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南的金絲雀又鬧脾氣了。
他把離婚協議遞給我:
「簽了吧,做個樣子,哄哄小姑娘。」
我緊緊拽著裙角,點頭。
安靜地簽下了名字。
離開時聽到他的朋友打趣:
「嫂子也太乖了吧,該不會你讓她把證領了,她都一聲不吭吧?」
周淮南愉悅地點了根煙:
「打個賭?」
他們打賭,一個月後的民政局,我哭成狗,也會乖乖聽話。
把結婚證換成離婚證。
我握著手機,沒吭聲。
只是回復了剛剛發來的消息:
【你就嫁給我,不行嗎?】
「行。」
1.
【?】
那邊幾乎秒回。
我摁掉手機。
裡面的談笑聲還在繼續。
「那行啊!嫂子真那麼聽話,大伙兒下個月的酒我包了!」
「三個月。」周淮南說。
「成成成!」
一片笑鬧聲。
我倉惶地往外走。
一直到走出辦公樓,尖銳的陽光刺入眼底。
眼淚才簌簌往下落。
周淮南看上了一個沒畢業的小姑娘。
給她在海城買了房,房子裡堆滿了奢侈品。
可小姑娘不給他親,不讓他抱。
她住在 360 平的大平層里,穿著百來萬的高定,
梗著脖子說:「我才不做小三!」
周淮南覺得有趣極了。
眼下,已經是周淮南第三次為了她演戲。
第一次,他和我秀恩愛。
那時我還不知道宋梔的存在。
歡歡喜喜地摟著他拍了好多照片。
看他發了滿螢幕的九宮格,更是驚喜又期待。
可那條朋友圈,怎麼刷都刷不到。
後來才知道,他設置的「僅宋梔可見」。
第二次,他和我吵架。
把我丟在街頭。
拍下我孤零零哭泣的照片,發給宋梔。
【看吧,真沒辦法,她離不開我。】
第三次,他要和我離婚。
手機嗡嗡地震動,我拿出來。
【真的?】
【你說真的?】
【喬望舒。】
我擦掉眼淚,笑了笑。
「真的。」
2.
下午,周淮南果然帶我去民政局。
一路上他心情很好。
不停地問我三周年紀念日,想要去哪裡玩。
我和周淮南從小一起長大,這是我和他結婚的第三年。
「去布拉格怎麼樣?」
「你 7 歲就鬧著要去布拉格廣場喂鴿子了。」
他下車,開車門,替我解開安全帶。
「嘖,怎麼還哭過?」
他皺眉,指腹蹭過我的眼尾:
「都和你說了做做樣子,一隻雀兒,我就好奇她什麼時候能低頭。」
說話間,口袋裡的東西掉落。
一盒保險套。
周淮南輕咳一聲,摸摸鼻子。
沒解釋什麼。
帶著我進民政局。
一切很順利。
我有失語症。
面對陌生人經常口不能言。
但我能點頭搖頭。
「是自願離婚嗎?」
「是。」
我點頭。
「確認感情破裂嗎?」
「是。」
我點頭。
「一個月冷靜期,一個月後再來。」
周淮南接過回執單。
沒出民政局就拍了張照,低頭髮信息。
我的信息也隨之而來。
和以前一樣,宋梔的。
周淮南發給她的回執單照片,附加一句話:
「滿意了?晚上給老子洗乾淨了!」
點擊頭像,拉黑。
剛操作完,進來一條機票的出票簡訊。
同時微信:
【機票已買,一個月後。】
【巴黎見。】
3.
晚上還是夢到周淮南了。
小時候的周淮南嘴很甜。
「喬喬妹妹,你的眼睛真好看,我能經常看著它們和你說話嗎?」
「喬喬妹妹,你的鋼琴彈得真好聽,我能每天來聽你的演奏會嗎?」
「喬喬妹妹,我最喜歡你了!長大了,我要和你結婚!」
我也喜歡周淮南。
我們上學要坐同桌。
放學要湊在一起玩。
就連我爸媽出車禍的時候,我都在他家的車上。
和他玩石頭剪刀布。
可兩輛車太近了。
我親眼看到那輛大貨車橫穿而過。
轟——
我的爸爸,我的媽媽,我的哥哥,連我從小養大的小狗,都在火海里掙扎。
很長時間我的嗓子發不出聲音。
我需要周淮南陪著,才能睡著覺。
那時的周淮南很有耐心。
陪我練習發聲。
給我整晚整晚地講故事。
誰敢嘲笑我是「啞巴」,他一拳就打過去。
我和他結婚,仿佛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拿到大學畢業證的第二天,他大清早趴在我床頭:
「喬喬,我們再領個證唄。」
當天,我們成了夫妻。
夢裡是一片火紅的玫瑰,鋪滿了我和他的新房。
他跪在床上,很溫柔地吻我。
他說喬喬,我們一輩子都這麼幸福。
可睜開眼,整個世界都是黑色。
我摸出手機,宋梔又發了簡訊來。
一張照片。
一片狼藉的床上,一抹猩紅。
突然覺得噁心。
我衝進洗手間一陣乾嘔。
卻也只是嘔出生理性眼淚。
最後抱著腿坐在冰涼的地上。
也不知道碰到手機哪裡,靜寂的夜裡,突然響起一個低沉的男聲:
「喬望舒?」
我心頭一跳。
拿起手機。
「傅……時修?」
4.
傅時修是我的病友。
在醫院干預三年後,我的失語症好了很多。
只在情緒低落或是緊張時,才說不出話來。
和周淮南結婚那兩年,我甚至幾乎痊癒了。
心情好,又空閒。
我加過一個病友幫扶群。
分配到的幫扶對象,就是傅時修。
其實長達兩年里,我一直以為他是個女孩子。
粉色兔子的頭像,微信名「Angel」。
一開始,「她」幾乎完全不搭理我。
但同類了解同類。
常年被失語症困擾的人,大多有嚴重的心理創傷。
他們或許說不出話。
但需要人陪著。
我不厭其煩地給「她」分享日常。
從文字,到語音。
從照片,到視頻。
分享到最後,仿佛相交多年的老友。
以至於第一次和他通話,發現「她」性別男時,嚇得差點當場病發。
「對……不起。」
我握著手機,「打擾……你休息了……」
「沒有。」傅時修說,「這裡晚上九點。」
他說話居然這麼流暢了。
這是我和他第二次通話。
發現他是男性後,我刻意和他保持了距離。
那天其實純屬偶然。
我已經快一個月沒和他聯繫了。
那麼巧,周淮南給我遞離婚協議書的時候,他問我在幹什麼。
我的腦子被「離婚協議書」幾個字撞得一片空白。
只回:【離婚。】
簽完字,我躲到周淮南辦公室外,渾身發抖。
【傅時修,我好像,要沒有家了。】
沒有爸爸,沒有媽媽,沒有哥哥,沒有我可愛的小狗。
連周淮南都沒了。
怎麼辦?
我沒想到他會突然來那麼一句:
【那你就嫁給我,不行嗎?】
屋子裡的調笑一聲大過一聲。
「別開玩笑了,喬望舒離了南哥,連話都不會說,怎麼可能真拿離婚證。」
「對,真要她去離婚,怕不是要把民政局給哭塌了!」
「是嗎?」
周淮南一聲嗤笑。
打火機扔到茶几上:「她就是哭成狗,也只會是我周淮南的狗。」
「我要她往東,她爬也會爬去東邊!」
我失神地望著門縫裡已然陌生的男人。
【行。】
5.
傅時修給我列了一份清單。
一個月內必辦事宜。
辦簽證,找律師這些當然不用多說。
裡面居然列了密密麻麻的必吃餐廳。
【國外中餐不好吃。】
【真的。】
我欣然接受。
照著他的清單,一家一家地吃。
一個人的日子,似乎也沒那麼難過。
每天吃吃買買,然後收拾行李。
搬離婚房那天,周淮南突然給我發了信息。
【都不給我打電話,沒想我?】
他帶著宋梔去旅行了。
說讓小姑娘見見世面。
【不乖。】
他又發。
接著發來一張照片。
【這地兒不錯,三周年紀念日,也帶你來?】
我很想像拉黑宋梔一樣,直接拉黑他。
但想想還要去民政局拿離婚證,還是算了。
接下來的半個月,我處理了手頭的小件珠寶、包包。
去醫院檢查了身體。
確定沒有懷孕。
最後整理了周淮南這些年交給我保管的全部資產。
臨去民政局前一晚,周淮南回來了。
他給我打電話。
「喬喬,你搬走了?」
6.
習慣了我在電話里的沉默,他自顧地笑了。
「喬喬,你也太可愛了。」
「都跟你說了只是做場戲。」
「這樣。」他心情很不錯,
「乾脆做戲做到底,明天你跟我去民政局,把離婚證領了?」
我握著手機。
「喬喬,你放心,只是……」
「好。」我說。
「嚯~~~」
那邊一片起鬨聲。
我掛了電話。
把時間用微信發給他。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
周淮南姍姍來遲。
大概是宋梔故意的,他唇邊一個不深不淺的牙印。
他當沒有。
我也當沒看見。
手續比上次還順利。
前後不過五分鐘。
「喬喬,明天給你個驚喜。」
周淮南輕輕踢我的小腿。
我收起離婚證:「周淮南,今晚有空嗎?」
我看著他:「有些事想和你說。」
周淮南一怔。
從結婚起,我一直喊他「老公」。
下一瞬,他彎起那雙桃花眼,彈彈手上的紅本:
「成。」
7.
無論這一年的周淮南如何。
我並不想否認過去的周淮南。
我感謝他那麼多年的陪伴,感恩他曾經對我的照顧。
所以其實,我沒想過不告而別的。
可這天晚上下雨了。
雷鳴電閃。
我害怕這樣的夜晚。
那場車禍,就發生在這樣一場暴雨里。
我忍耐著身上的顫慄,等周淮南。
我甚至有些擔心,周淮南出現時,我會不會因為多年的習慣,
擊碎這一個月來好不容易築起的心理防線,撲進他懷裡哭。
可他沒有來。
他給我打了一通電話。
電話接通時,那邊一片嘈雜。
「什麼救贖啊!狗屁!」
「老子那幾年煩死她了!要不是我媽逼著,我才懶得理她!」
「結婚?你們猜為什麼那麼早結婚?」
「還不是她不讓老子碰!」
「老子就好奇,她不是情緒一激動就發聲障礙嗎?那床上呢?她能發出聲來嗎哈哈哈。」
轟隆隆——
仿佛有什麼,在這樣一個雷雨天裡,再次被撕得粉碎。
我想躲起來。
我不要任何人看到我難堪的樣子。
可躲在哪裡呢?
無論在哪裡,到處都是雨水,到處都是雷電。
到處都是嘲笑。
傅時修的電話就在這時打來。
「喬望舒?」
他的聲音總是很冷靜。
讓那些嘈雜的聲音仿佛瞬時遠去。
「你在哭?」
我想說沒有。
可我發不出聲了。
眼淚仿佛要應和他這句話,破了堤地往外涌。
「你等著。」
他依舊很冷靜,「我來接你。」
8.
周家二公子居然又恢復單身了。
一夥兒公子哥們組織了「單身派對」,在 KTV 喝得醉生夢死。
睡倒了一排。
也不知到了幾點,有人迷迷濛蒙地摸出手機。
「臥槽!大新聞啊!」
這麼一喊,叫醒了幾個。
「傅氏那個金尊玉貴的掌舵人,居然出現在海城了!」
「還是連夜的私人飛機趕回的!」
有一個迷糊地擺手:
「不可能吧。不是說他國外養病呢?都十年沒見著人了。」
「真的!都上熱搜了!」
手機傳遞。
冷下去的場子又熱鬧起來。
「還真是他!居然還摟著一姑娘!說是連夜回來帶姑娘出國的!」
「嚯,公關都沒來得及做,這是有多急?」
「我看看我看看!」
「嘖,這姑娘……怎麼看著有些眼熟呢……」
「南哥,南哥!」
有人推周淮南,「你看傅時修懷裡這個,像不像……嫂子?」
周淮南其實早醒了。
但他不喜歡看傅家的熱鬧。
「怎麼可能是你嫂子。」
他不快地接過手機,「你嫂子連海城都不敢出,還出國呢……」
只是瞟一眼那照片,突然怔住。
機場大雨滂沱。
黑色的傘下,男人身姿修長,面容冷峻。
將懷裡的姑娘護得紋絲不露。
可他對喬望舒太熟悉了。
她的身形,她的發色……
不可能。
周淮南「啪」地扔下手機。
喬喬怎麼可能認識什麼傅時修?
今晚她還約他去她的公寓。
大概是一個月沒見著他,想得要死。
周淮南從煙夾里,抽出一根煙。
點著。
拿出自己的手機。
翻到喬望舒的電話,正要撥出。
掃到手機上的時間。
凌晨三點。
算了,這個時間,她在睡覺。
不過。
無論什麼時間,他的電話,喬喬都會接的。
周淮南重新點亮手機。
撥號。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9.
那場車禍後,我沒有離開過海城。
所有的交通工具都讓我感到恐懼。
去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更會讓我惶惶難安。
我坐在傅時修身邊,有些緊張地扣著手。
他個子好高。
即便坐在車后座,仍舊高出我一個腦袋。
他看起來很嚴肅。
司機和他說話,他只淡淡一兩個字就打發。
他似乎是什麼了不得的名人。
剛剛在海城機場,記者把我們圍了個水泄不通。
一口一個「傅先生」地喊著。
我是不是……衝動了?
「傅時修」這個名字,我都是第一次和他通話後才知道。
巴黎這個城市,更是我從前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身邊人突然動了動。
從口袋裡拿出什麼,遞給我。
「吃嗎?」
一顆糖果。
紙袋上印著粉色的兔子。
記憶馬上被拉回兩年前,我不厭其煩地找「她」說話。
「妹妹,你愛吃糖果嗎?」
「我最近吃到一種糖果,可好吃了!」
「又 Q 又軟,散發著水蜜桃的清香!」
「你想吃的話,給我個地址,我寄一罐給你?」
「她」回了一串英文地址。
那是「她」第一次搭理我。
陌生感驟然被驅散。
這兔子糖,我當時找了好久。
照著他的微信頭像找的。
就想哄這個孤僻的「妹妹」開心。
「給你剝開?」
他好像不是那麼難以親近。
聲音很溫和,眼底閃著輕柔的光。
不等我點頭,他已經熟練地把糖紙剝開。
我接過糖果,放進嘴裡。
熟悉的味道自舌尖蔓延。
全身的毛孔都放鬆下來。
10.
我居然真的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待了下來。
傅時修將我安排在他的公寓。
但他好像很忙,很少回家。
倒完時差的第一周,他就找我談過一次話。
「望舒,你想做什麼工作?」
一句話,把我問得都愣住了。
周淮南不許我出去工作。
「你一緊張,話都說不清楚,能做什麼工作?」
「乖,就在家種種花養養草,還能缺了你那點兒?」
傅時修卻端著咖啡:
「你的語言學習還沒開始,但巴黎有不少華人。」
我扣著手心:
「我……可以嗎?」
傅時修揚眉:「不試試怎麼知道?」
然後我就真找到一份工作。
教一個華裔小朋友中文。
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家教」而已,我卻久違地開心。
開心到想要和為數不多的幾個好友分享,我好像也不是那麼地沒用。
剛剛登錄微信,信息雪花似地湧來。
【喬喬你去哪兒了?周少找你快找瘋了!】
11.
周淮南找我?
和傅時修離開那晚,我的狀態算不上好。
所以後續都是他幫我處理。
原本要還給周淮南的資產資料全都送去了周家老宅。
需要處理的財產,委託給了之前找好的律師。
離婚的後續事宜,自然也交給了律師。
其他的,電話卡之類,傅時修直接註銷了。
周淮南有什麼事,應該找律師,而不是我。
我正將那些信息逐個刪除,一通語音電話打了進來。
手太快,誤點了接通。
「喬望舒!你在搞什麼鬼?!」
周淮南的聲音直接沖了出來:
「你手機被人偷了是吧?」
「偷了不知道買新的嗎?」
「買了新的不知道給我打電話?」
「我的手機號你不是倒背如流嗎?!」
我安靜地拿著手機。
「還有,你人去哪兒了?」
「你把那些玩意兒送老宅幹什麼?」
「三周年紀念日你還想不想過了?」
「周淮南。」我竟然很輕鬆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我們已經離婚了。」
不等他說下一句,掛了電話。
【喬喬,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演戲演戲,你沒聽懂嗎?】
【新手機號多少?發我。】
【微信也加回去,你還想不想跟我聯繫了?】
信息一個接一個蹦出來。
我點了頭像,拉黑。
再把列表里周淮南的朋友找出來。
全部拉黑。
12.
新的環境,好像真的讓人更容易放下。
回去的路上,我買了一塊小蛋糕。
我和傅時修畢竟聊了兩年多,度過剛開始的尷尬期,我對他還是熟悉的。
比如,了解他的喜好。
近來他似乎沒那麼忙了,回公寓比之前頻繁。
一路上拎著蛋糕我就想。
他今天應該會回家。
卻想不到,他回得那麼早。
我鑰匙剛剛拿出來,門已經打開。
傅時修一身白得耀眼的襯衫,懷裡一個毛茸茸的小動物。
「小狗!」
我驚喜得手裡的東西都忘了,伸手就把小狗抱過來。
「你養的嗎?沒聽你提過啊。」
「還是你朋友的?」
「它好可愛啊。」
「送你的。」傅時修關上門。
我愣了愣。
我的嗎?
下意識就問:「我……可以嗎?」
周淮南不同意我養寵物。
他說滿屋子毛,還有一股怪味兒。
傅時修卻說:
「為什麼不可以?」
我心裡好像「嘭」地一聲,放了一束小禮花。
我又要擁有自己的小狗了!
「給……給你帶的小蛋糕。」
把蛋糕遞給傅時修就去沙發上逗小狗。
我的第一隻小狗,是爸媽送我的生日禮物。
我哥帶著他們親自選的。
那時候好像從來不知煩惱為何物。
以至於我總覺得。
看到小狗,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抬起頭,心情好的似乎不止我一個。
傅時修坐在我旁邊,唇角微揚。
一口一口,安靜地吃著小蛋糕。
「妹妹,奶油蹭身上了。」
我起身,剛要抽紙,突然反應到……
太過放鬆,叫錯名字了。
「妹妹?」
傅時修的聲音靠近。
氣息也靠近。
太近了,小狗「嗷嗚」一聲,跑了。
我稍一抬眼,就是一張優越的臉。
還有手下富有彈性的肌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