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更惡毒會撒謊,一目了然。
「抱歉。」
他認錯的速度出乎我的意料。
似是調整了過來,陸父深吸一口氣換了個話題,「有空給我講講,你跟沈家小子的故事吧。」
「陸總管理集團時間繁忙,算了。」
我把喝完的椰奶瓶扔進垃圾桶。
擰開門,就聽到樓下傳來動靜。
那一道女聲溫柔囑咐:「小心點,別把珠珠磕到了。」
陸家的隔音效果挺不錯的,至少在我沒開門之前,沒能聽到半點動靜。
我撐著欄杆往下看時,陸母和陸明城把陸明珠連床帶人已經帶到了客廳。
嘖,有錢人家就是好。
搬人都是連床的。
怪不得一下午沒見陸母人,原來是生怕我反悔,連忙跑去把人接回來了。
14
「你們怎麼把珠珠帶回來了!」
我正看得興起,身後的陸父突然開口。
我斜看他一眼,臉色不太好的樣子。
稀奇。
樓下的人聽見聲抬頭,看到我的時候齊齊變了臉色,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
陸母無措的抓住床架,笑笑:「暖暖說了,我可以把珠珠接回來,等到珠珠高考完再走。」
陸父聞言疑慮地看我一眼。
我十分坦然,「昂,我答應的。陸夫人捨不得寶貝女兒,我這個人心地善良,最見不得母女分離。她回來我走,多簡單的事。」
旁邊的陸父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
樓下的陸明城神情從不知所措變成了憤怒,忍不住吼我:
「陸向暖!虧我還以為你變好了呢,果然狗改不了吃屎,惡毒的人就是惡毒。」
陸家的人里,陸明城永遠是最容易看明白的那個。
或許是有陸明宇在前頭頂著,陸父陸母對後面的孩子就放低了要求。
以至於陸明城二十了,還像個以為大喊大鬧就能讓人順著心意的熊孩子。
我笑嘻嘻地問他:「陸二少,我惡毒。兩年前你壓著我跪下道歉的時候,不就該知道了嗎?」
「什麼?!」
在場的陸家人除了陸明珠,個個臉色一變。
陸父瞪著陸明城,語氣慍怒:「陸明城,我拿錢送你上學,就是讓你去霸凌同學的嗎?」
陸明城白著一張臉,腦海浮現起兩年前的那一幕。
他我我我,我個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
陸父即將再次開口時,陸明珠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
陸母兩人的視線一下被她吸引,陸父盯著陸明珠的目光幽深,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
那頭陸母將要罵兒子的話收了回去,責備女兒:「珠珠,你身上到處都有傷,亂動幹什麼?」
陸明珠的腦袋上還綁著繃帶,胳膊處有幾道抽打出來的痕跡,還有淤青。
養了幾天痕跡還那麼明顯,可見當時被打得有多慘。
她在病床上跪下,身體顫抖,眼淚汪汪。
「爸媽對不起。二哥是因為想保護我才會那樣做的。當時,暖暖把菜潑我身上了,二哥生氣有人欺負我,就讓暖暖給我道歉,但是暖暖性子倔不肯。是我的錯,我不該告訴二哥的。」
陸明城忙安慰她:「沒有,你哪兒有錯。妹妹受欺負了,哥哥給妹妹出頭不是應該的嗎?本來就是她不對,誰知道她是……」
「陸明城。」他嘀咕的話沒說完,陸父冷著臉打斷他,「誰知道她是?你逼著人跪下道歉還沒做錯了?」
陸明城跟陸父對視,看到旁邊我得意的臉,沒忍住頂嘴:
「做錯事就要道歉,這是爸你教我的。要保護好妹妹,也是爸你教我的。你現在責怪我,不就是因為知道她才是親生的嗎?大不了我給她跪回去再磕三個頭。」
「明城/二哥,別說了!」
陸母、陸明珠齊齊制止他。
我看熱鬧不嫌事大,樂呵呵開口:「好啊好啊,你磕。」
「暖暖!」這下,輪到陸母不樂意了。
「非要弄得那麼難堪嗎?況且當時確實是你做錯了,明城只是過激了點。今天的事,媽媽也特意詢問過你的意見,是你說可以接珠珠回來。」
我點點頭,「我沒反對啊。」
「那你現在是在鬧什麼?」陸母有些生氣,埋怨的話脫口而出:「還嫌現在這麼亂嗎?果然在外面沒能教好,還以為把你接回來好好教教,你能懂點事。我當初就不該堅持……」把你接回來。
陸父忙出聲制止她,語氣聽著不太好:「啊宥!」
到嘴的話被制止沒再說出來,陸母反應過來,望女兒一眼,腦袋空白。
她怎麼能有這種想法!
「我有娘生沒娘養,陸夫人心裡不是該門清嗎?」我沒忍住笑出聲,「畢竟我不像陸明珠,有一個好媽媽。」
陸母的臉色瞬間更蒼白了。
我瞧著她後悔的模樣,十分體貼地幫她回憶:「陸夫人忘了?我進陸家的第一次就說過,有她沒我,有我沒她。」
陸父格外快地做了選擇,幾乎是不容反抗:「陸明城,把人送回醫院。傷沒好就好好養著,別到處亂跑。」
陸明城剛想說什麼,被陸明珠一把拉住手,「二哥,別再惹爸生氣了,帶我回醫院吧。」
幾滴眼淚打濕了病服。
陸明城抬頭視線在我和陸父的臉上來回掃,還是有些憤憤不平。
「爸!血緣關係就真的那麼重要嗎?明明之前商量的是,哪怕是向暖回來了,珠珠也還是陸家的女兒。後來向暖一鬧,你們就讓珠珠搬出去了。現在珠珠都這樣了,還讓她一個人住在外面,不能回家嗎?」
我瞧著他梗著脖子,一副不給答案不罷休的模樣,倚著欄杆用手撐著下巴。
「陸明城,你自小保護陸明珠,對她好,不就是因為以為她是你親妹妹嗎?這天底下妹妹多了,怎麼沒見你對別的妹妹那麼好?」我笑著問他。
「你最初不就是因為血緣關係嗎?論證自己都站不住腳,怎麼還有反問別人呢?沒勁。」
15
陸明珠到底被送回了醫院,再也沒能踏入陸家。
這兩天,陸明城見到我跟耗子躲著貓似的,大有一種有家不能回的架勢。
早上準備出門,難得看到陸明宇坐在客廳吃早餐,出人意料地還說了聲早。
我看著他的微笑,腦海里不斷地循環著一句語音——你沒事兒吧?
沒搭理他,陸明宇又主動開口,「不吃了早餐出門嗎?要去哪裡,我送你。」
「不用。」
「微信同意一下我的好友申請。」我換鞋的功夫,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起來了,跟在我的身後。
我瞧他一眼,「有必要加好友嗎?」
「你是我妹妹,加個好友怎麼了?通過的話我給你兩百萬。」
「你被奪舍了?」我嫌棄地瞧著他,打開微信通過好友的速度卻不慢。
把好友頁面點開給他看,我仰頭,「結帳吧。」
他不緊不慢地從兜里摸出一張卡遞給我,似是早有準備。
「密碼?」我接過,詢問。
「六個零。這麼想要錢,怎麼那天開口的時候不幹脆多要點。」
我看都不看他一眼,「怎麼?你是在諷刺我窮瘋了?」
「沒有。只是覺得那天爸媽要真答應了,你就只拿二十萬那麼點錢,會不會後悔。」
我換好鞋站起身,「陸大少,這裡是哪裡?」
「陸家。」
「所以我並沒有隻拿到二十萬。況且我的那點算計,陸大少會蠢到到現在都沒看明白嗎?」
我進陸家的目的,自始至終也不是為了那點錢。
二十萬對普通的人來說多,可對陸家來說都比不上陸明珠的零花錢。
越是慘的比對,越能激發陸家人那點愧疚和自傲。
陸家的女兒,怎麼能因為二十萬就斷絕關係。
陸明宇沒應我的話,「別陸大少陸大少的叫,什麼時候叫我一聲哥哥?」
他擋著我的道了,我瞥他一眼,「看心情吧,比如你把你手中陸氏的股份全轉給我。」
「胃口不小。」
我難得對他一笑,就要繞過他出門,又被擋了個結結實實。
「陸大少,這麼閒去醫院照顧你的親親妹妹不好嗎?大早上在這當路障幹嘛?」
「那裡不缺我一個。」
我想了想,陸明珠發來的消息里,確實是沒有陸明宇的影子。
他沒再擋路,只是跟著我到門口不斷叮囑。
「你年紀還小,早戀不好。別被沈聽瀾那小子賣了還幫著數錢。記得回來吃晚飯,有事的話給我打電話。」
我沒搭理他。
至於被沈聽瀾賣了的事,他早就賣的個乾乾淨淨了。
我喜歡什麼,愛吃什麼,需要什麼,陸家人一問,沈聽瀾交代得明明白白的。
怪不得他昨晚笑嘻嘻地跟說我等著進財,原來是這麼個意思。
16
日子就那麼不緊不慢地過著,沈聽瀾在國外上學,得半年才回來。
我也高三了。
向家夫婦被陸父送進了監獄,大半輩子都得在裡面待著。
陸母比起以前,對我的愧疚感更深了。
但我清楚,她的記性不好得很,最易善變。
陸家人中,她對我的感情最是複雜。
大概是在她前五十多年的人生里所有人都順著她,直到出現了我。
她討厭卻因為血緣愧疚對我百般忍讓,被我步步緊逼,有時難以掩飾那抹厭惡怨恨。
陸家替我辦的認親宴到了,陸母讓我挑一件禮服換上。
我瞧著疑惑地問,「不是只定了幾件嗎?怎麼那麼多?」
陸母笑笑,「有了新款,媽媽瞧著合適就給你買了。」
我看過兩眼訂製的幾件禮服,這裡面少了一件,記得是黃色。
大概是怕我發現,陸母在裡面多混了些。
我哦一聲,她似是鬆了一口氣。
她十分主動地拿起一件禮服,給我推薦,「暖暖穿這個怎麼樣?」
那是一件露肩的天藍色公主裙,蓬鬆的裙擺上有著點點碎鑽,燈光照射之下閃閃的像星星。
「好啊。」我笑得燦爛。
換衣服的時候,我瞧著左肩膀處那一塊覆蓋了半個肩的燙傷疤。
沒特意看還好,認真看的時候,疼了一晚的灼燒感像是重現了一般。
收起情緒,我朝著外邊喊一聲,「媽,能幫一下我嗎?我的拉鏈拉不上。」
高檔禮服,拉鏈的問題肯定不存在。
但這聲媽,足夠讓陸母的注意力不在拉鏈上。
陸母忙從外面進來,激動地瞧著我,「暖暖,你!你剛剛叫我什麼?」
我沒再出聲,她便不追問,準備幫我拉上拉鏈的動作一停。
一下子沒忍住,陸母伸手將衣服弄開,眼眶瞬間濕潤。
背上,一道道的疤,橫著的豎著的圓形的,以及肩膀大大的那一塊刺傷了陸母的眼睛。
她伸手撫上我的背,指尖沿著疤痕而動,哽咽著問我:「暖暖,你身上的傷。」
我忍著癢意和想要逃開的不適,無所謂道:
「哦。好像是被用皮帶抽的還是什麼東西抽的,圓圓的比較好認,煙頭燙的。」
「很痛吧。」
「忘了。只記得當時躺在地板上的時候在想,他們都發現了我不是他們的女兒,那我的爸爸媽媽呢?是沒發現,還是不想要我?」
陸母下意識就要反駁:「不!不是的。」
他們夫妻兩對對方充分相信,所以並沒有想過做親自鑑定。
而珠珠認真看時,也能找到容貌相似的地方。
那時珠珠只要拉著她的手撒撒嬌,親親臉,陸母就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遞到寶貝女兒面前。
怎麼會去懷疑呢?
沉默了一會,陸母低聲不停呢喃道:「對不起,對不起……」
「沒必要。無成本的對不起,說上千萬句都沒價值。」我問她,「不拉上嗎?」
陸母強忍著淚意,看著我肩膀上的那道疤,小心翼翼問我:「不換一件嗎?」
「不換了。」我笑笑:「這衣服不挺好看的嗎?況且還是您親自挑的。」
「我,我不知道。」陸母想要辯駁,最後也只是幫我拉好,跟我說一句她出去一趟就離開了。
估計是跑哪兒哭去了吧。
她離開得快,沒看到我在她身後得意地笑了。
17
一開始我圖的,就不是什麼溫馨幸福的陸家。
陸家小姐的身份,比一個養父母進了監獄的可憐姑娘值錢得多。
沈聽瀾是沈家的少爺,他可以說不在乎門當戶對,但我不行。
嫁入豪門的灰姑娘?我不喜歡。
沈聽瀾帶我逃離了那個鬼地方,給了我不一樣的未來。
他是破開烏雲照亮我世界的太陽。
帶我爬樹摸魚抓蝦體驗童年,幫我報復那些欺負過我的小朋友。
第一次到遊樂園,第一次喝奶茶,第一次看電影,第一次過生日……
他帶我見過太多的不同。
從前我覺得這個世界很無聊,後來才發現,藍天白雲,月亮星星,日出日落,山脈河川原來都會格外好看。
所以我不斷地努力向沈聽瀾靠近,想要跟他綁在一起。
陸父想聽我跟沈聽瀾的故事,但我不想浪費那個時間口水,更不想跟別人分享我的沈聽瀾。
若不是沒能力,我都想學著小說里的病嬌把人鎖在身邊。
所以在沈聽瀾查到我的身世時,我便起了心思。
陸家千金,是我現在的能力範圍之內,能夠最快獲得錢財和權勢的方法。
至少從現在卡里迅速增長的數額來看,效果不錯。
陸明珠如果不招惹我,我會因為過去跟陸家計較針鋒相對,卻不會想著把她趕出去。
我沒蠢到去跟一個朝夕相處十七年的人爭寵愛。
我要的是陸家人的愧疚,讓他們每每看到我的瘋魔排斥痛苦,又看到陸明珠這十七年過得有多好時,被愧疚蠶食,逐漸消磨掉對陸明珠的感情。
也滿足了我想要報復,讓他們跟我一起痛苦的心理。
我的心,早就病了。
陸父怕陸母傷心瞞著我被虐待的事情,那我就讓陸母比他們更直觀地看到我身上的疤。
那天我驚訝於陸明珠被打,不是因為她被打得很慘。
向家人在我十二歲那年報警之後,動手從來不會在明面上留下痕跡。
陸明珠不知道做了什麼,讓他們不管不顧地留下那麼明顯的傷。
18
晚宴上,我在眾人的目光中出場,陸父陸母將我介紹給來場的人。
他們恭喜著,視線無一不落在我肩膀的那道疤上。
沈聽瀾的爸爸媽媽來了。
私下裡,沈媽媽又送給我一個手鐲,誇我長得好看,是個好孩子,但沒提及沈聽瀾。
陸明珠也來了,她沒從陸家的戶口本上遷走。
名義上來說,她仍是陸家的小姐。
這場晚宴她來或不來對陸家後邊被人議論的話題都有影響。
看到陸父對我的態度,跟她套近乎的人也少。
瞧見她的身上穿著那件黃色的禮服,我似笑非笑地瞧了陸母一眼。
陸父對我格外上心,介紹了一圈終於結束之後,陸明宇來邀我跳舞。
「主角,賞個臉跳支舞?」
我搖頭。
我的第一支舞,要留給沈聽瀾,哪怕他在國外。
陸明宇聳肩,不知道什麼時候,他也學會了這個動作。
我看著他,問:「陸大少怎麼有學人的習慣了?」
之前沒有察覺,時間久了發現,陸明宇說話時總在模仿沈聽瀾的語氣。
他是穩重溫和的性子,用活潑的語氣總帶著違和。
「用陸家人的方式接近不了你,那就換一種你熟悉的。」陸明宇笑道。
我搖搖頭,「沒必要做徒勞功。」
陸明宇忽然變了神情盯著我身後,我正疑惑,一道男聲喚我:「陸小姐,能不能賞臉陪帥哥跳個舞?」
哪怕聽得再多,這份熟悉的聲音還是讓我的心下意識瘋狂跳動。
我回過頭瞧他,問道:「不是說在國外回不來嗎?」
沈聽瀾笑,「答應過你不會缺席你的重要時刻,我可得信守承諾。況且我不回來,誰陪我的小魔女跳第一支舞?」
「跟帥哥跳。」
「這裡除了我,還有別的帥哥嗎?」
我正打算回他,旁邊的陸明宇幽怨地看我一眼,插嘴道:「我啊。」
「你沒事兒吧!」
我跟沈聽瀾齊齊回一句,滿眼不可思議。
沈聽瀾笑著拉我進舞池,我的第一隻舞,如願跟他一起。
餘光之中,我看到陸明珠靠近陸母挽她的胳膊,卻被陸母撫開。
19
時間又過去了三月,陸明珠出奇地發消息約我見面。
見面的地址在陸父陸母安置她的另一套別墅,離陸家五百米不到的距離。
房子看得出是精心準備的,歐美典雅範,像公主住的城堡。
「這原本是爸媽給我準備的成人生日禮物,本來打算到我生日的時候再送的。沒想到因為你回來了,就提前給我了。」
「哦。」我打個呵欠。
沈聽瀾在國外跟我有時差,為了跟他打電話,一不小心熬了個夜,現在困得緊。
我無語道:「要說什麼快說,我要回去補覺。」
她幽幽地盯著我,「向暖,我的人生,終究是被你搶了。」
「我搶你的?」笑聲沒收住溢出喉嚨,不要臉的人果然還是不要臉。
陸明珠繼續道:
「你跟媽媽說了什麼?為什麼她現在總是怪怪的,有時候對我很好,但有時候我一碰到她就躲我!」
「爸爸基本不會來看我了,來也都是陪著媽媽。大哥也不像從前一樣,總是關心我給我發消息,要我主動發,他才會回我那麼幾句。」
「就連二哥!就連二哥也是!他最近神神秘秘的,躲著我都不知道在弄什麼。」
「哦。」我敷衍一句。
她估計是認為我眼瞎了,看不到陸母陸明城三天兩頭地往這邊跑。
陸明宇帶禮物帶什麼東西時,帶的都是兩份。
陸明宇倒是忌諱,怕我膈應,特地給帶的不一樣的東西。
陸明珠見刺激不到我,便轉了口頭。
「你該慶幸不是嗎?要不是因為這樣,你也不會遇到沈聽瀾。不過聽說沈家早就有了心儀的兒媳婦,你也就是沈聽瀾漫漫人生嘗過的一盤野味了。」
「就這?」我敷衍地回一句,嘲諷道:「你倒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我會不會遇到沈聽瀾,跟你有什麼關係?倒是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本來就不是你的,就連陸明珠這個名字都不是呢。」
我的話一下觸及到了陸明珠的雷區,她被我激怒。
「向暖,這個世界上聰明的不只有你一個人!」情緒上來,陸明珠開始嘶吼。
「你被調換,又不是我故意的。是你沒福氣在陸家,是你不甘心非得來破壞我們原本的生活,是你破壞了我的人生!」
陸明珠自小是被寵著長大的,她是陸家的掌上明珠,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
從小她任性,仗著寵愛撒潑。
反正只要她撒撒嬌,媽媽二哥總會想辦法滿足她原諒她。
直到有一次,她聽到了一些人背地的風言風語。
陸明珠看著全家的合照,越對比,五官之間她越顯得跟陸家人格格不入。
她慌了,拿錢跑去請人做了鑑定。
不是!真的不是!
從那之後,她就再也不任性,處處討好陸家人建立維繫感情。
陸父陸母誇她長大懂事了,她便問陸父陸母,「爸爸媽媽以後會拋棄我嗎?」
他們當時摸著她的腦袋安撫,「怎麼會這麼想。珠珠是爸爸媽媽的寶貝,不要誰都不會不要你的。」
問了那個問題之後,陸父陸母以為她經歷了什麼,為了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對她比以前更好了。
陸明珠貪戀著陸家的一切,那是她從小到大生活的家。
她祈求著,另外那個孩子不要出現。
直到陸明城帶著人壓著學校紅字班有名的窮鬼時,她看到兩人的五官,慌了。
還是出現了!
陸明珠最初花了五十萬,請人去把向暖趕走。
五十萬不行就再加錢,不管什麼方法,把人趕出這座城市。
那時候她想,這樣把向暖趕走會不會不太好。
但她太討厭了,回了陸家就會跟她搶家裡人的寵愛,第一次見面就把菜湯灑在了自己身上。
而且向家那個鬼樣子,她才不要回去呢!
大不了,她到時候再偷偷給向暖匯一筆錢就好了。
「為什麼你就跟個狗皮膏藥一樣甩不脫?為什麼怎麼趕你走,兩年了,你還待在這座城市!」
我瞧著她,嘶聲怒吼時的陸明珠一瞬間身上有了她親生父母的特性。
「是你貪心。」
「我貪心?」陸明珠呵呵一笑,「是你們陸家人無情。是你不甘貧苦。我做了那麼多,去卑微去討好。我妄想著哪天你回來了,他們不會拋棄我。」
「他們明明承諾過不會拋棄我的,在接你回來之前,也再三跟我保證過我還是陸家的女兒,他們還會跟以前一樣對我。」
「可是沒有!你知不知道你特別討嫌啊?破壞了一個原本幸福美滿的家。你不就是嫉妒我,把我拉下泥潭跟你一起嗎。」
我看著陸明珠抓狂地想要砸東西的模樣,忽然笑了:「嫉妒你?曾經倒是有過。」
畢竟到現在,我也還是忘不了那天陸明珠穿著連衣裙,手捧蛋糕,眼睛笑得彎彎得像月亮的模樣。
多美好。
「要不怎麼說基因遺傳呢,陸明珠。」我喊她,「你發狂時候的模樣,跟你的親生父親簡直一模一樣啊。」
陸明珠一愣,想到那天在向家,他家的小兒子過來踹她,扯她的頭髮,陸明珠沒忍住把人給推倒了。
她被所謂的親生母親扇了一巴掌,推倒,腦袋撞到柜子。
陸明珠下意識就要還手,無力地反抗,讓她被打得很慘。
絕望時,她忽然想,要是被打得更慘一點,媽媽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的,到時候她就能回到陸家了。
陸母果然心疼了,說不管向暖答不答應都要把她帶回陸家。
大哥卻不見人影。
陸父陪著陸母來,總是會看著她身上的傷出神,像是在透過她現在的慘狀看著另外一個人。
沒想到,她回陸家的事,再次被向暖強制攪黃了。
「陸明珠,我從一開始就想徹徹底底把你趕出陸家。」我微微一笑,「是連戶口本上都遷出去那種。」
愧疚感再強,抵消不了陸家人對陸明珠存有的那份感情。
更何況在陸母心裡,我與陸明珠一個忤逆她的心意,一個乖巧聽話。
陸母因為我的慘狀,聯想到陸明珠的父母會彆扭地排斥陸明珠,又因為陸明珠的乖巧忍不住去關懷。
我還尋思著,怎麼才能徹底把人弄出去呢。
這不好了嗎,剛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你什麼意思?」陸明珠一下愣了。
我打開我的手機頁面,「我這個人吧,有個好習慣,遇到有什麼特別的人或事時總會留下點證據。」
我說著話,上面錄音的紋路還在波動。
陸明珠瞳孔放大,衝上來就想搶我的手機,我輕而易舉地擒住她,在她耳邊笑道:「你說,是我沒有福氣待在陸家?」
將人推倒,她倒在沙發上,面色不善的盯著我。
「現在看來,往後陸家你是待不下去了。我的福氣,貌似在後頭呢。」我揚揚手機沖她晃,「謝謝你的禮物啦。」
我徑直轉身離開,沒注意到身後陸明珠越來越不對勁的神情。
20
我十分主動地將陸家的幾個人拉了一個群聊。
嗯,我也同意了陸明城的好友,六百萬。
誰會嫌錢多呢。
剛建好群,陸明宇就發了一個「?」。
我發了錄音,無剪輯無添加。
陸家人的臉色現在肯定不會好,我想到那個場面,一把子期待住了。
身後傳來汽車的聲音,我隱隱覺得不對勁。
它加速沖我而來,我視力好,一眼就瞧見陸明珠。
「what'up,瘋了吧!」
我咒罵一句,拿出百米衝刺的勁,保持著理智,往有障礙物的地方跑。
臨近,陸明珠似是突然回過神來,打方向盤,猛踩剎車。
「砰」一聲響,車側邊撞中花壇。
陸明珠從車裡出來,心有餘悸,忍不住癱坐在地上。
她……她怎麼可以這麼壞,怎麼能有殺人的想法。
撞擊聲引來附近的人看熱鬧。
我盯著陸明珠,捏緊拳頭,儘量保持著冷靜:「陸明珠,等著吃牢飯吧!」
沒猶豫,我直接打了報警電話。
處理的速度快及了,陸母去看了陸明珠,回來的時候瞧著我欲言又止。
我看著陸母的模樣就知道,她已經做好了選擇。
我開口:「陸夫人是想替她求情嗎?」
天知道那一刻我跑得再快,心裡仍害怕得不行。
她搖頭,閉了閉眼,掙扎著還是開了口,
「我以為我這輩子,夫妻恩愛,兒女懂事孝順,我是成功的。可現在看來,教出了這樣一個孩子,我無疑是失敗的。」
「我跟你爸爸在一起三十多年了,因為你,我跟你爸爸吵了好幾次,他也沒有順著我的心意哄我。在醫院的時候,我看著你乖巧的模樣,以為你是個懂事的孩子,會跟珠珠和平相處。」
「陸夫人感知錯誤很正常,畢竟我會騙人得很。」
我低聲道,換了話頭:「陸夫人那天想說的是『我就不該堅持要把你接回來』吧。」
「是。」陸母誠實地點頭。
「失望嗎?作為你的母親,我居然會有這個想法。」
我搖搖頭,「沒有。」
我一早就清楚,在我和陸明珠之間,她會優先選擇陸明珠。
在我住院她正削蘋果,接到陸明珠的電話就離開時,在她提及陸明珠身上散發的慈愛時,在那天放開我的手跑去查看陸明珠的傷勢,望向我的眼裡一瞬間藏不住的埋怨時。
那時,沈聽瀾跑來醫院看我,跟我抱怨,病房裡怎麼總是只有我一個人。
可我將她與黃月嬌對比,自欺欺人。
所幸她給的不多,我也及時脫開身。
陸母最後開口:「暖暖,最後一次。珠珠是因為我才會做出那麼瘋狂的舉動,她做錯了事,應該接受懲罰,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的一生就那麼毀了。能幫她的人只有我了,算是,成全了我和珠珠最後的母女緣分吧。」
她最後看我兩眼,身形落寞,有些踉蹌地離開。
我移開視線。
其實我們這些人里,最貪心的是陸母。
她兩個女兒都想要,最後兩個女兒都失去了。
21
陸母要幫陸明珠,陸父陸明宇沒法跟自己的妻子、媽媽對著干。
我的律師最後居然是靠了沈家的人脈。
我怕沈聽瀾擔心,瞞著沒告訴他。
沒想到沈家父母找了上來。
剛一見面,沈母一把就把我抱進了懷裡,拿手輕拍著我的背,像在哄小孩。
「暖暖不怕,不怕啊。有媽在呢,媽幫你做主。」
她的聲音似是帶著魔力,莫名其妙的委屈湧上心頭,我有點想哭。
沈父聽著沈母的稱呼,忍不住輕咳提醒她,「你別把人小姑娘嚇著了。」
沈母瞪他一眼,「你懂什麼,這不遲早的事。」
沈父無奈地瞧著她,對上我的視線,冷冰冰的一張臉嘗試著擠出笑意。
「我們暖暖那麼善良,那麼好的孩子,陸家不疼,我沈家疼!」
我想說,其實我不善良。
她的兒子最開始選擇幫我,是害怕我長大後危害社會。
那天,沈母以近乎強勢的態度將我從陸家帶走,順帶還嘲諷了一頓。
我有些呆地被一路帶著,直到跟沈母待在沈聽瀾的房間時才反應過來。
「好孩子,嚇壞了吧。今晚媽陪著你睡,什麼妖魔鬼怪我都幫你趕跑。」
「不,不用的阿姨。」我下意識拒絕,「我一個人睡可以的。」
「叫什麼阿姨。」沈母眯著眼伸手捏捏我的臉頰,笑道:「不用不好意思的,跟媽客氣什麼。」
「對了!」她說著,從床側掏出一本故事書,「聽臭小子說,你喜歡聽故事。」
我一默,沈聽瀾是把我的老底抖給多少人了。
沈母興高采烈地翻開書,清清嗓子,興奮得緊。
「老娘早就想體驗有個閨女的感覺了。閨女就是好,香香的乖乖的,比那兩個臭小子不知道好多少。」
「對了,你要不要聽臭小子的囧事,我給你講,他八歲的時候還尿床了。臭小子怕我發現,忙拿著吹風機吹啊,但是那個味道,嘖一言難盡……」
沈母像一個話癆,嘴巴不停。
我乖巧地聽著,臉上的笑就沒停過,盯著沈母的身影。
她激動地講話的時候容易帶上肢體語言,生動得很。
陸明珠說陸家早有心儀的兒媳婦了,我想我知道那個兒媳婦是誰了。
22
我很怕睡相不好打擾到沈母,直到第二天醒來,我發現她把我抱在懷裡。
我有些貪戀,閉上眼。
沈聽瀾的媽媽真好啊,我居然還想著把她的兒子綁了,讓人找不到我們。
我有罪,但不改。
起床的時候,難得看到了沈聽瀾的哥哥。
他笑著跟我打招呼。
我見過他。
那次沈聽瀾學了一手自行車,自信地想要載我。
我答應了,然後跟他齊齊摔了個狗啃泥。
他被他哥逮到,狠狠揍了一頓。
從回憶中出來,我聽著沈母在內涵大兒子。
「有些個不省心的玩意兒,眼看三十了對象都沒有,催催催都沒用。還好重開的小號學精了,早早撩了個兒媳婦。」
我臉一紅。
沈聽瀾的電話打來了,問我的情況,我一頓說自己真的沒事,真的很好,他才作罷。
我說:「你這樣隔三岔五地就請假飛來飛去,學業不要了?我真的沒事。」
我還問他怎麼知道的。
沈聽瀾摸摸鼻子,無奈地說:
「我家老頭唄,大早上給我打電話,說我媳婦把她媳婦拐跑了。」
他在撒謊,但我也沒深究。
在沈家住了一個星期,沈母帶著我逛。
跟陸母不一樣,陸母是逛著的時候看到東西覺得好就給我買。
沈母興致勃勃地帶我,問我有沒有特別想買的東西。
沒有的話,就由她主動領著我,拿著東西問我喜不喜歡。
一個星期後,我終究選擇回了陸家。
陸家給的條件很誘人,陸母在陸氏的百分之十股份,以及我那個過世的外公公司的百分之三十五。
陸父那邊,將在陸明宇陸明城成年後,分出剩餘的股份全給了我,等我成年那天正式生效。
沈家找的律師很給力,再加上鐵板釘釘的證據,陸明珠還是坐牢了。
陸父帶著陸母去旅遊了,散散心。
陸明城選擇搬到學校宿舍去住,臨走前,他告訴我,
「珠珠拜託我跟你說聲對不起。還有抱歉,是我造成了你的苦難。」
我回他,「不接受不原諒。」
陸明宇成了唯一在家的人,陸父把工作完全交給他後,他變得更忙了。
但仍然堅持著回來,或早或晚,但每天早餐的桌上我都能看到他。
23
下學期時,陸母回來了。
衝刺的高三階段,她每天忙前忙後地親手給我做羹湯。
我全都照收,順帶沒感情地說上一聲謝謝。
我沒有離開陸家選擇住宿。
畢竟愧疚的人不是我,虛心的人不是我,心存妄想的人也不是我,我沒必要躲。
對我來說,飯菜是她做的還是保姆做的,已經沒有任何區別了。
高考,我如願考上了自己想去的大學。
成人禮上,我得到了一份大禮。
不知道是不是從沈聽瀾那兒得的消息,陸家一群人全部送的是錢。
我對陸家的感情沒有期待,但財帛能動我的心。
十八歲生日的前一天,陸明宇找我談話,我與他聊了很多。
最後陸明宇問我,什麼時候才能聽到我叫他一聲哥哥,我說當年我就說過了。
他問我要那麼多錢幹嘛。
我說,「攢錢養沈聽瀾啊。」
「那小子真是給你下了迷魂湯了。」
我微微一笑。
不是迷魂湯,如果沈聽瀾沒出現,而我又有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被陸家認回的話,那我跟陸家的關係還可能有所緩和。
但不是。
沈聽瀾彌補了我人生中的大部分角色,把陸家人的戲份給搶完了。
如果有一天有人把沈聽瀾和陸家的人綁了,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沈聽瀾。
零點,沈聽瀾準時的一句生日快樂發來。
18 歲生日會當天,陸父找我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