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幹什麼呢?」
「快鬆手!」
嫂子和那幫婦女才悻悻地鬆手。
我和李思甜頭髮扯亂了,襖子撕破了,活脫脫像是瘋了的可雲。
別提有多狼狽了。
那幾名知青將我們兩撥隔開。
還有人去喊大隊長和幹部們過來了。
「你們……是王鋼的家屬?好啊!干架干到公社大院來了。」
「王鋼的處分還沒定呢,你們這麼做是罪加一等,明白嗎?」
姍姍來遲的大隊長氣得夠嗆。
有個知青故意喊了一句:「李思甜,你不是拿錄取通知書的嗎,你的臉怎麼了?」
李思甜的臉色不知道被哪個悍婦用指甲給掐出血痕來。
我心疼地看著,氣憤地大喊:「你們不是逼我嫁人嗎?有事兒沖我來,憑什麼毆打女知青!」
大隊長一聽,指著那群婦女問:「誰是帶隊打人的,給我站出來?」
嫂子動也不動。
可身後那群婦女都下意識集體退後了幾步。
大隊長冷笑:「帶隊行兇,蔡秀勤可真有你的!」
嫂子傻了吧唧地看向身後的叛徒,氣紅了眼睛。
「你們……」
那群婦女接連退後,嘴裡各有各的推卸。
「我們可不是你們大隊上的。」
「我們就是來探親的!」
「誰知道怎麼打起來了?」
大隊長鐵青著臉。
「不是我們大隊上的,就可以毆打我們大隊上的女青年和國營農場的女知青?」
「蔡秀勤,這個主責你跑不掉!王鋼我看也不用繼續在大隊上呆著了!你們就等著全鄉開會通報處分吧!」
「其他人,等著你們那邊公社大隊的通知處罰。」
現場一片悲催的唉聲嘆氣。
大隊長又看向我,「王崢嶸你不是考上大學了嗎?怎麼還不動身去大學報到?」
我眼淚一下子下來了。
「我找不到我的錄取通知書。」
大隊長目光掃視過眾人。
我嫂子和那個辦事員倆人分明交換了一下眼神。
大隊長目光如炬,氣憤道:「怎麼可能找不到!小程你給我找清楚,我……」
說話間。
陳勇進和錢為民從後院走了出來,手裡舉著一份信。
「王崢嶸!你的錄取通知書在這兒!」
信封上面寫著我的名字,落款是「燕京醫學大學」。
抽出裡面那張白色的硬紙張,上面一行黑色大字「高等院校錄取通知書」。
我讀著這一行字,淚水模糊了視線。
嫂子更是氣哭了,還想上前來爭搶。
被陳勇進一掌推出老遠。
一不小心撞上了進門來的一對年輕男女。
「幹嘛!走路不長眼睛啊!」
是王建……和顧曉夢。
17
王建今天特意穿了一身新衣裳。
頭髮也是特意理過的。
可惜相由心生,從五官到氣質,由內而外透著一股子臊眉耷眼的猥瑣樣兒。
相反,顧曉夢垂眸不語,靜靜站在王建身邊。
清水出芙蓉。
美得ẗų⁼連方才鬼哭狼嚎的婦女都呆住了。
「這閨女太漂亮了。」
「和這男的……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我想起來了,這女的是顧曉夢!」
「那個破鞋?」
……
大隊長看見王建就頭疼,看見顧曉夢更沒什麼好態度。
「你們怎麼在一塊?」
王建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喜事。
「大隊長!我和曉夢是過來公社申請結婚的!」
此話一出。
就像油星子掉進了水裡,一下子就炸了。
「王建真的要娶顧曉夢!」
「顧曉夢真願意?」
「不是!怎麼能夠?」
王建這個人。
我是看他前面就覺得噁心,看他背後又覺得晦氣。
偏偏此刻。
王建看清楚了大院裡那麼多人里,居然有嫂子和我。
他也流露出十分嫌棄的表情。
「王家還真是家門不幸!生了個悍婦,又娶了潑婦。我進門晚了,遺憾沒看見你們打起來!」
嫂子有氣沒地撒,還想和王建撕扒。
被那群婦女給攔了下來。
大隊長揮了揮手。
「趕緊回去,到處丟人現眼!」
又對王建說:「你是發什麼瘋?」
王建歡喜道:「我們來申請結婚啊!」
大隊長反覆和他們兩人確定結婚都是自願後,眉頭擰得緊緊的,讓辦事員領他們去找負責的幹部。
辦事員痴痴地看著顧曉夢,一時忘記回答。
是王建用目光狠狠剜了他一下,才回過神的。
顧曉夢卻連頭都不抬,一路沉默著,和王建辦完了結婚申請。
我腦子一陣陣地發懵。
明明那天,顧曉夢答應我會一直吊著王建。
叫他去想辦法,先找一份城裡的工作,然後是房子、戶口、婚禮……
王建越心急,就越會一味地向老幹部索取。
日久必然遭受挾恩圖報的反噬。
只要王建失去了靠山,到時有的是看不慣他的人趁機收拾他。
而我答應她的回報。
就是去縣裡給燕京寄信。
我去燕京上大學之後,也可以幫她去拜訪她父母的一些舊交,看看能不能爭取早日幫她的父母平反。
可現在。
她怎麼就要和王建結婚了?
她是覺得父母平反的機會太過渺茫了嗎?
18
等王建和顧曉夢走出了公社大院。
我迎著顧曉夢的目光,走到他們面前。
「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建一臉得意。
「什麼怎麼回事?」
「王崢嶸,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覬覦我不是一天兩天了!」
「我現在和曉夢是夫妻了,我絕對不會再犯上輩子的錯誤!」
我理也沒理王建,只逼問顧曉夢:
「他怎麼逼迫你了,我都幫你做了那些事,你怎麼還……」
王建以為我是在追問他。
便當眾和我劃清界限:
「王崢嶸,這輩子,你離我遠一點。」
「我重生了,今後肯定是能成就一番大事業的ṱüₐ。」
「你休想和從前一樣,用見不得光的手段勾引我!」
我手裡緊緊捏著口袋裡的大學錄取通知書。
目光錯開喋喋不休的王建。
望向了他身後內疚又哀愁的顧曉夢。
「行,以後我可得離你們遠遠的,也祝你們永結同心,早生貴子。」
顧曉夢臉色可疑地白了幾分。
也終於抬眸,看向了我。
卻還是一個字都沒說。
我的心難受極了。
王建從兜里掏出幾張票子。
「好歹你照顧我三十幾年,就當我是雇個保姆了,這面值……」
我的巴掌刮著一道勁風狠狠甩在了王建那張面目可憎的大臉上。
「賤人!」
王建被打歪了半個身子,手裡的票子都被風刮地上了。
「你……個……」
我又一腳踹在王建的胸口,把他徹底打躺下了。
「……悍婦。」
我雙拳送了他一對烏雞眼。
雙腳送了他猴子偷桃。
王建哭爹喊娘地嚎著。
「王崢嶸,你不得好……」
我把票子揉成團,塞進他嘴裡。
「你今後再敢對女人動粗試試!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顧曉夢一直就在旁邊,什麼話都沒說。
最後是我走遠了。
她才去扶王建起來。
看樣子,顧曉夢是真的認命了。
我只是傷心,我到底還是救不回和我有著類似命運的在痛苦深淵裡掙扎的女孩。
19
陳勇進陪我回了一趟家。
沒進家門,就聽見王鋼的怒吼和嫂子的哭泣。
「秀勤,我的工作沒了,名聲也臭了。你到底和我妹妹在爭什麼氣啊?」
「我是心疼你這麼多年的付出!我就是看不過王崢嶸安逸自在地念書,你卻沒日沒夜地忙著賺工分。」
「一樣是沒了爹媽的孩子,憑什麼王崢嶸坐享其成,王鋼你就得累死累活地?」
王鋼還真聽得微微動容。
可進了門的我,卻不咸不淡地駁了回去:
「嫂子,我知道你是自願下黑手刻薄我的。你黑心爛肺,壞得徹徹底底,我哥絕對沒逼你,是這個意思不?」
嫂子本來是跪坐在王鋼腳邊,死死抓著他的手臂。
扭頭才看見是我回來了。
「你怎麼還有臉回來?」
我嗤笑:「我姓王,家裡有我沒分的東西,我自然要回來!」
王鋼愣了愣。
「崢嶸你?」
我徑直問:「是你直接拿出來,還是我把家給砸了,把你打了,你才拿出來?」
王鋼像是不認識我了。
我冷冷道:「我的錄取通知書是在公社學區會計的抽屜里找到的,會計有一門親戚在縣裡當幹部,之前縣裡是不是準備調你去工作了?」
王鋼的表情已經不是震驚,而像是在漩渦里被撈起來的旱鴨子,只剩下懨懨地喘息。
果然如此。
前世,我嫁給王建之後,我哥就忽然莫名被調任了,帶著嫂子進了縣裡工作。
從此也斬斷了和我的來往。
將我一個人留在了閉塞又落後的村裡。
他步步高升,一直到了市裡,干到很不錯的崗位。
他的孩子也因跳上了更好的階層,獲得良好的教育,個個成材。
反觀我和王建,就生了一個兒子。
可兒子從小生活在家暴與爭吵的環境里,漸漸變得孤僻內斂。
即便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把他供上了大學。
他也從心底憎恨我與王建這對怨侶把他帶到了這個世界。
沒有任何資源托舉,卻逼他在殘酷的社會中競爭。
完全不像「舅舅家的孩子」。
而這一切的源頭。
就是因為我的親大哥,把我上大學的機會拱手送給了縣裡某個大人物的女兒,以此換來了自己的平步青雲。
此時此刻。
王鋼還是不可思議地問:「你怎麼可能聯想到的?明明……」
明明沒幾個人知道這件事!
我故意神秘地說:「爸媽託夢給我的,你信不?」
王鋼一副見了鬼的樣子,頹然地坐到了椅子上,然後抖著手指了指牆上父母的結婚照。
嫂子完全聽不懂我在說什麼。
卻看見我從父母結婚照的相框後面,挪出一個暗格子,找出了一個老年月的首飾錦盒。
「真的有……」
嫂子眼睛睜得大大的。
「你不許帶走!這是王家的,這是我肚子裡的孩子的!」
我眼疾手快地躲過了嫂子的搶奪。
把錦盒舉得高高的。
「你要過來我就砸了!」
「反正我考上大學一輩子都不會回來,我將來賺的錢未必比這個盒子裡的東西少。」
「可你們倆呢?整個大隊都曉得你們倆的自私自利、薄情寡義,今後日子一定不會好過。」
「盒子裡的一半,你不想要嗎?」
嫂子站直了身軀,死死瞪著我。
我把錦盒拋給了門口的陳勇進。
陳勇進穩穩地接住了。
嫂子撲了個空,朝我轉身,卻結結實實地挨了我兩個耳光。
「一耳光是你刻薄我,一耳光是你讓人傷李思甜的!」
嫂子當然不肯白白受我打。
王鋼卻從身後抱住了嫂子,對我說:
「崢嶸,把一半東西留下,你就給我滾,從今以後別再回來!」
我是求之不得。
錦盒裡是一對碧綠如清泉的鐲子。
是奶奶在什麼貴族官宦家裡當丫鬟,機緣巧合救了主人的命,受的賞賜。
小時候,我和王鋼就聽祖輩說過。
賞賜是一整套的首飾。
到最後只剩下一對鐲子。
我和王鋼一人一隻。
今後就沒有別的東西再傳下去了。
讓我們務必要珍重。
前世,王鋼帶嫂子搬走的時候,也沒留下屬於我的那一隻。
這次,我也沒有留下屬於王鋼的那一隻。
出了王家門,從此就我王崢嶸一個了。
20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我和李思甜按照計劃當天就離開了農場。
陳勇進借了驢車,送我和李思甜去市裡。
我們到了市裡,還得轉車去趕火車。
我和李思甜提著笨重的行李,來不及傷感地和陳勇進道別。
陳勇進特爺們地說:「趕緊轉車,擠上去的時候小心一點,今後我們……算了,你們保重!」
到了火車站,已經天黑了。
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提前跑來幫我們買票的錢為民。
錢為民急得心都要跳出來。
「時間太趕了,我求了好多人才買到了今天去燕京的票。」
「幸好今天計劃一切順利!你和李思甜在前面迷惑住辦事員,我們才好去學區辦公室搜找錄取通知書!就是沒想到……」
前兩次找不到錄取通知書開始。
農場的知青都相信了我的猜測。
於是幾個人合計,幫我想了這個搶奪錄取通知書的計劃。
就是沒想到嫂子會帶著一幫悍婦來強拉我嫁人。
也沒想到王建和顧曉夢會來公社申請結婚。
因為這件事耽誤了不少時間。
我去王家取東西的時間太趕了,否則我肯定把王鋼也給打了,再把家給砸個稀巴爛。
這時,火車站檢票員已經在高喊檢票了。
李思甜由衷地說:「太謝謝你和勇進了。」
錢為民激動地說:「謝什麼呀?咱們可是農場歷練過的革命般的友誼,去了大學記得給我們寫信,我和陳勇進爭取考到燕京的大學,咱們一定有機會再見……」
我看出來錢為民是暗戀李思甜的。
可在前途未卜的年代,只能看破不說破。
前世我嫁人後,知青們也陸續離開了農場。
後來他們各自奔赴什麼樣的前程,我也不甚了解。
火車啟動了。
我好像看見月台上的錢為民用胳膊擋住了哭泣的臉。
山林湖光在一步步倒退。
不知道燕京的大學長得什麼樣子。
也不知道顧曉夢最後為什麼要選擇嫁給王建那條路。
胡思亂想之際。
李思甜扯了扯我的胳膊。
「我剛剛看到的報紙,報上這個著名學者顧思明,是不是顧曉夢的父親?」
我幫顧曉夢寄的信真的有用。
顧家提前平反了!
21
王鋼丟了大隊上的工作後。
就只能回家種地賺工分。
並且忍受村裡人的嘲笑與奚落。
嫂子的月份越來越大,脾氣也越來越暴躁。
從前她是對全世界沒有好臉色,也要對王鋼溫柔。
現在是一視同仁,都沒有什麼好臉色了。
王鋼生活可憋屈了。
每天在田地里累得半死不活,回家還得吃餿餅。
看著嫂子吃著娘家特供的精細糧。
稍微嘆氣,就要被嫂子一頓狂噴。
殊不知,這不就是嫂子嫁進來後,我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刻薄的日常嗎?
王鋼覺得活得太沒意思時,有意思的就來了。
縣裡中學新來的一個女老師來村裡學生的家裡家訪。
她聽說過我家出了個女大學生,卻沒人和她細說我究竟是怎麼考上的。
見了王鋼是斯斯文文、一表人才。
就想和他取經。
王鋼看見一個有文化又溫柔,還懂人情世故的年輕女教師,莫名看重自己。
他都快感動哭了。
僅有的兩次見面,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名落魄的懷才不遇的文人。
教育沒談幾回,悲傷文學那是信手拈來。
女教師又不是傻子,聽王鋼說不出什麼內容,就沒再來村裡了。
王鋼卻開啟天天去村口等人,在家心不在焉的狀態。
村裡是什麼地方?
能把我去農場和知青念書捏造為鬼混,他們怎會放過頻頻和女教師見面的王鋼?
於是開始編排王鋼偷看大姑娘洗澡,夜裡偷敲寡婦門的惡劣事跡一二三。
嫂子和王鋼大鬧。
「你心底從來就沒有我,只是裝作有我罷了。」
「我嫁進來三四年了,才知道你爸媽真有傳家寶。可你就沒告訴我,還讓王崢嶸給搶走了!」
「我還懷著你的孩子,你就去勾搭外面的賤蹄子了。合著是個女的,你這條狗都能發情想*爛!」
嫂子嘴裡越說越粗俗,越說越不可理喻。
王鋼狠推了嫂子一把。
這世間安靜了。
嫂子送衛生所已經不行了。
王鋼還在問:「那孩子呢?」
醫生斜睨著他:「大人都不行了,孩子還怎麼行?」
嫂子娘家可不是吃素的,一群人到王家裡一頓打砸。
王鋼被打斷了兩條肋骨,腿腳受了傷,瘸了。
他開始給我寫信,在信里一字一句地泣血懺悔。
求我救救他。
起碼我是他養大的。
可前世,我給縣裡當幹部的親哥寫信,卻一封封石沉大海。
最後還因查無此人,被退檔回來了。
叫我被王建祖孫好一頓磋磨。
養我的那幾年恩情,早被前世三十幾年的苦難給磨沒了。
我比他寬容多了,只回了一封。
「你不是爹媽,你可以不託舉我,不幫我兜底。」
「可你不該把我踩進泥地里,讓我髒,讓我死。」
「往後餘生,別再聯繫。」
22
得知王建和顧曉夢的消息。
那時我已經大三了。
經過顧家父母奔波,顧曉夢和王建離了婚。
我終於在燕京顧家的房子裡看見了久違的、重獲新生的顧曉夢。
而我也明白了,顧曉夢為什麼會選擇嫁給王建。
她懷孕了。
可孩子的父親,她也不知道。
在物質緊缺的農村,她去哪兒找醫生墮胎,更不能有安全的藥物。
她早就想死了。
反正多的是人巴不得她死。
被王建當眾求愛,她拒絕而遭受打罵的那天。
她在房裡已經燒好了熱水,想兌著耗子藥一塊喝下去。
可我出現了。
顧曉夢說:
「王建是第一個說要娶我的人。」
「而你是第一個叫我好好活下去,還為我出頭的……女孩。」
「你們都說要幫我,可我沒辦法辨別誰對誰錯,我已經付不起選擇的代價。」
「為了孩子和活下來,我才選了王建。」
「婚後,我才明白王建對我是另有所圖。」
「他一直催我給爸媽寫信。」
「可下放都多少年了,我怎麼知道親生父母身在哪兒?他就開始打我,他家老太婆也打我……」
「我學著你的樣子,開始和他們撕,和他們吵……」
「那時候一牆之隔,你嫂子打你哥,我當著老太婆的面和王建對打。」
「最後,王建不敢真的太過分,畢竟他還想讓我帶他去燕京。」
王建知道顧家平反的時間還得好幾年。
可他一心想成就一番大事業,哪裡等得下去。
還真的跑到那個老幹部家裡,去求要一份市裡的編制。
要知道前世救人的那個知青,也是因為有學歷基礎和良好人品,老幹部才伸手幫了他一把。
知青也懂得感恩,一直保持謙卑的態度,和老幹部成了忘年交,一步步才在工作崗位上越走越遠。
王建哪知道這些?
在他看來既然是救命之恩,老幹部負責他一輩子吃喝拉撒不就是舉手之勞?
王建很快就得罪了老幹部。
還叫人告到了大隊上。
讓大隊長對他進行思想教育。
典型的漁婦與金魚。
23
之後,王建能夠出人頭地的希望,也就全系在了顧曉夢的身上。
我問:「王建不知道孩子不是他的?」
顧曉夢輕笑:
「他知道。婚前我一次都沒讓他得逞。他之所以願意,是在我身上賭自己的前程。」
「我沒有逼他娶我,我都想死了。可他把我拉回來之後,還不是動輒打罵輕則羞辱。」
「我快要瘋了的時候,就記得你說過的那些話,我真的受夠了。」
「我自己也沒想到,居然能提起菜刀和人拚命了。」
我在顧家的客廳里。
一邊聽著顧曉夢說自己的事,一邊聯想到自己的前世。
我也是受過教育的,也是想體面溫馨地過日子。
不提我和王建的結合沒有感情基礎,只是源於貞潔與名譽的綁架。
就他們祖孫對我的態度,不亞於一個主人對待自己家的奴隸。
王建奶奶還曾恬不知恥地說:「我家娶你,就是想你改改我家的種,今後我老王家的子孫也能出人頭地。」
當時我不知道,原來我考上了大學。
我的一輩子就成為了王家的作為土壤,幫王建開枝散葉,讓王建這個賤人的人生活出了蓬勃生機。
我本想大學畢業後,積攢了力量,再找機會回去整治王建祖孫倆。
可沒想到啊……
他們祖孫倆硬生生把柔弱可欺的顧曉夢都給逼成了能拿菜刀和人拚命的悍婦。
我心底很唏噓,就問:
「你和王建離婚了,帶著孩子走了,那王建祖孫怎麼樣了?」
顧曉夢的目光凌厲起來。
「老太婆不知道孫子不姓王,還想搶我的孩子,我偷偷告訴她了。」
「老太婆的天塌了,一覺睡醒,居然癱了。」
「王建原本說什麼都不肯離婚,是我抓住了他偷偷聚眾賭博的把柄,捅上了大隊。」
「要關好幾年,算是便宜他了。」
「至於從前的那些人,我能記得的,都被清算了。」
王建是有賭博的毛病。
好幾回嚴打,他都僥倖逃脫了。
這輩子,他估計是忘了八十年代重懲這回事,最後才栽在了顧曉夢的手裡。
惡人都有惡報。
我問顧曉夢:「今後你有什麼打算?」
顧曉夢姣好的面孔流露出了難得的輕鬆表情。
「家人支持我出國念書,重新換個環境。」
「你從前說的,『所有寬於律己嚴於律人的規訓,就是糟粕』!我一直記著這句話,其實我只要放下那副枷鎖,天可能就亮了。」
我嘆息道:「顧曉夢,不是天亮了,是屬於你與我的陽光終於照出來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