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跪在原地,不斷地朝村霸磕頭:
「求求你,放過我,我爸媽在外地上班,賺了好多錢,我讓她們賠錢。
「對,還有我奶奶,她可以給你錢。」
村霸雙手交叉,活動著手腕:
「我平生最討厭你這種小孩了,自己闖禍,讓大人擦屁股。
「看來,你家人沒時間好好教育你,我替他們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十幾個大耳光扇下去,姐姐鼻青臉腫,嘴角還滲出一絲鮮血。
村霸揪著她的頭髮,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
「別害怕,醫藥費我出,這會咱上派出所溜達一圈。」
走出商店時,姐姐看見了躲在門口的我。
她露出一絲驚詫,隨後惡狠狠地盯著我:
「是你吧?易小涓,你給我等著,我早晚弄死你。」
我笑笑。
姐姐啊姐姐。
你已經弄死過我一次了。
這次,該輪到我搞你了哇。
9
姥姥在村裡沒找到姐姐。
跑來派出所報案時,結果看見姐姐被打成了豬頭。
她剛要哭,被村霸制止了:
「喂,大嬸,你先別激動,咱先捋捋緊要事。
「你孫女砸了我的商店偷東西,人贓並獲,你說,咱們是打官司還是和解?」
旁邊的民警證明了確有其事。
姥姥身子一軟,就要下跪,被村霸一把攔住了:
「你這祖孫倆咋一個德行,我就一句話,醫藥費我出,是送她進去長長見識,還是掏錢平事,你快點決定。」
姥姥哆哆嗦嗦地問:
「怎麼個和解法?」
「2000。」
「2000!我哪有那麼多錢。」
「那沒辦法了,我明天先去她學校鬧,讓老師同學們見識見識你孫女的高尚人品。」
「不行,奶奶,你快想想辦法啊。」
姐姐焦急地哭喊。
姥姥沒了辦法,只得給舅舅、舅媽打了電話。
兩人連夜湊了 2000 塊錢,打給了村霸。
事情這才告一段落。
我生怕會遭到姐姐和姥姥的報復。
當天晚上,我沒有回家。
而是跑去了好朋友家借宿。
提心弔膽地過了大半個月。
我以為風平浪靜了,沒想到,在課間操的時候,看見了舅舅、舅媽。
他們旁邊還站著班主任。
我被叫到了辦公室。
一進門,舅媽就踹了我一腳:
「你窮瘋了,慫恿你姐去偷東西,毛沒長全,心眼子不少,還會賊喊捉賊那一套。
「心咋那麼黑呢?看不慣姥姥對姐姐好,就使絆子下黑手,果然是有娘生沒爹教的東西。」
轉頭,看向舅舅:
「你媽也是,非要給你妹帶孩子,現在好了,外孫女把家孫女欺負了,等哪一天,琳琳真被帶壞了,哭都來不及。」
班主任努力控場,好不容易插進來一句話:
「你們誤會了,易小涓品學兼優,連續幾年被評為三好學生,她不是那種壞孩子。」
舅舅剛被舅媽嗆了一肚子氣,聽到班主任的話,怒聲道:
「你什麼意思,照你這麼說,我家琳琳是壞小孩了?」
班主任連連擺手:
「我只是表述自己對易小涓的評價,至於林琳,建議你們去找她的班主任了解。」
因為班主任的這句話,我被舅舅押著,去了初中部。
姐姐的班主任一聽是林琳的父母,眉頭皺了起來:
「你們家長能不能管管孩子?林琳整天和社會上的小混混們待在一起,能學到什麼好?
「上學期,她把低年級學生打了;上個月,又被教導主任抓到在廁所吸煙;前段時間,還找小學生收保護費。
「要我說,這孩子再不好好引導就廢了。」
舅舅頭腦簡單,只聽見「廢了」兩個字,立馬炸毛了:
「你他媽,教書育人不是你的責任嗎?為人師表隨隨便便說學生廢了,你這種貨色靠關係當的老師吧?」
舅媽連忙打圓場:
「老師,您多費心,這孩子本性不壞,人又聰明,她就是讓壞小孩帶壞了,回去我好好說說她。」
從辦公室出來,我當即表態:
「舅舅、舅媽,你們放心,我會搬出去住的,不會再影響姐姐了。」
舅媽冷哼一聲:
「就算你不主動提,我也會把你趕出去的。」
10
我和好朋友的媽媽商量了一下。
每月給她 700 元,她家為我提供食宿。
自從舅舅和舅媽來學校鬧過後,班主任對姐姐徹底放任不管了。
在上下學的路上,我經常看見她和幾個精神小妹耀武揚威。
我儘可能地躲著她走,還是被她在學校門口堵過幾次。
報了幾次警後,姐姐才安穩了。
我上初一時,她中考失利。
姥姥不捨得讓姐姐去打工。
姐姐又不願復讀。
姥姥便花光了積蓄,掏錢讓姐姐上了高中。
我考上重點高中後,媽媽從外地回來了。
我們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小房子。
媽媽一心一意陪讀,閒暇時間兼職做點手工活貼補家用。
後來,姐姐高考落榜。
在舅舅舅媽的強迫下,不情不願地開始復讀。
深夜,我還在挑燈夜戰。
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
奶奶滿臉血痕,狼狽地站在門口。
她一頭扎進媽媽懷裡,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琳琳真不是個東西啊,我掏心掏肺服侍她這麼多年,就因為我沒有給她買手機,對我下死手哇,你看看,我這臉成什麼樣了。
「我把棺材本拿出來讓她念書,到頭來,她爸媽反倒怪我把孩子寵壞了,我真是受夠了窩囊氣。」
姥姥握住媽媽的手,哽咽道:
「媽媽活了大半輩子,算是看清楚了,還是閨女貼心,想當年,你去外地打工,還是我照顧的小涓……」
絮絮叨叨說了半天。
總算聽明白了。
姥姥這是怕日後在舅舅家養老受氣,找媽媽托底來了。
錢和愛都給舅舅一家,眼看指望不上兒子了,跑來抱媽媽大腿了。
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我搶在媽媽說話前,笑嘻嘻地插話:
「姥姥,姐姐今天敢打你,明天就敢打天下,你的福氣在後頭呢,好好受著吧。
「咱家裡就媽媽一個勞動力,再添一張嘴,日子沒法過了,姥姥多體諒體諒。」
姥姥一臉難堪:
「小涓怎麼說話呢,姥姥好歹拉扯了你幾年,不缺你吃,不缺你穿……」
「媽,你別說了。」
媽媽打斷姥姥的話:
「小涓早就告訴我了,你偏心就罷了,還虐待她,我沒有提這些事,只想保留咱們母女間最後一絲體面。
「你放心,我的命是你給的,我會為你養老,但這兩年不行,小涓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備考,我不能叫她分心。」
姥姥算計落空,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
然而,沒多久,舅舅打來電話。
通知我們參加姥姥的葬禮。
11
等我們急匆匆地趕到老家,姥姥的遺體竟已經裝棺了。
我不禁疑心大起。
以舅舅、舅媽的尿性,生怕我媽多占一點好處。
姥姥死了,他們沒有嚷嚷著叫媽媽平攤喪葬費,反而悶聲不響地裝棺了。
這其中一定有貓膩。
我想起前世的遭遇,一個大膽的猜想冒了出來。
姥姥的死,八成和姐姐脫不開干係。
家鄉有規定,年老者不得火化。
我想,若不是不好給親戚們交代,估計姥姥現在已經在骨灰盒裡了。
媽媽的哭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她難以接受姥姥突然離世,紅著眼請求:
「哥、嫂子,媽走得太急了,我想看她最後一眼。」
舅舅和舅媽一下緊張了起來:
「那怎麼行,棺材都封上了,隨隨便便開棺,死者走不安寧,對後輩們也不好。」
「就是,小妹,生老病死沒辦法,媽媽是猝死的,沒遭罪,讓她安心上路吧。」
媽媽皺起眉:
「可是媽身體一向硬朗,怎麼會突然猝死?」
舅媽的聲調高了幾度:
「你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是我們害死了她?」
在她們爭辯之際,我悄悄地溜到棺材旁邊。
鉚足了全身力氣,猛地一推。
棺材應聲落地,發出巨大的聲響。
棺身四分五裂,露出姥姥黑青的臉。
我衝上去, 擼起姥姥的袖口,果然如我所料。
姥姥的手腕青紫一片。
上輩子,我就是被姐姐綁住了雙腿雙腳,無法掙脫。
才被濕報紙要了性命。
這一世,她用了同樣的手段!
我趕緊掏出手機報警。
舅舅怒吼著,朝我沖了過來。
卻被其他前來弔唁的鄉親們七手八腳地攔下了。
12
警方重新調查了姥姥的死因。
法醫在姥姥的鼻腔和喉嚨處, 發現了細微的纖維殘留物。
在警察的嚴刑審問下, 姐姐不堪重壓, 承認了殺人事實。
她哭喊著為自己辯解:
「其他姐妹都有手機, 就我沒有!我每次問奶奶要, 她只會說好好學習, 不肯給我買。
「我知道她有錢,就鎖在柜子里, 我想撬開柜子拿錢, 可是被她發現了,她不僅不理解我,還罵我是賊。
「我鬼迷心竅了, 當時我腦子裡,就一個念頭, 只要奶奶死了, 她的錢就全部是我的了, 我可以買手機, 買所有我想要的, 讓所有姐妹羨慕。」
姥姥死後, 姐姐如願買到了手機。
玩了幾天後, 遺體逐漸有了異味。
姐姐沒法獨自處理, 這才告訴了舅舅舅媽。
而舅舅舅媽為了掩蓋姐姐的罪行,迅速買來棺材入殮。
對外宣稱猝死,企圖瞞天過海。
最後, 姐姐因故意殺人罪被逮捕。
舅舅舅媽因涉嫌包庇罪也一同被帶走。
我和媽媽安葬了姥姥後, 離開了老家。
13
兩年後,我如願收到了重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媽媽開心得不得了,決定買套房子,邊工作邊陪我讀書。
她算了算首付, 連連嘆氣。
手頭的積蓄, 連最便宜的公寓也買不起。
當她計劃和親戚朋友借錢時, 我笑盈盈地拿出一個帶鎖的鐵盒。
打開,裡邊是幾塊金燦燦的金條。
高中那會兒, 城裡的不少女孩戴著黃金首飾。
她們總說, 黃金最保值, 父母最愛投資黃金。
我不懂什麼是保值,什麼叫投資。
只看到, 在我擠公交的時候,她們的父母開著豪華小轎車來接送。
我想,她們的父母一定比我聰明,比我有頭腦。
所以, 我冒險將這幾年媽媽打給我的錢, 陸陸續續買了金條存了起來。
沒想到,過了幾年, 金價大漲。
價錢翻了近三倍。
我們賣掉了金條,順利按揭了一套小公寓。
裝修和家電全部按照媽媽喜歡的風格布置。
我唯有一個要求。
衛生間安裝智能馬桶。
是的。
生活品質不斷提高。
用報紙擦屁股的時代一去不復返。
我早就不是那個眼巴巴盼著有朝一日能用上衛生紙的小女孩了。
現在,我有更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