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家的小世子闖了大禍。
與⼈爭搶⻘樓花魁的名箋鬧出了⼈命。
聽到這個消息,我快馬加鞭,五天五夜沒合眼。
從西北邊塞趕回京城。
就為了扇他大嘴巴。
我看這死小子是活膩了。
1
我⼈還未到城⻔口,便被走漏了風聲。
趙懷橘屁滾尿流地跑去大理寺的大牢里躲了起來。
揚起馬鞭,調頭直衝⼤理寺。
大理寺卿腿抖得跟篩子似的,還要衝上前來攔我:
「趙⼤⼩姐,不可啊……」
「牢房重地,閒雜⼈等不……不得⼊內。」
我不理他,拽著韁繩往⼤牢的方向沖。
⼤理寺守衛眾多,刀槍無眼。
長鞭一甩就撂倒大片士兵。
我三歲起就舞刀弄槍,跟著父親學武。
這些年在戰場上更是真刀真槍帶兵擊退了數次大金的兵馬。
大理寺的這些普通府兵根本打不過我。
不過⽚刻,便無一人再敢上前攔我。
搶了門前守衛的火把就往大牢里走去。
我隨父出征那年還未及笄,就已經揍遍京城無敵手。
幼弟趙懷橘剛滿七歲,知書明理。
我最驕傲的就是弟弟乖巧安靜,一點也不調皮。
從沒挨過我的打。
這才走了幾年,他便無法無天了。
一定是母親性情過於溫和,加上體弱多病,管束不了他。
沒關係,嫡姐會疾馳千里回來扇爛他的臉。
讓他一命換一命。
身上的戎裝盔甲碰撞出陣陣脆響,我大聲說道:
「趙懷橘,你最好自己給我滾出來。」
「等我找到你,我一定把你扇成大豬頭!」
終於,我在一處未上鎖的牢房角落裡找到了他。
擰住他的耳朵罵道:「死小子,你還躲不躲?」
疼得他滋啦哇啦大叫:「姐,疼疼……疼!」
「別打我,別打我,不是我殺的人啊。」
2
我一把將他推搡到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質問道:
「不是你,那是誰?」
他爬過來抱住我的大腿痛哭:「姐,你要替我做主啊。」
我揪住他的耳朵,他齜牙咧嘴,哭Ţū́⁷著解釋道:
「我只是拿起宋姑娘的名箋瞧了瞧。」
「傅元那廝混世魔王,非說我弄髒了,帶人大鬧盈香樓。」
「宋姑娘的侍女替我擋了一下,便被傅元推下樓摔斷了氣。」
我皺眉問道:「什麼名箋?」
「宋姑娘得了名貴罕見的芙蓉皮紙,做成了名箋,拿與我們瞧。」
「我只不過拿起來多看了兩眼,傅元就開始發瘋。」
趙懷橘十分委屈,眼巴巴抬頭望著我。
我低頭看著已經長得十分出落、人模狗樣的弟弟。
這小子是被人做局了啊。
「傅元?」我思索半天問道。
「中書令家的獨子,好吃懶做,不學無術,無賴無恥!」
趙懷橘咬牙說道。
「不許你這樣說我家公子!」
一旁牢房裡的人聽見趙懷橘罵傅元倒是急了。
趙懷橘也急了:「人明明是傅元推下去的!」
「不是!是我推的!」那人喊道。
我仔細瞧了瞧,原來是傅家的小廝。
看來事情已經有了處理結果。
傅家小廝替傅元頂了這殺人的罪名。
京城的謠言傳出來,卻是趙懷橘與人爭執出了人命。
他那點京城才子的名聲一夜殆盡。
而這中書令家的獨子傅元竟然全身而退,半分皮毛都沒傷到。
一把拎起趙懷橘的衣領:
「走吧,姐給你做主。」
手上的鞭子啪地撞裂了隔壁牢房的門鎖:
「對了,這傅家小廝也帶上。」
3
我左手拎著趙懷橘,右手拎著傅家小廝走出了大理寺的牢門。
「趙……趙大小姐,不可啊……」
大理寺卿不怕死地又湊過來。
「周寺卿,看見我腰間的免死金牌了嗎?」
「我現在沒手亮給你看。」
我笑眯眯地用下巴點了點。
他看見後,皮笑肉不笑地退了半步。
我卻叫住他:「勞煩您與我一同前往。」
聽到這句話的大理寺卿臉色驟變,紅得發亮,像是被噎了十斤饅頭。
得知傅元此時正在盈香樓聽曲。
我鬆了一口氣,幸好他沒老老實實地躲在家裡避風頭。
中書令的府邸還真不好上門要人。
盈香樓是京城貴客雲集的風花雪月之地。
其中頭牌宋姑娘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編曲寫詞奏琴樣樣精通。
文人墨客對她趨之若鶩。
經她手的名箋,價值千兩。
她卻難得才寫一張,因此可遇不可求,有價無市。
傅元偶然見過她後,便一見傾心,幾乎日日都在盈香樓守著。
我自沙場而歸,身上的煞氣讓許多人不敢近身。
剛踏入門,周圍客人便慌忙地四散開來。
盈香樓的掌柜硬著頭皮上前:
「貴客光臨,蓬蓽生輝,不知您想聽什麼曲?」
我將二人丟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
「沒空聽曲。
「叫傅元滾出來。」
4
掌柜面露難色,笑得比哭還難看:
「傅公子在聽宋姑娘彈曲。」
「不便前來。」
我笑得十分和善,語氣輕柔道:「無妨,我親自去請。」
看見我的笑容,趙懷橘飛快起身縮到了門後。
旁人不知,他可清楚得很。
打小我露出這種笑容,就是有人要倒大霉了。
傅家的家丁見狀上前來攔我。
我結結實實一人給了一鞭子。
抽得他們四腳朝天,撞碎了一地的桌椅瓷器。
「哎喲,大人啊,這可如何是好啊……」
盈香樓的掌柜拽著大理寺卿哭訴道。
一樓混亂不堪的場面,卻半點沒影響二樓包房裡動聽的弦音。
我上樓挨個踹開門找人:「傅元,給我滾出來。」
二樓的琴聲驟然斷了。
正中的門打開,一道胖得跟水缸一樣的身影出現。
他四處張望,怒吼道:「誰人如此不知死活?!」
「給我丟下樓去,別影響我聽宋姑娘彈曲!」
我啪一鞭子抽在他肥得只看得見下巴的胖臉上:「你的姑奶奶,趙琬英。」
他被抽懵了,隨即嚷嚷起來:
「啊!!!來人啊!」
我接著又是數鞭,噼里啪啦地落在他肥胖的身軀上。
「別打了,別打了,我爹……我爹不會饒了你的!」
「賤人,你給我,啊!等著!!」
他的慘叫聲響徹整個盈香樓。
又肥又壯根本無處躲藏,我把他抽得滿地打滾,撕心裂肺地哀嚎著。
頭髮散得像瘋子,華貴的長袍變得破爛不堪,還不如街邊的乞丐。
最後他奄奄一息,癱在地上。
嘴裡還在罵罵咧咧:「你……你給我等著!賤人!」
我二話不說,一腳將他踹下樓。
他圓潤地連滾帶爬順著樓梯往一樓看台滾去。
傅家的家丁們急急忙忙衝過去想接住。
無奈他實在太胖,四五個上前的人都被他撞開。
我從二樓扶手處一躍而下。
落地時正巧踩住了傅元的豬手,又是一陣悽厲的慘叫。
「哎呀,真不好意思,沒看見。」
「這軟乎乎的,我以為是香囊呢。」
說罷還碾了碾,聽見幾聲清脆的手指斷裂聲。
原本熱鬧議論看戲的眾人嚇得瞬間沉默,大氣都不敢出。
只剩滿身血痕的傅元血淚混合著,有氣無力地喃喃著:
「手……我的手斷了……」
5
我揚鞭扇飛了想過來扶傅元的小廝們:
「這下人齊了吧。」
「正好大理寺卿也來了,把你們的供詞重新說一遍。」
周寺卿慌得像無頭蒼蠅,連忙擺手:「哎呀,我不聽,我不聽。」」
「翻案需要三司會審!」
「趙家小姐,若是判為誣告,在場的人可是都要反坐原罪的!」
他在威脅我。
免死金牌只能保我的命。
我冷冷橫他一眼,抬手又給了傅元一鞭子。
激起一聲慘烈的豬嚎。
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翹上二郎腿。
我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地拂著茶:
「你們一個個說。」
趙懷橘跪得很快,他挺直腰杆指著傅元:
「就是他說我弄髒了名箋,嚷嚷著要將我甩下樓去。」
「那可是近四丈高的三層樓啊。」
「我親眼見他把擋在我面前的小玲姑娘推下去的!」
傅元紅著眼趴在地上,抵死不認:「不是我……」
「不是我推的!」
另一邊傅家小廝的頭在地上磕得哐哐響:
「是我推的!是我把小玲姑娘推下去的!」
我放下茶盞,手中的鞭子指向宋姑娘:
「你說。」
6
宋姑娘全名宋雲真。
原非京城人士,也是閨閣小姐。
只一朝家道中落,為了給父親籌集藥費,才北上進了盈香樓賣藝。
她怔愣了片刻,才跪下。
跪的不是我,是大理寺卿。
「我願做人證。」
「是傅公子將小玲姑娘推了下去。」
宋雲真聲音溫柔,但字字清晰。
大理寺卿身後的盈香樓掌柜氣急敗壞地指著她哭喊道:
「你……你真是糊塗啊!」
在場的人譁然不已,議論紛紛:
「果真是傅元推的啊。」
「當日大理寺未審驗便結了案,肯定是中書令施壓了。」
「如此草菅人命,大理寺竟也縱容……」
「這就是官官相護啊!」
我撐著下巴淡淡問道:
「可還有人證?」
陸陸續續又跪了一地的人。
皆是盈香樓的丫鬟、小廝,還有幾位常客:
「親眼所見就是傅元推的人。」
「我作證!」
「我也可以作證!」
盈香樓的掌柜見此情景,手哆哆嗦嗦地指了幾下,便暈了過去。
我抬眼看向大理寺卿:
「周寺卿,您可聽見了?」
他扶住牆正欲學掌柜的裝暈。
我似笑非笑地說道:「您可千萬別暈。」
「不然我就得差人將您抬到金鑾殿上去了。」
話音剛落,嘈雜的鐵騎聲將盈香樓圍得水泄不通。
門外尖銳的通報聲響起:
「中書令大人到!」
7
一道絳色身影踏階而上,氣勢逼人。
官服上的暗紋泛起冷光,映襯出他高高的顴骨和銳利的目光。
在場的人無一不是畢恭畢敬地行禮,不敢抬頭直視:
「參見中書大人!」
大理寺卿更是俯首帖耳站在門側恭迎,乖得像只看家犬。
他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了眾人的脊梁骨上,整個盈香樓頃刻間鴉雀無聲。
「不知犬子何處不妥,惹怒了趙小姐?」
中書令的聲音沙啞粗礪,帶著幾分怒意。
「他要將我弟從樓上丟下去,我自然要扔回來了。」
我坐得穩當,半點兒沒有要起身行禮的意思。
「傅中令,在場的人都願作證是傅公子將人推下樓。」
「這盈香樓名箋案看來是要翻案重審了。」
我慢條斯理地收著鞭子說道。
「那也是三司會審裁決,輪不到你一個無名之輩來干預!」
他目中燃著火,壓著氣對我厲聲道。
我理直氣壯地回道:「若不是我今日前來,這真兇就要湮沒無聞了。」
「說到這,傅中令還應謝謝我呢。」
中書令冷哼了一聲,環顧四周,在場眾人皆噤若寒蟬。
他銳利的目光回到我身上,嘴角上揚出幾分不易察覺的獰笑:
「趙姑娘好大的威風。」
「擅闖大理寺、劫奪死囚、栽贓誣告……」
「區區一塊免死金牌。
「怕是護不住你九族!」
他最後一字擲地有聲,滿座噤聲,只聽見幾絲微弱的抽氣聲。
在場所有人都面如死灰,跪在他的威壓之下,匍匐著不敢抬頭。
8
我漫不經心地起身走到傅元旁邊,輕笑道:
「傅中令這話嚴重了。」
「我們永安侯府滿門忠烈,自有聖上護著,不勞您費心了。」
他見我並不把他放在眼裡,怒意更甚,指著我鼻子罵了起來:
「趙琬英,你不過仗著和你爹那幾道軍功,如此放肆。」
「犯下滔天大罪,多大的軍功都抵不過。」
「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治你們滿門!」
我眼裡的笑意深了許多,語氣輕快地說道:
「傅中令,你信不信。」
「我今日就算弄死了傅元,你也得給我磕頭?」
聽到我狂妄的發言,大理寺卿倒吸了幾口冷氣。
哆哆嗦嗦往門口爬,生怕殃及他這條看門犬。
中書令被我氣笑了:「你敢……」
他話音未落。
啪——
我抽鞭狠狠揮向了傅元。
「啊!!爹!」
「爹!救我啊!」
傅元挨了鞭子後往他爹那爬。
我的鞭子捲住他的大腿,一把就給他扯了回ťū⁽來。
中書令見我當著他的面抽他兒子,氣瘋了,對我大聲吼道:
「趙琬英!」
「就是十塊免死金牌都保不住你!」
他越罵,我越抽。
他罵一句,我抽一下。
傅元像只任人宰割的肥豬,趴地哀嚎著:
「爹!爹!別說了!嗚嗚。」
「爹,救我啊,別說了。」
「我要被打死了……」
中書令咬著牙,面容扭曲地下令道:
「來人!將欽犯趙琬英捉拿歸案!」
「擅闖大理寺、劫奪死囚、栽贓誣告、濫殺無辜。」
「處斬立決,即刻執行!」
他身後的鐵騎聞令而動,分成兩列魚貫而入。
鐵靴踏在盈香樓的石板上,發出整齊的悶響。
引得整個樓似乎都在搖晃。
為首校尉帶人朝我包抄過來,看我的眼神如同在看死人。
9
「傅中令。」
「我要你跪,你就得跪。」
我低著頭,將手中的鞭子慢慢收起。
中書令瞪著我:
「還敢口出狂言,給我拿下!」
鐵騎的長槍對準了我。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我說,跪下。」
抬手將御賜的免死金牌背面亮出。
上面赫然題著四個大字:如朕親臨。
原本要捉拿我的一眾鐵騎嘩啦啦全跪了下來。
中書令握緊了拳頭,站得筆直。
那目光似是要將我抽筋剝骨。
「傅中令,準備抗旨嗎?」
我冷冷地看著他問道。
他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道:
「給我將趙琬英拿下!」
「欽犯趙琬英偽造免死金牌,目無王法,當場處決!」
「事後我一併稟明聖上!」
趙懷橘聽到他這麼說,立刻竄到我面前擋住:
「你簡直胡言亂語!」
「我姐這塊免死金牌是當年聖上親自賜的!」
中書令對他的話視而不見,再次下令:
「將趙家姐弟一併拿下。」
我皺眉想將趙懷橘拉開。
早就耳聞中書令在京城隻手遮天。
沒想到他竟然連免死金牌都敢抗旨。
真是可惜了,我這些年第一次亮出來背面就不管用。
今日若是我們走不出這盈香樓。
那這件事真相如何,就是中書令一人說了算。
餘光瞥見身側癱成一攤爛泥的傅元。
我抽出袖中匕首快速抵在了他脖頸處。
拉著趙懷橘往後退:「傅中令,我可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匕首鋒利,只輕輕壓了壓便滲出血痕。
傅元嚇得又大喊大叫了起來:
「爹!爹!殺了她啊!」
沒想到這時宋姑娘沖了過來擋在了我們面前。
她跪地對著中書令重重磕了下去:
「傅大人,此事是因民女而起。」
「民女願承擔所有罪責,求您放過趙姑娘和趙公子。」
中書令上前將她一腳踹開怒吼道:
「今日誰來都不管用!」
我環顧四周,中書令這次帶了上百名鐵騎。
各個都是巡防營的精銳,放在戰場上能以一敵百。
我一人還能勉強找尋突破口脫困。
可帶著趙懷橘這個拖油瓶,是半步都走不了。
看來中書令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們活著出去。
「拿下他們!」中書令再次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