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著十六歲的女兒來到寺廟祈福。
女兒跪在地上,十分虔誠:「願菩薩保佑媽媽,保佑爸爸,保佑爺爺。」
唯獨沒有提及奶奶。
我問道:「為什麼不說保佑奶奶?」
女兒一臉平靜地答道:「因為我說了也沒用」
第二天,奶奶死了。
1.
我給她奶奶辦完葬禮後,雖然覺得邪門,但也只是覺得碰巧罷了。然而……
第二年,我又一次帶著女兒去寺廟祈福。
女兒又說了類似的話:「願菩薩保佑媽媽,保佑爸爸。」
這次,她沒有提及爺爺。
我和女兒回家後的第二天,爺爺死了。
我再也不能坐視不管了。
葬禮結束後,我把女兒拉到一旁。
「甜甜,你怎麼知道爺爺會去世?」
女兒用一種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眼神和語氣回答道:「別急,一切還沒結束呢!」
轉眼又過了一年,這一年,我沒再帶著女兒去寺廟。
因為我真的不敢了。
我回來時,女兒告訴我:「媽,明天還是會有人死。」
我一臉錯愕:「你在說什麼呢?快去睡覺。」
我把甜甜弄到房間裡,哄睡著後,自己卻失眠了一整夜。
天還沒亮,我就千叮萬囑老公今天老老實實在家待著,哪也不許去。
2.
老公雖然不理解,但看我十分嚴肅,也就答應了。
我自己照常去上班。
然而,坐在辦公室的我每分每秒都在緊張、警惕。
我感到遊走在身邊的同事、桌子上的筆、玻璃窗都有可能隨時置我於死地。
我不停地看手錶,一邊念叨著:
「再過十個小時就沒事了」
「再過八個小時就沒事了。」
「再過六個小時就沒事了。」
晚上六點,我下了班。
下班的第一時間,我馬不停蹄地給老公打了電話。
萬幸,老公還活著,接了。
為了防止交通上出現什麼閃失,我沒有坐地鐵,硬是走了五公里。
我到家後,看到老公安然無事,提著的心放下了一點。
「萬傑,今天沒發生什麼意外吧?」我試探性地問道。
「意外?沒有啊!我一直在家看電視。」
我的心多少安了一點。
但我環顧四周,甜甜不在房間裡。我的疑心再次被吊了起來。
「甜甜呢?」
老公立刻緊張了起來。目光開始游移。
這時,女兒從老公的房間裡走出來,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內衣,一言不發地坐到了老公的身邊。
3.
時間來到八點鐘,但我此時已經忘記了今天可能遭遇的危險。
我在做飯的過程中,腦海里卻一直播放著甜甜從老公房間出來時,衣衫不整的樣子。
各種可能的、危險的念頭在我的腦海里反覆出現。
就在我把做好的蘑菇端上來的時候,卻發現老公躺在沙發上,面部發紫,嘴唇發青。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那一點點逐漸消散的恐怖感瞬間充斥了我的全身。
我不顧一切地衝到老公跟前,測試了脈搏、心跳和呼吸。
什麼都沒了,沒有任何反應。
我癱軟地坐在地上,絕望、悲傷和無力感將我瓦解了。
我在老公的屍體旁哭了很久。
不知多久過後,我才抬起腫脹的眼睛。
抬頭的瞬間,我的目光落到了旁邊的女兒的臉上,女兒的臉上只有一抹微笑。
一種強烈的聯繫讓我瞬間毛骨悚然,我顫顫巍巍地用手指著女兒。
「爸爸,是不是你殺的?」
4.
很快,我和女兒被住在同一棟樓的張局長帶到了當地警局。
一間陰幽的審訊室,張局坐在我對面。
張局語氣凝重地說道:「連續三年,你們家死了三個人,你老公萬傑,還有他的父母,這種滅門的事不常見。」
我的心「咯噔」一下,不自覺地想起了女兒甜甜,以及她坐在萬傑屍體旁的那一抹微笑。
「我不知道,我老公平時沒惹過什麼人。」
張局眼神犀利地反問了我一句:「梵妮,你平時和你老公關係好嗎?」
我被張局話語中的潛台詞激怒了。
「你什麼意思?張局,你懷疑他們是我殺的?」
「不,我篤定就是你殺的。雖然現在證據還在搜集中。但是我和你住在同一棟樓,你的事我知道一些,我有你的殺人動機。」
張局點上一根煙,繼續說道:「你女兒身上的抓痕,是萬傑留下的吧?」
這一點,我沒有否認。
5.
在甜甜開始慢慢長成一個少女的時候,我時不時地留意到,甜甜的手臂和肩膀會留下一些傷痕。
我詢問甜甜,甜甜只會摸著我的臉,回答一句:「不疼。」
是什麼讓甜甜受了傷,卻還故意隱瞞呢?
我一開始以為甜甜遭遇了校園暴力
於是我偷偷聯繫了甜甜幾個最好的同學,想從她們的嘴裡得到一些信息。
但她的同學都告訴我,甜甜和同學相處得都很好,沒人欺負她。
不是校園暴力?那傷口是從哪裡來的呢?
我用盡千百種方法想讓甜甜對我講清楚真相。
但甜甜永遠只回應我:「不疼。」
直到一天下班回家。
我回家後,領導突然發微信讓我回去加班。
我清晰地記得,臨走前,甜甜的臉只有一道小口子。
當我回來時,甜甜的臉多出了兩處小傷口。
問題來了,我不在的這四個小時,甜甜只和萬傑待在家中。
我帶著憤怒,去了萬傑的房間。
他一臉緊張。
緊接著,令我極度反胃和崩潰的一幕出現了:甜甜的外衣和萬傑的外套混在一起,趴在地板上。
6.
萬傑寧死不承認他對甜甜的暴力性侵犯。
我一邊詛咒他,一邊哭。
如果他還是一個人,就永遠不要讓這種事再發生了。
我無法想像甜甜的內心承受著多大的屈辱感,也理解了她為什麼始終緘默。
往後的日子,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安慰甜甜。
但她卻好像沒事兒人一樣。
然而我還是充滿了罪惡感。
於是,那兩年,我便帶著甜甜去廟裡祈福,祈求得到老天爺的原諒和寬恕。
但緊接著,就發生了後來那些細思極恐的事。
甜甜在祈願時,接連漏掉了她的奶奶和爺爺。
她的奶奶和爺爺也相繼死去。
從那之後,我卻多次發現萬傑趁我不在家時,把甜甜帶到我們的臥室,直到我找到了確鑿的證據,證明了從一開始,甜甜就被萬傑這個禽獸侵犯著。
甚至到現在變本加厲地對女兒作出喪盡人倫的侵犯。
7.
張局聽完我的敘述後,他的臉有些漲紅,並暗暗咬了兩下牙關。
「梵妮,我對你和女兒的遭遇深表同情。但是……這也同時能成為你的殺人動機。萬傑不斷侵犯你的女兒,於是你殺了萬傑的父母和萬傑。」
我反駁了張局:
「我確實無數次想把萬傑剁成肉泥,但是我告訴你,我沒有。或者說,我不能。一旦我進了監獄,那這個世上唯一可以保護甜甜的人就不存在了。」
「我也希望真相真如你說的那樣。」張警官說。
突然,審訊室的門被打開。
一個法醫走進來,手裡拿著幾張文件用紙。
法醫走到張局跟前,吞吞吐吐:「張局,DNA 的檢測結果出來了,但是……」
「有話快說。」
法醫臉色煞白,咽了咽口水:
「我從事法醫四十年,從來沒遇到過這麼詭異的事,您……還是跟我過來一趟吧!」
8.
兩個小時後,張局重回了審訊室,還帶著甜甜和一個陌生人。
甜甜被安排坐在我的旁邊。
我不理解,也有些不悅。
我不想讓甜甜看到我戴上鐐銬的樣子,以及被警察句句緊逼的情形。
「張局,如果警方認定我是嫌疑人,不是應該單獨審問嗎?把我女兒帶過來做什麼?還有,他是誰?」我指著對面戴眼鏡的斯文男人。
「他是我們局裡的微表情犯罪專家,把你女兒叫過來,是為了觀察你們母女倆回答時,另一個人臉上的細微反應。」張局如是解釋道。
我戴著手銬溫柔地摸著甜甜的頭,安慰她道:
「沒事的,甜甜,我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張局拿著幾張文件,眼神冰冷,臉上毫無血色。
「DNA 的檢查結果出來了,你的正常,萬傑的正常,但是你女兒的 DNA 中,組成部分竟然沒有任何萬傑的。」
我一口否認:
「絕無可能,我恨萬傑,我恨不得他下地獄,但是甜甜是我和萬傑的,這一點不會有錯。」
張局一把將資料拍在桌子上,憤懣地瞪著我。
「別再編了。你女兒的 DNA 里,壓根就沒有任何萬傑的部分。」
9.
張局死死盯著甜甜的臉,仔細打量。
「在你女兒長大的過程中,我就注意到她和一個人很像,不,簡直是一模一樣」
「那個人就是你女兒死去的姥姥,也就是你的媽媽——谷玉芬。」
張局提到我的媽媽時,我的身體不禁一顫。
我的媽媽在我和萬傑準備結婚之前意外離世,比萬傑的父母死得更早。那時候甜甜還沒出生。
張局開始對著甜甜發問:
「梵甜甜,你知道你的姥姥長什麼樣子嗎?」
「不知道。」甜甜搖頭。
張局帶著更強烈的興趣問道:「那你的父母沒有給你看過你姥姥的照片嗎?」
「沒有,我見過爺爺奶奶的照片,還有姥爺的,唯獨沒有見過姥姥的。」
「那你的父母有沒有經常和你提起姥姥?」
女兒答道:「沒有,父母從來都沒有和我主動提起過姥姥。我問他們的時候,他們什麼都不說。」
張局默默點了點頭,像是悟出了什麼線索,對我說:
「梵妮,現在真相可能比我想像得更加出人意料。現在已經掌握的信息包括:」
「一、你母親死後,你故意向你的女兒隱藏了關於你的母親的所有信息。」
「二、你的女兒梵甜甜和你的母親谷玉芬長了一模一樣的臉。」
「三、你女兒的 DNA 中沒有任何男性的部分,只有你自己的。而且法醫給出的基因序列資料中,不是你的女兒遺傳了你,而你遺傳了你的女兒。」
我不禁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回應張局:
「張局,你可真逗。你什麼意思?你是想說我把我媽生下來了嗎?還是說我媽生死輪迴,然後投胎成了我的女兒。你們警察辦事這麼天馬行空嗎?」
那個微表情專家此刻正眯著小眼睛盯著我,嘴角微微上揚。
張局站起來,走到我身邊,俯身看著我的眼睛對著我說:
「梵妮,我們只要真相,至於真相有多離譜,我們不關心。畢竟,那是罪犯創造出來的。」
張局帶著女兒和微表情專家準備離開審訊室。
我緊張地拉著甜甜的手:「你們要帶甜甜去哪兒?」
「你無權知道。」
我看著留給我這一間空無一物的審訊室,心裡想的只有女兒的處境:「別把甜甜關在審訊室里,她怕黑。」
張局停住,帶著一絲微弱的出於鄰裡間的溫情回復我道:
「梵妮,你女兒和你母親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再給你最後一次坦白的機會。否則等我去法醫那裡,什麼都晚了。」
我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低下頭靜默。
張局見我毫無反應,搖了搖頭。
就在張局準備帶著女兒走出審訊室的那一刻,我開口道:
「不用了,張局。我什麼都交代。」
張局屏息凝神地看著我。
10.
我承認,萬傑是我殺的。
萬傑的父母也是我殺的。
所有的一切,都源於萬傑結婚前的那段不堪回首的越界。
萬傑和我結婚前,我和萬傑和他的父母住在一起。
我媽媽來探望我,住了一段時間。
但是,萬傑對我媽媽似乎有著一種不同於親情的熱情。
我媽媽過生日時,萬傑偷偷送給了我媽媽一束玫瑰花。
我媽媽一個人做家務時,他就過去幫忙,故意製造身體接觸。
一開始,我並沒有往那方面想。
我把他當作一個能照顧所有人情緒的完美伴侶。
但時間久了,我慢慢察覺到了不對勁。
某天,我出差回家的時候,萬傑告訴我,媽媽突發心臟病死了。
我的天一瞬間塌了,哭喊著要見她。
但是萬傑說:「人上午已經下葬了。」
我當時只有傷心和悔恨。
為什麼不讓我見媽媽最後一面就匆匆下葬?
為什麼媽媽發病時沒人在身邊?
我痛苦得無法自拔,每次想起媽媽都以淚洗面。
但當時我已經懷了萬傑的孩子,我們的婚禮照常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