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我奶奶把我的准考證賣廢品了。
我爸滿不在乎:「你奶奶又不是故意的。」
奶奶把長毛的食物用油煎一煎端上餐桌。
我爸把盤子推向我:「必須吃,別讓你奶奶寒心。」
我因食物中毒死在當夜。
再睜眼,我回到奶奶賣廢品前一天。
我收起准考證,放上我爸晉升用的述職報告。
後來,我爸瘋了。
1
我重生到奶奶賣廢品前一天。
奶奶正用家裡的柴火灶煮剩飯。
我媽被煙燻得不停流眼淚,邊咳嗽邊跟奶奶說話:
「媽,你能不能別用柴火灶了,家裡煙燻火燎,牆都燻黑了!」
奶奶陸續拆開手邊放著的一個個外賣盒。
這些外賣都是她在小區里撿來的。
她說,她們那個年代連樹皮都是寶貝,別人吃剩的外賣沒什麼可嫌棄的。
她把外賣扒拉進大鐵鍋,用鍋鏟攪拌,回復我媽的話:
「小雨,你們城市姑娘就是鋪張浪費。」
「電費燃氣費哪個不要錢?」
「我用柴火灶,煮出來的飯好吃不說,燒火用的還都是樹枝和廢紙,一分錢不花。」
「我都是替你們著想啊!」
我媽急得不行:「萬一著火了怎麼辦!」
奶奶把鍋鏟在鍋邊沿用力一敲。
「柴火灶祖祖輩輩用了多少年,你可不要忘本!」
我見媽媽還想反駁,悄悄拉住她。
我把她拉到臥室,關上門,輕聲對她說:
「媽,我實在忍不了,高考完咱們就搬出去吧。」
「正好你戶口遷出去了,到時候把我也遷走,咱倆在一個本兒上。」
「我倒是很期待,讓爸爸自己直面奶奶的陋習,他還能不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我媽去年實在受不了我奶奶,跟我爸離婚了。
當時我正值高二,我媽怕影響我學習,一直沒告訴我,還像往常一樣住在家裡。
我媽站在我面前,滿臉錯愕。
「韻兒,你知道我和你爸離婚的事?」
我點點頭,沒有多話,從柜子里找出我爸晉升用的述職報告,來到書桌前。
我珍重地拿起書桌上的准考證,收進書包夾層。
將我爸的述職報告放在原位。
上一世,我本將准考證妥善放好。
我爸非說放在書包里容易忘,勒令我將准考證和身份證都放在書桌最顯眼處。
奶奶不識字,將我准考證和其他廢紙收攏在一起當廢品賣了。
我和我媽打了無數電話才問到收廢品大爺的住址,連夜趕過去。
卻被告知那堆廢品早就賣給回收廠,已經處理成紙漿了。
我失魂落魄回到家,質問奶奶。
我爸卻滿不在乎對我說:
「你奶奶又不是故意的。」「不能高考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你現在就進廠打工,比大學生賺得還多。」
我無法接受。
如果我考試失利,那我無話可說。
可現在,我竟是因為我爸和奶奶,失去了考試的機會。
我和奶奶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奶奶竟懷恨在心,將長了毛的豆腐和饅頭用油煎一煎,端給我吃。
我不願,我爸卻強勢地將盤子推到我面前。
「必須吃!別讓你奶奶寒心。」
直到我因食物中毒住進 ICU,我終於明白。
鞭子不打到自己身上不疼。
奶奶從不把剩菜剩飯給她自己和爸爸吃。
都是逼我和媽媽吃。
她總是叉著腰:「我們小時候可吃不來這麼好的東西,剩菜而已,吃了又不會中毒,我看你們就是難伺候!」
我看著桌上的述職報告,心想。
爸爸,這一世,鞭子要打到你自己身上了。
2
我坐在一堆破爛中間複習。
沒錯,就是破爛。
我們家,到處都堆積著雜物。
十多年前的舊衣服、餅乾盒、大大小小的玻璃罐、外面撿來的廢棄玩具、快遞盒、食品箱……
從客廳到廚房,甚至臥室,全都見縫插針塞得滿滿當當。
屋裡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雜物堆得很高,常年遮擋光線,大白天都暗得要開燈。
前兩年,奶奶從外面撿回家一個破椅子。
那椅子缺了一條腿,搖搖欲墜,碰一下就吱呀作響。
我們都勸她別撿破爛,年紀大了坐這種椅子,萬一摔跤可就麻煩了。
奶奶確實沒坐那椅子,她讓爺爺坐。
爺爺善良老實,向來是奶奶說什麼他做什麼。
他坐著那把椅子看電視,一個晃神,從椅子上摔下來,肋骨骨折。
爺爺之前就因為吃了奶奶煮的發霉大米,得過腦梗,身體一直不好。
這次肋骨壓迫心臟,很快就撒手人寰。
我和媽媽無法接受親人以這樣的方式離世,要求奶奶把她撿的破爛全部扔掉。
我爸到這時候還有心思裝好人。
他攔住我和我媽。
「我媽也是一片好心,她也沒料到一把椅子會導致我爸過世。」
「這些廢品都是媽辛辛苦苦從外面撿回來的,她剛剛失去丈夫,你們還要讓她寒心嗎?!」
去世的是他的親生父親,而兇手是他的親生母親。
他都不急,我和媽媽有什麼可著急的?
我們也不再管了。
於是,家裡的破爛越來越多,快成廢品回收站了。
這些年,我坐在破爛中間,寫完厚厚幾摞習題,期望能通過高考改變命運,逃離這個家。
可我百密一疏,還是讓奶奶鑽了空子。
我的物理筆記不見了。
這是我手寫的筆記,記錄著高中三年所有物理知識點。
重點、難點、易錯點,我都做了清晰的標記。
翻看起來一目了然,很適合考前複習。
我衝到奶奶面前,憤怒地質問她:
「是不是你動了我的物理筆記!」
3
奶奶臉上閃過一絲心虛,馬上又理直氣壯起來。
「什麼霧裡雲里的,我不知道!」
「我一個老太婆什麼都不懂,我拿你的本子幹什麼。」
我抓住她的語言漏洞:
「你如果真沒動我東西,怎麼知道我丟的是一個本子?!」
「你到底把我物理筆記拿到哪裡去了!」
奶奶往沙發上一坐,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
「樓下有個女的,跟我說你學習好,問我能不能把你的什麼學習筆記借給她兒子看看。」
「我心想你一個女娃,讀書讀那麼好又沒有用,我就把你筆記給她了。」
我沒好氣道:「哪個女的?你快去把我的筆記要回來!」
奶奶把臉撇到一旁。
「我又不知道那是有用的東西,我賣給她了。」
我簡直火冒三丈。
「你賣了?!你多少錢賣的?」
「沒賣錢,我就問她要了一些紙殼,喏,就陽台上那點。」
我怒不可遏瞪著奶奶。
我三年來的物理筆記,居然被奶奶換了一堆沒用的紙殼。
「奶奶,你知不知道,這堆破紙殼只能賣一兩塊錢。」
「可我的筆記都是心血!」
我爸躺在床上玩手機,聽到我們爭吵,在臥室里嚷嚷:
「我媽又不懂什麼筆記不筆記的。」
「一個本子能值多少錢,我媽也是一片好心,想著能多換點紙殼。」
我「呵」了一聲。
果然,只要我直面與奶奶發生衝突。
我爸就會裝好人,站著說話不腰疼。
等到他自食惡果,他還會這麼淡定嗎?
想到這裡,我倒是不急了。
我早就將所有知識點記得滾瓜爛熟,筆記丟了也無所謂。
我只是想在考前多看兩眼,確保萬無一失。
我開始附和我爸:
「是啊,我奶奶只是一片好心。」
「奶奶,像您這樣吃苦耐勞的人不多了。」
「您一定要多、賣、廢、品,多替我爸省錢。」
我看向角落的書桌。
上面空蕩蕩的,早已不見述職報告的蹤影。
「對嘛,都寬容一點,別因為一點小事大驚小怪的。」
「家和萬事興,不管你奶奶做了什麼事,總歸對咱們這個家沒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