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意味不明,大家都笑了起來。
說實話,我也想笑。
方可柔被這麼嘲笑,我媽氣得要發瘋,顫抖著手指著我,「你……我忍你到高考,高考過後,你給我滾出我家,以後你是生是死,都與我無關!」
我滿臉驚慌:「為什麼,媽媽,你不要我孝順你了嗎?」
「你孝順我?你不拖累我就不錯了,你不要想著連累我,連累你妹妹,你高考之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以後我怎麼樣,也用不著你來負責!」
蘇白說風涼話:「阿姨,可安能考清華的,你不要璞玉要朽木,眼睛沒瞎吧?」
我媽冷笑一聲,「就她?她方可安考得再好,也不過是為我女兒做嫁衣罷了!」
「媽!」
方可柔驚惶地衝進來,在我媽口不擇言說出更多之前,硬生生把她拽走了。
我還在身後喊:「媽媽,你說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為她做嫁衣?」
她們走得更快了。
同學們也無心自習了,紛紛猜測我媽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啊,你們是雙胞胎,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她們不會盤算著頂替你的分數去上大學吧!」
「肯定是,小說里都是這麼寫的!可安,你要小心點,要不這段時間你就搬出去住,要是沒地方去,可以來我家,我媽知道大學霸要來我家,肯定高興得睡不著覺!」
「去你的,大學霸要來也是來我家,天天晚上給我輔導,我高考都能漲 50 分!」
班級里又哄鬧起來。
心裡暖流汩汩而過,我笑著說:「謝謝你們,我會小心的。」
「可安可安,我剛才把你媽來鬧事的過程拍下來發給你了,你保存好,以後她要是告你,這個就是你的證據,我們全班都可以給你作證!」
我打開手機,點了保存,「謝謝啦。」
同學們有一件事情說得沒錯,我確實應該出來住幾天。
放學後,我去了學校旁邊的五星級酒店。
第二天,我媽就又來了學校。
6
這次她學聰明了,把我拉到沒人的角落裡問我,「你妹妹昨晚手受傷了,痛了一晚上,你怎麼回事?」
我疑惑道:「妹妹手疼,我怎麼會知道?」
她頓了頓,「你昨晚去哪兒了?我告訴你,高考就兩個月不到了,你別在這個時候去外面亂搞。」
我低頭委屈地說:「沒去哪兒,你昨天說不要我了,我害怕,不敢回家,旁邊的酒店在找兼職,我就去應聘了,做得不熟練,還把手燙到了。」
她拎著我的手看了看,果然有一片燙紅。
她臉色稍霽,信了我的話,語氣也好上了不少:
「你這孩子,媽昨天說的不過是氣話,還能真的不要你了?你去兼職幹什麼,這樣你放了學還能好好複習嗎?」
「可我沒錢了,不去兼職的話,連吃飯的錢都沒有,跟吃飽飯比起來,成績又算什麼呢?」
她的臉色又要開始扭曲了。
忍了忍,她才說:「你那個兼職辭了,回家,媽給你做飯吃,再怎麼樣,也不能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啊。」
「以後你可要保護好自己,不能再讓自己受傷了,知道嗎?」
我默默點頭。
放學後,我去看了那條流浪狗一眼,它比之前更萎靡了,我給它的左前臂換了藥。
方可柔精神還不錯,只是手臂上貼了一片膏藥。看見我,她臉上有一絲藏不住的猙獰,嘴裡卻還甜甜地叫了我一聲:「姐姐,你回來啦。」
我維持著「病弱」的形象,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甚至吃完飯,早早就洗簌上床了。
我媽闖進我的房間,一把把我薅起來,「這才幾點你就要睡覺?哪家的高三生像你似的這麼懶?」
我暈頭轉向地說:「可我真的不舒服,我最近不知道怎麼了,總是沒精神,動不動就感冒發燒。」
「病了也不能落下功課,你把卷子寫完了再睡!」
我只好「有氣無力」地坐在書桌前寫卷子。
我媽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才出去。
方可柔在客廳看綜藝節目,時不時哈哈大笑,我媽給她洗了水果,其樂融融地一起看。
不知道她昨天怎麼和我媽說的,母女倆的關係又好得仿佛之前那一出從沒發生過。
不過我也能猜出來,無非是有我在,她怎麼放肆都行。
第二天放學時,我路過巷口,看見了方可柔。
她和陳理在一起。
在用石頭丟那條流浪狗。
我有點緊張,怕他們發現狗脖子上的吊墜。
但是顯然我多慮了,狗毛太過髒雜,他們根本沒注意到那個小小的吊墜。
「這條狗不會死了吧,怎麼一動不動的?肚子還這麼大。」
陳理上腳踢了踢它。
流浪狗沒什麼反應。
方可柔對著它的尾巴用力一踩。
「汪!」流浪狗大叫起來,把他們都嚇了一跳。
「死狗,嚇死我了!」
陳理狠狠踢了狗肚子一腳。
方可柔捂著肚子慘叫起來,陳理緊張地扶著她,「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方可柔小半會兒才緩過來,臉上露出嬌羞的神色,「我可能……來那個了。」
陳理愣愣看著她,半晌才反應過來,馬上擺出了不高興的表情:「你不是說今晚不回家要陪我嗎?現在你來那個,還怎麼陪我?」
方可柔急了,連忙解釋:「也不一定是,以前不是這個日期的,我一會兒去檢查一下。」
陳理的臉色這才好一點,「現在就去。」
方可柔扭捏了一下,還是去了附近的公廁里。
她很快出來,一臉高興,「我感覺錯了,不是。」
陳理也高興起來,摟過她,「你嚇死我了,今晚一定要好好補償我。」
方可柔湊近對他說了些什麼,陳理都有點驚訝,「你不怕懷孕?」
她嬌俏地笑起來,「不會哦,我有秘密武器。」
兩人摟著走遠了。
我若有所思地看著流浪狗,我前幾天來喂它的時候,肚子就已經有點弧度了。
這條狗,是母的吧。
7
在離高考還剩下一周時,方可柔有了孕吐反應。
我媽緊張地跟著她到廁所里,問她是不是吃壞了肚子。
方可柔大聲嫌棄我媽煲的湯太油膩了,反胃。
為了徹底打消她的疑慮,我也開始嘔吐起來。
方可柔驚疑不定地看了我一會兒,眼裡精光一閃,又說:「媽,你就是做的菜太油了,你看,我和姐姐都不舒服了。」
「下周就高考了,吃壞了身體怎麼行?」
我媽將信將疑地在我們身上掃視,接收到方可柔的信號時,才說:「是是,媽的錯,下次做清淡點。」
晚上,我的手機監聽器里傳來我媽憤怒的聲音:「你簡直是太放肆了,就算有方可安兜底,你也不應該在這種時候和人上床!」
方可柔很無所謂,「怕什麼,懷孕的又不是我。」
「那也很危險,萬一她被懷孕耽誤了身體,我看你的清華還怎麼上!」
「我算過日子了,現在月份這麼小,反應不會太嚴重的,她完全可以正常考試。」
「可是……」
「哎呀,媽,我之前被身體束縛了十八年,好不容易好了,你就讓我任性一回嘛。」
「退一萬步講,就算方可安發揮失常,她底子還在,隨便上個 985 還是輕輕鬆鬆的,我照樣能上好大學。」
我媽沒說話。
方可柔繼續說:「媽,我保證,上了大學,我就收心,年年拿獎學金,畢業進大廠,帶著你一起享福。」
「倒是方可安,她高考後怎麼辦,媽你想過沒有?她沒有了利用價值,我不想再看到她了。」
「她?她高中還沒畢業就懷了孕,絕對是個醜聞,等成績出來了記者來採訪你,你就把事情抖出去,給自己立好人設,開短視頻一定能大火。」
好傢夥,這是要徹底把我吃干抹凈啊。
好吧,你們這樣絞盡腦汁,我只好好好配合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幾乎每天都在吐,我向我媽哭訴,她只說是我太緊張了。
我求她帶我去醫院檢查,她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大罵我自己給自己找事,存心不想複習。
沒辦法,我只好在課堂上吐一吐,求老師帶我去咯。
當著同學們的面,我被班主任送去了醫院。
檢查結果當然是沒事,醫生猜測我是高考前夕壓力太大造成的,開了證明,叮囑幾句就讓我回去了。
同學們笑話我,「大學霸也會緊張啊?」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事關重大,緊張很正常嘛。」
第二天,高考如期而至。
我媽和方可柔在考場外都給我打氣。
「安安,你一定要穩住心態,發揮你最好的水平,成敗在此一舉啊。」
方可柔很是輕鬆,「姐姐,你一定要加油哦,我成績雖然有進步,但是浮動太大了,就靠你了。」
我笑了,這是在給高考出分找理由呢。
高考第一天,很平靜地過去了。
第二天出考場時,聽見有人在議論,說有考生在做題時吐了一地,被緊急送醫了。
校門外,我媽並沒有等在那裡。
我心裡有數了。
去醫院之前,我找到流浪狗,把吊墜從狗脖子上摘下來丟進了垃圾桶里,然後把它送去了流浪動物基地。
前世,我也是把吊墜丟進垃圾桶,死後還徘徊了一段時間,發現我丟掉了吊墜後,方可柔似乎運氣就不太好了。
記性差,能力差,情商還低,工作上頻頻出錯就算了,還自視甚高,到處得罪人,連試用期都沒過,只能回老家。
但是在老家找工作也處處碰壁,因為有清華畢業證,平等地瞧不起任何人,沒有一次面試過了的。
似乎完全變回了以前的樣子。
於是我摸清了這個系統只能寄生在活物身上的規律。
讓方可柔過了一個學期的好日子,該變回來了。
去醫院的路上,蘇白問我假期要做什麼來放鬆一下,我微笑打字:「去蹦極吧。」
沒還踏入方可柔的病房,就聽見醫生拉著我媽在角落裡說:「患者懷孕了,根據 B 超來看,她懷的……好像是多胞胎。」
8
我媽天塌了。
正在呼天搶地時,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我。
她眥目欲裂地朝我撲過來,「賤貨!你對你妹妹做了什麼,懷孕的人不是你嗎?!」
我疑惑地看著她,「媽媽你說什麼呢,我沒有懷孕啊,前兩天班主任還帶我來醫院檢查了呢。」
「你天天在家裡吐,怎麼會沒有懷孕!」
「醫生說我只是太緊張了才會嘔吐,」說到這裡我還笑了笑,「媽媽你真是料事如神。」
她看著我遞到面前的檢查結果,忍不住尖叫了一聲,連忙向病房裡衝去,又停下來,驚疑不定地看著我,「那……你的高考分數……」
我更疑惑了,「今天才考完,沒那麼快出成績的。不過我感覺寫得挺順利的,幾乎都會,怎麼了媽媽?」
我媽沒理我,轉身進Ṭū⁾了病房。
她對著跟在身後的我使了個眼色,對方可柔說:「你沒什麼事,就是腸胃不適導致的嘔吐,休息兩天就好了。」
方可柔沒回應她,看見我倒是很熱情:「姐姐,你來啦,考得怎麼樣啊?」
我微笑:「還不錯,感覺題目挺簡單的。」
她臉上閃過一絲喜色,「那你感覺能上清華嗎?」
「我給自己估了一下分,八九不離十吧。」
方可柔開心地笑了。
我也笑了。
當晚,我媽來找我,還沒張嘴就要跪下,我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連忙扶她起來,她就順勢坐下了。
「我想過了,開學了你先去學校辦休學,回來照顧你妹妹生孩子。」
我像是聽見了鬼話似的半晌才回過神來,「媽,你說什麼呢?」
「你妹妹從小身體就不好,成績又不上不下的,你聰明,考得好,等她生下了孩子,讓她頂替你的名字去上大學,你復讀一年再考。」
看她神色,是不確定我知不知道系統,不好跟我撕破臉,也不知道出了這樣的差錯,高考成績能不能成功換掉,在給方可柔找退路呢。
還真被同學們說對了。
我傷心地問她:「妹妹妹妹,句句都是妹妹,我辛苦考出來的成績,憑什麼要讓給妹妹?我就不是你的女兒嗎?」
她本就是在壓著性子在和我「商量」,見我不配合,馬上臉色就變了。
「要不是你在娘胎里欺負她,她也不會身體不好,這是你欠她的!」
我淚眼汪汪地說:「從小到大我就得讓著她,吃的穿的,連生日你都只給她過,我只能吃你們吃剩下的一點蛋糕。」
「現在你連我的高考成績都要讓給她,就因為我比她早出生了幾分鐘嗎?」
「那又怎麼樣?早幾分鐘也是早,你就一輩子是她的姐姐,作為姐姐,讓一下妹妹又怎麼了?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我去跟你妹妹說讓她好好安胎。」
我說:「我不會答應的。」
「你敢不答應?你要是不答應,你上大學我一分錢也不會出!」
「好啊,你說過讓我高考後滾出你家,希望還做數。」
自忖氣氛到位,我順勢收拾起了東西。
她氣急敗壞,「你這個白眼狼,我真是白養你一場!你以為你翅膀硬了,我告訴你,我永遠都是你媽,你別想擺脫我!」
這是不確定方可柔靠不靠得住,給自己找退路呢。
我的同學們,還真是高瞻遠矚。
我掏出手機,在班級群里發了個大紅包。
然後才疑惑地對她說:「不是你說的,我們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嗎?」
我把皮箱拉鏈拉上,「我不食言,你也不要食言哦。」
9
班級群被我的紅包炒熱了氣氛,大家都在猜測我是不是估了個高分,蘇白私聊問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我把事情簡單說了。
她非常氣憤,噼里啪啦打字過來:【真是不要臉,你走了也好,萬一她們一不做二不休干出點什麼事,才真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你來我家吧,我媽可喜歡你了,暑假你都可以在我家住著。】
【對了,你的證件都帶上了嗎?可不要有什麼遺漏啊,萬一她們用你的證件拿捏你可不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