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拍下姐姐的初夜那天。
未婚夫給我下藥,將我送到攝政王床上。
意識消散前,我聽見姐姐問他:
「你答應了清音要替她贖身,現在卻帶我⾛,她知道了⽣⽓怎麼辦?」
未婚夫神色漠然:
「清⾳與你不同,她慣會對男人伏低做⼩,讓她替你應付沈灼,她會理解的。」
「等過了這個風頭,我再回來接她。」
可是他給姐姐贖身的錢是我的全部家當,給我下的藥是穿腸散。
他帶著姐姐離開後不久,我便毒發身亡。
再睜眼,我回到了沈灼點天燈買下姐姐初夜那天。
姐姐不屑一顧地扔了⾦元寶:
「別以為你拿著幾個臭錢就能羞辱我。」
沈灼轉身欲走。
我連忙撿起金元寶抱上他的⼤腿:「羞辱我吧,王爺。」
1
從沈灼床上下來時,他說要給我贖⾝。
⼀夜荒唐後的大腦昏沉還未散去,我還有些恍惚。
聞言愣愣地看他。
他剛從床上下來,彎腰撿起散落⼀地的⾐裳,寬闊的背肌在日光下舒展。
我正斟酌著措辭,外頭在這時傳來林聞憤憤的聲音:
「那沈灼是個什麼東西她不曉得?為了那麼點錢,討好賣笑,現在她還要去爬他的床,名聲也不要了麼?」
緊接著是姐姐溫聲勸他:
「清⾳也只是想早些攢夠錢,離開⻘樓嫁給你,才忍辱負重從了沈灼。你放心,她心裡是有你的,只是走偏了路,回頭我好好說說她。」
饒是重活了一世。
再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時,我還是心頭一顫。
姐姐清⾼不賣身,但有沈灼護著,沒人敢打她的主意;而我為了保全清白,對誰都是三分笑,只要給的錢多,是個人都能打我的臉。
是以林聞一邊收著我的錢,考取功名;一邊卻又看不上我,想盡辦法要和我撇清關係。
甚至到最後,他還要拿著我的錢,給姐姐贖身。
沈灼挑眼看我:
「你也覺得跟了本王屈辱?」
顯然他是將方才的話聽了進去。
我連忙回過神來,湊過去幫他更衣,討好地笑:
「哪有的事兒,別說羞辱我了,讓我替您去死都成。」
沈灼嗤笑一聲,聲帶譏誚:
「你姐姐的骨頭硬,寧死不屈,你的呢?」
「嘿嘿,彎啦。」
沈灼冷嗤一聲錯開臉:「沒骨氣。」
但我還是注意到了他唇角輕輕上揚。
大概是我的態度討好到了他,沈灼問我還想要什麼。
我想了想,問:「能把林聞流放嶺南嗎?」
沈灼愣了下,冷峻的面色稍稍舒緩。
「理由?」
我攥緊了手指。
我又不能說,我恨林聞,恨不得他去死,卻又不想讓他這樣輕易地死了。
他寒窗苦讀終於考上狀元,正是要大展拳腳施展抱負的時候。
我抱到了大腿,小人得了志,偏要將他打回原形。
一個出色的狗腿子,該處處從金主的角度出發。
「他和姐姐走得太近了,昨日我聽說,他要給姐姐贖身。」
沈灼的臉色又沉了下來。
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一雙鳳眸沉沉凝視著我,似要將我吞沒。
就在我以為這事兒沒戲了時,他問:
「若是死在那兒了呢?」
那可太好了。
我壓下心頭狂喜給他揉肩,故作惋惜道:「那可太可惜了。」
沈灼又冷了臉。
臨走前,沈灼將賣身契塞給我,說七日後抬我入府。
尊貴如他,未必真的會娶我。
留我在身邊,估計是當個小玩意兒,和姐姐賭氣。
我猜他想的大概是,姜清歡,我給的東西,你不想要,有的是人想要,早晚有一天你會低下頭來求我的。
可是我不在乎。
前世林聞說幫我贖身的話說了三年,到頭來給我的只有一杯穿腸散。
而沈灼只用了一個晚上,就給了我自由。
沈灼走後,我便開始收拾行囊。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
「怎麼,你陪了他一晚上,他也沒說要給你個名分?」譏誚的聲音響起,「那你還挺廉價的。」
我沒理她們。
「哦,對了,忘了和你說,林聞來尋你了,他湊夠了錢。不過,他說要先給清歡姑娘贖身。」
我扭頭看她們。
人前清高的姐姐,眉梢沾了些得意。
她身邊的桃紅繼續道:
「有些人和她那個下賤的娘一樣,自以為陪人睡一晚上,就能一步登天了。也不想想看,王爺捧了清歡姑娘三年,能看上她?」
「玩玩而已,還真把自己當人了。」
姐姐是沈灼心尖尖上的人。
哪怕他而今在拿我和她賭氣,我也不能動她。
於是我拎著板凳走過去,一抬手狠狠砸在桃紅的頭上。
2
霎時間鮮血四濺,桃紅痛苦地抱頭尖叫。
姐姐被嚇得臉色慘白,搖搖欲墜,林聞聞聲倉皇衝過來,扶著姐姐,劈頭蓋臉來罵我。
手要碰到我時,我「嘭」地將門關上。
林聞被擠到了手,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姜清音,你太胡鬧了!趕緊出來和你姐姐道歉!」
「我沒事的,林聞,清音也不是故意的。是我不好,我不該和她說你要先給我贖身,她也只是太生氣了,才會這樣。」
林聞更生氣了,攥著拳頭哐哐砸門。
嗤,蠢貨。
他都要被流放嶺南啦,還在這兒給人出頭呢。
收拾完行囊後我又補了個覺。
沈灼體力好得很,昨夜折騰了我一晚,也沒睡成個安穩覺。
翌日一早,林聞又來了。
他和姐姐並排坐在花園廊亭下。
姐姐注意到了我,抬眼掃了我一眼。
故意用我能聽到的聲音問:「林聞,你什麼時候帶我走啊?」
林聞沉默了,目光閃躲不敢看她。
姐姐蹙眉追問:「林郎君?」
林聞拍拍她的手,笑得難看:「我七日後調職去嶺南,你同我過去,怕是要受委屈了。」
真是的,流放就流放唄,還說什麼「調職」。
姐姐也沉默了。
兩個都是我前世最親近,我太了解他們了。
姐姐雖然寧折不向富貴權勢低頭,可真要她去過苦日子,她是不願意的。
林聞現在失勢了,處處都要錢打點。漂亮話說說就行了,真要他拿錢給姐姐贖身,他是不願意的。
我猜他甚至在想,他之所以被沈灼流放嶺南,是不是因為同沈清歡走得太近了。
兩個心懷鬼胎的人沉默地笑著。
所以他們瞧見了我這個冤大頭。
姐姐同林聞拉開距離,遠遠看了我一眼:
「清音,你還在生氣嗎?都是我不好。」
她垂眸裝作失望道:「林郎君,要不你還是先給清音贖身吧,我再等等也是可以的。」
我毫不留情地戳穿她:
「你是真想等,還是只是不想陪他過苦日子。」
姐姐臉色煞白,泫然欲泣地望向林聞:「林郎君,我沒有。」
林聞將她護在身後:
「姜清音,無理取鬧也要有個限度。你乖乖和清歡道歉,我還能給你贖身,帶你去嶺南。」
我反手給了他一巴掌:
「她不願意陪你過苦日子,我就願意了?」
大概是沒想到,向來對他百依百順的我,會突然這樣逆反。
林聞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氣得渾身發抖。
「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愛慕虛榮?你真以為陪了沈灼一晚上,他就能給你名分了?你對他而言,也就是個玩物而已?」
嘻嘻,給他當玩物也不陪你過苦日子。
我瞥了憤怨盯著我的姐姐,故作歉意地捂著嘴:
「剛才是我誤會了,姐姐清高,她不為錢折腰,她肯定不會和我一樣,貪慕虛榮,攀附沈灼這樣的權貴。」
姐姐的臉難看得要死。
但我不以為然地推開他們:
「讓開,擋著路了。」
3
離開後院後,我就拉了幾個小姐妹抹著眼淚訴苦:
「姐姐真是有氣節啊,寧願陪新科狀元流放嶺南,也不願意委身攝政王。為了成全他們,我只能勉為其難地嫁給攝政王了。」
「哎,真苦惱呢。」
說著無意,聽者有心。
不過短短三日,整個上京都知曉了,姐姐清高羞辱攝政王,甘願陪新科狀元流放嶺南。
人人都誇她有氣節,寧折不屈。
可好名聲當不了飯吃。
從前那些將她捧得高高兒的五陵年少們,自知得不到她,一夜之間棄她而去。
好多次我從她身邊路過,都能感到她怨毒得恨不得殺了我的眼神。
我已經準備好了等她來和我鬧。
但是我沒想到,最先來找我的是沈灼。
他渾身冷氣,一進門便捏著我的下巴吻了上來。
問責伴著粗重的喘息聲和灼熱吐息,落在耳邊:
「嫁給本王,你很苦惱?」
「本王何時說過要娶你過門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連忙喘著氣道:
「王爺說要抬我入府的。」
話一出來,我便對上沈灼黑沉的眼眸。
他在套我的話。
我連忙湊過去親了親他的嘴角:
「王爺,我錯了,下次不敢亂嚼舌根了。」
「凈會耍些小聰明。」沈灼托著我的後腰顛了顛,聲音仍然很冷。
但眼中卻溢出些盈盈笑意。
整個晚上,我都在提心弔膽著。
唯恐他要替姐姐出頭,問責我,可是沒有。
外頭的水送進來一次又一次,他卻從頭到尾都沒提過姐姐,仿佛忘了她的存在。
甚至離開前在門口瞧見了姐姐,也沒給她半分眼神。
姐姐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揪緊了帕子,眼中的不甘仿佛有了實形。
桃紅冷哼一聲:
「王爺說抬你入府,也就說說而已。只要我們清歡姑娘肯向他低頭服個軟,要去嶺南的指不定是誰呢。」
我知道她說的是真的。
沈灼只是在和她賭氣,怎麼捨得讓她去嶺南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