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磨蹭到了小區門口。
隔得老遠,我都能看到滾滾濃煙從嫂子家窗戶湧出,直衝天際。
幾輛消防車停在小區路邊,刺眼的紅藍燈在閃爍,警笛聲震耳欲聾。
警戒線外,黑壓壓地圍滿了驚恐不安的鄰居。
議論聲、嘆息聲、小孩的哭聲交混成一片。
……
我們的車被擋在了最外圍一輛消防車後面。
王美娟熄了火,卻沒有立刻下車,反倒是透過擋風玻璃,炯炯有神地望著那滾滾濃煙冒出的方向。
她的呼吸微微急促,眼神里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的期待——仿佛那不是吞噬生命的災難現場,是她全家通往榮華富貴的凱旋門!
防盜門久攻不下,消防員正焦急地指揮雲梯車入場,打算從窗外壓制火勢。
然而,距離火災地點不到五十米的關鍵通道上,一輛銀灰色的轎車,赫然停在路中央!
這輛車停放的位置極其刁鑽。
車頭霸道地抵著花壇邊緣,車尾則囂張地伸向道路另一側,將本就不算寬敞的生命通道徹底堵死!
龐大的雲梯車如同困獸,艱難地調整著角度,卻被卡得動彈不得,進退維谷。
幾個消防員急得滿頭大汗,正號召鄰居們幫忙抬車,現場一片憤怒的咒罵:
「誰他媽這麼缺德!消防通道都敢堵!打電話還聯繫不上!」
我定睛一看,差點氣笑了——
那竟然是公婆的車。
……
說起來,這輛車還是我跟老公當年賺到第一桶金,滿心歡喜買來孝敬他們二老的。
想不到這輛承載著我們孝心的車,竟然被他們用來堵住生命通道!
我心頭一陣惡寒。
這家人為了害我女兒的命,連這種細節都安排得如此周全!
嫂子也看到了那輛堵路車,嘴角難以抑制地向上勾起,裝模作樣地抱怨:
「哎呀,爸媽也真是老糊塗了!都講了多少次讓他們別把車停消防通道上!這下耽誤大事了!他們怕是要害死自己的寶貝孫女咯!」
這句話像一根火柴,徹底點燃了我心頭的火!
我攥緊拳頭猛地轉頭,死死盯住她那張塗脂抹粉的臉,聲音因為極致憤怒而顫抖:
「夠了!王美娟!別他媽裝了!」
「你摸著良心說!這些年,我們夫妻對你們,對爸媽,哪點虧欠過?你們……你們為什麼要這麼狠毒?為什麼要這樣處心積慮害我女兒?!」
嫂子臉上的假笑終於徹底消失了。
她抬頭,看著 14 樓窗外那越來越濃的黑煙。
塵埃落定了。
裡面的人恐怕早已凶多吉少。
「為什麼?」
她嗤笑一聲,眼神怨毒:
「林晚,你還好意思問為什麼?我還想問憑什麼呢!」
「憑什麼好好的生意落我們夫妻手裡就黃了,你們守著個破廠倒發上了橫財,成了人上人?我看分明是你們夫妻吸乾了沈家的氣運!」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
我差點就被她的歪理氣笑了。
她咄咄逼人,唾沫幾乎橫飛到我臉上:
「爸媽早就說過!天賜是沈家唯一的香火!讓你們好好培養他當繼承人!可你們呢?裝聾作啞!非把沈霜那個賠錢貨當個寶供著!」
「啪——」
我忍無可忍,重重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閉上你的臭嘴,霜霜才不是賠錢貨!」
嫂子捂著臉,被我打偏過頭去,赤紅的眼睛反覆淬了毒:
「不是賠錢貨是什麼?一個小丫頭片子,憑什麼學鋼琴馬術?憑什麼上幾十萬一年的貴族學校?憑什麼早早定好了出國鍍金?這不是拿錢打水漂是什麼?……再看看我兒子天賜!只能苦哈哈地準備高考,跟千軍萬馬擠獨木橋!這不公平!」
「其實我也不想這麼狠心,誰叫她擋了我兒子的道?」
看著她臉上扭曲的快意,我憤怒到了極點:
「你簡直不可理喻!」
她眼神輕慢,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朝我晃了晃手裡的鑰匙:
「那你又能怎麼辦呢?消防車進不去,門又砸不開,現在能救你寶貝女兒的,只有我手裡這把鑰匙了——」
「你打算拿什麼來跟我換呢?」
5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什麼意思?」
嫂子故意停頓了一下,欣賞我臉上的絕望表情,然後獅子大開口:
「一千萬!否則別想拿我家鑰匙去救你女兒!」
即使早有了心理準備,我還是對她的無恥程度感到震驚:
「你這是敲詐勒索!」
「敲詐?!」
嫂子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
「這算哪門子的敲詐?這點錢不過是你家一年利潤的零頭!你那麼愛你女兒,總不至於這點錢都捨不得吧?」
說著,她降下車窗,把手伸出去。
旁邊是小區的景觀池塘,鑰匙圈在她的指尖危險地晃蕩,折射著冰冷的光。
「我給你十秒鐘時間考慮,不答應就別怪我手滑了。」
我緊抿著唇,眼底翻滾著洶湧怒意。
嫂子開始倒數:「10,9,8,7,6,5——」
我猛地打斷她:「等一下——」
倒數聲戛然而止,嫂子臉上迸發出狂喜:
「你同意了?!」
我嘴角勾起一個沒有溫度的弧度:
「我就不信你真敢扔。王美娟,你就這麼篤定,被困在火場的是我女兒?你就不怕是你的寶貝兒子沈天賜?」
她臉上的狂喜瞬間凝固,隨即尖聲咆哮:
「放屁!你少在這裡咒我兒子!」
「我兒子參加夏令營去了,怎麼可能在家?在家的分明是你家那個賠錢貨!」
她吼得聲嘶力竭,仿佛聲音夠大,就能驅散心頭驟然升起的不祥陰影。
我嗤笑一聲,聲音冷靜清晰:
「可是我女兒告訴我,你兒子下午突然回家了,因為他吵得我女兒根本沒法看書,所以我給她買了兩張電影票,讓她跟隔壁家小姑娘一起看電影去了。」
嫂子倒吸了一口涼氣,瞳孔緊縮,心臟狂跳:
「你胡說!不可能!我兒子昨天才剛走!」
我聳聳肩,語氣嘲弄:
「鬼知道他在搞什麼名堂?他還特意警告過我女兒,讓她不准告訴你。」
「親戚一場,別怪我沒提醒你——如果不想抱憾終身的話,趕緊拿著鑰匙去開門吧,說不定你兒子還能有一線希望。」
嫂子驚疑不定地盯著我,胸腔劇烈起伏,像在分辨真假。
幾秒後,她冷笑出聲:
「高學歷就是不一樣,腦子轉得真快啊!為了騙我把鑰匙給你,連這種謊話都編得出來!」
「可惜你打錯算盤了!我兒子從小最聽話了,我花兩千多給他報的夏令營,他怎麼可能中途跑回家?」
「哼!不出錢?那就等著給你女兒收屍吧!」
話音剛落,她指尖的鑰匙在空中划過一條漂亮的拋物線。
我下意識伸手想去接。
可鑰匙精準地沉入渾濁的池塘。
留下一圈絕望的漣漪。
6
我難以置信地搖頭:
「瘋子,你簡直就是個瘋子。」
嫂子臉上是扭曲的快意:
「這可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你女兒命不好,遇到你這麼個摳搜的媽。」
話音剛落,樓上再次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更大的火焰裹挾著滾滾濃煙,如同火山噴發般從窗戶噴涌而出!
駭人的場面讓底下驚叫聲四起!
有消防隊員過來向總指揮員彙報:「隊長!發生二次爆燃了……裡面的人恐怕……」
現場一片死寂,只有火焰燃燒的噼啪聲和絕望的嘆息。
總指揮員狠狠抹了把臉上的煙灰,嘶吼出聲:
「破門設備到位了吧?直接暴力破門!出了任何事情我擔著!快——」
……
事到如今,嫂子倒也不再阻攔了。
她湊近我,臉上是混合著殘忍和興奮的獰笑:
「猜猜看——你女兒現在被烤到幾分熟了?」
她欣賞著我鐵青的臉,快意更甚:
「嘖嘖,傷心了?一個賠錢貨死就死了唄,大不了以後你再生一個!」
「哎呀,瞧我這腦子!」
她做作地拍了下腦門:
「差點忘了,你當年生霜霜時傷了身子,以後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沒事沒事!將來讓我們家天賜給你們兩口子養老送終!」
我看著她那張惡毒的臉,忽然緩緩地,扯開一個冰冷到極致的微笑:
「首先,我身體好得很,傷了身子不過是用來搪塞那兩個老東西催生二胎的藉口。」
「其次——」我將手機螢幕懟到她面前:「看清楚了!我沒編故事,被困火場的真是你兒子。」
螢幕上,是我跟女兒下午的聊天記錄:
【媽,堂哥忽然回來了,音樂還放得好大聲,他說我如果嫌吵就自己出去,我去隔壁找芊芊姐玩啦!】
【好,你先前不是想去看電影嗎?問問芊芊姐想不想看,媽給你們買票。】
【要看要看!愛你媽咪~對了,堂哥說他是偷溜回來的,警告我不准告訴大伯母,你記得保密哦!不然他回頭又要發瘋摔東西了。】
【沒問題,你們注意安全。】
嫂子死死盯著螢幕,臉上的獰笑徹底僵死。
我一字一頓:
「你剛剛扔進池塘的,是你兒子沈天賜唯一的生路。」
嫂子怔愣了幾秒,突然「啊——」地尖叫著撞開車門。
她失魂落魄地朝家那邊奔去:
「不可能不可能……天賜……我的天賜啊……」
眼尖的鄰居一看到她,立刻圍上來七嘴八舌:
「天賜他媽!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打電話你死活都不接,你兒子還等著你的鑰匙救命呢!」
嫂子腦瓜子嗡嗡作響。
消防員也火急火燎地衝過來:
「你就是 1402 業主?趕緊把你家鑰匙給我!」
「鑰匙……鑰匙……」
嫂子面色一白,眼神渙散。
然後,她瘋了似的轉頭,「撲通」一聲扎進水塘,雙手在淤泥和荷葉中絕望地扒拉翻找。
眾人目瞪口呆。
我冷冷地看著池塘里那個狼狽掙扎的身影,不緊不慢地告訴總指揮員:
「鑰匙被她扔進池塘了,一時半會兒估計撈不上來,請你們儘快破門吧!先把孩子帶出來再說。」
指揮員氣得額頭青筋暴跳,從牙縫裡擠出怒吼:
「胡鬧!這簡直是草菅人命!鑰匙丟了為什麼還一直騙我們馬上送到?!」
他對著對講機咆哮:
「破門組!別管了!給老子砸!用最快的速度砸開!」
……
嫂子像一條泥鰍,在池塘里絕望地翻滾。
刺耳的電鑽聲、沉重的液壓鉗撞擊金屬的轟鳴聲,壓過了她絕望的哀嚎。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碾在人心上。
終於!
伴隨著一聲金屬被強行撕裂扭曲的巨響。
門,總算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