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號碼被泄露,當我第五次接到騷擾電話時,終於忍無可忍。
沒等對方開口便猛地咳嗽起來:「對不起,我真的沒錢了,我現在胃癌晚期。」
綜藝節目上,當紅影帝看著被掛斷的電話怔愣好久。
第二天。
「岑影帝初戀女友癌症晚期」的詞條衝上了熱搜第一。
1
我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看到岑淮安。
單人化妝間裡,他慵懶地靠在沙發上,眼睛微閉,盡顯疲態。
我一聲不吭地把半開的門又合了上去。
「小晚,你怎麼不進去啊?」
化妝組組長正好路過:「今天開機時間好像提前了,你得快點了。」
我故作淡定地笑了笑:「姐,岑淮安難道就是王導請來客串的大咖?」
她聞言朝我眨了眨眼睛:「是啊,我知道你是岑影帝的粉絲,特意把給他化妝的機會留給你的。」
「行了,別愣著了,快進去吧。」
說罷,她一隻手拉來化妝室的門,一隻手把我推了進去。
我還沒來得及拒絕,人已經在化妝室里了。
「要化妝了嗎?」
低沉喑啞的男聲在我背後響起,我渾身一僵。
默默戴上了口罩,我轉身走到化妝鏡前,把椅子拉開,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沒了波瀾。
「岑老師,您坐在這就行。」
岑淮安坐在椅子上,化妝鏡上的燈光亮起,他抬眸看了我一眼。
我翻著化妝箱,察覺到他的目光,只覺得心跳跳漏了一拍。
所幸,他好像並沒有認出我。
看了我一眼後就低頭看起了手機。
我鬆了一口氣,開始給他化妝。
岑淮安的長相是國民公認的優越,骨相極好,給他化妝會讓化妝師有種莫名的受挫感。
根本沒什麼發揮的餘地。
在他那張 360 度無死角的臉上搗鼓了一會兒,我放下了手中的刷子。
「岑老師,您看看還滿意嗎?」
岑淮安的視線從手機上移開,看了鏡子一眼,極輕地「嗯」了一聲。
我將東西收拾好,提著箱子就準備開溜。
「那岑老師您再休息會兒,我就不打擾您了。」
在我的手碰到門把手的瞬間,岑淮安又說話了。
「盛晚,你不是說你要去當闊太太了嗎?
「怎麼?現在在這體驗生活?」
他問我。
語氣輕嘲,句句帶刺。
2
握住把手的手指微顫,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岑淮安站了起來,靠在牆上看著我。
「當初那麼乾脆地把我甩了,現在過成這個樣子……
「盛晚,你後悔嗎?」
我吸了一口涼氣,閉了閉眼。
再睜眼時,手指已經不抖了。
連頭都沒回,只道:「沒有。」
……
回到休息室,化妝組的其他化妝師也在。
她們聚在一塊正在聊天,走得近了才聽見她們的聊天內容。
句句不離岑淮安。
「哎,盛晚你回來了?」有人把我拉了過去:「你剛剛給岑影帝化妝感覺怎麼樣?他本人真的很帥嗎?」
我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很帥。」
「真羨慕你,我也想跟岑影帝近距離接觸一下呢!」
我笑了笑,沒說話。
她們很快就轉移到了其他話題,從岑淮安最近出演的電視電影,再到他以前傳過的各種緋聞,聊得不亦樂乎。
我對這些沒有興趣,正要起身離開時,同事小安拉住了我。
「別急著走啊,我還有獨家八卦沒跟說呢!」
我無奈地笑了笑,又重新坐了回來。
小安壓低了聲音,悄咪咪道:「聽說岑淮安以前還被人甩過呢。」
「啊?不會吧……」
「他那樣的人還會被甩?」
小安:「我認識的一個化妝師姐姐以前給他化妝時碰巧聽到的。」
「據說甩了他的人是他的初戀女友,當時岑影帝還在跑龍套沒什麼名氣,他女朋友被有錢人看上了,就把他甩了去當闊太太了!」
我握著水杯的手指微微蜷縮,低頭看著地面,心亂如麻。
「那她現在肯定後悔死了!」
「也不一定,人家當闊太太也挺好,比我們這群化妝師要好多了。」
「……」
沒人知道,我就是那個把岑影帝甩了的初戀女友。
3
第一次遇見岑淮安時,他穿著髒兮兮的龍套衣服,蹲在牆角吃盒飯。
我是剛來組裡學習化妝的學員,那天剛被組裡的一個小明星訓過,整個人萎靡不振。
我拿著盒飯,蹲在了岑淮安的旁邊。
他看了我一眼:「你不吃獅子頭啊?」
我看了看他,把盒飯遞了過去:「不吃,你吃嗎?」
他並不客氣,伸手就夾了過去。
劇組盒飯的分量不大,他們這些跑龍套的每天消耗又大,很容易就餓了。
他三下兩下把飯吃完,離開時遞給我一瓶冰紅茶。
那個劇組拍攝的周期挺長的,我經常在吃飯的時候遇見岑淮安。
一來二去,我們就成了飯搭子。
我會把獅子頭就給他,他也會為我留飲料。
獨自一人身處異鄉,這樣的一個陌生人給了我難得的溫暖。
再後來,我們租房子也租在了隔壁。
岑淮安長得很好,我早就看出來了。
尤其是他的骨相。
只是平時跑龍套灰頭土臉,加上太瘦,就沒多少人注意他。
我請他當我的模特讓我練習化妝時,常常會看著他那張臉出神。
岑淮安發現了,便總會笑著打趣我:「總看我做什麼?」
我生硬地轉移話題:
「淮安,我覺得你比咱們劇組的男主角都要長得好看。
「你演技也好,又肯努力,以後肯定會紅的!」
岑淮安笑了:「那就借你吉言了。
「你以後也一定會成為很厲害的化妝師!」
他是個特別努力且有天分的人。
每天會偷偷學習那些科班出身的演員的表演方式,到了傍晚會看錄像自己學習。
他拼盡全力抓住一切機會。
他會把自己的照片列印下來,往各個劇組遞。
即使後來那些照片大多會出現在地上,被人踩踏,但他從未放棄。
岑淮安就像是太陽,為我灰暗的生活帶來了一束光。
我們確定關係的那天,是個艷陽天。
他極興奮的從外面跑回來,抱著我轉了好幾個圈。
「盛晚!我終於有台詞了!」
二十歲的岑大影帝也會因為寥寥幾句台詞激動得落淚。
他把我放下來,我面紅耳赤地看著他。
岑淮安一愣,耳廓也變得微紅。
各自回房間冷靜了一個小時之後,岑淮安敲響了我的房門,跟我正式表白了。
我們就這麼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和很多小情侶一樣,我們曖昧過,熱戀過,有過矛盾,又相互和解。
他是我的專屬模特,我是他忠實的觀眾。
我們在追夢的路上相互依靠,各自全力以赴。
我們在地下室住了兩年,岑淮安的演藝之路也有了起色。
我本以為,我們會把日子過得越來越好的。
可現實終究是現實。
它會毫不留情打碎你的夢境,折斷你的翅膀,讓你摔進泥濘,狼狽不堪。
……
岑淮安試了無數場戲,終於拿到了自己第一個男四劇本。
他第一時間跑過來跟我分享,額頭都是汗。
但我卻向他提出了分手。
當時我是怎麼說的來著?
我說我受夠了這種一眼望不到頭的日子。
我說我被有錢人追求,就要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我還說,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愛過他,只是把他當成一支潛力股而已。
沒有愛,只有投資。
岑淮安的笑容僵在臉上。
那天,岑淮安第一次在我面前紅了眼睛。
他手中的劇本被他捏得皺皺巴巴。
手上的青筋凸起,全力克制。
挽留過,質問過,痛苦過,可都無濟於事。
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盛晚,你別後悔。」
4
怎麼會後悔,我到現在也沒後悔。
至少我的離開,讓他過得更好了。
嗡嗡嗡——
手機收到一條語音。
是我那遊手好閒的賭鬼老爸。
「給我打點錢!媽的!這兩天運氣真差!」
他曾經因為過失傷人坐過牢。
出獄之後他就纏上了我。
那時我才剛剛高中畢業。
他私自修改了我的高考志願,讓我去了技校學化妝。
明明,我的成績已經達到了當年的本科線。
後來我畢業了,他每個月都要問我要錢去賭,不給的話就堵在我家門口發瘋。
我數次搬家,可怎麼也擺脫不掉他。
後來,他追來了橫店。
看見了我跟岑淮安。
「盛晚,那是你男朋友吧?
「你不給我錢沒關係,我找他要。」
我當時紅著眼睛拿刀對著他,警告他離我的生活遠一點。
他奪走了我的刀,打斷了我三根肋骨。
邊打邊罵。
「賤人!心疼別的野男人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你爸!
「我回頭就去問那小子要錢,他要是不給我就告他強姦!告他誘拐我女兒!」
……
他不是父親,他就是個惡魔。
如果可以,我真想殺了他。
可我不能,我也不能讓這樣一個惡魔毀了我,也不能讓他去毀了岑淮安來之不易的生活。
明明,他已經快熬出頭了。
沒辦法。
我只能離開他。
連帶著我的所有不幸一起遠離。
他那樣的人就該前途坦蕩,一片光明。
回憶戛然而止。
手機里又連續發來了好幾個語音。
不用聽也知道是在罵我。
我沒點開,直接給對面轉了一千塊。
世界終於安靜。
5
「盛晚,江梔的妝今天是不是你化的?」
化妝組組長找到了我。
我一愣:「怎麼了?」
她皺著眉一臉焦急:「你快去看看吧,她正在發瘋呢!」
……
江梔是這部戲的女二號,更是當紅小花。
鏡頭前平易近人,可私底下最難伺候的就是她。
我趕到她休息室的時候,她已經砸了一地的東西。
看到我過去了,她直接抬手甩了我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讓所有人瞬間安靜了。
江梔拽著我的頭髮,聲音尖銳:「就是你給我化的妝?你看看我的臉!」
我有些慌張地抬頭看過去,她的臉頰兩邊起了幾個小疹子。
皮膚也泛著紅。
「你到底用的什麼劣質化妝品?現在我的臉成了這樣,後天還有個廣告要拍,你說怎麼辦?」
我解釋:「江老師,您的臉像是過敏了,要不先去醫院查一下過敏原?」
江梔一聽就炸了:「你的意思是我汙衊你?
「你一個小小的化妝師……」
她抬手就又要打我,可高高揚起的巴掌半天沒有落下來。
岑淮安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
他捏著江梔的手腕,聲音極冷:「我竟從不知道江小姐還有好打人的習慣?」
江梔看向他,神情驚愕:「岑……岑老師?」
岑淮安是名副其實的草根明星,十幾歲時就在劇組摸爬滾打。
是從龍套到配角再到主角,一路腳踏實地走上來的。
他的粉絲群體龐大,國民度也很高。
尤其是前段時間剛剛獲得金蟬獎影帝,名聲大噪。
如今這個節骨眼上,沒人願意得罪他。
江梔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來管這個閒事。
岑淮安嘴唇緊抿,甩開了她的手。
他扭頭看了我一眼,目光在我微紅的左臉上一掃而過。
江梔罕見地有了一絲慌亂:「岑老師,就是一些小事而已,居然還打擾到了您……」
岑淮安打斷了她的話:「走吧。」
江梔:「什麼?」
岑淮安轉身朝外去:「去醫院,查過敏源。」
6
他們從醫院回劇組的時候已經天黑了。
我和其他幾個工作人員等在酒店,看到他們連忙迎了上去。
江梔拿著抗過敏藥跟在岑淮安身後。
其他幾人圍了上去,對著江梔噓寒問暖。
「江老師,醫生怎麼說啊?
「王導讓我來問問,怕耽誤拍攝進度啊。」
江梔把手中的藥扔給助理,淡淡道:「沒什麼大事,過敏而已。」
她轉頭朝著岑淮安笑了笑:「岑老師,今天謝謝您了,那我就不打擾了。」
說罷,她就要往電梯口走。
沒人想到岑淮安會喊住她。
他語氣淡淡的,沒什麼情緒。
只是說出口的話,讓在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氣。
他說:「江小姐,你貌似還欠這位化妝師一個道歉。」
江梔腳步一頓,隨即有些不可思議地轉身看著他。
「你說什麼?」
同行的工作人員低聲解釋:「江老師是鮮花過敏,今天的道具里混進了一束真花,大伙兒都沒發現……」
過敏是因為鮮花,跟我的化妝品沒有半點關係。
江梔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岑老師,你在開什麼玩笑?」
在她的認知里,自己是當紅小花,而化妝師不過是給她提供服務的底層人。
讓她去給一個小小化妝師道歉,那她豈不是太沒面子了。
現場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岑淮安沒說話,只是神色淡淡地看著她。
帶著股莫名的壓迫。
江梔握了握拳頭,而後深吸了一口氣,鬆開了手。
她轉身看向我,嘴角扯出一抹笑。
幾乎咬牙切齒:「今天是我誤會你了,對不起了。」
她的高跟鞋用力地踩在地板上。
嗒嗒嗒幾聲之後就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哈哈哈哈,沒事了,大家都散了吧……」
有人打著哈哈,大家眼觀鼻鼻觀心,沒多留,三三兩兩都走了。
劇組的人都簽了保密協議,這裡發生的事倒也不怕傳出去。
岑淮安從我旁邊經過的時候,也沒有多看我一眼。
但我不能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謝謝。」
一聲極低的感謝。
岑淮安腳步微頓,聲音聽不出情緒:「別自作多情。」
而後大步離開。
我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仰了仰頭,眼眶有些發熱。
也是,他現在這麼討厭我又怎麼會為我出頭。
聽說他跟王導是忘年交,交情很好,他願意管這個閒事,應該也是看在王導的面子上。
畢竟這件事鬧大了,會影響劇組拍攝進度,還會對這部劇產生負面影響……
7
岑淮安只是客串,在劇組待了僅僅一天就走了。
一個月之後劇組終於全部殺青。
我們化妝組也在當天離開了橫店。
我回到了安城。
室友青青為我接風洗塵。
我們在這租了個小房子,雖然不大,倒也溫馨。
我們在家一邊吃火鍋,一邊看綜藝。
青青看了眼時間,放下手上的筷子,拿出遙控器調出了直播。
我看著出現在螢幕上的岑淮安,愣了一下。
「今天岑淮安有個綜藝節目,這可是他的綜藝首秀,還是直播,不能錯過!」
青青碰了碰我的胳膊:「我知道你是岑淮安的死忠粉,特意關注的。」
自從岑淮安出道以來,他出演的電視劇電影我全都看過。
電影票根也會精心收藏好。
青青便把我當成了他的狂熱粉絲。
仔細想想,這也沒錯。
節目開始,主持人開始跟岑淮安寒暄,帶動氣氛。
岑淮安面對她拋過來的話題皆是遊刃有餘,侃侃而談。
其間主持人問道:「岑老師十八歲就在跑龍套了,聽說為了演戲,在橫店的地下室住了三年。
「現在您回想起曾經的那段經歷,不知道作何感想呢?」
鏡頭切換到岑淮安的臉上。
他臉上還是掛著笑,只是眸光微動。
沉默了幾秒之後,他抬頭看向鏡頭。
又像是在透過鏡頭看著誰。
我不自覺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火鍋沸騰,冒著熱氣。
這幾秒的時間仿佛都被放慢了。
我聽見了岑淮安的聲音:「我很慶幸。」
主持人又把話題轉移到了他當年在橫店打拚的故事。
岑淮安說話語速不緊不慢,讓人很有代入感。
他說的很多事我都知道。
畢竟曾經陪他走過這些風風雨雨的人,是我。
如今聽他說出來,只覺得苦澀。
節目還請了其他嘉賓,都是如今正當紅的男女星們。
他們在一起做遊戲,合作完成任務,看得觀眾歡笑連連。
在最後的個人遊戲環節,岑淮安失誤了。
主持人總算逮到機會了:「岑老師,遊戲失敗就要接受懲罰哦。」
她拿出懲罰盒子,讓他抽籤。
岑淮安從盒子裡摸出一張字條。
上面寫著——
嗡嗡嗡!
還沒看清字條上寫的是什麼,手機就突然震動起來,把我嚇了一跳。
是個陌生號碼,我拿起手機趕快跑到陽台接電話去了。
對面一開口我就沉默了。
又是電信詐騙。
也不知道我的手機號碼是怎麼泄露出去的,這幾天已經一連接了好幾個詐騙電話。
也難為這些騙子還惦記著我口袋裡的仨瓜倆棗。
掛了電話我就要回屋,可還沒開門,手機又響了。
看著那陌生的來電顯示,我無語凝噎。
帶著怨氣按下了接聽鍵。
沒等對方開口便猛地咳嗽起來:「對不起,我真的沒錢了,我現在胃癌晚期,沒剩多少時間了,已經在等死了。」
毫不猶豫掛斷電話,我渾身舒暢。
再進屋時,直播已經結束了。
我問青青:「怎麼了?」
青青也疑惑:「不知道啊,我剛剛就去上了個廁所,回來就沒了。」
8
夜半時分。
我在臨睡前刷了下微博。
這一刷,就再也沒有睡著了。
熱搜榜上的幾個詞條格外醒目,後面都跟了一個「爆」。
「岑影帝初戀女友癌症晚期」詞條掛在熱搜榜第一,熱度居高不下。
下面的討論也是熱火朝天。
我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直接從床上翻身坐了起來。
點進去便看到了一段視頻,那是我錯過的直播。
岑淮安從盒子裡抽到的字條上寫著——給微信置頂的第一個人打電話。
現場起鬨聲此起彼伏。
岑淮安看著那張字條有些怔愣。
良久之後,他說:「她可能已經換號碼了。」
主持人嗅到了八卦的氣味,立馬追問:「岑老師方不方便透露一下這個人是……」
岑淮安很坦然地回答道:「初戀女友。」
主持人愣了一下,還沒想好該怎麼接話,便看見岑淮安已經撥通了電話。
現場安靜下來。
視頻里,嘟嘟嘟幾聲忙音之後,我聽見了自己猛烈的咳嗽聲。
然後就是——
「對不起,我真的沒錢了,我現在胃癌晚期,沒剩多少時間了,已經在等死了。」
我:「……」
沉默。
無語。
我不知道還有什麼詞能形容我此時內心的複雜。
我仰面躺在床上,盯著頭頂的天花板,有些茫然。
我打死也沒想到之前的那個電話是岑淮安打來的。
熱搜下的評論五花八門。
「我的天,岑淮安前女友也太慘了吧,又是錯過了一個影帝,又是欠錢還身患癌症,這他媽都有點像是被搶奪了氣運的女主角了。」
「剛剛岑淮安的表情你們注意到了沒,本微表情資深研究者敢用項上人頭擔保,他心裡絕對沒放下這位初戀女友!」
「聽樓上這麼一說,我有點磕到了!」
「太搞笑了,他那是正常反應好吧,什麼都磕只會害了你!」
……
「如果我聽過的一則八卦是真實的話,那我只能說這個女的活該。」
「有瓜,坐等……」
「坐等!」
9
我看著手機通訊記錄里的那串號碼,一時間心亂如麻。
這是岑淮安的手機號。
更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我居然是他的微信置頂的第一個人。
我不敢自作多情地想他是不是心裡還有我。
只能給他找了個還能說得過去的藉口。
他也許,只是想把我這樣一個壞女人放在一眼就能看見的地方。
時刻警醒自己,離這樣的女人遠一點,再遠一點。
微博熱搜還在最頂端掛著。
我不知道該不該回個電話跟岑淮安好好解釋一下。
一直糾結到了半夜,我盯著昏暗的手機螢幕眼睛開始發澀。
長嘆一口氣後,我準備先睡覺,等明天再說。
可卻在這時來了個電話。
來電人顯示,岑淮安。
是我剛剛親手備註的。
呼吸在此時停滯了一瞬,我幾乎僵硬著手接通了電話。
「喂?」
對面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岑淮安略有些沙啞的聲音:「是我,岑淮安。」
「嗯……」
我穩了穩心神,大概也猜到他打電話來幹什麼了。
今天這個熱搜怕是給他帶來了不好的影響。
「對不起。」我跟他道歉:「我不知道那通電話是你打的,我以為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岑淮安打斷了。
「你在家嗎?」
他這句話問得有些奇怪,但我還是老實回答:「是。」
「那你下來,我在你家樓下。」
岑淮安的聲音在我耳邊落下。
我反應了幾秒,然後猛地從床上爬起來跳下去,衝到窗戶前一把拉開了窗簾。
昏黃路燈下,停著一輛車。
有人穿著修長風衣靠在車上,指尖上一點猩紅忽明忽滅。
10
隨便裹了一件衣服衝到樓下的時候我什麼也沒想。
在岑淮安面前兩米處站定。
我喘著氣,看著他不太敢再靠近。
他就這麼望著我,神色晦暗不明。
我先開了口:「你怎麼來這了?」
岑淮安猛吸了一口煙,卻被嗆得咳了半天,連腰都直不起來。
他不太會抽煙,現在看來,這麼多年了他還是沒有學會。
「你的住址是我向劇組化妝組的人打聽的。
「我開了七個小時的車,從江城趕來了這。」
他抬頭看著我,臉上的疲色此時格外明顯。
「跟我分手,你真的從未後悔過嗎?」
看著不再高高在上的他,那句「沒有後悔」仿佛堵在了我的嗓子裡。
如鯁在喉。
我沒說話,可他卻自嘲地笑了。
「可我後悔了。」
他的話如同驚雷一般在我耳邊炸開。
我詫異地抬頭看他。
他大步朝我走了過來。
我怔愣在原地。
直到我整個人被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岑淮安把我抱得很緊,像是要把我揉進身體一樣。
他的聲音很悶:「我後悔了,盛晚。」
晚風吹在我的臉上,我的耳邊只剩下了他的呼吸聲。
「我讓人調查過,我們分開的這七年你根本就沒有結婚。
「當初為什麼要騙我?
「因為你的病嗎?」他的臉埋在我的頸窩,聲音有些發顫:「你還剩多少時間?」
我僵硬地被他摟在懷裡,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這樣,我還怎麼說實話?
看著今晚的他,我不可抑制地想起了當年在橫店。
岑淮安他真的很好騙。
有時候從劇組回出租屋時,我偷懶不想走路便經常裝作崴了腳。
我的演技很拙劣。
但他總會順從地背起我,把我穩穩噹噹地送回家。
我被他勒得有些喘不過來氣,只小心拍了拍他的肩。
「那個,你先放開我。」
……
路燈下,我與岑淮安相對而立。
橘黃的燈光灑在他身上,讓人有些移不開眼。
良久之後,岑淮安抬手搓了搓臉:「所以,你沒病?」
我點頭:「小病雖多,大病真沒有。」
岑淮安不說話了,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突如其來地覺得愧疚:「這件事確實荒謬,如果你們需要我做什麼,我一定配合。」
我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對不起啊。」
岑淮安抬頭看著我,他的目光太過炙熱。
看得我臉皮有些發燙。
他突然就笑了,蹲在地上笑得肩膀都在抖。
「盛晚,你贏了。」
我不明所以:「啊?」
他笑夠了,再開口時聲音卻滿是苦澀:
「你知道嗎?當聽見你說這事是個誤會的時候,我沒有生氣沒有難堪,只覺得慶幸。
「我慶幸自己還有時間,也慶幸終於能鼓足勇氣面對你。」
他問我:「當初你跟我分手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我腦袋裡一團亂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想著逃避,可岑淮安卻將我後退的路都給堵死了。
「盛晚,別說你不愛我了。」
他的語氣篤定:「微博上的那個從我出道就一直堅持不懈每天跟我說晚安的小粉絲,就是你吧?」
我錯愕地抬頭看著他。
這事,他怎麼會知道?
當年跟他分手後,我一邊躲著賭鬼老爸,一邊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自我懷疑里。
我不知道我的離開到底對不對。
也不知道我的存在於岑淮安而言到底重要與否?
我一直關注著他的動態。
從他註冊微博開始就成了他的第一個粉絲。
在他拿到角色的時候替他開心,私信祝賀他。
也會在他受挫時,給他一個微不足道的安慰。
在夜深人靜時跟他說一句晚安,是我堅持了好多年的事。
就像大家都認為的那樣,我是他最忠實粉絲。
沒人比我更期盼著他的成功。
後來,他的粉絲越來越多,喜歡他的人遠遠不止我一個。
我親眼見證了他的成功。
也正因為他的成功,我才能相信自己當初的離開是正確的。
我才能控制自己,不去後悔。
此時聽著他的話,我驚訝得連聲音都變了調:「你怎麼知道?」
岑淮安一愣,看著我眼神複雜。
終是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之前只是懷疑,現在確定了。」
我:「……」
11
他極緩慢地握住了我垂在身側的手指。
「盛晚,你給我一個理由,隨便一個,都可以。」
他的手指微涼,並不如我想像得溫熱。
高高在上的岑影帝此時卻卑微到了骨子裡。
他說:「盛晚,我們和好吧?」
我只覺得心臟一下又一下地抽痛。
難受得快要喘不過來氣。
我幾乎下一刻就要反握住他的手。
可不遠處那突然亮起的閃光燈讓我整個人瞬間清醒。
牆角蹲著的那人也被閃光燈嚇了一跳,收了手機後慌慌忙忙地轉身就跑。
我看著他一瘸一拐的腿,如墜冰窖。
是他。
盛大海,我的賭鬼老爸。
一年前因為欠債被人打斷了一條腿,從此走路就成了這樣。
他就算燒成灰我也能認得。
我不知道他拍到了什麼,只下意識就要追上去。
岑淮安拉住了我的胳膊:「你去哪?」
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
我低頭看了一眼,是盛大海的來電。
我強行鎮定下來,拉開車門,將岑淮安往裡推了推。
「你再給我一點時間。」對上他的目光,我不躲不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