時雨水未停,吳大同虔府的家丁擔心是馬車陷入泥沼中,這才誤了時間,又急忙回身尋找。
可這一找便發現了離奇怪事:
本該在長街之上的田管家竟然消失不見。
更詭異的是,連帶著當時同行的馬車也不翼而飛!
2
聽到這裡,我按捺住內心的驚訝,出聲問道:
「吳大。」
「小人在。」
「我且問你,這繡春街你可熟悉?距離多長、多寬?」
「回大人,這繡春街小老兒來來往往都不知幾百上千回了,從南到北不過數百步,兩駕馬車並行勉強足夠。」
「小老兒同車馬打了一輩子交道,即使是風雨交加,若是有車輛在身後經過,絕不至於沒有發覺。」
我低頭看了看堂下的吳大吳老頭,他雖然頭髮半白,可整個人精神矍鑠。詢問之下,那夜吳大也未曾貪酒。
而且方才我沒有講明,他便已經猜透我是懷疑田管家從他背後駛離,說明他可一點兒不糊塗。
可這樣一來,眼下這案子又該如何解釋?
一個大活人怎麼就平白無故消失不見?難道是田管家轉頭駛離了繡春街?
我馬上讓陳四,也就是當時為吳大開門的家丁,把當時遭遇再敘述一遍。
詢問他具體時間,希冀找到二人證詞的不同之處。
「回大人,因為老爺吩咐田管家今天會回來ṱū⁾,聽到吳大叫門,卻發現只有他一人在府外。」
「我問他田管家在哪裡,他說田管家在後面駕車,馬上就到。」
「我們閒聊了幾句,也沒多想,可等了能有一盞茶的工夫,卻還沒見到人影,我猜是不是出了什麼岔子,便拉著吳老頭到街上。」
「結果這一找就……就出鬼了!大人,哪有什麼人的影子,整條街上就只有我們兩個人!」
啪!我一拍驚堂木,嚇得堂下的二人腿一抖又撲通跪下。
「胡說!哪有什麼鬼怪?來人吶,馬上隨我到繡春街走一遭。」
我帶著手下衙役同虔老爺子以及吳大、陳四馬不停蹄趕往事發的現場。
此時天色尚早,路上行人不多,到了繡春街前,好巧不巧正碰到趙寡婦帶著人馬出來,看樣子是要去牧場。
我腦殼一疼,就想掩面避開這個難纏的女人。
可運氣不好,還是被她瞧見,這婆娘也不管什麼禮數,過來便扯住了我。
「大人,我的徐大人吶,你可得為民女做主啊,這朝廷獅子大開口,還給不給我們百姓活路啊……」
她拉著我在長街上號啕大哭起來,一番苦勸,好不容易擺脫了她。
對我來講,眼下可有更緊要的失蹤案件要處理。
然而站在繡春街前,我的心就是一寒,此時晨霧迷濛,可一眼仍可望見盡頭。
街道兩旁儘是民戶住宅,沒有高大的遮擋,也沒有退路通道。
我低頭循著車轍印跡探尋,同時示意衙役暫時把道路封鎖起來。
所幸昨天大雨,道路潮濕,地上的痕跡清晰可見。
而昨日夜間似乎只有田管家的車馬行過,路上也幾無行人外出,使我的調查更加順利。
可沒等我高興多久,現實再次給了我一記重錘。
從道路起始便留有深深的車轍,前方則是馬蹄腳印,四周則還散落著一些人的腳印。
詢問得知,大概是昨天吳大二人倉皇間留下的,對照大小一番驗證,也果然如他二人所說。
而除此以外再沒其他異樣的痕跡。
車轍顯示在吳大前去叫門的空檔,馬車仍在行進。
虔府大概位於繡春街的中部,駕車過去不可能會逃過吳陳二人的眼睛。
更詭異的是,馬車行到一半時,痕跡卻突然戛然而止,且路上沒有馬車調轉方向的情況。
因為那樣勢必會留下另外兩道車轍,可若是仍在前進,怎麼可能會無影無蹤?
難道這田管家駕車飛升了不成?
3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街上人頭攢動,行人開始漸多。
山陰縣自打我當縣令開始,還是第一次這般興師動眾,百姓交頭接耳討論著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擔心造成恐慌,命在場了解情況的諸人不許亂傳遞消息。
但是我知道這樣的情況並不能維持多久,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尤其是這般詭異邪怪的事情,過不了多久就會成為百姓的談資。
我再次勘察現場,仔細探看了路面以及周圍的牆壁。
地下沒有暗道,牆上也沒有秘門。
這可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我悻悻帶著眾人回到衙內,再次同吳大陳四確認著情況。
「吳大,昨日田管家失蹤以前,你可發現他有什麼異樣?」
「啟稟大人,昨日同行,田管家一切都正常。後來下了大雨,田管家便一人在車廂內休息。」
簡單一句話卻讓我有些不安,簡單思索後急忙問道:
「吳大,之前你說是田管家讓你去虔府叫門,那你們為什麼不直接駕車到府外?」
吳大聽我問話,有些猶豫,最後還是如實答道:
「稟大人,當時天下大雨,路難行。田管家他說怕府內人躲在屋內,沒人在外面侍候,擔心到了府外還要久淋,不如提前回去叫門。」
「一來可以稍微節省些時間,二來萬一要是馬車陷入坑洞,也能提前叫人出來幫忙。」
「再者……再者小人也想早點結束差事,跑幾步道就不用在外面苦等,我就應承了下來。」
我悶哼一聲,回想著方才的問話,以及今日觀察到的一些情況,心中忍不住狐疑:
這麼短的距離,田管家為什麼要這樣著急,就為了節省一點時間,會不會有些多此一舉?
我甩了甩頭,暫時先退了堂,回到了後宅,仍在廳內等候。我知道事情沒完,還有人在專門等我。
果然不多時,便有下人進來說虔府虔老爺求見。
我整理一番,換了便裝,又親自把虔老爺子接進來。
見過禮,Ŧüₓ分賓主落座,方才在朝堂自是為公,此時再見虔老可就是為私了。
我本以為他專門過來一是此次案件詭怪,他興許來提些見解。
再者是督促我儘早破案,畢竟此事關乎虔府的名聲。
哪承想虔老爺子一進來便深鞠了一躬,我趕緊扶住,等到他說明了原委,我更是大吃了一驚。
原來消失的不只是田管家,還有車上一併而來的價值十萬兩的壽禮。
4
再過不久就是虔老爺子的六十大壽。
虔老爺子的大兒子時任兩廣總督,由於在任,不能擅離為父親賀壽,這才備下重禮,打算討老爺子歡心。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饒是知道官場的黑暗,聽到虔家壽宴竟然準備如此重禮,我也是忍不住咋舌。
虔老爺子只說田管家失蹤,卻沒有進一步聲張,也是怕此舉給兒子仕途帶來不利的影響。
這才特意前來內宅同我私下商討。
虔老爺子大兒子虔辛籌備好了壽禮,怕直接送往家中會惹來閒言或被人發覺。
於是分批以其他名義送往會稽縣。
會稽縣令乃是虔老爺子的門生故吏,爽快地應承下來,就打算借著祝壽時機由他一併送來。
可虔老爺子內心不ţū́ₐ安,唯恐出現什麼變故意外,便寫信暗地聯繫會稽縣令,讓田管家提前去取。
事情隱秘,除了他二人外便無人知曉。
田管家隻身一人,只帶了車夫吳大,而吳大隻知車上拉著一車雜物,卻不知道乃是價Ṱŭ₉值十萬兩的古玩Ťũ₉珍寶。
這一路順風順水,卻沒想到在家門口出現了離奇的變故。
送走了虔老爺子,我坐在廳堂上皺著眉思慮著整起案件。
本以為只是一起失蹤案件,眼下卻疑團重重。
而此時竟還牽涉進來這麼一筆重寶。
我以為田管家行事有些蹊蹺,此中定然另有玄機。
卻沒想到他身負要職,還是虔老爺子親自指示。
那他催促吳大便情有可原,只能說他行事謹慎,即使到了目的地,仍未鬆懈。
可再細一想,還是有諸多疑點。
田管家究竟是意外失蹤還是有目的地攜寶潛匿?
他又是以什麼樣的方式在吳大陳四眼前消失了蹤跡?
吳大透露了一個關鍵的信息,在他去虔府的短短百步路上還曾回頭確認,馬車仍在行進。
車架的鑾鈴,趕車的馬鞭聲音未曾斷絕,田管家根本不可能離開繡春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