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今天太晚了,我們明天一早開始工作。」
當晚,我回到家,我爸一臉神秘地附在我耳邊說了幾句,並遞給了我兩樣東西。
我瞭然地點頭,嘴角勾起冰冷的微笑。
我很期待,明天的林月瑤,會如何應對這場為她量身定做的大戲。
第二天,發掘現場的氣氛異常緊張。
墓主人的後代請來了電視台和好幾家主流媒體,開了全程直播,聲稱要讓全國人民見證「通靈考古」的奇蹟,為他們祖宗討個說法。
他們將長槍短炮對準了臨時研究室,一時間,網絡上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我們。
之前我和林月瑤的事情,在網上掀起過軒然大波。
直到現在,直播間的彈幕里還有不少人在抨擊我。
「我記得這個姓溫的不是辭職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聽說是林大師心善,親自去求院長,才讓她回來的。」
「真服了,那我們祖先的寶貝豈不是又要被她野蠻破壞了。」
「抵制溫清!我們要林大師!」
我沒有理會直播間裡的喧囂,按照常規流程,戴上手套和口罩,開始對那批新出土的漆器進行細緻的清理和分析。
林月瑤就站在我旁邊,假裝配合我,眼神卻時不時地往我這邊瞟。
幾個小時後,初步分析終於結束。
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正準備開口彙報。
林月瑤卻像往常一樣,算準了時機,搶先一步,用她那充滿悲憫的語調開口。
「這批漆器的主題,是『羽化升仙』。你看這耳杯上的雲氣紋,還有那樽上的神鳥,都寄託了墓主人對死後世界的嚮往。」
「他生前一定是個淡泊名利、嚮往自由的隱士。」
林月瑤對著鏡頭侃侃而談,她轉頭看向我,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得意與挑釁。
我微笑著看著她,沒有立刻反駁。
直到她把所有結論當著全國觀眾的面說完後,現場的氣氛卻瞬間凝固,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無比沉重和古怪。
而直播螢幕上,被滿滿的「胡說八道」和「睜眼說瞎話」刷滿了屏。
8.
林月瑤一臉懵逼,似乎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她緊張地看著直播螢幕上那些憤怒的彈幕,語氣開始慌亂。
「我說的都是真的,請大家相信我!我天生就能與國寶通靈,能知曉它們千年的悲喜!」
可直播間的觀眾並不買帳。
「救命,我沒聽錯吧?她說墓主是個隱士?」
「合理懷疑她是不是想給真正的歷史罪人洗白?這麼離譜的說法都編得出來?」
「什麼狗屁通靈者,我看全是扯淡!」
「現在的考古專家是沒門檻嗎?隨便瞎編幾句就能上電視了?!」
林月瑤瞪大眼睛,徹底愣在了原地。
可沒過多久,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猛地轉過頭,用能殺人的目光死死地盯著我。
「溫清,你坑我?」
我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你在說什麼?我一句話都還沒說呢,怎麼就坑你了?」
就在她無能狂怒的時候,我指著那批漆器,清晰地對鏡頭說道:
「這批漆器上的紋飾,根本不是什麼『羽化升仙』,而是記錄了一場殘忍的宮廷政變。這些所謂的『雲氣紋』,其實是描繪的刀光劍影。而這隻所謂的『神鳥』,是墓主家族的圖騰,他們全族都在這場政變中被屠戮殆盡。」
「墓主本人,也不是什麼隱士,而是這場政變的頭號劊子手,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權臣。這些漆器,是他用來炫耀自己功績的。」
我話音一落,林月瑤身形劇烈一晃,似乎下一秒就要暈倒。
網絡上的熱度也在持續飆升,#通靈考古大型翻車現場#這個詞條,沒多久就衝上了熱搜第一。
直播間的評論區也瞬間炸開了鍋。
「這也太離譜了吧,不是說她能和國寶對話嗎?怎麼連最基本的主題都搞錯了?」
「之前吹得那麼神,結果一上直播就現原形,太讓人失望了!」
「咱就是說,本本分分解讀歷史不好嗎,非要搞這些花里胡哨的,把考古界搞得烏煙瘴氣的!」
林月瑤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她試圖辯解:「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只是感知錯了……」
可此刻,已經無人在意她的辯解。
直播間裡的評論越來越犀利,網友們的情緒已經被完全點燃。
「不!是她!是她害我!」林月瑤惡狠狠地指著我,眼裡燃燒著熊熊怒火。
我故作疑惑,無辜地攤了攤手:「我從頭到尾都沒說話,是你自己搶著說的。我怎麼害你了?」
林月瑤被我問得啞口無言,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見在場面上已經徹底敗下陣來,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開始對著人群大喊:「陳景哥哥!溫清這個賤人害我!你快來幫幫我啊!」
可惜,人群里,卻無人應答。
當初他可以為了林月瑤捨棄我,現在,他自然也可以為了自己捨棄林月瑤。
林月瑤見狀,又楚楚可憐地看向院長:「院長,您要為我做主啊!我只是一時不小心說錯了,沒有哪個專家能保證每次都對,您說是吧?」
院長卻沉著臉,冷冷道:「哼,林月瑤!工作失誤是正常,可你這是失誤嗎?你這是在篡改歷史,胡說八道!我們考古界的臉面,都被你丟盡了!」
林月瑤的臉色變得鐵青,她轉頭看向我,突然像瘋了一樣衝過來,揚起手就要打我。
「溫清!都是你!是你害我!」
我冷冷地看著她,一把抓住她揮來的手腕,湊到她耳邊,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誰讓你這麼愛偷聽別人的東西,你活該!」
9.
我這句話雖然聲音不大,但直播的收音設備卻清晰地捕捉到了。
現場和網絡上瞬間一片譁然。
「什麼意思?偷聽東西?難道之前林月瑤說的那些,都是偷聽溫老師的?」
「我說呢!之前林月瑤一直宣稱自己通靈,結果溫老師一辭職,她就什麼都『通』不出來了!」
我深吸一口氣,面對著無數鏡頭和驚疑不定的眾人,緩緩開口。
「之前,我一直覺得林月瑤的能力非常奇怪。她總能提前說出我的研究結論,而且和我腦子裡的想法一模一樣,甚至連措辭都分毫不差!」
「直到前幾天,我才發現,我的辦公室里,被人裝了東西。」
林月瑤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歇斯底里地尖叫:「你胡說!我沒有!」
我冷笑一聲,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小的黑色物件,正是陳景送我的那支錄音筆。
「這是陳景送我的筆,裡面藏著最先進的竊聽器。而他送我的那盞檯燈,則內置了針孔攝像頭,正對著我的電腦螢幕。」
「我辭職去看守所,就是為了讓他們放鬆警惕。而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今天。」
我頓了頓,繼續說道:「昨天晚上,我故意在辦公室里,對著攝像頭和竊聽器,『研究』了一整夜。我編造了一套關於『羽化升仙』的虛假結論,就是為了讓她今天在全國人民面前,把這些謊言親口說出來!」
眾人看到我手中的證物,頓時一片譁然。
「天啊!這不就是商業間諜嗎?太惡劣了!」
「用這種手段竊取別人的研究成果,還包裝成什麼『通靈』,簡直無恥至極!」
這時,我爸交給我的第二樣東西派上了用場。
我按下一個小小的遙控器。
現場的大螢幕上,突然開始播放一段視頻。
視頻里,是陳景和林月瑤在一家咖啡館的對話。
「瑤瑤你放心,東西我都裝好了,溫清那個蠢女人一點都沒懷疑。以後她的所有研究成果,就都是你的了。」
「景哥哥你真好!等我成了真正的『通靈大師』,我們就再也不用看那些老古董的臉色了!」
視頻播放完畢,真相大白。
林月瑤見事情徹底敗露,臉色慘白如鬼,她突然轉身,不顧一切地想要逃離現場。
她衝出發掘現場,像瘋了一樣沖向外面的馬路。
「林月瑤,站住!」院長在後面大聲呼喊。
可她已經失去了理智,徑直衝到了馬路中間。
恰在此時,一輛滿載著渣土的重型卡車疾馳而來。
「砰」!
一聲巨響,林月瑤被撞飛出十幾米遠,重重地摔在地上。
周圍的人群爆發出驚恐的尖叫, 有人立刻撥打了急救電話。
然而, 林月瑤已經躺在血泊之中,再也沒有了呼吸。
這場荒唐的鬧劇, 最終以她自己的意外身亡而終結。
10.
幾天後,院裡聯合警方召開了一場新聞發布會, 對「通靈考古」事件的始末做了詳細通報。
院長在會上反覆強調, 考古是一項嚴肅且嚴謹的科學工作,只有通過科學的方法,才能真正地為歷史發聲,為國寶代言。
他呼籲廣大民眾要相信科學, 不要輕信所謂的「超自然能力」。
而陳景, 因為涉嫌非法使用竊聽、竊照專用器材罪和商業秘密侵犯, 被立刻逮捕歸案。
他被帶走前,曾託人帶話給我,說他後悔了,求我原諒。
我只覺得可笑。
事情了結後,在我爸媽提供的線索和我自己的追查下, 我發現, 林月瑤和陳景背後,還有一個更大的黑手。
一家名為「博古通今」的文化公司, 在過去的幾年裡, 用同樣的手法, 系統性地竊取了國內多位青年學者的研究成果, 再包裝自己的「網紅學者」推向市場, 以此牟利。
他們甚至在大學時期,就物色像陳景這樣家境普通但有些小聰明的學生,用金錢和前途誘惑他們, 讓他們去接近那些有才華但家世單純的同學, 為日後的竊取行為鋪路。
上一世毀掉著名史學家老王教授聲譽的, 也是他們。
我將所有證據整理好, 匿名遞交給了相關部門。
一場席捲整個文博界的反腐風暴, 就此拉開序幕。
我重新回到了考古隊,每天忙碌又充實。
幾個月後, 我受邀在國內頂尖學府, 舉辦了一場面向全國的專題講座。
「考古,不是獵奇, 更不是通靈。法醫的每一刀,都是對真相的追尋;考古學家的每一鏟, 都是與歷史的對話。我們的工具,是科學;我們的語言,是證據。」
「我們要用科學的方法, 為國寶發聲, 為歷史正名。」
台下掌聲雷動。
講座結束後, 院長正式任命我為考古研究院的副院長,主管所有的一線發掘工作。
我站在陽光下, 看著遠處塵土飛揚的發掘現場, 一群年輕的面孔在那裡揮灑著汗水。
我知道,一個屬於真正科學和實證的時代,已經到來。
而我, 將繼續在這條道路上,為我所熱愛的文明與歷史,奉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