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討厭師兄下山帶回來的女人。
誰都喜歡她,一塊兒長大的師兄被她迷得分不清東南西北。
小師弟主動請纓,幫我想辦法趕走那個女人。
我欣然接受。
直到看見彈幕。
【傻瓜女配,師弟喜歡女主,表面幫你實際上讓師兄更討厭你了!】
【女配又蠢又笨,師弟的話也能信?你們等著,我看過原著,馬上她就被師父師兄一起趕下山流落街頭最終走火入魔了。】
【坐等女配下線。】
我一愣。
看一眼身旁的師弟,下意識狂抽他嘴巴子。
師弟:「?」
1
「不好意思啊師弟。」
我歉意笑笑。
「你剛剛突然出現在我旁邊,嚇到我了。」
小師弟陸扶光摸了摸紅腫的臉蛋子,壓下殺了眼前人的衝動,勉強一笑。
「不怪師姐。」
【臥槽,嚇一跳就抽人二十個嘴巴子,不愧是惡毒女配。】
【反派那張好臉被她打成豬頭肉了。】
我盯著彈幕,深吸一口氣。
「師弟,對了,你剛剛說的是什麼方法來著?」
陸扶光剛被我連扇一通,又不能壞事,只得隱下心頭不悅,詳細說了他的計劃。
讓我接了領事堂的任務,帶宋言月一同下山,把她推到前面扔給六階豹妖,這樣她一死就是她自己修煉極差的原因。
好小子。
六階豹妖。
十個我都打不過。
【反派其實想讓女配去送死,女配那點修為,怎麼可能打得過豹妖,到時候帶女主一走,留女配一個人被豹妖生啃,我記得這次是斷了一條腿吧?要不是師兄路過,女配已經剩一具骨架子了。】
我轉頭,斬釘截鐵:「我打不過。」
陸扶光眼底有暗色。
「師姐天賦卓絕,區區六階豹妖定然不在話下,師姐不要錯過這次好機會。」
他平時就這麼吹我的,我以為他真心愿意做我的狗腿,原來是為了騙我的小命。
我氣得又抽了他一個嘴巴子。
「你他媽有病嗎?我說了打不過打不過打不過打不過!」
陸扶光被打得左臉右臉一樣高。
【臥槽又打!】
【說實在的,反派接近女配也不容易,大小姐的脾氣不是他能揣度的。】
陸扶光頂著豬頭臉在宗門無法見人。
連宋言月見他他也不肯。
師兄謝清玄尋我,開門見山問我和陸扶光為何鬧矛盾。
師兄一向溫柔。
「阿雪,師門以和睦為重,若是生了嫌隙,要和師兄說。」
「哦。」
謝清玄頓了頓。
「是不是不高興了?」
我瞅他一眼。
謝清玄一身素凈淡藍長袍,一張臉生得清絕,漂亮的眼看得人心裡痒痒的。
不怪人人惦記。
我不要臉地伸出手:「師兄,我手疼。」
【又開始了又開始了,又開始各種揩油了。】
【女配真是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所有人都把師兄放上神壇,就她天天想著怎麼摸師兄的手。】
師兄很疼我。
拉了一會兒小手以後我心滿意足。
【呵呵,能不手疼嗎,抽了反派二十一個嘴巴子。】
我假裝沒看見。
2
陸扶光的臉又好了。
好的挺快。
那張穠麗的臉看見我的時候差點繃不住恨意,他生生克制住了。
「師姐。」
我轉頭打量他。
他陰暗彎唇。
我皺眉:「笑什麼?到點了嗎輪到你笑了嗎?成功了嗎就舔著個臉笑?」
陸扶光嘴巴秒平。
路過的弟子們眼睛一個勁偷偷往這裡瞟。
陸扶光可能是怕丟人,嘗試阻止我,見阻止不了只好拽著我去一旁沒人的地方。
他說他沒笑我。
又說相信我那日打他不是有心的。
陸扶光垂眸:「疼了些許時辰,也腫了許久,不過不礙事,師姐高興就好。」
「本來就不是有心的,我都說了是因為你嚇到我了,這是你的錯,不要推到別人身上好嗎?你這個人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反思自己?」
陸扶光被我的無恥發言驚呆了。
我指指點點。
「男孩子家家的,有點男子氣概,不然我怎麼和你共事?」
陸扶光:「……師姐教訓的是。」
【反派說話的時候牙齒要咬碎了吧?】
【女配……我從沒見過像她這樣毫無心理負擔的人,與其反思自己不如批判他人。】
【說批判有點保守,應該是進攻!】
「行了,知道自己錯了就行,師姐不怪你。」
陸扶光:「……」
他又勉強一笑。
「師姐,既然豹妖不行,我還有其他計劃。」
這個陸扶光,相當執著了。
我確實不喜歡宋言月。
她一介凡人被師兄所救,成天在山上待著,我想見識見識都見不到人。
無非是被師兄保護起來了。
想見她,還要靠師兄為我尋她。
可師兄又神出鬼沒的。
「師姐?師姐?」
我不耐煩:「沒看見我在冥想嗎?你煩不煩。」
本來就煩,看見這張臉更是火氣旺。
【話說劇情不應該是女配對反派言聽計從嗎?我咋看著像反過來了?】
【不道啊,女配好兇,不過凶了他就不可以凶我了哦。】
【反派這是為了成大事你們懂不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等著看吧,女配就是作死!】
作不作死我不知道。
但是磋磨陸扶光很爽。
待我心情轉晴,陸扶光才能小心翼翼地獻策。
他說一條,我便皺眉。
「這也太麻煩了,有沒有簡單效率又高的?」
他再說一條,我嗤之以鼻。
「這麼簡單的你以為我想不出來?你能不能動點腦子?」
陸扶光:「……」
等陸扶光目光在殺人的暴動邊緣徘徊時。
我終於捨得應聲。
「這條還行,準備吧。」
3
我見到了宋言月。
她很美。
杏仁眼柳葉眉,整個人透著一種溫柔的氣息。
我皺眉,可是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言月!是言月!是天使女主!】
【女主的人設過於美好了,善良溫柔,長得又毫無攻擊性,很難想像一個普通人族怎麼在修真界存活下來。】
【唉,女配真是蛇蠍心腸。】
「小雪。」
宋言月在種菜,她抬眸,彎彎那雙眼,高興喚我。
我往後退了一步。
腿腳因大腦宕機而僵硬。
她叫我什麼?
宋言月走到我面前,拉著我左看右看。
「太瘦了。」
她搖搖頭,憐惜地摸摸我的腦袋。
「從前我好多次想見你,大師兄都不讓,如今一見,哎!他是怎麼帶你的,看這細胳膊細腿。」
她好像真的很高興。
杏仁眼清澈見底。
「沒關係,你有師姐,師姐給你做好吃的。」
我頭皮發麻。
臥槽。
終於想起來,這是哪種感覺了。
媽媽味。
沒錯,宋言月渾身上下散發著母性光輝。
我默念口訣,一腳踩上拂雪劍頭也不回地跑了。
宋言月急得揮揮手:「小雪,注意安全!不要左搖右晃,目視前方!」
我腳下一滑,飛得更快。
【女配?】
【女——配——】
【她干甚去了?】
【啥情況,女配咋跑了?】
【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感覺女主像在囑咐孩子嗎?好詭異的畫面。】
【不止你……】
何止詭異,簡直恐怖。
陸扶光獨自一人蹲在山腳。
準備來個伏擊。
這是我們的原本計劃。
依舊是我帶著宋言月下山,不過這次更簡單粗暴一點,陸扶光假裝綁架,直接送宋言月回到人間。
我知道陸扶光喜歡宋言月,以他嘴裡的「讓其自生自滅」是不可能的,大約會將宋言月安置好。
我就假裝不知道他喜歡宋言月同意了。
那天,陸扶光從白天蹲到黑夜。
再從黑夜蹲到白天。
頂著一個虛浮的腦袋晃晃悠悠的回到宗門,看見了做了一桌菜的宋言月身旁坐著個我。
陸扶光緩緩地眨了兩下眼睛。
以為自己看錯了。
又晃了晃腦袋。
此刻他的眼睛裡閃過了很多情緒。
「嗨。」
我打招呼。
「吃飯不?坐下一塊兒?」
4
「師姐這是何意?」
陸扶光將我堵在後山隱忍發問。
「我哪知道,她非要讓我吃飯,」我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吃頓飯怎麼了?又沒讓你吃。」
宋言月輕車熟路摸到我的屋子,溫言細語的拉著我去吃飯。
那總不能不吃吧。
「有本事你讓她做飯給你吃唄。」
「……」
【聽到了扎心的聲音,好刺耳。】
【人兒這個嘴賤。】
我拍拍他的肩。
「加油呢。」
我表面上雲淡風輕,實則四方打聽。
從前光想著趕走宋言月,根本不去了解她。
多方詢問一番,我才知宋言月種菜種藥做飯煉丹無所不能。
她沉浸在那兩方小小土地無法自拔。
那她對我的想法——
外門小師弟撓撓頭,看著我的臉色小聲說:
「師兄師姐的意思好似是要搶著帶孩子。」
「……」
「師兄不想讓出你的撫養權,只好找藉口不讓你見師姐。
「不過聽說後來師姐見到了你,又吵又鬧,非說師兄把師姐你養的太糙,她一定要好好養養你,兩個人鬧了半天據說簽了什麼養娃條約,最後達成了共識……」
「……?」
好詭異。
我冷靜地打斷他。
「謝謝,不用再說了。」
回去後我哭了半天,祭奠尚未得到的愛情原來早已悄然無聲轉化成親情。
第二天看見謝清玄。
我笑眯眯:「嗨師兄。」
一個晚上。
我想通了。
與其得到虛無縹緲的愛情,不如收穫實際的豹豹貓貓。
師姐有點生氣:「小雪,練劍前需得飽腹。」
「……」
「我不要吃早飯。」
宋言月搖搖頭不贊同。
然後我被拉去補早飯。
陸扶光陰惻惻的視線若有若無的飄了過來。
我頓了頓。
有了好主意。
轉頭看向他,微微勾唇,用口型挑釁。
「羨慕嗎?」
陸扶光:「……」
他拚命忍著,看上去快碎了。
【女配你……】
【密碼的好好笑,女配笑得賤兮兮的。】
【女主太太太太太太母性了,好喜歡,媽媽媽媽媽媽我也要吃!】
陸扶光深吸一口氣,面不改色地走了,師姐說他一向努力,大約是去練劍了。
說到努力我就來氣。
從前我被他牽著鼻子走過幾回,雖然後面又還了回去,但若是一直任由他踩在我頭上那還得了?
我幹完早飯不動聲色:「我先回去了。」
「要去哪裡?」宋言月擔憂,「你平日裡慣愛亂跑,可不要離宗門太遠,最近不太平。」
「沒什麼,聽說山腳支了些算命攤子,我去玩玩而已。」
假的。
其實我偷偷鑽進後山修煉去了。
【女配偷學。】
【好無力,突然想起告訴我自己每天都玩實則半夜偷偷刷題的同學。】
【這個伏雪,我真的要批評你了!】
管你批不批評,修得更起勁了。
修為日漸提升後還得有實戰經驗。
我和師兄師姐說自己去南海散散心,實則是與南海巨獸纏鬥,手刃巨獸搶奪南海靈果。
背著行囊說去北境賞賞風光,實則是硬扛著狂風暴雪,勇攀高峰,摘下最高原的那朵五色雪蓮。
假裝溜達到西疆玩一玩,其實去大漠深處尋找沙窟秘境,跟孤魂野鬼上演你追我趕。
彈幕跟著我走南闖北奔東向西。
【看得累死我了,淦!】
【求回家。】
【不要再讓我跟著進海了,我有深海恐懼症。】
我不聽,只是一味歷練,把彈幕嚎叫當打怪伴奏。
等我回去時,已然過了足足三年。
宋言月蹲在門口擇靈菜,眉眼低垂,溫柔恬靜。
我離門口不算遠,若無其事走來走去。
【哦,其實她不敢進去。】
誰說不敢!
我一下子踏進去。
宋言月抬眼。
我低頭。
她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小雪?」
宋言月擦擦手,提著裙擺飛奔過來,紅著眼睛將我左看右看,哽咽著。
「你去哪了?為何連封書信也不曾寄回?只給我們留一盞魂燈亮著,我真是要擔心死了!」
其實中間我的玉牌上顯現過師兄師姐的詢問和擔心。
但我在和妖魔鬼怪互砍。
真的沒時間看。
我找藉口:「外面景色過於迷人,一時忘了——」
宋言月落下一滴淚。
我老實:「好吧對不起師姐,下次注意。」
【女配道歉,記。】
【你在記什麼亂七八糟的?那我記一下。】
【你們都記那我也記。】
記記記記什麼記!
5
陸扶光見到我,表情微微震動,似乎很吃驚。
「怎麼?看見我活著回來很驚訝?」
他微笑:「伏師姐福大命大。」
我輕嗤一聲。
【好了傷疤忘了痛,陸扶光忘如本,已經完全忘記當初二十個巴掌的恐懼支配。】
【糾正,二十一。】
他表面順從我實則對我不滿久矣。
我也不惱。
抽他巴掌順手的事,不足為懼。
謝清玄因我回來一事特地尋我溫柔談話。
聽我說一路上沒有危險才鬆了口氣。
謝清玄繃著臉:「往後不可無故遠遊。」
我敲桌反對:「人總是要長大的。」
謝清玄微愣。
聽說他回去後和師姐商議了許久,一致認定我叛逆期到了,不能總是說教,只會適得其反。
我聽聞此事:「……」
怎麼就叛逆了。
6
我們宗門被大宗門下了帖子。
其實小門派被下帖子只有三個原因。
一是湊數。
二是震懾。
二是看笑話尋樂子。
謝清玄的名頭在修真界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若他當初仍舊留在謝家,那依舊是第一大宗的天之驕子。
可師兄叛出師門,堅決不與宗門為伍。
他實力太強,宗門三番五次圍剿也
最終只能
「對了師兄,我們宗叫什麼宗來著?」
我忽然想到這個關鍵問題。
這麼多年,大門上的其他字風吹日曬的都糊掉了,只剩兩個字。
「劍宗。」
「我是說名字。」
「名字是『劍宗』。」
「?」
我小小震撼。
那大門上的「劍宗」真是劍宗?
7
四海天才聚首——我只是來蹭吃蹭喝的。
易了容百無聊賴趴在場子外看。
那台子歷史有千年之久,經歷了不知多少屆天之驕子們的狂轟濫炸依然堅挺。
陸扶光是我們宗的代表。
他修煉倒是真努力,一直堅持了很久,才在玄冥宗的天才沈少珩那裡栽了跟頭。
「玄冥宗沈少珩對陸扶光,沈少珩,勝!」
不入眼的小宗是沒有人會記住名字的。
「小宗果然是小宗,縱使千年不遇的奇才在又如何,終究是沒落至此,愚昧至極,離了大宗一樣教不出好弟子。」
身邊忽然有人傲然開口。
我覷了她一眼。
對方眉眼微挑,盡顯刻薄。
我:「你是?」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天都宗黎盈。」
她打量我。
「你是誰?」
「不重要。」
黎盈微微一笑:「想必又是哪個小宗門帶來的木頭腦袋蠢貨。」
她穿著打扮華麗,靈力卻浮躁虛無。
看著應該是宗主或長老的女兒。
【組織里來了個關係戶。】
【六六六,能不能給她一巴掌,看得我冒火。】
我抽了她一巴掌。
【臥槽真打?!】
【我對女配甘拜下風,姐是有巴掌真抽,有仗是真干,有事是真上。】
她愣是沒反應過來,許久目眥欲裂:「賤人,你敢打我!」
我淡然:「你為什麼罵我?你不知道我很脆弱嗎?我一脆弱我就打人,就打你就打你就打你。」
【那可真是太脆弱了。】
「罵你又如何?!我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