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就能聽見徐秋草和陸母吵架。
徐秋草在家裡看著柔柔弱弱,沒想到性格卻格外潑辣。
陸母本來舒舒服服地在家裡,等著陸知遠掙了錢回來花,現在卻不得不找了個洗碗的工作。
一個月十二塊,還要全部交給徐秋草。
陸母叫住我,伸出滿是泡浮腫的手,一臉委屈地看著我,「靜也,是我家知遠對不起你,要是知遠不做糊塗事,娶的是你就好了。」
還沒等我開口,我媽就替我開口了,「你也有臉到靜也面前賣慘,我們徐家和你們陸家勢不兩立,你現在這樣,都是你自己教育不好兒子的結果,純屬自作自受。」
我媽回來跟我說,「那陸知遠在公安局裡嚷著自己是重生的,知道未來要發生的事情,要申請減刑處理。」
我一臉緊張地看著她,「那別人信了嗎?」
我媽輕鬆一笑,「這種瞎話,誰會信啊,估計是刺激太大了,陸知遠一下子精神失常了。」
我鬆了口氣。
我媽在家裡罵罵咧咧的,「要不是那個陸知遠不像話,哪能把我女兒的婚事也耽誤了,我真的恨死他了。」
「靜也,你現在工作也沒了,這下婚事該怎麼辦啊。」
我斟酌著說出我的打算,「媽,我想做點小生意。」
我媽滿臉的不贊同,「你以前在供銷社不就是賣東西,而且還穩定,也不用風吹雨淋。」
「小生意有什麼好做的,還要擔驚受怕,還要壓成本,忙一天下來,還不知道掙幾個錢。」
雖然我媽這麼說,可我知道,後世做生意的人,都賺得盤滿缽滿。
我有銷售經驗,也不怕吃苦,應當是條路子。
抱著試探的心理,我先進了一些成本很低的東西,襪子,頭繩,帽子,皮帶。
剛在供銷社附近擺好攤子,我的攤子就被掀翻了,徐斌惡狠狠地看著我。
「就是你這個賤人,如果不是你,我姐也不會和姐夫離婚,我媽也不會進去坐牢。」
徐斌的髒腳踩在我進的貨上,「就你,還擺攤賣東西,真是笑話。」
「趁早在家裡趴窩孵蛋吧,沒男人要的東西。」
「徐斌,外人不清楚的話,你自己還不清楚嗎,徐秋草究竟是不是自願的。」
「她現在好處都占著呢,也有了供銷社的工作,她慘?她慘在哪裡?」
「要不是為了給你湊彩禮,徐秋草也不會嫁給王平。」
「你媽進去蹲著了,還不是因為你,她給你那些家具家電的時候,也沒見你不收啊。」
「你吐出來的話,你媽還能少判兩年,你現在占著所有好處,反而來罵我一個受害者。」
「我能在結婚之前,和陸知遠這種人退婚,真是天大的福氣。」
我回過頭,看見徐秋草就躲在門口盯著看。
徐斌氣得就要罵我,「你這個賤人。」
他一巴掌扇過來,我避無可避,預料到的疼痛沒有發生,徐斌被一個穿著制服的男人攥住了手。
「當街欺負婦女,還打砸對方的攤子,你是不想活了是吧。」
男人長了一副冷毅的面孔,讓人看起來就不威自怒,沉聲說話的時候很有氣勢。
「跟我去趟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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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男人幫我收拾好攤子,「女士,目前需要你作證,你也得和我們一起去。」
我去了之後,一臉忐忑地看著對方。
男人有些意外,「女士,你有什麼顧慮。」
「你們公安,不會沒收我的攤子吧,我這是第一天出攤。」
男人笑了,「不會,沒收攤子的事,不歸我們單位管。」
然後他問我,「你之前是在供銷社上班吧,我好像見過你,怎麼現在擺地攤了。」
我不好意思道:「我覺得未來可能是個體戶的天下,所以把工作賣了,想自己做點小生意試試。」
我以為對方會和我媽一樣不支持,誰知道對方突然笑了,「那你確實很有勇氣。」
他伸出手,「你好,我叫嚴川。」
我不好意思地伸出手,「你好,我叫徐靜也。」
徐斌故意尋釁滋事,被判拘留十天。
我拿著那些貨物,道了謝,從公安局離開了。
晚上我媽問我,「你今天賣了多少貨?」
「今天沒賣出去。」
我沒和我媽說我進了公安局這件事,不然她又會擔心。
「哎呦,我就說你這樣是行不通的。」
「要不我和你爸出錢,再給你買個工作吧。」
我笑了笑,「萬事開頭難。」
第二天我吸取了經驗,換了個位置擺,去了學校旁邊,旁邊還有幾個賣小吃的大姐。
我進的貨單價都不高,比供銷社便宜兩成,樣式花色也豐富許多,早上上學和下午放學的時候,人流量大,還是賣了一部分。
然後我就看到了嚴川領著一個小學女生,湊到了攤子前邊。
我問他,「嚴公安來接孩子放學啊,小姑娘看上什麼了,姐姐送你。」
嚴川解釋道:「我還未婚呢,這是我姐姐家的孩子。」
然後嚴川問我,「徐靜也同志,你結婚了嗎?」
我決定實話實說,「原本是要結婚的,現在出了點意外,應該是不結了。」
嚴川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他才不好意思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不應該讓你提起你的傷心事。」
小姑娘挑了兩個頭花,一雙襪子,一共五毛錢,我把東西遞給小姑娘。
「姐姐和你舅舅認識,送你了,不要錢。」
小姑娘仰起臉,「謝謝姐姐。」
嚴川堅持要給錢,「不行,你也是小本生意,得收錢。」
最後他硬往我手裡塞了一塊錢,就抱著孩子走了。
晚上我回到家,數了數,擺這種小攤,都是些幾毛一塊的錢。
算了算成本,一天也能掙個三塊多,比上班多掙一半。
一天下來,感覺臉都曬脫皮了。
第二天我去擺攤的時候,就特意留意了嚴川來沒來。
早上沒看到他,我的心裡竟然湧現出一絲失落。
我知道嚴川是什麼意思,原以為他會因為我之前的情感經歷而就此放棄,沒想到到了下午,我還是看到了他。
這次他沒領他的外甥女,只是他自己,穿了一身常服。
他湊過來,「我來買幾雙襪子,昨天小紅買了你的襪子,說質量很不錯。」
「男式的話藍色和黑色都賣得不錯,兩毛錢一雙。」
嚴川直接買了五雙,要付錢的時候,我攔住他,「昨天你給了我一塊錢,我說了,昨天那些是請你的,不用再給錢了。」
他把襪子放進隨身的包里,「那我請你吃東西吧,我知道有家小店味道不錯。」
我告訴他,「我還得擺攤呢,一會學生們放學,就是高峰期了,實在是走不開。」
他還要堅持,我看向旁邊的小攤。
旁邊小攤的張姐對我挺不錯的,我們閒暇時間就會閒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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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姐打趣嚴川,「小伙子,是看上我們家靜也了啊,那你得抓點緊,我們靜也又年輕又漂亮,又有魄力。」
嚴川從張姐攤子上買了一堆串串,張姐給了他一個小馬扎,他坐在旁邊,我們兩個在攤位旁邊吃。
嚴川說要幫我賣東西。
過了一會,放學了,家長和學生都多了起來,結果我攤子上卻沒幾個人。
我看了一眼嚴川,突然就懂了,然後我跟他說,「要不你還是回去吧,你在這裡,都沒人敢過來買東西了。」
嚴川有些委屈,但最後還是聽了我的。
果然,等他走遠一點,學生家長就圍了上來。
除了之前那些東西,我又進了些文具零食,我今天賣了不少東西,比昨天的營業額高不少。
等家長學生都散得差不多了,嚴川才過來幫我收拾東西。
過了幾日,嚴川告訴我,「徐斌已經放出來了,要是他還敢來騷擾你,我不會放過他。」
果然,一連幾天,徐斌都探頭探腦的,等他發現嚴川幾乎每天都會過來找我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有一天我快收攤了,天色突然黑了起來,馬上要下雨了,我急忙收了攤子,準備快點跑去避雨,嚴川突然跑過來,把外套撐在我的頭頂,「跑。」
我們跑到屋檐下的時候,相視一笑。
檐下是成串的雨滴。
他問我,「徐靜也,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我點點頭,「嗯。」
然後嚴川有些激動又緊張地抱住了我,「靜也,太好了。」
晚上我回家的時候,我媽跟我說,「靜也,你也不小了,你的婚事也該考慮了,你爸戰友有個兒子,和你差不多大。」
我直接告訴我媽,「媽,我已經有對象了。」
我媽追著問這問那,最後聽說對方是公安,為人非常正直可靠,她才放下心來。
我在校門口擺攤,徐秋草挺著大肚子過來,「徐靜也,我以為你過得多好,原來不過就是個小攤販,曬得跟個煤球一樣。」
「不像我,在供銷社工作,每天舒舒服服。」
我懶得理她, 自然也沒必要告訴她,學校對面的民房就是我買的, 準備開一家小超市。
反倒是張姐看不下去,「妹子,都是憑雙手掙錢,有什麼高低貴賤。」
然後她努努嘴,「看到後面那兩間平方了嗎?靜也買的, 擺攤半年,全款。」
「你在供銷社這半年又掙了幾個錢啊。」
供銷社被私人小商販衝擊不小, 上一世的這個時候,我記得工資就只發七成了。
徐秋草氣鼓⿎地走了。
我媽告訴我,徐秋草⽣了個男孩。
大約是工作不順⼼, 我總能看到徐秋草打罵陸⺟,每次我都裝作視⽽不見。
我和嚴川領證結婚了,結婚的第二年,我生了嚴肅出來,看到和上⼀世兒⼦類似的眉眼, 我幾乎都要哭出來,是兒子來找我了嗎?
供銷社倒閉了,徐秋草下崗了,她還想來我家鬧, 要回之前買工作的錢,可惜之前的合同就寫清楚了,一旦賣出, 概不負責。
徐秋草不是沒試過擺攤, 可惜已經過了最掙錢的時候, 她沒擺幾天, 就賠錢放棄了。
⼉子五歲那年,陸知遠終於出獄了, 我穿著新款的紅色呢⼦⼤衣,腳上是真⽪⾼跟鞋, 臉上化著淡妝, 看著穿得破破爛爛, 好像比實際年齡大十幾歲的陸知遠。
他喃喃道,「不對, 我是重⽣的, 這⼀世,我應該⾛上⼈生巔峰的,怎麼會這樣。」
然後他問我, 「靜也, 你還在等我嗎?我們結婚,…不是那個時間⽣出的兒⼦, 以後還能不能考上清大。」
⼉子撲進我的懷⾥,我抱起兒⼦。
陸知遠⼀臉呆滯, 「靜也,你…你結婚了?」
我湊近陸知遠, 告訴了他⼀個秘密。
「陸知遠, 你不會以為,只有你是重生的吧, 其實我也是。」
「這一世,你依舊是被自己的貪念毀了,你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