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陸家被抱錯的真千金。
回到陸家的第一件事,我給了親生父母兩個選擇。
「二十萬給我,斷絕親緣關係,我離開。或者一天之內送走陸明珠,她走,我留下。」
1
親爸親媽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在養父母的飯館裡打雜。
給客人端湯上桌的路上被人撞到肩膀,熱湯嘩啦啦全倒在了大腿上。
瓷碗落地,噼里啪啦的碗碎聲響起。
正在櫃檯嗑瓜子追劇的養母聽見動靜,飛快地走過來甩了我一巴掌。
嘴裡咒罵著:「我是上輩子造了孽了,有你這麼個掃把星。」
臉上,腿上火辣辣的,在她淬了一口第二掌又要落下時,一道怒不可遏的聲音制止了她:
「住手!誰准你動我閨女的!」
2
醫生給我處理好燙傷後,陸母死死地拉著我的手。
她從送我到醫院時抱著我就開始哭。
陸父站在一旁不停地安撫著她,滿眼愧疚地瞧著我,時不時給妻子遞上一張新的紙巾。
陸母抽泣道:「都,都怪我們,要是我們早到一點,你就不會受傷了。」
陸母的手有些燙,握得我手心出了汗。
就像她的懷抱一樣,很燙很燙。
她的身上也很香。
估計是被熏的,一路上我感到腿上火辣辣的灼燒感都弱了許多。
我別開臉不看她,將手毫不留情地掙脫開,「你們出去吧,我有些困。」
「暖暖……」
陸母還想開口說什麼,卻被陸父制止,將人帶離出房間。
我瞧著他們走出病房的身影,視線凝在陸母緊握的那隻手上。
那裡,捏著陸母抱著我時悄悄扯的頭髮。
扯頭髮的時候我頭皮一疼,卻還要裝作毫無察覺。
有點心眼,但不多。
3
半個月過去,陸父陸母一起來接我回陸家。
這半個月里,兩人來得勤快得很,陸母更是恨不得陪我住在醫院。
陸母總向我介紹陸家成員,說我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
姐姐?
在他們找上我之前,我早就把陸家摸得透透的了。
畢竟,那份親子鑑定還是我親手送到的陸家。
陸家就一個女兒,所謂的姐姐,是陸家養了十七年的女兒,陸明珠。
明珠,嘖,多麼好的名字。
我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陸母以為我是樂意聽到他們的事,跟我講起了那三兄妹。
我們兩個總是她一直說著,我不吭聲。
她問我過去十七年的生活,我依舊不吭聲。
在聽到她說兩個哥哥十分期待著見到我,會待我好時。
我終於張了嘴,眼睛亮亮地瞧著她,充滿期待又有些小心翼翼地問:「真,真的嗎?」
沈聽瀾毫不吝嗇地誇過我演技好。
瞧著陸母開心的模樣,我深以為然。
她笑,我也跟著笑,指尖默默摩擦著身上蓋著的被子。
真歡迎我,怎麼會半個月了連一面都沒來見過呢?
4
車開進了別墅,別墅里黑漆漆的瞧不見東西。
陸父陸母帶著我進門,門鎖咔嗒一聲,燈光亮起,禮炮聲響。
門內,一個穿著粉色連衣裙的女孩子笑容燦爛地舉著蛋糕,爽朗道:「歡迎暖暖回家!」
她一左一右分別站著兩個人,左邊的人嘴角掛笑,溫柔地瞧著我說了句「歡迎妹妹。」
右邊那人滿臉敷衍。
像是感知到了,陸明珠小心翼翼扯了扯二哥的衣角。
陸明城冷冰冰地說:「歡迎。」
陸父登時黑了臉,壓著怒意吼了句:「明城!」
陸母趕緊站出來做和事佬,挽著我的手說:
「暖暖,珠珠知道你今天要回家,這是她特意給你辦的歡迎儀式呢。」
我微微一笑,隨著陸母的步子走到陸明珠身前,嘴裡說著謝謝,只是手上的動作卻是將那個蛋糕掀翻,奶油弄髒了陸明珠嶄新的裙子。
陸家一家子集體變了臉色,陸明城更是眼疾手快地將陸明珠拉到身後,惡狠狠地瞪我,衝著我吼:「你幹什麼!」
陸明珠躲在他身後,一雙美眸瞧著我,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不得不說,她的容貌繼承了我那養母的優點。
兩個人眼睛像極了,一雙圓眼我見猶憐。
還有,她的演技也挺不錯。
我瞧著她那雙眼睛,視線對上陸明城,挑釁道:
「占了我十七年的生活,我討厭她,不是理所當然嗎?」
陸母似乎驚訝於我的態度,明明在醫院的時候,聽到陸明珠時我都是笑意盈盈的來著。
「這跟珠珠有什麼關係?又不是她故意換的,她也是無辜的!你恨她幹什麼?」陸明城吼道。
我反問他,「她無辜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而且,誰說我恨的是她?」我走上前逼近他。
「當年弄掉嬰兒信息的掛牌,最後掛錯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是你嗎?」
陸明城嚇得連連後退,帶著身後的陸明珠一起,一個不慎,兩個人齊齊摔做一團。
我毫不掩飾地笑出聲。
當初無意間看到《藍色生死戀》時,我就極度討厭裡邊的哥哥。
事情輪到自己身上,這個哥哥就更討厭了。
5
「珠珠……」陸母連忙鬆開拉著我的手,跑去將人扶起來,緊張地查探傷勢。
陸明珠的下巴被陸明城磕到了,紅彤彤的一片。
被陸母扶著,委屈地開口,「媽媽,我疼……嘴裡好像流血了。」
陸明城趕忙從地上爬起來對著妹妹道歉。
一直沒再說話的陸明宇瞧著我,皺眉開口:「你過分了。」
陸家人亂作一團,我瞧著這一幕。
陸母緊張地讓陸明珠張嘴她瞧瞧,陸明城在一旁手忙腳亂地道歉,陸明宇拿著電話跑到別處去打電話叫醫生。
我心底微微有點不舒服。
可能是陸母這半個月在醫院對我的呵護太好,被蠱惑的原因吧。
溫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古人誠不欺我。
陸父忽然開口:「暖暖,我知道你苦。但明城說得沒錯,珠珠是無辜的,你不能因為怨恨……」
我知道陸父在我住院時就在打探我過去的生活,我也讓他看到了我想讓他看到的。
向家重男輕女,我從小的日子就不好過。
養父嗜酒家暴,養母從小苛待,在校被嘲笑歧視。
這些,陸父都調查到了,還瞞著陸母。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我打斷,我鄭重地喊了他一聲,「陸總。」
「二十萬給我,斷絕親緣關係,我離開。或者一天之內送走陸明珠,她走,我留下。」
那頭的陸母停了動作,驚訝地睜著眼睛看著我,忙聲道:
「怎麼可以!暖暖,你跟珠珠都是我的女兒!」
我沒理她,繼續跟陸父談著。
「我還未成年,您對我還有撫養義務。過去的十七年你們從未養過我,二十萬一筆買斷,對陸家來說只是九牛一毛。這筆買賣划算得很。」
畢竟,陸明珠一個月的零用錢都不止二十萬。
陸父的視線緊緊瞧著我,嚴肅問道:
「在你的眼裡,我們就是買賣?我們就一定會偏心珠珠嗎?」
我聳聳肩,總有人覺得自己無比公正。
5
我從陸家的別墅走了出來,陸父陸母不讓我走,我直說,陸明珠在,我就不會在。
陸明城想發怒,卻在對上我的眼神一瞬間潰不成軍,眼底浮現一絲愧疚。
我告訴陸父自己租的小公寓的地址,讓他選好了告訴我答案。
陸父見我堅持,讓陸明宇送我平安到住處,陸明宇應聲,只是他開個車門的功夫,我徑直走遠了。
他忙追上來,沒多久就被我甩開。
畢竟,這麼多年一個人走夜路多了,女孩子總要格外注意安全些。
我甩掉人的本事,還挺有一套的。
當然,除了沈聽瀾。
不過他誇我厲害,說我安全意識太好,不好騙到手。
夜間的風有些涼,我借著路燈一路往外走。
想到陸明珠的笑容,我順手從路邊的花壇揪下一朵花。
邊走邊揉,花汁染髒了手,直至瞧不出一點花的樣子。
我討厭陸明珠。
她笑的時候,像看小說時的描述,像暖陽,像一顆甜甜的糖,像一道光。
她穿著嶄新的衣裙,陽光活潑,會軟軟地跟哥哥爸爸媽媽撒嬌,用得上世間所有美好的詞語形容。
我不一樣,我惡毒得很,骨子裡早就腐爛成了一團爛泥。
小說里的惡毒女配,我還真是貼合得緊。
瞧見她的那雙眼睛,我就想到了養母黃月嬌。
想到她笑意盈盈地將我的玩偶奪過扔進火爐,壓著我不讓我去救。
想到她將我推進養父醉酒後的客廳,在房間裡躲著聽我被養父一拳一腳打出的哀嚎。
想到她搶過我的書包,搜著我剛從學校拿回來的獎學金,出門時在我書本上踩了一腳。
想到她看到我給姐姐買的藥後一巴掌甩到我臉上,說我浪費錢。
想到她無所謂地說姐姐死了就死了……
有個詞叫愛屋及烏,但恨意也會連坐。
6
「我的小魔女想什麼呢?看著心情不是很好呀。」調侃的聲音傳來。
我踏出別墅小區的門,就瞧見一個人靠在停著的小電驢旁,視線直直盯著我。
我急步走過去,瞧了瞧小電驢的粉皮膚,上面還貼了好幾個哆啦 A 夢。
「猛男粉?」我好笑地看著沈聽瀾,然後故作痛心疾首道:「堂堂沈二少開個小電驢,可真是太掉身價了!」
沈聽瀾毫不客氣給了我一個暴栗,制止我做作的演技。
我不滿地瞪他,咬牙切齒道:「嘶……痛!王八蛋!」
沈聽瀾幫我揉著早就不痛了的額頭,笑罵,「王八蛋的女朋友不也是王八嗎?」
「誰是你女朋友?」我瞪他!
「你未來都被我定了,還想跟別的男人跑了不成。」
他一笑,無奈地攤著雙手,臉頰兩側露出淺淺的梨渦。
我十分客氣地翻了一個白眼。
如果眼神能殺人,那麼從遇到沈聽瀾開始,他得被我殺不下八百次了。
不過現在……
我想了想,捨不得。
沈聽瀾看到我被花汁弄髒的手,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包濕巾,細緻地將我的手擦乾淨。
又溫柔地幫我戴好頭盔。
黑色的,頂上白漆還噴了個帥字,酷極了。
小時候弟弟看電視,我在旁邊蹭著看了些。
那個叫野比大雄的孩子,身邊有一個守著他的機器貓。
機器貓的百寶袋總是能掏出神奇的道具,幫助大雄。
我順著沈聽瀾的下巴往上看,他眉眼認真。
沈聽瀾沒有機器貓的本事,變不出神奇的道具,改變不了我這些年極度痛恨想要逃離的東西。
但從什麼時候開始,沈聽瀾成了我的哆啦 A 夢的呢?
7
他的粉頭盔上有著兩個毛絨絨的耳朵,我忍不住伸手踮起腳想去捏。
兩個人一時間靠得近了,我聽到身後一聲怒喝,「你們在幹什麼!」
我回過身,瞧見是追出來的陸明宇,一臉抓姦的惱怒。
哦豁,打情罵俏耽擱的時間有點久了。
陸明宇雙眼瞪得渾圓,像極了我那討厭的養父生氣時的神情。
我拍拍沈聽瀾的肩膀,無視陸明宇,「走吧。」
沈聽瀾利落地上了小電驢,我忙跟上。
陸明宇衝著沈聽瀾道:「沈二少!我妹妹還小,你拐著我妹妹早戀,深夜離家不太好吧!」
富豪圈,沈聽瀾跟陸明宇認識並不奇怪。
不過我想著陸明宇說的深夜,看了眼手機。
八點半,夜貓子的生活好像才剛剛開始。富家少爺這麼年輕就開始養生生活了?
不過好像沒啥用,我瞧著陸明宇的頭髮。
雖然有劉海擋著髮際線,但瞧著露出的一點邊緣。
emm……有點禿。
沈聽瀾偏過頭看他,帥氣挑眉,
「妹妹?還不一定吧!陸大少的腦子什麼時候壞到去亂認妹妹,來管我家暖暖的事了?」
他停下來,似是打量了一番後,認真點頭道:
「我們沈家的私人醫院腦科醫生技術還是蠻好的,到時候我給你介紹介紹。當然,我們家醫生植髮的技術也是可以的。」
沈聽瀾不會是我肚子裡的蛔蟲轉世吧,居然知道我在想什麼。
我拉著沈聽瀾的衣服,絲毫沒有憋笑的自覺。
他嘴巴毒得很,我一早也領教過。
陸明宇的表情像是要吃人,就要衝過來拽我下車。
沈聽瀾手把一擰,小電驢滴滴響,以 25 碼的速度將人拋在了身後。
我瞧著,遠遠的距離倒是不算,不過陸明宇跑著是追不上了。
一路上,沈聽瀾高興得哼起了歌。
我聽著他五音不全的歌聲,唱著「騎著我心愛的小毛驢,我永遠不會堵車……」
沈聽瀾說話時聲音很好聽,可唱歌一言難盡,總是折磨我的耳朵。
我借著他的身體擋風,開口道:「沈聽瀾,你以後不會也那麼快就變禿吧!」
謝頂男朋友……我想到沈聽瀾一張俊臉,腦袋卻是地中海的模樣,忍不住打了個寒蟬。
「要不咱倆還是好聚好散吧!」
「屁!」沈聽瀾咬牙切齒的聲音隨著風鑽進耳朵里,「我沈家就沒謝頂這項基因。」
話是那麼說,不過後來真正開始交往後。
我瞧著他的洗髮水,瓶子上清一色的生髮固發功效。
8
第二天的下午,陸父就出現在了我小公寓的門外。
公寓小得很,陸父進來時一時間沒地方站腳。
彼時,我剛給來來洗完澡。
我撿到它的那天,小狗若不可聞的叫聲被紙箱和車流聲淹沒。
可鬼使神差的,我拿開了紙箱。
它是被拋棄的,扔在垃圾桶旁。
我跟它蠻像的,畢竟它沒人要沒人愛,我也沒人愛。
現在也蠻像的,它有了我,我有了沈聽瀾。
來來很乖,但洗澡時還是會弄濕我衣服。
我給它弄幹著毛髮,等著陸父出聲。
他只侷促地坐在我給他拿的膠板凳上,雙手放在膝蓋上,腰背板直。
我看他一眼,想著富豪此刻應該是覺得這個板凳擱屁股。
吹風機轟鳴中,他斟酌著開口:「來來……來來多大了?」
「一歲了。」
陸父的手在西裝褲摩擦著,緩聲道:
「珠珠昨晚主動說了回去,你也知道向家那對夫妻的德行。」
他語氣一停,聲音中更多了些愧疚,「爸爸知道你恨,但你受的苦不能讓別人再受一次了。」
我垂眸,自顧自加快了拿著吹風機的手抖動的速度。
「不過你放心,珠珠以後不會跟我們住在一起。她今年就升高三了,出了那麼多事,在向家會不利於她高考。我跟你媽媽商量,讓她住別處,她不會打擾到你的。」
「我把陸明珠逼走,陸明城不得恨死我?」我關了吹風機,沒順著他的話接,又拿梳子給來來梳毛。
「再說,她一個女孩獨自住在外面,多危險?到時候你們不得提心弔膽的?在十多年的感情面前,我就沒想過跟她比你們之間的親緣情分。」
陸父臉色一變,環視公寓一圈視線最後落在我身上。
我的每一句話都在無意間提醒著他,我自己一個女孩住在這狹小的出租房裡,也會危險,但沒人替我擔心。
我有些無奈,再次認真道:
「陸總,我一開始就只打算要二十萬斷絕關係。畢竟無父無母又有錢,我樂得自在。」
「暖暖。」陸父喚我,「你太偏激了,裹著自己,沉在過去,把痛苦糾結於別人,讓別人跟著你一起痛苦沉淪。就不能給爸爸媽媽一個機會嗎?我跟你媽不會偏心的。」
「可我要的,就是偏心。」我猛然將梳子扔在地上,聲響有些大,震懾住了陸父,也有些嚇到了來來。
來來用腦袋拱著我的手,我伸手揉揉它的腦袋,深呼吸一口讓自己恢復理智。
「把痛苦糾結於別人?所以我被打被罵沒飯吃,是因為我活該是嗎?」
陸父連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都說了直接給錢就是。」我打斷他,「是你們非得彰顯自己,要把我帶去陸家。還要我來大度原諒。」
一滴淚適時落下,我隨手抹一把臉,站起身開門。
「陸總回去吧。」
陸父不想走,卻礙於我直接開了門,站在那裡一副恭送的模樣。
他與我對視,想要說些什麼,我移開眼。
等他走後,我興奮地抱起來來,跟它道:
「來來對不起,嚇到你了。不過,我的演技可真特娘的好!我就是妥妥的未來影后小天才,娛樂圈即將冉冉升起的新星!」
我沒忍住開懷大笑,眼睛莫名其妙地流淚。
怎麼演戲憋出來的淚珠子,還收不回去了呢?
一刀刀扎在別人心口上的滋味可太好了,我痛苦了那麼久,怎麼可以就我一個人痛。
9
來來用舌頭舔我的臉,眼睛總算是停止哭了。
我跑去洗臉,涼水觸碰到指間的瞬間,心中的燥意微微退卻。
還是太年輕了,情緒一旦釋放就難壓制回去。
要不怎麼說近墨者黑呢。
被那個人打多了,我避無可避地跟著暴躁。
這份情緒在接觸向家一家子時更是格外的明顯。
想了想,我乾脆用冷水把自己從頭到腳淋了個透底。
意外中又帶著點情理之中,我感冒發燒了。
病來如山倒。
我以前都沒那麼容易生病的,怎麼現在老是生病!
我吸吸鼻子,不通氣。
用嘴巴呼吸,沒兩下喉嚨又干又疼。
沈聽瀾在床頭,屁顛屁顛地又是給我倒開水,又是貼發熱貼,把感冒藥給我沖好。
他原本是要帶我去醫院的,我不肯。
他帶了醫生我也鬧著不看。
活脫脫一個無理取鬧的熊孩子!極度惹人厭煩的那種。
我瞧著他面色不好的樣子,清清嗓子,忍著痛道:
「呔,妖精!我以前都不怎麼生病的,定是你吸走了我的精氣!」
幾句話,鼻音又重還沙啞,說完之後喉嚨更疼了。
好在沈聽瀾笑了,眉眼彎彎湊上前打趣我,「你說說,我怎麼吸你的精氣了?」
我眨巴眨巴眼,本來腦袋就熱得發脹又疼,這下更是有種熱流灼燒識海的感覺。
我偏開頭,「離我遠點,小心傳染你了。」
沈聽瀾卻是伸手捏了捏我的耳朵,猖狂道:「害羞了?耳根子紅得都快滴血了。」
「發燒燒的!」拉過被子蒙住腦袋,我沒好氣道。
沈聽瀾把我從被子裡撈出來,戳我腦袋,「被子蒙住腦袋,不嫌悶啊!」
我將準備說話,他卻替我掖好被子,柔聲道:「好了不鬧你了,休息好了病才會好。」
說著,他打開床旁的柜子,問道:「我們暖暖今天想聽什麼童話故事啊?」
我生病不舒服,他照顧我的時候哄我睡覺,就會給我讀童話故事。
我想了想,吸吸鼻子,「魔豆樹!」
「很久很久以前……」沈聽瀾熟練地打開書,動聽的聲音讀起了故事,帶著極致的催眠效果。
迷迷糊糊間,我感受到鼻子有些癢,聽到一句笑罵,「熊孩子。」
開門聲,腳步聲,我聽到了一句需要送我到醫院。
其實我想開口說我不想去,但睜不開眼,好睏好睏,只能下意識地抓住沈聽瀾的衣服。
我討厭醫院。
姐姐就是在那裡,被黃月嬌嫌棄手術費貴,放棄治療,無所謂地說死了就死了。
眼淚不自覺地滑落,我聽到沈聽瀾哀求我,「暖暖,我們去醫院,好嗎?」
有沈聽瀾在的話,他應該不會讓我死吧。
10
我睡得有點久,斷斷續續做夢夢到以前的事。
五歲前,我挨的打還沒到拳打腳踢打沒半條命的地步。
那時候還住在村子裡。
婦人們嘮嗑時總會提及我,說我長得半點不像養父,該不會是養母給他戴了綠帽子!
話傳到養父耳朵里,他瞧著我的眼神越來越冷。
終於有一天,他把一張鑑定報告甩到黃月嬌臉上,毒打了黃月嬌一頓,把躲在角落的我揪出來猛踹了兩腳,甚至想伸手掐死我。
窒息又無力反抗,死亡離我一步之遙。
姐姐把我從他手裡救下來,最後以兩歲的兒子被嚇哭,他忙去哄兒子結束。
黃月嬌也去做了鑑定,最後挨打的人,只剩我一個。
他們是打算扔了我的,但我跑去村委會找了村長。
到了上小學的年紀,他們不打算送我去。
但義務教育不送去上學,是不行的。
從村子到鎮上小學,我年紀小,得走上一個多小時。
學校為了學生安全,要求不是鎮上或者沒有家長接的同學住宿。
他們捨不得錢,我就每天來回走。
學校里老師看不過眼,說我的住宿費她來出,夫婦倆不肯。
畢竟我不回去,家裡就少了苦力。
我的大多東西,可以說都是一路遇到的好心人捐贈的。
我報過警,畢竟我從小反骨。
但當時我年紀小,他們又是監護人,最後不了了之。
從那次報警以後,他們打了我之後就會把我關著,老師問,就說我生病了。
我在學校的名稱除了窮酸鬼,撿破爛的,討厭包,又多了一個病秧子。
但我身體好得緊,我不敢生病,畢竟那對夫婦不會給我看病的。
姐姐是對我唯一好的人,會悄悄塞給我糖,會給我錢讓我偷偷地買東西。
她告訴我一定要逃出去,跑得遠遠的。
但自己卻被困在了那個家裡,用死解脫。
抑鬱症自殺,黃月嬌毫不猶豫地放棄了搶救,因為手術費要很大一筆錢。
夫婦倆給她辦了一場極簡陋的葬禮,比起失去女兒,他們更在乎的,是這場葬禮他們能收到多少禮金。
11
陸家人來看我,帶著一大堆補品,陸母眼睛還是紅紅的,看著憔悴了不少。
陸母緊張地說:「暖暖,你說過珠珠走了,你就會回陸家的。她,她現在已經不在陸家了。你病好了,我就來接你回去好不好?」
我點點頭。
她似乎鬆了口氣,又問我:「你想吃什麼水果嗎?要吃蘋果嗎?媽媽給你削。」
我住進了陸家。
陸母興高采烈地帶著我參觀陸家特地給我打造的房間。
進門前,我以為會是小說里那種粉色公主房,雖然不會太喜歡,但陸家至少不會有霉味,房間裡不會透不進一抹光。
但現實是黑白的簡雅設計,除了家具,還有狗狗用的東西。
白色的大床上擺了一個一人高的哆啦 A 夢公仔,床腳擺了一排小尺寸的。
最讓人驚喜的,是有一個玻璃櫃檯,裡面擺放好了好些個擎天柱鋼鐵俠奧特曼哆啦 A 夢一系列的手辦模型。
陸母在旁邊道:「沈家那個孩子告訴我你喜歡這些,所以我跟你爸爸商量著就這樣設計了。」
「喜歡嗎?」她有些期待地問我。
我點頭,誠摯地說謝謝。
住進陸家的第一天,陸父陸母帶著我去辦了戶口。
我不願意改名,他們就在我名字前加了個陸姓。
陸向暖。
陸明城對我又是愧疚又是惱怒,乾脆不搭理我。
陸明宇去國外出差了。
晚飯時,陸父陸母在飯桌上不停地給我夾菜。
我有些叛逆地想把他們夾的菜喂給來來。怕來來吃壞肚子,算了。
住進陸家的第二天,陸母帶著我去逛商城。
一路上衣服首飾包包鞋子,恨不得把商場都給我包圓了。
我悄悄給沈聽瀾吐槽逛街好累,他回我要不要小的來背著我慢慢逛。
我說滾。
住進陸家的第三天,陸母帶我去定製禮服,說要給我辦一場宴會。
晚上,陸明宇回來了,出奇地給我帶了禮物。
晚飯時,陸父陸母依舊給我夾菜。
陸明城的電話響了,他接之前悄咪咪看了我一眼。
盲猜陸明珠。
果不其然,接通電話沒多久,他一臉憤怒地站起身。
「什麼?他們怎麼可以打人!你等著,二哥我這就來接你!」
陸母一聽,著急地問道:「明城?怎麼了?」
陸明城一臉氣憤,「媽,珠珠在向家被那家人打了!」
「什麼!」陸母慌了神,忙道:「她怎麼跑到向家去了?那我們快,快去接她!」
她話說出來剛準備站起,視線看到我時一下頓住了動作。
陸明城疑惑地喊一聲,看到陸母在看我的臉色,本來就憤怒,現在更忍不住情緒了。
「你要不要那麼惡毒?有什麼事,想報復,沖我來!」
「陸明城,你怎麼說話的!」一直沒說話的陸父喊了一聲。
陸明城一臉不贊同地看著自家父親,「爸,你就不打算管珠珠了嗎?血緣關係就那麼重要嗎?」
說完他狠狠剜了我一眼,扳倒凳子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陸明宇放下筷子溫聲道:「他這個情緒開車不穩定,我去跟著他。」
四周寂靜。
陸母有些為難地喚我,「暖暖……」
我把她剛給我夾的蝦扔到桌上,放下筷子道:「我吃好了,你們慢用。」
我抬步上樓,陸父在後邊喚我,「吃完飯就躺床上不好,記得牽著來來散步消消食。」
12
陸明珠住院了,我瞧著她企鵝給我發來的圖片。
有陸明城低頭給她削著蘋果,一碗雞湯配文並媽媽特意給我煲的,陸父陸母依偎離開的背影……
忘了說了,我跟陸明珠認識。
畢竟,我們在一個高中。
她在學校的貴族班,我在學校紅字班。
說來湊巧。
第一次認識,她打好菜跟好友說說笑笑沒看路撞到我,菜油湯汁弄了我一身。
她當時聲音甜甜地說我,「同學,下次走路要看路哦,我的飯菜錢就不需要你賠啦。」
我沒說話,去打了一份麻婆豆腐和茄子肉沫。
這兩個菜,食堂格外捨得放油。
手指一推,身體一斜,餐倒在她的肩膀上。
我說:「不好意思啊同學,我不是故意的。」
晚上放學我就被人圍了,陸明城帶的人。
貴人多忘事,他可能記得有這麼一茬,但忘了被壓著跪下認錯人的臉。
她好像覺得,我會嫉妒傷心委屈?
不確定,再看看。
陸父陸母在我住進來第一天,就加了我的微。
我把陸明珠發我的照片發在朋友圈,僅陸父陸母可見。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她針對我這麼久,怎麼就不記得我從來不是個會忍著的人。
沒多久,我的門就被敲響了。
我擼著狗,沒應聲。
陸母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暖暖,能跟媽媽談談嗎?」
我把門一開,就看到陸母緊張地捏住手機的模樣。
她的前半生都順風順水,丈夫寵愛,兒子孝順,女兒貼心。
我大概是她人生那塊唯一的絆腳石,不斷地讓她吃癟糟心。
「暖暖……我看到你發的朋友圈了。珠珠畢竟是我養了那麼多年的孩子,我沒辦法去完全不管她。」
她跟我講道理,「暖暖,我知道你不待見珠珠,也知道你不愛聽這些,但我相信道理你都懂。你跟珠珠都是無辜的,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你要試著往前看,這樣才能走出來不是嗎?」
沉默半晌,她終是講了正題:
「珠珠說想去看看自己的親生父母,看看你以前生活的環境,就跑去了向家。那家人重男輕女得很,珠珠坐著,他家小兒子無緣無故地就對她拳打腳踢,珠珠沒忍住推了他一下,就被那家人打了。」
「她的胳膊上都是他們抽出來的痕跡,臉上也有巴掌印,額頭被他們推倒時撞到柜子上,磕起個包還有瘀血,身上也有淤青……」
聽著陸明珠的慘狀,我有些意外。
「您要是不放心,就把人接回來吧。」
陸母一愣,「你,你不是說……」
我沒說話,她便不停地誇我:
「暖暖,好孩子。那媽媽把她接回來,等她高考完了就送她走好不好?」
我只擼著狗,她見我沒再有說話的意思,終究是躊躇著出了房間。
我抬頭看她將要走出房門的背影,問道:「陸夫人就不好奇,我的照片是怎麼來的嗎?」
13
陸母沒有回答我的話就逃了。
沒錯,逃了!一下午沒瞅見人影。
傍晚的時候,陸父回來了。
他說,「暖暖,能不能談一談。」
怎麼一個兩個的都要談一談。
我不理解,十分不理解。
跟在他的後邊進了書房,這個我第一次踏足的地方。
我好奇地四下看了看,牆上掛著一家五口大大的合照。
一個個臉上笑容洋溢,笑得跟花一樣。
我不禁咂舌。
幸福的五口之家啊,被我攪得天翻地覆的。
陸父示意我坐在他對面,又走出去,進來時給我拿了一瓶椰奶,順帶擰開了瓶蓋。
「聽沈家二少說你喜歡喝這個,我就給你買了。」
沈家那小子說,沈家二少說……
沈聽瀾那丫的,倒是把我的老底都抖了個乾淨。
「謝謝。」我接過,沒打算主動開口。
陸父倒是乾脆,直接點開了我那條朋友圈,放在我面前,問:「你跟珠珠是怎麼認識的?」
「哦,食堂吃飯的時候,我把菜潑她身上了。」
陸父皺眉,我不緊不慢地一口一口喝著椰奶,時不時嘗到椰果了嚼幾下。
陸父顯然要的不是這個答案。
因為潑菜,陸明珠就找人霸凌欺負我兩年,這跟他的認知有極大的衝突。
畢竟陸明珠是他乖巧善良的寶貝女兒,怎麼會那麼斤斤計較呢。
沉默半天,我一瓶椰奶都要喝完了,他才開口:「我會調查清楚,給你一個交代的。」
「給我交代?」我看著他,眨眨眼:「陸總還是別打著這種為別人的旗號為好。」
調查出的事情打破了陸明珠十七年給他的認知,他想要論證的,無非是陸明珠並不是那麼惡毒的人。我被她針對,一定是有別的什麼原因。
畢竟,他能查到那份親子鑑定是我送的。
處心積慮想要回到陸家的親生女兒,善良孝順養了十七年的掌上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