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眼睛卻是亮閃閃的。
「崢嶸,餿餅哥吃了,你能……yue……」
我哥本想息事寧人。
可到底小覷了嫂子故意製作的黑暗料理的威力!
我凝視眾人,和開記者招待會似的,細數嫂子的伎倆。
「她為了刻薄我,烙餅的時候,水都不知道從哪條溝渠里盛的,野草葉子是爛掉的,面更是壞的!我不回家就擱在櫥櫃里,我要回家那就得吃隔了好幾天的餿餅!」
「就這,我嫂子還私下裡哭訴自己不容易,是沒刻薄死我才覺得不容易吧!」
村民都開了眼。
沒見過還能這麼刻薄人的,真是一點都不嫌麻煩和髒。
「難怪今天王崢嶸和吃火藥似的,這餅子要是下了肚,大過年得進衛生院!」
「王鋼,你也是的,你媳婦都做出這樣的事了,你怎麼還幫忙遮著掩著?」
8
我哥這會子還在 yue。
嫂子扶著我哥,又是擔心又是無地自容。
我乾脆把醜事一揭到底。
「走!大夥到我臥室瞧瞧去!」
臥室里,除了一張床,一張書桌就沒別的物件。
我直接上前把被褥一撕開,裡面掉出來好些枯枝茅草蘆葦之類的東西。
「這就是我的好嫂子給我置辦的好被子!」
「這屋裡連一個取暖的爐子都沒有,被子也是這玩意。大冬天我不去知青房取暖,光靠這個沒被凍死,我嫂子才嫌我命大!」
村民一片譁然。
嫂子和我哥夾在中間,備受指責。
我瞥見王建奶奶想開溜,立刻又罵上了。
「我爸媽但凡活著,看見我哥嫂這麼折磨我,還不把他倆給罵死!」
「偏我嫂子到處說自己委屈,編排我的是非!」
「說我天天跟在男知青屁股後面轉,是我不檢點。」
「呸!我那是去複習的。我刻苦讀書就為了高考能考出去,不用待在家被人刻薄!」
嫂子臉越來越黑,大吼道:
「你個賤蹄子放的什麼屁!我怎麼編排你了?就是你不知廉恥!」
我懟了回去:「怎麼沒有?王家奶奶就是證人!」
偷跑的王建奶奶渾身一僵。
身後審視的目光道道聚焦在她身上。
叫她好生體會了不寒而慄!
「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我又衝到她面前,大聲問:
「您老剛剛不是說嫂子可是大好人嗎?她是私下說怎麼當家不容易的?」
王建奶奶不上不下,左右為難,好像我要逼她斷氣似的。
「沒有,都是我記錯了!」
我又提高了聲音。
「你幫忙編排我,是因為我嫂子送東西賄賂你了吧?」
王建奶奶閉眼搖頭。
「沒有!你胡說!」
我步步緊逼:「你家晚飯煮的灌腸是從哪來的?」
王建奶奶瞬間啞了。
下午她們密謀完後,我就看見嫂子親自送王建奶奶出門。
王建奶奶手裡提溜的就是嫂子娘家做的灌腸。
王家可是遠近聞名的懶戶。
立馬就有鄰居跳出來作證。
「對對對!我也聞到了,王家一年到頭都沒幾頓葷腥,忽然漫出來的可香了!」
「我說,王家是怎麼吃得起肉了,合著是收了秀勤的賄賂,幫人家滿世界編排人家小姑子……」
我又鄭重地問了一遍眾人。
「就這麼個粉飾太平的哥,兩面三刀的嫂子,我想要分爹媽生前留下的東西,想分出去自己好好生活,有什麼不對的!」
眾人都看穿了兄嫂的真面目。
「沒什麼不對的!」
「都什麼玩意,分了才好!」
「到公社請大隊上幫忙協調,總歸該分一分!」
可我哥忽然站了出來。
面上打著親情牌,話里藏著威脅。
「崢嶸,哥嫂是對你有不好的地方,可你也不該揪著這點事情不放!」
「你還沒嫁人呢,萬一將來婆家欺負你,你可是連能回的娘家都沒有了!」
我直截了當道:
「王鋼你聽好了:我已經考上大學了!我幫自己掙了一片天地了!」
「我分了東西,自有天地可以容得下我,不用你操心我受不受人欺負!」
9
哥嫂一副如遭雷擊的表情。
王建奶奶看目標轉Ťû₆移了,麻溜地逃回了自己家。
1977 年的大學生,那含金量不亞於國寶大熊貓的程度。
這一次。
我索性在兄嫂、王建奶奶以及所有的村民面前,公開了我考上大學的消息。
我越受關注,目標越大,我看那些想暗算我的人還敢不敢像前世一樣下手。
鄰居們也從一開始的驚愕,轉而紛紛向我賀喜。
我卻不喜反愁。
「我哥嫂怎麼對我的,你們都看見了!」
「我現在是過了初選,他們真的願意讓我上大學嗎?」
鄰居們議論紛紛。
但更多的是勸我哥嫂別那麼狠心,我考上大學了那可是幫老王家光宗耀祖了!
嫂子這會子說什麼都白說,乾脆就瞪著我生氣。
我哥很快就恢復了往日的從容與鎮定。
「崢嶸,我知道你委屈。可你不能因為考上大學,就目中無人了!」
「爸媽去世後,我們相依為命。多少次你病了,只有我想方設法地求人來救你。你餓肚子,也是哥哥把口糧掰一半給你……」
我擺出一副油鹽不進的態度。
「這些年嫂子怎麼對我的,你不就打著一家人的幌子給遮掩下來了嗎?」
「現在聽說我上大學了,就記起我是你妹妹了……」
「你還有良心,就把爸媽留下來的東西給我分了,我拿了東西才好上大學!」
嫂子急急奔出辯解。
「王崢嶸,你就是頭白眼狼!」
「你哥代替爹媽養了你個賠錢貨那麼多年,已經夠委屈了!」
「我就是心疼他,就是不想把錢和糧票都花在你身上,怎麼了?」
「現在還想分家裡的東西,你就做夢吧!」
我冷笑:「這就是你刻薄我的理由?你恨我連累了我哥?」
又轉向我那個道貌岸然的哥。
「王鋼,你也是這麼覺得的,對吧?」
嫂子暴怒。
撲上來要撕了我。
我哥反手就扇了她一記耳光。
10
現場都靜了下來。
嫂子嫁過來三四年,和我哥出雙入對,一直都是甜甜蜜蜜的。
在農村這個家家戶戶多少會有打媳婦陋習的環境底下,我哥可以說是鶴立雞群的存在。
可今天,他也不能免俗地在眾人面前動了手。
不少男人都發出了一聲聲若有若無的嗤笑。
女人們也面面相覷,但更多是去看嫂子的反應。
嫂子並沒有想像中的歇斯底里。
反而捂著臉,壓低了聲音抽泣。
我哥似乎心神也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能不能都別鬧了!」
「崢嶸是我妹妹,是我的親人。」
「秀勤,我沒對不起你,可你就是對不起她!」
旋即,又抬眸帶著特別悲壯的色彩看向我。
「崢嶸,哥給你道歉,你能不能……」
我緩緩搖頭,冷漠又失望道:
「你覺得你打了嫂子,我就會覺得解氣?」
「按你的安排,壞人是嫂子,我是受害者,你就是大義滅親的大好人?」
「你早就可以制止嫂子的刻薄的,可三四年了,你都沒有。」
「如果不是我考上大學,翅膀硬了,敢把嫂子做的事情都抖落出來。」
「你能替嫂子和我道歉?」
「你別忘了,我和嫂子本來就是無冤無仇。」
「嫂子為什麼要刻薄我,真是嫌棄我連累你?」
「是因為你!」
「你從心底里早就煩了我,你不想供我讀書,你不想再養我了。可你想要好名聲,不能明面上做出來,就把嫂子推出來當槍使了!是你的一味縱容和姑息,才讓她越發過分。」
「我要不是你親妹,真看不出王鋼你能有這裡外不作人的本事!」
我哥面如土色。
他驚訝於我居然把他心底的想法給摸得這麼透。
震驚、迷茫、憤慨……眼睛裡流轉的情緒可精彩了。
現場鬧哄哄的。
我哥根本百口莫辯。
嫂子卻抹了把眼淚,勇敢地站在了我哥面前,為他擋住指責與奚落。
呵。
破鍋配破蓋,真是天生的一對破爛!
11
這一戰,發揮得都出乎我個人意料。
既然打贏了勝仗,那我還不打掃戰場,收割補給?
趁家門口亂糟糟。
我連忙溜回家內。
除了拿走了自己的證件,更是掀起哥嫂床底下,找到兩個筐的大包裹。
大包裹是嫂子藏起來,準備年初二帶回娘家的年禮。
每年都藏同一個地方。
我用扁擔挑起來,從後門跑回了農場。
李思甜接過我分給她的幾根紅薯。
有些不可思議道:「你從哪弄來那麼多吃的!」
我大笑:「我是劫惡濟貧回來了!」
隨後,陳勇進、錢為民這些男知青聽說我在禮堂分東西,也打著手電筒過來了。
戰利品是肯定要分給知青們的。
不管是我剛重生回來,他們帶我一塊去了縣裡看高考錄取榜。
還是前世哥嫂刻薄我的時候,他們對我私下的照顧。
我答謝他們都是應該的。
錢為民一邊啃著紅薯,一邊含糊不清的說。
「這味道,我不信比王建在國營飯館吃得差。」
我挑眉,悄悄打聽什麼事。
錢為民不屑道:
「王建之前不是對顧曉夢動手動腳,被大隊長關了禁閉嗎?」
「他當天就逃了,也不知怎麼回事跑縣裡去了,路上碰巧救下了一個崴腳的老頭。」
陳勇進補充:「那老頭可不得了,是市裡的退休大幹部。」
「王建對他算是有恩了,老頭先請王建到市裡國營飯館吃了一頓,然後派人開車給送回了公社了。」
「就今天下午,崢嶸你回家那會兒的事。」
李思甜撇了撇嘴。
「現在農場都傳開了,王建遇見大貴人,大隊長免了他的禁閉,對他說話都客客氣氣了。」
我陷入了沉默。
前世確實有一個農場知青救下其貌不揚的退休幹部這件事。
這輩子王建是照葫蘆畫瓢,截胡了救命恩人這個角色。
王建一輩子都對顧曉夢念念不忘。
下一步,怕不是又要去顧曉夢面前刷有靠山的人設了。
12
年禮分完之後,還剩下些口糧。
我估摸了下,熬到錄取通知書下來應該沒問題。
可當我想送點吃的給顧曉夢時,陳勇進卻不許我去。
「王崢嶸,你少和她來往。你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學,在政審上名聲頂頂重要的。」
我忽然想到了,前世我考上大學的消息之所以沒有傳到我耳邊的原因。
有可能就是我嫂子和王建奶奶到處散布的關於我生活不檢點的謠言。
加上王建喝醉了,對我做的事情……
導致謠言都變成了事實。
在這個人人畏懼流言的時代,我的身邊自動地形成了一道金剛罩,隔絕了外界對我的探訪。
這樣一想,我對哥嫂、王建奶奶的恨,又加了一層。
我趕緊對陳勇進說:
「現在最要緊的是大學錄取通知書。」
「整個農場和我們村,都曉得我和兄嫂撕破臉了。我哥可是在大隊上工作,不知道他會不會對我的錄取通知書動什麼手腳!」
陳勇進人是仗義,可一向粗枝大葉,沉吟片刻。
「不可能吧。你嫂子是自私,可哥是你親哥啊。」
對我家情況最為了解的李思甜義憤填膺地說。
「這些年,崢嶸的嫂子刻薄她,她哥裝聾作啞,我們都看得真真的!」
「這一屆高考,聽說有大隊按住成分問題不讓人報考,還有的把准考證給撕了的。如果有人想對崢嶸的錄取通知書動țű̂ₒ手腳也不是不可能!」
錢為民心思細膩,也挺能洞察一些事情。
「我不信大隊還為了你哥那個虛偽小人,白白放掉你一個大學生!」
「還有你嫂子編排你不檢點的事情。你要是害怕,我明天就去大隊反映情況!」
其他知青也紛紛站了出來。
「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大學生,憑什麼還受他們鳥氣!」
「我們農場知青教出來的大學生,看誰敢欺負。」
……
我確實是這幫知青教出來的學生。
農場有一個掃盲的任務。
會輪流派知青到中學,去給不識字的村民教基礎識字。
李思甜比我大三歲。
可她教得最好,也最受村裡人歡迎。
後來她就在中學裡當了我代課的語文老師。
是因為她,我才愛上了讀書。
也是她看我被嫂子刻薄得缺衣少食,才把我帶到了農場,認識了這一班和她一樣從城裡來的知青。
他們都樂意指導我功課。
七七年十月宣布恢復高考後。
我也是看著李思甜他們點燈熬油般地為了命運而埋頭苦讀,被深深感染,才搬到了農場同他們一塊奮鬥念書。
按道理,我離開了家,少了和我哥的接觸。
嫂子應該更高興才對。
可她不知出於什麼樣的心理,就是胡亂編排我和男知青不清不楚的謠言。
高考複習的時間很有限,我已經把精力都投到了念書上,是後來才聽說了村裡關於我不堪的流言。
等到高考結束,我立馬回家,想和哥嫂解釋清楚。
卻被哥哥不由分說地扇了一耳光,隨後在嫂嫂譏笑的眼神里,被鎖進了自己的房裡。
之後就是王建醉酒,走錯家門,然後摸上我的床的事情。
……
前世,我就是一個生活在農村的十九歲女孩,受時代和思想的局限與影響。
根本不敢和任何人說出王建強暴我的真相。
導致我的一生滑向了哥嫂、王建奶奶設計好的深淵。
幸好,這輩子我還能重新開始。
我哥、嫂子、還有王建祖孫,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13
我還是找了一個人少的時間段。
去了顧曉夢的知青房。
正巧碰見王建罵罵咧咧地從屋裡走出來。
我攥緊了拳頭,真恨不得朝他腦後拍上一板磚,把他拍死得了。
偏偏他現在成了什麼領導的恩人,目標弄得比我還大。
我拍不拍死他不好說。
這輩子再耽誤我上大學,他死一百次都不夠。
等王建走遠了,四周真的沒人。
我才進了顧曉夢的房間。
顧曉夢披頭散髮地坐在炕邊,面無表情地梳理著自己的頭髮。
我呼吸一滯。
把手裡提著的東西往地上一放。
「王建欺負你了?」
顧曉夢猶自轉過頭,麻木地看著我。
我又問:「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顧曉夢幽幽地說:「他說他救了大領導,我給了他,他就和我結婚,然後帶我進城……」
「我宰了他!」
血湧上頭,我找了一下牆角的板磚,就要追出去打死王建。
顧曉夢帶著哭腔喊住我。
「王崢嶸!你給我站住!」
我轉頭去看她Ṭũ⁶哭得哀傷的模樣,真是痛心。
她哽咽著繼續說:
「王建起碼會娶我。這些年,很多人都咒我該死,又有很多人藉口幫我想辦法然後欺負我……」
「王崢嶸,你就別再管我了,好好地……去上大學吧。」
「我早就是個……婊子,幹嘛白搭上你?」
或許我前世遭遇了類似的事情,我對顧曉夢就是形成了一種「想要把她救出來」的執念。
「我知道你不是自願的,我就是見不得你被這樣欺辱。」
「你嫁給他,你知道會面臨什麼嗎?」
顧曉夢蹙眉反問:「能比現在還差嗎?」
有一刻。
我居然覺得顧曉夢說的有道理。
我想起了前世,娘家回不去,婆家不想待的痛苦。
這一切痛苦的開端,只因我被欺負了,失去了清白。
都到了這輩子了,王建居然成了顧曉夢還算可以的依靠了。
只因,她也被迫失去了清白。
這對嗎?
——「這不對!」
「什麼清白?什麼婊子?所有寬於律己嚴於律人的規訓,就是糟粕!」
「我受夠了,你也受夠了!」
「我能考上大學,是我從那對黑心肝的哥嫂身上撕來的機會。」
「顧曉夢,只要活著,你隱忍也好,蟄伏也罷,也要為自己爭上一爭。」
屋外風雪陣陣。
屋內靜了半晌。
顧曉夢厭世又悵然的神情,是一種破碎的美。
「不會比現在更差了。」
「王崢嶸,你說,我該怎麼辦?」
14
陳勇進他們不愧是國營農場的知青。
去反映情況,還懂得講策略分批去。
先是李思甜等女知青,輪流兩天去大隊打聽錄取通知書,傳了點我家的恩怨八卦。
然後陳勇進好幾個本市背景的知青,去大隊上和熟人聯絡。
再之後就是年後了。
我本人連臉都沒露,我哥王鋼在大隊上就出名了,還被上級領導找去談話。
據說訓了一下午。
王鋼從領導辦公室出來,哭喪著臉。
轉天,他就到農場來找我。
還是大包小包的。
逢人就打聽,王崢嶸在哪兒?
陳勇進正好在農場,一見到王鋼。
似笑非笑道:「王崢嶸那個瞎眼大哥是吧?她和其他通過初選的知青上縣裡報志願去了。」
「你這大張旗鼓的,是想把王崢嶸給勸回去?」
王鋼俊臉一黑。
「我到底是她親大哥,她去哪兒了,我沒資格知道嗎?」
陳勇進回懟他:
「她到底是你親妹子,你家父母留下來的東西,她沒資格繼承嗎?」
王鋼理直氣壯地道:
「我家是貧農,我養大她就很不容易了,還有什麼東西值得分的?」
陳勇進激情嘲諷。
「既然沒什麼好分的,你和你媳婦結婚後,天天刻薄親妹子,那是什麼愛好嗎?」
「從前王崢嶸在家裡被欺負得待不下去,和女知青一塊住的時候,你都沒來看過一回。」
「現在王崢嶸考上大學了,你就和親妹子修補關係了,天底下兄妹做到你這麼勢利眼的,也挺少見的Ţü⁹哈!」
旁邊的知青也是指指點點。
王鋼氣得發抖,緩了會兒,又換了一副拿捏人的語氣。
「那王崢嶸上大學難道不需要用錢嗎?她和我這個親大哥斷絕關係,誰能供她上大學?」
「是你?還是你們這群看戲的?」
陳勇進都忍不住拍手了。
「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
「王崢嶸早就知道親大哥親大嫂是什麼黑心肝的玩意兒,她報的大學,有生活補助,還免學費。」
「大隊上好不容易才有一名能爭光的大學生,王鋼你就別想搗亂了,丟人現眼到現在還不夠?」
王鋼面無表情地走了。
還把帶過來的大包小包一塊帶走了。
許多人戳他的脊梁骨。
「嘖,我就說他是裝的吧。什麼關心妹子?還不是把東西都帶走了。」
「也不裝的,搞不好是摳的,哈哈!」
回來之後,我就聽陳勇進和其他人繪聲繪色描繪王鋼的挫敗而走。
我就知道,王鋼急了。
他在大隊上本來就沒有正經編制,卻是許多人眼熱的工作。
他出了這種人品問題,領導不願幫他作保,工作分分鐘叫關係戶給頂下去。
15
王鋼再也沒來知青點找過我。
我一直待在農場,罕見的是,和王建居然沒碰過一次面。
和村裡人相熟的幾個知青也議論:
「王建現在烏鴉飛上枝頭了。上次剛被開車送回來,這幾天他又跑回了縣裡,一頭住進了那位老幹部的家裡。」
「他自己說是為了娶顧曉夢,去求那位老領導,看能不能解決在城裡的工作問題。」
「他都能進城了,為啥還娶顧曉夢?」
「天真了吧?能去城裡工作才是最要緊的,至於娶不娶顧曉夢還兩說呢!」
「那是!」
……
看來,王建和我的目標都是一樣的,絕對不要重蹈前世的覆轍。
所以一遍遍故意避開我們有可能碰面的場合。
這輩子。
我是拼了命也要去上大學。
而王建是下定決心要完成自己拯救落難白月光的夙願。
顧曉夢的父母是燕京有名的教授與學者。
前世直到八十年代初,他們才被平反。
等到他們來接顧曉夢的時候,顧曉夢早就因為看不見回城的希望而絕望自殺了。
這輩子,王建只要娶了顧曉夢。
顧父顧母肯定會看在顧曉夢的份上,給予王建物質或前途上的幫助。
王建既可以抱得美人歸,又可搭上有燕京背景的岳家。
簡直是有利無害。
至於顧曉夢從前那些不堪的事,等他們去了燕京安定下來,又有誰會知道?
王建想得挺美。
可沒幾天就回來了。
這次沒什麼車載著他回公社。
而他自己走回村裡。
村口還有人和他打招呼。
「王建,城裡的工作怎麼樣了?」
王建訥訥地,卻還強撐著回答:「挺好,我先回家收拾一下,過幾天就回城!」
16
我和李思甜第三次去公社打聽錄取通知書的時候。
李思甜燕京某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到了。
可我的還沒到。
路上我特意去了一趟郵局。
專門派送我們這一片的郵差背出了好幾個考生和錄取他們大學的信息,裡面就包括了我的。
公社的辦事員就是斜著眼,態度很不耐煩地說:「沒有!」
我實在氣不過,拽住他的胳膊。
「到底是沒有,還是被你藏起來了?」
這時候,一個尖銳又囂張的女聲喊起。
「就你一個不知廉恥的小蹄子,還真以為自己考上大學了?」
我回頭,發現是嫂子帶著一夥氣勢洶洶的中年婦女。
那些女的我見過,都是嫂子娘家的親戚。
嫂子叉著腰,活像一隻圓規杵地。
說著自以為是寬宏大量的廢話。
「既然上不了大學,就和我回去吧。你哥擔心你,都幾天吃不下飯了。」
「別說是這個嫂子刻薄你,我親自給你安排了一樁好親事:男方是我娘家村裡的,和你一樣沒爹沒媽,用不著你伺候公婆,人年紀大還知道疼人,你就等著嫁人過好日子吧。」
我啐了一口,罵了回去:
「滾!這麼好的男人幹嘛不便宜你娘家的閨女!從來沒聽說過沒爹媽是什麼天大的好事,怕不就是一個熬死了爹媽還沒娶親的老光棍,才被你吹成了花兒吧!」
嫂子眼神惡狠狠的,擼著袖子又上來打我了。
叫身後的一名婦女給拉住了。
我身邊瞬間擠過來兩個壯實的婦女,一左一右地來抓我的胳膊。
「閨女,和我們一塊回家吧。這麼好的親事,你怎麼不答應呢?」
「都說你考不上大學了,不嫁人,還等著你哥嫂繼續養你嗎?」
我胳膊掙脫不開,對著那兩個婦女又是踩腳又是尖叫。
李思甜也叫公社那個辦事員幫忙。
那人懶懶道:「她們不都是一家人嗎?我管不了人家的家務事。」
李思甜氣急,揮舞著布包砸向兩個婦女,想把我救出來。
可一布包難敵眾悍婦。
我們兩個女孩就這麼和嫂子帶著的一群中年婦女在公社大院干架。
是另外幾名來拿錄取通知書的知青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