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驚愕。
賀予珩說:「一位合作夥伴的堂弟,交情不深,需要我現在打電話和他求證嗎?」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
已經很是混亂。
賀予珩不知何時已經蹲到了我面前。
他並沒觸碰我,但眼神緊跟著我:
「我沒有和任何女生曖昧不清,你相信我嗎?」
比起相信他,我現在更在意的是他換頭像這件事。
因為我而換的頭像。
說實話,這在我看來比他因為江雪或是江雪的好友而換的頭像要更難相信。
只因為我,為什麼呢。
「你為什麼要——」
我低聲喃喃,「這也是照顧的一種嗎?顧全我的體面?」
賀予珩望著我的眼睛。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這樣望著。
一瞬間我簡直快要讀懂他的意思,握在手裡的手機突然響鈴。
是部門Ťŭₘ領導。
我忙不迭地接通。
向來廢話多、愛拖延的領導竟然劈頭蓋臉就罵:
「桑晚,上班時間你在搞什麼鬼!我聽其他人說你竟然還敢冒充賀總的老婆,你要是不想乾了就趁早滾蛋!三分鐘內到我辦公室,解釋不清楚整件事你就——」
手機突然被賀予珩奪走。
他面色不善地打斷:「余經理是在用這種語氣和我的妻子說話嗎?」
電話那端停頓兩秒:
「賀、賀總?」
賀予珩沒再聽他的辯解,直截了當掛斷。
他看向我,眼底竟然有乞求:「現在,牽著我的手下樓公開,可以嗎?」
9
我和賀予珩並肩走入電梯。
他很忙,這時候還不忘打電話交代一些人一些事。
我透過電梯的內壁打量他俊逸的側臉。
那個問題再度浮上心頭:
為什麼。
賀予珩為什麼要因為我這麼做。
我很篤定我和他沒有感情,和他領證結婚也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烏龍。
因為一個並不存在的孩子。
是俗套的一夜情開場。
我被上一任公司的領導算計,逃跑時暈暈乎乎地走錯房間,撞見了醉酒的賀予珩。
對那一晚我的記憶並不深。
只記得是我先主動的。
賀予珩醒後說要對我負責。
但一切的一切本就是意外,況且和頂級大帥哥睡一覺的體驗感比和禿頭領導好太多了。
我拒絕了他提出的結婚。
他並沒強求,只是從另一方面開始負責。
他幫我解決掉無良的領導和搭線的同事,將他們一起送進了監獄。
此後我和他就沒再聯繫。
再次碰面是在公司樓下。
我沒想到我二次求職竟然會求到他的地盤。
手裡攥著的是新出的入職體檢報告,上面顯示我已經懷孕了。
懷孕並不影響我的入職。
但影響了賀予珩對我的判斷。
他再次提出領證結婚,他想要照顧我和我的孩子。
同時他也提出,如果我不想要這個孩子,他也需要留下來照顧我。
畢竟這一切有他的責任。
當時的我整個人都是懵的。
我月經一直不太規律,是小時候落下的病根。外加上血緣至親如今全部不在,這孩子對我簡直有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
我糾結來糾結去,最終決定生下來。
領證和入職是同時進行的。
我始終記得那一天。
在我把所有行李搬去賀予珩家、還沒來得及收拾時,便在辦公桌上發現一封匿名信的那天。
是和我同期入職的一位女生寫的。
她措辭委婉,但滿紙荒唐地告訴我,其實我並沒有懷孕。
原來是她在體檢前就發現懷孕,但因為前車之鑑,很怕瑞恆這樣的大公司也會因此辭退她,於是悄悄掉包了我和她的尿液樣本。
信上她為我的入職感到慶幸。
同時她再度歉疚地表示,希望這件事沒有給我帶來困擾。
我當時實實在在地感覺到命運捉弄。
怎麼沒困擾?
我都因為這孩子和賀予珩領證結婚了......結果領證第二天就被告知,這孩子根本就不存在!
我和賀予珩對坐著,彼此都沒說話。
我的行李大包小包,還凌亂地堆放在他家的各個角落。
死一般的寂靜。
我揪著手指,試著開口:「既然孩子不存在的話,那我們就算了吧......反正也才領結婚證。」
賀予珩從信紙中抬頭,眉眼認真地說:
「婚姻不是兒戲。」
他將信紙扔在一旁,再度重申:「況且我本來就有義務照顧你。就算沒有孩子,我也應該照顧好你。」
他著手開始收拾安置我的行李。
我就這樣在他家住下來。
領證這幾個月,確實如他所說,他將我照顧得很好。
但也就僅此而已,再沒其他了。
有時候我甚至會在想,是不是有那個孩子會好一點呢。
畢竟那個莫須有的孩子是這場婚姻的根本。
有孩子的話,我和他的日常相處便不會像這樣刻板且重複。
甚至,作為孩子的爸媽,我和賀予珩會發展出一些感情也不一定......
賀予珩突然牽住我的手。
我震驚地看向他,電梯門向兩邊同時打開。
他很溫柔地笑了笑,聲線沉穩:
「到了,走吧。」
10
賀予珩牽著我的手走進部門所在的大辦公室。
現場鴉雀無聲。
這明明是我一開始最期盼的場景。
如今真實發生在我身上,我莫名有幾分膽怯。
部門領導余經理早就站出來迎接。
賀予珩沒看他,只說:「說幾句話就走。」
他牽我的手改為攬我的肩,將我轉了個方向,和他一起面向所有人。
「桑晚是我的妻子。」
賀予珩聲音不高,但穿透力足以傳遍整間辦公室。
「之所以不公開,是因為我覺得私人的事沒必要拿到明面上說,我個人的婚姻狀況更是無關緊要,但我沒想到這竟然會讓她受到傷害。」
「她是我的妻子,我賀予珩也只會有這一個妻子。」
賀予珩看我一眼,攬在我肩上的手緊了緊,鄭重其事地說:「我很喜歡她,我很尊重她,我也很愛她。希望大家以後不要再誤會她了。」
話音剛落,人事部經理帶著幾個人走進來。
賀予珩笑了笑:「接下來解決一些私事。」
他沒選擇私底下解決,而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截了當地問:「江雪是哪位?」
沒人應聲,沒人站起來。
但所有人的眼神齊刷刷地看向江雪所在的方向。
賀予珩瞬間瞭然。
「我昨天換頭像,是和我的老婆玩情趣。我以為她想要和我在公司公開,所以我才那麼迫不及待......但這一切和你的朋友有什麼關係?」
江雪慢吞吞地站起來。
面色蒼白,一字不吭。
賀予珩狀似不解:
「你哪位朋友啊?李奇峰嗎?他不是男的嗎?他好像是你男朋友吧?我什麼時候和他扯上曖昧關係了?」
一連串的問題,直接讓江雪滑跪:
「對不起賀總,對不起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
賀予珩打斷她:「你沒什麼地方對不起我的。」
江雪的視線轉向我。
不知何故,面對賀予珩很輕易就說出口的道歉,面對我竟然死活都說不出來。ṭũ̂ⁿ
賀予珩特意等了幾秒。
見江雪依舊犟著不道歉,沉聲說:「人事先給她辦離職。至於造謠誹謗的事,待會兒交代法務寫文件。」
賀予珩這才看過去,「不和我的妻子道歉沒關係,去法庭上說吧。」
江雪的指尖死死摳著桌沿。
其他同事或鄙夷或厭棄地看著她。
片刻後,江雪突然歇斯底里:「你不能這樣做!我是李奇峰的女朋友,你不能開除我!就算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你也不能——」
賀予珩打斷她:「他李奇峰有什麼面子?」
他平時說話不會像這樣不留情面,此時已是火力全開:
「別說李奇峰,就算是他那位合作夥伴的堂哥求到我面前,依舊只會如此。」
江雪喃喃:
「可你們明明關係很好,你今天早上還替他給我們部門送了早餐......」
賀予珩荒謬笑一聲。
「我給我老婆送的早餐,和他李奇峰有什麼關係?」
江雪這時才知道自己被騙了。
嚇得直接癱軟在地上。
賀予珩沒再看她,高聲對眾人說:「現場其他人有不滿或是抱怨,抑或是對我的處置方式不贊同的——」
他一指人事:「可以和江雪一起走。現場辦,立刻就能走,很快。」
聞言,看熱鬧的同事瞬間安靜如雞。
江雪癱坐在地上,突然朝我看過來,諷刺地笑兩聲:
「我說當初桑晚怎麼懷孕了還能順利入職,原來她是早就和賀總有一腿啊!」
我怔了幾秒。
瞬間聯想到那封匿名信,不可思議地看向她。
原來是她調包的!
在匿名信事件後,我有試著找出這個人到底是誰。
但同期入職的女生後來沒有一個大了肚子,我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沒再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原來是江雪。
賀予珩顯然也想到了這件事。
但他更快地想到了江雪這話可能對我造成的負面影響,從容不迫地解釋:
「首先,無論是否懷孕,收到入職通知的同事都可以順利進入瑞恆。這和桑晚是不是我的妻子並沒有直接關係。」
「其次,工作上,我並沒有給桑晚任何優待。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她靠自己努力換來的,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我不能居這個功。」
「最後,請蘇經理幫我報個警。她入職體檢報告造假,涉嫌欺詐,可以直接送進去了。」
江雪氣得直接大叫!
賀予珩捂著我的耳朵,攬著我的肩往外走。
路過忙碌的人事經理時,他不忘交代一聲:「給那位余經理也辦一下離職手續。上班時間將下屬管成這樣,我看他這位子是坐到頭了。」
身後是嘈雜不堪的混亂。
我被賀予珩護在懷裡,突然有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11
我和他再度回到總裁辦公室。
賀予珩始終牽著我的手沒放。
我Ţŭₔ默默被他牽著,絞盡腦汁地想話題。
最終只憋出一句:「剛剛的事, 謝謝你啊。」
他垂眼看我。
我抿唇, 又蹦出一句:「昨天誤會你了, 不好意思, 我應該先問問你的。」
他拉著我坐下,手依舊牽著。
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的手心滾燙。
賀予珩好像在緊張。
我也有點,絮絮叨叨地說:「原來江雪就是那個給我寫匿名信的人,可她這幾個月沒懷孕啊, 我都沒看到她有什麼反應......」
「可能流產了。」賀予珩這樣猜測。
「也對,」我小聲說,「搞不懂她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桑晚。」賀予珩突然叫我。
我莫名緊張:「嗯?」
「你覺得我們以前那樣好嗎?」
他沒明說, 但我卻明白他指什麼。
是兩個陌生人硬湊同一屋檐,分房睡, 不牽手不擁抱不接吻, 像極了合租室友, 床頭櫃卻鎖著兩本結婚證。
賀予珩說:「我覺得不好。」
他鬆開牽我的手, 改為蹲在我面前扶我的膝:
「原本我想等你適應, 我不想你抗拒我,我想讓你逐漸接受我出現在你的生活......但我現在覺得這樣太慢了。」
「桑晚,我不想你誤會我。」
賀予珩困頓地說, 「昨晚我一直很害怕, 你不理我,我很慌。我害怕是我換頭像的舉動讓你生氣,我很怕是我冒犯了你,尤其是在我知道這是賭注後, 我很怕你因此而不要我。」
「但我沒想到, 你不理我是因為誤會。」
賀予珩盯著我的眼睛:
「如果你願意了解我,你就會知道除了你根本不會有其他。桑晚要有這個自信, 作為我妻子的你更要有這個自信。」
我後知後覺:「賀予珩,你在表白嗎?」
「是。」他笑了笑,「我喜歡你。」
我的指尖在這一刻變得酥麻。
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無措地拱了拱肩。
賀予珩的手撐扶在我右側的沙發沿, 他借力湊上來, 輕吻了下我的鼻尖。
我瞪大眼,怔住。
他輕聲說:「以後我都會這樣,要適應,好嗎?」
他溫柔的呢喃像是最好的催情藥。
我的臉頰瞬間滾燙, 不看都知道肯定臉紅了。
他觀察著我的反應。
慢慢地, 一下又一下。
很輕地將吻落在臉頰、酒窩, 然後是嘴角。
他的呼吸噴薄在我的臉上, 我慢慢感覺到羞意,無措地攥住他:「今天、今天就適應到這兒,可以嗎?」
賀予珩沒退開, 只說:「領證快半年了。」
我一怔。
「剛剛親了四下。」他嗓音微啞,「連平均每個月親一下的指標都沒到。」
「......」
我緊緊閉著眼,破罐破摔地說:「來吧。」
這場適應訓練一直持續到下班。
等我終於能拿起手機,才知道今天發生的事已經被熱烈討論到第三輪了。
話題中心不再是我,也不再是賀予珩。
而是江雪。
與我交好的那位同事甚至拍下江雪被帶走時的視頻, 附上文字:【淺淺討好一下總裁夫人。】
我莫名感覺到羞窘。
之前一直被困在賀予珩懷裡,我沒心思也沒時間去思考一些現實問題。
現在這問題就擺在我面前——
我看向一旁饜足的男人:「我明天怎麼回部⻔上班?」
今天這場面、這架勢!
我以後怎麼坦然面對一眾同事啊!
賀予珩難得頓了下。
他低頭彎腰, 極為討好地說:「要不明天來總裁辦上班?這樣我們就能天天適應啦。」
「......」
我覷他一眼,驕橫地說:「想得美,你做夢去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