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骨節發出輕微的噼啪聲。
他看向我,目光深沉:「感覺怎麼樣?」
我搖搖頭,努力想擠出一個讓他安心的笑容,卻因虛弱而顯得有些勉強:「還好……你呢?那個項圈……」
「碎了。」
語氣里聽不出太多情緒,但那雙眸子裡一閃而過的銳芒,卻昭示著內心的不平靜。
「暫時算是因禍得福。」
他走到那些項圈碎片旁,蹲下身,拾起一塊還殘留著詭異符文的金屬碎片,指尖用力,那堅硬的金屬竟在他指間如同泥塑般被輕易捏得變形。
「這東西睏了我十幾年……」
他低聲說著,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我說,「吸食我的力量,折磨我的精神。如今,總算……」
他沒有說下去,但那雙銀灰色的眸子裡翻湧的,是冰冷的殺意。
他隨手將捏變形的碎片扔開,站起身,眼神重新變得冷靜而銳利:「走,必須立刻離開這裡。剛才的動靜太大了。」
他再次在我面前蹲下:「上來。」
這一次,我沒有絲毫猶豫,伏上了他的背脊。
他的步伐比之前更加穩健迅捷,在雪林間穿梭,如履平地。
強大的力量支撐下,他甚至能巧妙地利用氣流減緩阻力,讓我幾乎感覺不到顛簸。
趴在他寬闊的背上,感受著他體內那磅礴而內斂的力量。
現在的他,才是真正的狼族少主蒼曜。
那麼,我呢?
這個靈根盡碎的人族棄女,於他而言,又算是什麼?
他似乎察覺到了我情緒的細微變化,腳步未停,卻微微側過頭,聲音順著風傳入我耳中,依舊低沉,卻少了以往的冰冷:「怕了?」
我一怔,下意識搖頭:「沒有。」
「那就好。」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最終有些生硬地說道,「項圈雖碎,但麻煩才剛開始。狼族內部的叛徒不會放過我,他們現在只會更加瘋狂。跟著我,只會更危險。」
他這是在再次提醒我,給我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
我伏在他背上,手臂環著他的脖頸,輕聲卻堅定地重複了之前的選擇:「我知道。」
他沉默了一下,不再說話,只是托著我的手,微微收緊了些許。
我們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逃亡。
但這一次,情況截然不同。
沒有了項圈的拖累,蒼曜的實力恢復了至少七成。
他感知敏銳,身手矯捷,對危險的預判和應對能力遠超之前。
追兵還在數里之外,他便能提前察覺,帶著我輕易避開。
他甚至開始有意識地教導我更多東西。
如何更徹底地消除痕跡。
如何利用環境製造假象迷惑敵人。
還有狼族內部的一些勢力劃分以及弱點。
幾天後,我們找到了一個隱蔽的山谷。
被厚厚的積雪覆蓋,卻意外地能屏蔽大部分的能量波動和追蹤法術。
蒼曜決定在這裡暫時休整一段時間。
他需要時間徹底熟悉和掌控恢復的力量,我也需要時間讓背後的傷勢好好癒合。
他利用廢墟的石料,很快搭建起一個簡陋卻能遮風避雨的小小石屋。
夜晚,山谷里異常寒冷。
石屋狹小,我們並肩靠坐在冰冷的石牆下,分享著同一張獸皮。
「你的靈根,」
寂靜中,他忽然開口,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是怎麼回事?」
我身體微微一僵。
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起這個。
沉默了片刻,我低聲回答:「天生如此。大概是娘胎裡帶了什麼毛病吧。」
這是林家對外一致的說辭,也是我過去十幾年被迫接受的事實。
「天生?」
他重複了一遍,語氣裡帶著一絲懷疑。
銀灰色的眸子在黑暗中轉向我,即使看不清,我也能感覺到那目光的銳利。「林家的雙生嫡女,姐姐天賦絕倫,妹妹卻靈根盡碎……世間罕有。」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果然不信。
「我檢查過你的身體。」
他繼續說道,語氣平靜無波,「你的經脈很奇特。不像是天生堵塞枯萎,反而像是被某種極其陰毒的力量強行震碎,並且留下了一道持續侵蝕的禁制。」
我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他黑暗中的輪廓。
他竟然能看出來?
「看來我說對了。」
我的反應無疑證實了他的猜測。
他的聲音沉了下去,帶上了一絲冰冷的寒意,「是誰做的?」
巨大的震驚過後,是無盡的酸楚。
我搖了搖頭,聲音乾澀:「我不知道。從我有記憶起,就是這樣了。」
黑暗中,我聽到他極輕地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壓抑著什麼情緒。
良久,他才緩緩道:「這道禁制很麻煩,它不僅毀了你修行的根基,還在不斷蠶食你的生命本源。這才是你體弱多病的根源。若不能解除,你確實活不過二十歲。」
冰冷的宣判,如同早已知道的結局,再次被無情地揭開。
我抱緊了膝蓋,將臉埋進去,身體微微顫抖。
突如其來的真相打擊得我渾身發冷,一隻冰冷而有力的手,輕輕落在了我的頭頂。
動作有些僵硬,甚至帶著點笨拙,卻帶著一種安撫的力量。
「別怕。」
他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沉穩,「既然不是先天之疾,便有法可解。世間萬物,相生相剋,再惡毒的禁制,也必有解除之法。」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堅定:「等離開北境,安定下來,我會幫你找到辦法。」
我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滴落在冰冷的獸皮上。
不是因為絕望,而是因為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肯定地告訴我,我的命運並非註定。
我沒有說話,只是任由眼淚無聲滑落,然後極其輕微地將額頭抵在了他堅實的肩膀上。
他的身體瞬間僵硬了一下。
但沒有推開我。
過了一會兒,我感覺到他另一隻手臂緩緩地抬起,最終輕輕地環住了我的肩膀。
這是一個冰冷而笨拙的擁抱。
卻比任何火焰都要溫暖。
我們都沒有再說話。
就在這絲溫暖悄然滋生的時候,蒼曜的身體猛地繃緊了。
他環住我肩膀的手臂瞬間收緊,另一隻手捂住了我的嘴,同時氣息徹底收斂,整個人進入了警戒狀態。
「噓……」他極其輕微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別出聲……有東西……進來了。」
我的心臟驟然縮緊。
順著他銳利如刀的目光,看向石屋那簡陋的門口。
只見那獸皮帘子的下方縫隙處,不知何時,悄然瀰漫進一股極淡極淡的粉紅色的薄霧。
那霧氣帶著一種甜膩到令人作嘔的異香,正無聲無息地,朝著我們瀰漫而來。
12
那粉紅色的薄霧帶著一股甜膩到令人頭皮發麻的異香,如同擁有生命般,絲絲縷縷地從獸皮帘子的縫隙中鑽進來,悄無聲息地在地面蔓延,朝著我們所在的方向瀰漫。
美麗,卻致命。
蒼曜的反應快得驚人。
幾乎在發現霧氣的瞬間,他捂著我嘴的手並未鬆開,另一隻手已閃電般扯過旁邊那張厚重的獸皮,猛地將我們兩人從頭到蓋住。
同時,他體內那股新生的銀白色能量瞬間透體而出,形成一個極薄卻異常堅韌的能量護罩,將我們緊緊包裹在內。
幾乎就在護罩形成的下一秒,那粉紅色的霧氣便接觸到了能量護罩的邊緣。
「嗤——」
一陣極其輕微的腐蝕聲響起。
那甜膩的霧氣竟帶著強烈的腐蝕性,不斷消磨著蒼曜布下的能量護罩。
護罩表面銀光流轉,與粉霧接觸的地方發出細微的爆鳴,死死地將那致命的香氣隔絕在外。
我被蒼曜緊緊箍在懷裡,臉埋在他冰冷的胸膛前,隔著獸皮和能量護罩,依舊能隱約聞到一絲那令人作嘔的甜香,腦袋立刻傳來一陣輕微的眩暈和噁心感。
好烈的毒。
蒼曜的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中心臟沉重而快速的搏動,以及能量大量消耗帶來的細微顫抖。
外面寂靜無聲。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無數倍。
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是誰?
狼族的追兵?
他們怎麼會找到這裡?
這詭異的粉霧又是什麼?
無數的疑問和恐懼在我腦海中翻騰。
蒼曜的呼吸噴在我的發頂,冰冷而急促。
他似乎在極力感知著外面的情況,銀灰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閃爍著冰冷的光澤。
突然,他身體猛地一顫。
捂住我嘴的手微微鬆開了些許力道,喉嚨里發出一聲悶哼。
我心頭一緊。
我想抬頭看他,卻被他更緊地按回懷裡。
「別動……凝神靜氣……這霧……能惑亂心神……」
他極其艱難地用氣音在我耳邊斷斷續續地警告。
惑亂心神?
我猛地想起剛才那一絲香氣帶來的眩暈和噁心感,立刻依言努力收斂心神,摒棄雜念。
然而,那粉霧的侵蝕似乎遠不止於此。
即使隔著能量護罩和獸皮,那甜膩的香氣似乎也能無孔不入地滲透進來一絲絲。
起初只是頭暈,漸漸地,我開始感覺到身體內部升起一種詭異的燥熱。
那熱意來得迅猛,從小腹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加快了流速,皮膚變得敏感異常,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獸皮粗糙的紋理和他衣衫下冰涼的體溫。
令人心慌意亂的燥熱,纏繞上我的心臟和理智。
我不安地在他懷裡輕微扭動了一下,試圖驅散這種詭異的感覺。
然而這一動,卻仿佛點燃了某種引線。
我清晰地感覺到,緊抱著我的蒼曜,身體也瞬間僵硬得如同鐵石。
他原本就急促的呼吸驟然變得更加粗重滾燙,噴洒在我耳畔的氣息,不再是冰冷的,而是帶上了一種灼人的熱度。
我仿佛聽到他喉嚨里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喘。
他又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環抱著我的手臂肌肉賁張,力道大得幾乎要將我的骨頭勒斷,卻又在極力控制著,生怕傷到我。
能量護罩開始劇烈地閃爍明滅。
那粉紅色的霧氣不僅僅是毒。
它更像是某種催情之物,而且似乎對五感敏銳、血氣旺盛的獸人族效果尤為猛烈。
難怪他反應如此劇烈。
「蒼曜……」我艱難地發出聲音,聲音因燥熱而變得嘶啞綿軟,「你怎麼樣……」
他沒有回答,猛地低下頭。
獸皮的縫隙間,我對上他那雙近在咫尺的眸子。
那裡面的銀灰色早已被一種失控的赤紅所取代。
充滿了瘋狂和掙扎。
「走……」他從牙縫裡擠出破碎的音節,聲音嘶啞得完全變了調,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快……離開我……我快……控制不住了……」
他猛地鬆開我,一把將我推開。
自己卻因體內狂暴的衝突而向後踉蹌跌倒,重重地撞在石牆上。
能量護罩因為他心神的劇烈震盪而瞬間破碎消散。
粉紅色的霧氣失去了阻礙,瞬間如同潮水般涌了進來,將我們徹底淹沒。
更加濃郁甜膩的香氣瘋狂地鑽入鼻腔。
蒼曜發出一聲痛苦又暢快的嘶吼,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半獸化的特徵不受控制地顯現,利爪瘋狂地抓撓著地面和石壁,留下深深的劃痕。
他在用自殘的方式來對抗那幾乎要摧毀他理智的慾望洪流。
而我,也被那濃郁的香氣熏得渾身發軟,頭腦昏沉。
那股詭異的燥熱幾乎要將我的理智焚燒殆盡。
身體深處傳來一種奇妙的悸動,視線不受控制地黏在面前的身影上。
不……不能這樣……
我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劇烈的疼痛和血腥味暫時拉回了一絲理智。
我環顧四周,看到角落裡我們儲存清水的小皮囊。
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過去,抓起皮囊,拔開塞子,將裡面冰冷的清水猛地朝著蒼曜的臉潑了過去。
蒼曜猛地一個激靈,動作驟然停滯。
但下一秒,那粉霧的威力再次席捲而來,赤紅迅速吞噬了那絲清醒,甚至因為剛才的打斷而變得更加洶湧狂暴。
他低吼一聲,如同鎖定獵物的猛獸,猛地朝我撲了過來!
速度太快,我根本來不及躲閃。
瞬間就被他沉重而滾燙的身體死死壓在了冰冷的石地上。
劇痛讓我慘叫出聲。
但這疼痛似乎更加刺激了他。
他赤紅的瞳孔死死盯著我,裡面只剩下掠奪的慾望。
滾燙的呼吸噴在我的臉上,帶著那甜膩的香氣和他自身冰雪般的氣息,形成一種詭異而危險的誘惑。
他低下頭,灼熱的唇近乎粗暴地碾過我的脖頸,留下濕漉漉的觸感和細微的刺痛。
利爪撕扯著我本就單薄的衣衫,冰冷的指尖觸碰到我發熱的皮膚,激起一陣陣戰慄。
「不……蒼曜……醒醒……」
我徒勞地掙扎著,拍打著他如同鐵箍般的手臂,眼淚洶湧而出,「是我……我是林夕……」
我的哭喊和掙扎似乎起到了一點微弱的作用。
他的動作頓了一下,抬起赤紅的眸子,困惑地看著我,像是在辨認什麼。
「林……夕……」他極其艱難地、破碎地重複著我的名字。
但粉霧的效力實在太強了。
那絲理智如同狂風中的燭火,搖曳欲滅。
他喉嚨里發出痛苦的嗚咽,像是在與體內的野獸搏鬥,最終卻還是被更強大的本能壓倒。
他再次低下頭,這一次,目標是我的嘴唇。
就在他那灼熱的氣息即將碰到我的瞬間。
我猛地抓起一旁的骨匕,用盡全身力氣,朝著他壓在我身上的手臂,狠狠劃了下去。
利刃割開皮肉的聲音,在寂靜的石屋裡顯得格外清晰。
溫熱的鮮血瞬間湧出,滴落在我的臉上和頸窩裡,帶著濃郁的鐵鏽味,瞬間沖淡了那甜膩的異香。
蒼曜的身體猛地僵住,所有的動作瞬間停止。
他赤紅的瞳孔劇烈收縮,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手臂上那道傷口,又極其緩慢地看向我。
劇痛和鮮血的刺激,如同最有效的清醒劑,終於暫時壓過了那粉霧的蠱惑。
他眼中的赤紅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露出了底下那雙痛苦的銀灰色眸子。
「對……不起……」
他看著我,聲音沙啞破碎得不成樣子。
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猛地從我身上翻身下去,踉蹌著退到石屋的角落,蜷縮起來,用那隻未受傷的手死死抱住頭,身體劇烈顫抖。
「對不起……林夕……對不起……」
他一遍遍地低語著道歉。
我癱軟在冰冷的石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臉上身上還沾著他的血,手中的骨匕噹啷一聲掉落在地。
我渾身脫力,止不住地顫抖。
石屋內,粉紅色的霧氣尚未完全散去,甜膩的香氣與濃郁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
就在我們心神稍定,努力平復著劇烈喘息和心跳時。
一個陰柔詭譎的聲音,帶著戲謔的笑意,突然從石屋外傳了進來。
「嘖嘖嘖……真是感人至深啊……」
13
「沒想到,堂堂狼族少主,竟然差點被區區醉仙歡逼得對一個小丫頭用強?最後還被小丫頭給劃傷了?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
話音未落。
轟隆。
石屋那簡陋的獸皮帘子連同周圍的石壁,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轟開。
碎石四濺。
刺骨的寒風和冰冷的月光瞬間湧入。
只見石屋外,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站立著三道身影。
為首一人,穿著華麗的紫色裘袍,面容陰柔俊美,嘴角噙著一絲邪氣的笑容,手中把玩著一支還在散發著淡淡粉紅色煙霧的玉簫。
剛才那詭異致命的粉霧,顯然就是出自他手。
而他身後,站著兩名氣息沉凝、目光銳利的老者,顯然是護衛。
他們的目光,如同毒蛇般,牢牢鎖定了角落裡衣衫不整、手臂還在淌血的蒼曜。
石屋廢墟間,寒風凜冽。
那陰柔男子戲謔的話語如同毒蛇,鑽進耳膜。
蒼曜猛地抬起頭。
之前的脆弱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寒冷的殺意。
即使他此刻衣衫破損,手臂淌血,狼狽不堪,但那雙眼底深處燃起的銀色火焰,卻讓那紫袍男子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魅狐族……」
蒼曜的聲音冰冷刺骨,「什麼時候也成了狼族叛徒的走狗?還是說,你們也想趟這渾水,分一杯羹?」
他緩緩站起身,動作間帶著一種壓迫感。
流淌的鮮血在他腳邊凝聚成一小灘暗紅,他卻渾然不覺,銀灰色的眸子只死死鎖定著眼前的三人。
被點破身份的魅狐族男子眼底閃過一絲驚詫,隨即笑得更加嫵媚,手中玉簫轉得更快:「少主真是好眼力。不過,這可不是趟渾水,而是識時務者為俊傑。您如今項圈已碎,確實是潛龍出淵,可惜龍困淺灘,終究難逃一死。不如將少主印信交出來,我或許可以給你和你的小情人一個痛快。」
他話音未落,蒼曜動了。
沒有預兆,速度快到極致。
原地只留下一道殘影,本體已如同鬼魅般出現在那魅狐男子身前。
覆蓋著銀白色能量的利爪直取其咽喉。
那兩名老者護衛反應亦是極快,低喝一聲,同時出手。
一左一右,,化作兩道凝實的狼形虛影,咆哮著攔截蒼曜。
竟是狼族內部的高手。
「轟!」
能量劇烈碰撞。
氣浪翻滾,將地上的積雪和碎石盡數掀起。
蒼曜以一敵二,竟絲毫不落下風。
項圈破碎後,他沉寂多年的力量真正展現出了恐怖之處。
招式狠辣凌厲,每一次爪擊都撕裂空氣,蘊含著冰冷的殺意。
他完全無視了左側老者拍來的一掌,硬生生用肩膀承受下來。
但他右手的利爪,精準地穿透了右側老者的能量防禦,狠狠刺入了其胸膛。
鮮血噴濺。
那老者不敢置信地低頭看著穿透自己心臟的利爪,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聲響,轟然倒地。
一擊斃命。
而蒼曜也被左側老者那一掌結結實實擊中,悶哼一聲,嘴角溢出鮮血,踉蹌後退數步,臉色更加蒼白,但那雙銀灰色的眸子卻亮得駭人。
剩下的那名老者攻勢更加瘋狂。
那魅狐男子臉色微變,顯然沒料到蒼曜在重傷和醉仙歡殘餘藥力影響下還能爆發出如此戰力。他急忙後退,再次舉起玉簫,放在唇邊。
不再是之前的靡靡之音,而是變得尖銳刺耳,如同無數鋼針,直刺腦海。
蒼曜的身體明顯一僵,動作再次出現遲滯,眼中銀光與赤紅交替閃爍。
機會!
我撲向地上,抓起被鮮血浸染、混合著醉仙歡粉色殘末的積雪。
賭了!
我雙手捧起那捧污雪,不顧一切地調動起體內那微乎其微的本源之力。
「嗡——」
那捧污雪竟然真的發出了不穩定的光芒。
紅、粉、白三色交織,散發出一股混亂而危險的氣息。
「蒼曜低頭!」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喊!
正與兩名敵人纏鬥、被簫聲所擾的蒼曜,對我有著一種近乎本能的信任。
聞聲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猛地向下俯身。
就是現在!
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那捧散發著不穩定光芒的污雪,狠狠砸向了那正在吹奏的魅狐男子。
那魅狐男子顯然沒把我這個靈根盡碎的廢物放在眼裡,只是輕蔑地一揮袖,想用能量震開這團垃圾。
然而,當他的能量接觸到那團污雪的瞬間。
「轟!!!」
紅光、粉霧、雪沫混合著混亂的能量衝擊波猛地擴散開來。
魅狐男子慘叫一聲,手中的玉簫瞬間被炸得粉碎。
他整個人被掀飛出去,重重摔在雪地里,華麗的裘袍變得焦黑破爛,臉上身上被混亂的能量劃出無數血痕,看起來狼狽不堪。
那尖銳刺耳的簫聲,也戛然而止。
蒼曜壓力驟減。
他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體內力量再無保留,轟然爆發。
「嗷嗚——」
一聲充滿威嚴與憤怒的狼嘯震徹山谷。
他徹底獸化。
一頭比之前更加龐大、通體銀白的巨狼出現在場中。
帶著碾壓一切的恐怖氣勢,撲向了那名僅存的老者。
戰鬥在幾分鐘內結束。
絕對的力量壓制下,對手根本無法抗衡狂暴狀態下的蒼曜,很快便被撕碎。
山谷再次恢復了寂靜,只剩下濃重的血腥味和能量殘留的焦糊味。
銀白色巨狼站在原地,喘著粗氣,周身散發著恐怖的煞氣。
他緩緩轉過頭,那雙熔岩般的眸子看向我。
我脫力地坐倒在雪地里,看著他,想擠出一個笑容,卻眼前一黑,向前栽倒。
預期的冰冷沒有到來,我落入了一個溫暖而毛茸茸的懷抱。
他恢復了人形,接住了我。
他的懷抱依舊寬闊,卻帶著激戰後的滾燙熱度。
他小心翼翼地避開我的傷口,打橫將我抱起。
「做得很好。」
他低頭看著我,「非常好。」
我虛弱地靠在他懷裡,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勉強扯了扯嘴角。
他抱著我,走到那個被炸得昏死過去的魅狐男子身邊。
蒼曜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無比。
他抬起腳,狠狠踩在魅狐男子的手腕上。
「咔嚓!」
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魅狐男子慘叫一聲,痛醒過來,看到蒼曜如同看死人的眼神,嚇得魂飛魄散。
「說!誰派你來的?狼族內部還有哪些叛徒?」
蒼曜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令人靈魂戰慄的寒意。
在死亡的威脅下,魅狐男子竹筒倒豆子般吐露了許多情報。
果然,狼族內部的叛亂遠比想像的嚴重。
以大長老為首的派系勾結了外部勢力,不僅軟禁甚至可能已經害死了老狼主,更意圖徹底清除蒼曜這一脈,完全掌控狼族。
這魅狐族便是他們用重金和承諾請來的外援之一,擅長幻術和毒藥,專門用來對付難以力敵的蒼曜。
「很好。」
蒼曜聽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腳下微微用力。
魅狐男子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留你一條狗命,回去給大長老帶個話。」
蒼曜的聲音如同萬年寒冰,「告訴他,洗乾淨脖子等著。我蒼曜,回來了。」
說完,他像是丟棄垃圾一樣,一腳將魅狐男子踹飛出去。
那魅狐男子連滾帶爬,狼狽不堪地逃入了密林深處。
蒼曜抱著我,沒有再看那逃走的背影一眼。
他低頭查看我的情況,眉頭緊鎖。
我剛才強行調動那絲本源之力,此刻臉色蒼白如紙,氣息微弱,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虛弱。
「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這裡,找個絕對安全的地方。」
他沉聲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急,「你需要靜養。」
他頓了頓,看著我的眼睛,無比認真地道:「林夕,給我一點時間,等我處理完叛徒,穩定局勢,我以狼族先祖之名起誓,必傾全族之力,為你破除禁制,修復靈根。」
我輕輕點了點頭,將臉埋進他溫暖的頸窩,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14
蒼曜抱著我,在山林間疾行。
他的速度比之前更快,步伐卻異常穩健,仿佛體內奔涌的力量終於找到了宣洩口,與這片冰天雪地融為一體。
我們沒有再回那個被毀掉的山谷。
蒼曜似乎對北境的地形了如指掌,他帶著我穿梭於密林險峻之處,最終找到了一處位於瀑布之後的天然洞穴。
水聲轟鳴,掩蓋了一切聲息,潮濕的水汽和某種特殊的礦物氣息似乎能天然干擾能量的探查,是一處絕佳的藏身之所。
他將我小心地放在乾燥的石面上,立刻開始檢查我的情況。
當我強行調動那絲本源之力後,身體仿佛被徹底掏空,經脈如同乾涸龜裂的土地,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針扎般的刺痛,比靈根盡碎帶來的日常虛弱要兇猛百倍。
臉色定然難看至極。
蒼曜的眉頭擰得死緊,銀灰色的眸子裡翻湧著濃烈的自責和後怕。
他二話不說,直接劃破了自己的手腕,將帶著淡淡銀輝的血液遞到我唇邊。
「喝下去。」
他的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命令,卻帶著幾分顫抖,「我的血能修復你的損傷,比任何藥都管用。」
我看著他手腕上那道猙獰的傷口,心中悸動。
我沒有矯情,順從地小口吞咽。
他的血流入喉嚨,瞬間化作溫和的暖流,湧向四肢百骸,滋養著我枯竭的經脈,那針扎般的刺痛果然迅速緩解。
他喂了我不少血,直到我蒼白的臉頰恢復一絲血色,才利落地撕下衣擺給自己止血,動作乾脆利落。
「下次,不准再這樣冒險。」
他盯著我,聲音低沉而嚴肅,「那點微末之力,強行引動混亂能量,稍有不慎,先炸死的就是你自己。」
我知道他是擔心,心裡泛起一絲暖意,又有些不服氣地小聲嘀咕:「那不是情急之下沒辦法嘛。而且,好像有點用……」
「有點用?」
他幾乎是氣笑了,眼神銳利,「那點用處,抵得上你差點廢掉自己的風險嗎?林夕,你的命,現在不只是你自己的。」
他的話像是一記重錘,敲在我心上。
我低下頭,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知道了……」
他嘆了口氣,替我重新清洗包紮後背的傷口。
接下來幾天,我們便在這瀑布後的洞穴中暫居下來。
蒼曜似乎徹底忙碌起來。
他不再僅僅是療傷和警戒,而是開始利用某種狼族特有的秘法,通過月色和寒風,向外傳遞著晦澀的信息,並與遠方某些忠誠的舊部建立了極其隱秘的聯繫。
我則安靜地休養。
那磅礴的生機之力不僅修復了我的損傷,似乎還在潛移默化地溫養著我那被禁制摧殘得千瘡百孔的經脈根基。
雖然靈根依舊破碎,但我能感覺到,身體最深處的某種桎梏,似乎鬆動了一絲絲。
閒暇時,我會忍不住回憶那天情急之下調動本源之力、引發能量爆炸的情景。
前世記憶中的那些知識。
關於基礎粒子、化學反應等等如同碎片般在腦海中閃爍。
它們與此世的靈力體系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種對世界底層規則的另類解讀。
我嘗試著,再次小心翼翼地調動起那絲微弱的本源之力。
這一次,沒有外物藉助,我只是單純地引導著這絲力量,在指尖流轉。
奇蹟發生了。
那絲微弱的力量,在我意念的引導下,竟然真的以一種與此世靈力運轉截然不同的方式波動起來。
指尖周圍的空氣發出極其細微的嗡鳴,光線似乎都產生了輕微的扭曲。
蒼曜不知何時結束了信息的傳遞,正靜靜地看著我指尖那奇異的現象。
銀灰色的眸子裡充滿了驚異和深思。
「這是……」他遲疑地開口。
我嚇了一跳,連忙散去了力量,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隨便試試……」
他走到我身邊,抓起我的手,仔細感知著殘留的微弱波動,眉頭微蹙,隨即緩緩舒展開,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這不是靈力。」他肯定地說,語氣帶著一絲不可思議,「更像是一種純粹的精神意念引動的共鳴。」
他看向我,眼神灼灼。
又過了幾日,在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幾名穿著白色狼皮襖、氣息精悍沉穩的狼族戰士,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瀑布之外,對著洞內的蒼曜恭敬地行了一個古老的狼族禮節。
「少主!」
為首的一名臉上帶著刀疤的壯漢激動得聲音都有些哽咽,「屬下等來遲了!」
蒼曜走出洞穴,看著眼前這些忠誠的舊部,冰冷的目光終於有了一絲溫度:「狼賁,起來。外面情況如何?」
名為狼賁的壯漢立刻稟報:「正如少主所料,大長老一脈對外宣稱老狼主閉關,您不幸罹難,正聯合幾個附庸族群,大肆清洗不肯臣服的各部,企圖在下次月圓之夜的狼王祭上強行推舉他那一脈繼位。」
蒼曜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的寒意越來越盛。
「很好。」
他淡淡吐出兩個字,卻讓周圍的溫度都仿佛下降了幾分,「他們既然想玩,那我就陪他們玩到底。」
他轉身走進洞穴,將我扶了出來。
幾名狼族戰士看到我,眼中都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便收斂起來,依舊保持著絕對的恭敬。
「她是我的人。」
蒼曜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她的安危,高於一切。在我解決叛徒之前,你們的首要任務,就是確保她的絕對安全,並滿足她的一切需求。」
「是!少主!」
蒼曜又看向我,語氣放緩了些:「林夕,你跟著狼賁,他會帶你去最安全的地方。我需要離開一段時間。」
我的心猛地一緊,下意識抓住了他的衣袖:「你要去做什麼?」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指尖冰涼卻有力:「去拿回本該屬於我的一切,去替我的父母,還有我們,討回這筆血債。」
他的目光堅定而銳利。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擔憂,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些:「好。你小心。」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忽然低下頭,冰涼的唇極其輕輕地碰了一下我的額頭。
一觸即分。
卻像一道電流,瞬間竄遍我的全身。
「等我回來。」
他留下這三個字,轉身便帶著另一部分忠誠的戰士,身影融入冰冷的月色和山林之中,消失不見。
我摸著額頭上那殘留的、冰涼又灼熱的觸感,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
我跟隨著狼賁等人,轉移到了另一處更加隱蔽的秘密據點。
這裡似乎是蒼曜母親一族的某個早已廢棄的古老獵莊,被他們重新啟用。
在這裡,我得到了最好的照顧和保護。
蒼曜留下的資源和他那些忠誠下屬的幫助下,我的身體恢復得很快。
那絲微弱的本源之力,也在我的不斷摸索和嘗試下,漸漸變得聽話起來。
我在積蓄力量,用我自己的方式。
等待他歸來之日。
15
狼賁和他的手下沉默而高效,像一道道影子,帶來外界的消息。
從他們零星的彙報中,我拼湊出外面的腥風血雨。
蒼曜的名字如同復甦的雷霆,重新響徹北境。
他以鐵血手段清洗著叛徒的勢力,那些曾依附大長老的附庸族群紛紛倒戈或湮滅。
每一次消息傳來,狼賁他們的眼神就亮一分。
我並未沉浸在這種被保護的安寧中。
獵莊裡留下的那些關於古老禁制和經脈修復的殘缺古籍,我翻來覆去地看。
上面的文字晦澀難懂,但我發現,當我集中精神,用那絲獨特的本源之力去感知這些古籍時,竟能模糊地捕捉到其中蘊含的能量意象。
這與困擾我多年的體內那股陰寒感隱隱對應。
一次,照明用的螢石能量不穩,忽明忽暗。
狼賁正準備更換,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極小幅度地調整著那絲力量的波動頻率,輕輕點在那螢石基座一個極其微小的能量節點上。
螢石的光芒穩定了下來。
狼賁的動作頓住,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驚異。
我連忙收回手,心跳如鼓:「我就是試試……」
狼賁沉默了一下,恭敬道:「林夕小姐非常人。」
然而,平靜很快被打破。
狼賁帶回最新消息。
大長老一系正瘋狂清洗內部異議者,並迫不及待地要在下一次月圓之夜,舉辦狼王祭,強行推舉大長老的孫子繼位。
「月圓之夜狼王祭……」
我喃喃道,心頭籠罩上強烈的不安。
那是蒼曜必須出現的時刻,也是最終的對決之日。
祭典前夜,這種不安達到了頂峰。
我心神不寧,下意識地將那絲本源之力最大限度地鋪開,不是為了操控什麼,只是為了感知。
忽然,一種極其隱蔽的能量波動,被我敏銳地捕捉到。
它來自獵莊之外,正成合圍之勢,悄然逼近。
能量屬性陰冷,與狼族戰士的磅礴大氣截然不同,更像是專業的殺手。
「狼賁!」我猛地站起身,聲音因急切而微微發顫,「外面有人包圍!很多!能量很奇怪!」
狼賁臉色驟變,沒有絲毫懷疑,立刻低吼出聲示警。
所有護衛瞬間進入戰鬥狀態。
「小姐,可能沖您來的跟我來!」狼賁當機立斷。
沒有時間猶豫,我強壓下恐懼,努力保持冷靜,將感知力放到最大:「左前方三十步,能量最薄弱,懸崖下有凸出的平台,水聲能掩蓋動靜。」
那是我之前無聊時,用獨特感知力掃描周邊環境記下的細節。
狼賁眼中精光一閃,毫不猶豫:「聽林夕小姐的!走!」
在對方合圍完成的前一刻,憑藉我對能量流動和地形的詭異洞察,險之又險地脫離了包圍圈,悄然沒入更深的山林之中。
躲在新的隱蔽點,狼賁看向我,眼神徹底變了:「小姐是您救了我們。」
我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微微喘息,後背驚出一身冷汗。
能力雖弱,卻真的……能起到作用。
蒼曜,外面危機四伏,你一定要贏。
16
月圓之夜,狼族聖地祭壇周圍,火把如林,卻照不亮瀰漫在空氣中的肅殺與緊張。
各族狼人齊聚,神色各異。
大長老一身隆重祭袍,站在祭壇中央,面容悲戚而威嚴,正欲宣讀悼念前任狼主與少主的祭文,並宣布新狼王即位。
就在他即將開口的瞬間。
「嗷嗚——」
一聲穿雲裂石、蘊含著無盡威嚴與憤怒的狼嘯,如同九天驚雷,猛地從祭壇外圍炸響。
一道銀白色的身影如同隕星般砸落場中。
地面龜裂,氣浪翻湧。
月光下,蒼曜傲然屹立。
他已完全獸化,神駿無匹,銀白的毛髮流淌著月華,熔岩般的瞳孔冰冷地掃過全場,最終死死鎖定在臉色驟變的大長老身上。
他周身散發出的磅礴威壓和凜冽殺意,讓在場所有狼人都感到心悸窒息。
「蒼……蒼曜少主?!」
「他沒死!」
「這威壓……好強!」
驚呼聲此起彼伏。
「大長老!」
蒼曜的聲音透過獸吼傳出,冰冷而清晰,傳遍每一個角落,「弒主謀逆,勾結外敵,迫害同族,偽造死訊……這一樁樁,一件件,你還要偽裝到幾時!」
他利爪一揮,幾道被穿著魅狐族和狼族服飾的身影被扔到了祭壇上。
大長老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扭曲,驚怒交加:「胡說八道!是你勾結外族,陷害於我!來人!給我拿下這個狼族叛徒!」
他身後早已埋伏好的高手瞬間撲上。
忠誠於老狼主和蒼曜的部族戰士也早已準備多時,怒吼著迎擊。
祭壇瞬間化為慘烈的戰場。
能量碰撞的轟鳴、兵刃的交擊、狼族的咆哮與慘叫聲響徹夜空。
蒼曜的目標只有一個。
他化作一道銀色閃電,朝著大長老直撲而去。
利爪撕裂空氣,帶著毀滅的氣息。
大長老又驚又怒,嘶吼著迎戰。
他實力本就不弱,此刻更是毫無保留,能量狂暴涌動。
然而,恢復了全部實力的蒼曜,戰鬥力遠超他的想像。
幾個照面,大長老便被完全壓制,身上添了數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狼狽不堪。
「是你逼我的!」
大長老眼中閃過瘋狂的絕望和狠毒,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祭壇中央一個隱秘的符文上。
「以吾之血,喚汝之靈!萬狼噬魂陣——啟!」
轟隆隆——
整個祭壇劇烈震動。
地面上瞬間亮起無數邪惡猩紅的符文,形成一個散發著濃鬱血光和怨氣的陣法。
所有處於陣法中的狼人,都感覺到自身的氣血和生命力正在被強行抽取,匯入陣法,湧入大長老體內。
大長老的身體如同吹氣球般膨脹起來,實力瘋狂暴漲,雙眼變得赤紅,充滿了混亂而邪惡的力量。
「哈哈哈!蒼曜!就算我死,也要拉整個狼族陪葬!」
他狂笑著,再次撲向蒼曜,力量竟一時與蒼曜旗鼓相當。
戰場形勢瞬間逆轉。
忠誠派的戰士因為生命力流失而變得虛弱。
蒼曜被狂暴的大長老死死纏住,一時間無法脫身,更無法破陣,眼神冰冷焦急。
遠離祭壇的一處高地上,我心臟狂跳,幾乎要躍出胸腔。
即使隔得這麼遠,我也能感受到那邪惡陣法散發出的吞噬之力。
「小姐危險!不能再靠近了!」狼賁死死攔在我身前。
「那陣法……那陣法在吸食所有人的生命!必須阻止它!」
我聲音顫抖,卻帶著堅決。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閉上眼睛,將所有精神集中在那絲獨特的本源之力上,將它如同最纖細的觸鬚,遙遙伸向那遠方的血色陣法。
我的視野變了。
不再是具體的形象,而是無數能量流動的線條和節點。
那邪惡陣法在我眼中呈現出一種極其複雜的能量結構。
它很強,但並非無懈可擊。
我深吸一口氣,忽略掉大腦因為過度延伸感知而產生的針扎般劇痛,將全部意念灌注其中。
如同用一根頭髮絲,去撥動高速旋轉的齒輪。
僅僅一瞬,遠處那龐大的血色陣法,光芒猛地一滯。
與陣法力量相連的大長老身體猛地一僵,力量運行出現了一個微小的破綻。
這一瞬間的破綻,足夠了。
蒼曜的獸瞳中銀光爆射。
「死!」
利爪如同撕裂夜空的閃電,精準無比地抓住了那個微乎其微的破綻,瞬間穿透了大長老瘋狂涌動的能量防禦,狠狠刺入了他的心臟。
所有的狂笑和邪惡氣息戛然而止。
大長老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穿透自己胸膛的銀爪,膨脹的身體如同漏氣般迅速乾癟下去。
「不……可能……」他吐出最後幾個字,眼中的赤紅迅速黯淡,徹底失去了生機。
轟隆!
隨著大長老的死亡,那邪惡的萬狼噬魂陣失去了核心,發出一聲哀鳴,血光爆碎,徹底消散。
戰場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狼人都感覺到那股吞噬生命的力量消失了,虛弱感褪去,只剩下劫後餘生的茫然和震驚。
月光重新灑落,照亮了祭壇上那個銀白色的身影。
他的利爪還滴著仇敵的鮮血,熔岩般的瞳孔冰冷地掃過全場。
殘存的叛徒面如死灰,紛紛丟下武器,跪地臣服。
忠誠的戰士們則激動得渾身顫抖,發出壓抑的歡呼,隨即化為整齊劃一的狼嚎,向著他們的新王致敬。
蒼曜,贏了。
我脫力地軟倒在地,冷汗浸透了衣衫,大腦嗡嗡作響,過度消耗帶來的眩暈感陣陣襲來。
狼賁連忙扶住我。
蒼曜的目光穿越混亂的戰場,精準地落在了我所在的方向。
即使隔得這麼遠,我仿佛也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擔憂。
他微微頷首,示意自己無事。
然後,他轉回頭,面向所有狼族,聲音如同滾雷,傳遍四方:
「叛亂已清!自今日起,狼族由我蒼曜統領!」
17
狼族的權力交接比想像中更快。
蒼曜以絕對的實力和鐵腕,迅速平息了所有動盪,將大長老的勢力連根拔起。
我被接到了狼族核心領地的城堡中。
蒼曜當眾宣布了我未來王后的身份,無人敢有異議。
但他最關心的,依舊是我的身體。
成為狼王后,他擁有了調動整個狼族資源的權力。
古老的藏書閣對我徹底開放,族內最擅長醫術和符文的長老被召集起來,共同會診我體內的禁制。
我體內的並非簡單的損傷或毒,而是一種極其惡毒古老、近乎失傳的噬魂陰咒。
它並非直接破壞靈根,而是如同寄生蟲般纏繞在靈根之上,不斷吞噬宿主生命力壯大自身,並散發出陰寒能量持續侵蝕經脈丹田。
「此咒陰毒無比,源自極陰之地的某種妖物本源……破解極其困難,需要至陽至剛之物為主藥,輔以特殊的能量疏導法陣,方能逐步化解……」
首席長老面色凝重。
雖然困難,但終於明確了方向。
在我嘗試用那絲獨特的本源之力去感知那噬魂陰咒時,我發現,這絲力量似乎對那陰寒的能量有著極細微的中和效果。
即使暫時找不到完全解除的方法,我也能依靠這絲力量,一點點地改善身體狀況。
今夜,月光格外皎潔,灑在露台上,如同鋪了一層銀霜。
我和蒼曜並肩站著,眺望著恢復寧靜祥和的狼族領地。
遠處的雪山巍峨,近處的城堡燈火溫暖。
「還記得那個雪夜嗎?」我輕聲問,「你倒在我院外。」
「記得。」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笑意,「差點被你一瓶藥砸暈。」
我也笑了:「那時候可真怕你。」
「現在呢?」他轉過頭,銀灰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深邃如海,裡面清晰地倒映著我的身影。
現在?
我知道他冰冷外殼下的溫柔,知道他殺伐果斷背後的責任,知道他對我笨拙卻真摯的守護。
我沒有回答,只是微微側過頭,靠在了他堅實的肩膀上。
他的身體微微一僵,隨即放鬆下來,手臂抬起,有些遲疑地,最終堅定地環住了我的肩膀。
他的懷抱溫暖而穩固,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
「林夕,」他低聲喚我的名字,聲音裡帶著一種鄭重的承諾,「再給我一點時間,處理好族內後續事宜。然後,我帶你去找解藥。天涯海角,我一定治好你。」
「嗯。」我輕輕應了一聲,心底一片安寧和暖意,「我信你。」
月光將我們的影子拉長,交融在一起,再也分不開彼此。
(全文完)
【番外·新生】
我是林夕。
或者說,我曾經是。
在成為狼族少主蒼曜的沖喜新娘,成為那個靈根盡碎的棄女之前。
我擁有另一個名字,另一段人生。
那個世界,沒有靈力,沒有獸人,沒有飛天遁地的修士。
那裡有的是冰冷的鋼鐵叢林,是晝夜不熄的實驗室燈光,是無窮無盡的公式和數據。
我叫蘇晚,是一名生物化學領域的研究員,終日與試管藥劑為伍,試圖從微觀世界裡窺探生命的奧秘。
我的死亡平淡無奇,甚至有些可笑。
一場實驗室意外,儀器過熱爆炸,灼熱的氣浪和飛濺的玻璃碎片是我對那個世界最後的記憶。
沒有轟轟烈烈,只有瞬間的劇痛和永恆的黑暗。
我以為這就是終結。
然而,意識卻在一片極致的寒冷和顛簸中再次甦醒。
像是沉在冰海深處,被強行拖拽著上浮。
耳邊是呼嘯的風雪聲,還有女人壓抑的哭泣和男人焦灼的嘆息。
「夫君真的只能如此嗎?夕兒她……」
女人的聲音哀戚欲絕。「曼兒天賦絕倫,是我林家未來的希望。夕兒她靈根如此,能替曼兒嫁入狼族,為家族換取一線喘息之機,已是她最好的歸宿,總好過……」
男人的聲音沉重而疲憊,帶著一種被現實壓彎脊樑的無奈。
「可我總覺得對不住夕兒,那狼族少主據說……」
「住口!此事已定,休要再提!」
對話斷斷續續,如同破碎的夢境。
但我卻清晰地捕捉到了幾個詞。
林家、夕兒、靈根、替嫁、狼族……
巨大的信息量混雜著劇烈的頭痛,再次將我拖入昏迷。
再次醒來時,我躺在一張古色古香的雕花木床上。
我花了很長時間才勉強接受這個事實。
我死了,又活了,在一個完全陌生的修仙世界,成為了一個修仙世家林家的嫡次女,林夕。
我的雙生姐姐,林曼,則是天之驕女,天生靈根優異,聰慧過人,是家族全力培養的未來希望。
而我,林夕,從有記憶開始,就被判定為「靈根盡碎,先天不足」。
體弱多病,氣息奄奄,被家族視作不祥的廢人,常年幽居在偏僻院落,無人問津。
唯一的用處,似乎就是在必要時,成為姐姐的影子和替身。
最初的幾年,我是在渾渾噩噩的病痛和記憶混亂中度過的。
蘇晚的意識如同一個清醒的旁觀者,冷眼注視著林夕卑微而痛苦地活著,感受著周遭若有似無的憐憫、輕視和冷漠。
我不明白,既是雙生,為何差距如此之大?
靈根盡碎,真的是先天嗎?
隨著年歲漸長,蘇晚的記憶和知識開始展現出其價值。
我雖然無法修煉,但前世對生命科學、化學、乃至物理的理解,讓我對身體的變化和外界能量的感知有著遠超常人的敏銳。
我漸漸發現,我的虛弱並非那麼簡單。
我利用前世的知識,偷偷嘗試調理身體,試圖找到一絲自救的線索。
然而,禁制的力量遠超我的想像。
我的所有努力都如同杯水車薪,只能勉強延緩衰竭的速度,卻無法阻止生命的流逝。
族醫斷言,我活不過二十歲。
絕望如同冰冷的雪,一層層覆蓋我的心。
直到那天,家族做出了決定,用我替姐姐嫁給那個需要衝喜的狼族少主。
那一刻,我心中竟沒有太多波瀾。
離開這個冷漠的家族,去一個未知的地方,或許死亡也會是不同的風景吧。
只是,心底最深處,屬於蘇晚的那份不甘和倔強,仍在微弱地燃燒著。
重生一世,難道只是為了再體驗一次無能為力的死亡嗎?
我不甘心。
所以,當在新婚夜看到那個同樣被枷鎖困住、在雪地里痛苦掙扎的狼族少主時,那點不甘的死灰,悄然復燃了。
或許,這不是終點。
或許,這個看似危險的夫君,能成為我打破命運的一把鑰匙?
於是,我扔出了那瓶傷藥。
開始小心翼翼地試探和觀察。
前世的記憶和知識,成了我最大的底牌。
我知道我依舊弱小,依舊在生死邊緣掙扎。
但這一次,我不再是完全的被動。
雪燼之下,或有新生。
這條九死一生的沖喜路,我要走出自己的活法。
【番外·孤狼月光】
我是蒼曜,白狼一族的少主。
一個被項圈鎖住的怪物,被族人嫌棄的病秧子。
項圈鎖住的不僅是我的力量,更是我的尊嚴和未來。
每一次反噬發作,都像是將靈魂投入冰火地獄,獸性的狂暴與理智的崩潰交織,提醒著我是一個連自身都無法控制的廢人。
我習慣了冰冷,習慣了警惕,習慣了用暴戾和沉默築起高牆,將一切窺探和惡意隔絕在外。
我不需要同情,那是最無用的東西。
我只需要活下去,哪怕像一條蛆蟲一樣在陰溝里掙扎,我也要活下去,直到撕碎那些背叛者,帶著他們一起下地獄。
所以,當林家提出那個可笑的沖喜時,我漠然應允。
一個靈根盡碎的人族棄女?
呵,正好。一個比我更可憐的傀儡。
或許能讓我這潭死水般的囚禁生活,多幾分趣味。
我甚至懶得去看她一眼。
拜堂時,那濃郁的藥味和細微的顫抖只讓我覺得厭煩。
又一個被命運擺布的可憐蟲,與我何干?
我將她扔進最偏僻的院子,任由她自生自滅。
最初的夜晚,那蝕骨的反噬如期而至。
我縮在冰冷的雪地里,像一條被拋棄的野狗,任由痛苦撕扯。
然後,我看到了她。
那個瘦弱得一陣風就能吹跑的人族女子,推開窗,眼裡沒有我想像中的恐懼和厭惡。
只有幾分淡淡的憐憫。
她扔給我一瓶最劣質的傷藥,像打發叫花子。
可笑。
我捏住她的手腕,想撕碎這虛偽的施捨。
可她的眼神那麼平靜。
她不怕我?
或許根本不在乎。
之後的日子,我鬼使神差地開始觀察她。
她安靜得像個影子,卻又不像其他被遺棄者那樣怨天尤人。
她試圖在院子裡種那些沒用的草藥。
她被剋扣用度,卻不哭不鬧,只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小陷阱讓那個勢利的僕役吃了悶虧。
有點……意思。
雪夜失控那晚,我意識模糊,只記得冰冷的雪和灼熱的痛苦。
但清晨醒來,我發現院門口的積雪被打掃過,留下了一行纖細的腳印,還有那個被舔得乾乾淨淨的藥瓶。
她來過?
一種極其陌生的情緒,像是冰封的湖面被投入一顆小石子,漾開細微的漣漪。
我開始頻繁地去她那破院子。
美其名曰監視,實則……我自己也說不清。
看她故作順從的低眉順眼,看她偷偷打量我時那雙清澈卻藏著秘密的眼睛。
竟成了我灰暗日子裡一點扭曲的樂趣。
坊市那次,我本是暗中跟著她,擔心她惹麻煩。
卻沒想到看到她被刁難。
怒火,毫無預兆地燒毀了我的理智。
當我捏碎那些雜碎的骨頭,將她護在身後時,我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麼。
我竟然為了一個人族女子,暴露了行蹤,動了怒?
她開始小心翼翼地靠近,用那些可笑的膏藥和蹩腳的針灸試探我。
我默許了。
那雙替我上藥的手,輕柔卻穩定。
這感覺很奇怪,卻不討厭。
她似乎不怕我的傷,不怕我的血,甚至不怕我偶爾失控泄露的暴戾。
她只是安靜地待著。
直到那次,我舊傷復發,力竭暈倒在她門口。
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她的床上,蓋著她單薄卻乾淨的被子。
她守在一旁,睡得不安穩,眉頭緊蹙。
月光下, 她蒼白的小臉看起來那麼脆弱,卻又那麼堅韌。
一種從未有過的保護欲, 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楚, 席捲了我。
我想把她圈起來,保護起來,不讓任何人再傷害她。
項圈破碎的那一刻, 力量如洪水般涌回四肢百骸。
我有仇要報,有族要護, 還有一個人要守。
看著她為了幫我, 一次次耗盡那微薄的本源之力, 臉色蒼白地倒下, 我又氣又急。
氣她不珍惜自己,急我無法立刻為她掃平一切障礙。
那份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讓她一次次創造出乎意料的奇蹟,也一次次讓我心驚肉跳。
狼王祭上,當那邪惡陣法啟動, 我感到力量被瘋狂抽取時,首先湧上的不是絕望,而是恐慌。
若我敗了, 她該怎麼辦?
然後,那陣法莫名的一滯。
我知道,一定是她。
當我撕裂仇敵, 站在鮮血染紅的祭壇上,接受萬狼朝拜時, 我的目光第一時間穿越人群, 去尋找那個瘦弱的身影。
她在那裡,臉色蒼白,仿佛隨時會倒下,卻站得筆直。
那一刻,滔天的權力和力量,似乎都比不上她一個安好的眼神。
復仇不是終點,只是起點。
清理叛徒, 整頓族群,這些紛雜的事務於我而言,不過是通往真正目標的必經之路。
我的目標從未如此清晰, 治好她,守護她, 讓她再也不用擔驚受怕。
月光下, 她靠在我肩頭, 呼吸清淺。
我能感受到她體內那頑固的陰寒禁制,也能感受到她那絲獨特力量的微弱抵抗。
沒關係。
以前, 是你在絕境中,一次次用你那微弱的光,照亮了我這頭孤狼的前路。
以後,換我來。
換我來為你驅散寒意,換我來為你撐起一片再無風雨的天空。
我的月光, 理應皎潔明亮,而非湮滅於風雪之中。
這是我, 蒼曜,以狼王之名,立下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