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的盡頭是家庭企業】
【敢問賀珩,你是被 PUA 了還是腦子進水了】
【不是她騙你,而是你自願當踏板】
還有人翻出之前她發的感人視頻截圖。
底下貼上醒目的紅字:
【你愛的她,被你親手送進了拘留所】
我媽出院那天,剛好是林苒案子立案偵查的第五天。
她還沒走出病房,就看到門口站著一個人。
賀珩。
他手裡抱著孩子,站得筆直,眼神死灰。
我媽皺了皺眉:「讓他進來幹什麼?」
我笑:「來還帳的。」
她沒說話。
我走過去,看著他。
「你來幹嘛?」
他沒說話,把孩子往我懷裡一塞。
我條件反射地接住。
「……什麼意思?」
他看著我,聲音發啞:「她進去前把戶口簽了,撫養權歸我。」
「我帶不動。」
我氣笑了。
「你丟個孩子給我,你誰啊?」
「她沒了。」他聲音低到像破布擦地,「我也沒了。」
「以南,我求你,收下他。」
「就當,救我一命。」
我看著那個還在咿咿呀呀亂動的嬰兒,真覺得這一切太諷刺了。
「你要我收下他?」
我笑了,「你現在才明白,一切代價不是『死』那麼簡單,是爛,是毀,是斷,是你眼睜睜看著自己最愛的人親手把自己送進去,而你什麼都做不了。」
「你說你愛她?」
「那你現在看看你都乾了什麼。」
他猛地跪下去,額頭磕在地板上,聲音嘶啞:「我真的……沒路走了。」
我看著他,眼睛一瞬間有些澀。
但只是一瞬。
下一秒我把孩子遞還給他,語氣清冷:
「路是你自己走的。」
「別往我手上塞命。」
「我給你們機會過體面生活,是你們不要的。」
「現在扔回來,晚了。」
我轉身,扶著我媽離開。
背後,賀珩抱著孩子坐在醫院走廊,像個沒魂的行屍走肉。
晚上,陳秘書敲我辦公室門。
「林總,賀家那塊地皮,我們法務查到了一個隱性抵押點。」
「能收回來。」
我點點頭,語氣平靜。
「那就拿。」
7
天快黑的時候,他又出現了。
我剛從集團開完一場海歸高管閉門評審會,一邊換鞋一邊聽陳秘書彙報數據。
她突然頓住了。
「林總,他又來了。」
我沒回頭。
「這次帶了什麼?孩子還是道歉?」
「……還是孩子。」
我「呵」了一聲,站起身。
「他什麼時候能明白,我沒興趣替他養後果?」
「說到底,他不是缺錢,也不是缺命,他就是太他媽會裝了。」
陳秘書沉默了一下,遲疑道:「這次……不太像裝的。」
我眉頭微擰:「什麼意思?」
「他在樓下……站了兩個小時沒動過。孩子一直在哭,他沒哄,整個人僵著,像一座木頭人。」
「物業的人說他臉色不對,懷疑是低血糖+神經衰弱。」
我提著包走到窗邊往下看。
夜色快落完了,天幕灰得像一塊鐵布。
我隔著玻璃往下看,果然看見他——
賀珩,穿著件褪色的衛衣,鬍子拉碴,抱著孩子站在我公司大樓正門口。
人來人往,沒有人理他。
小孩在他懷裡哭得臉都紅了,他還是站得筆直,像定住了一樣。
我的手指輕敲窗框,不知道自己心裡是冷還是煩。
這人到底還想幹什麼。
他走投無路,是他活該。
可他抱著個孩子在公司樓下僵著……也太他媽髒了。
「放他進來。」
我鬆口的那一瞬,其實心裡已經有點煩了。
不是心軟,是厭惡。
就像你明知道地上的那團爛泥你不踩,它自己也會往你腳底下貼過來。
我只是——不想髒我的門口。
十分鐘後,會議室門推開。
賀珩進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快虛脫了。
我一眼就看出來,他發燒了。
眼睛紅通通的,走路有點晃,嘴唇乾得起皮,孩子縮在他懷裡哼哼唧唧,也燒著。
他低頭看我。
眼神像一條快死的狗。
「以南……」
我打斷他:「把人丟門口這招你不是用過了嗎?怎麼,今天換場地了?」
「我不是想丟……」他聲音低到發虛,「我是真……沒招了。」
「醫院不收,我信用卡刷爆了,房東趕我走,孩子又開始發燒……我腦子嗡嗡的,想了半天,想來想去,只有你了。」
「只有你不會真讓我餓死、凍死。」
他看著我,眼底全是潰敗和絕望。
「以南,求你,幫我一次。」
「就一次。」
我靠在椅背上,聽著他說這些狗屁話,指尖敲著桌面,心裡卻止不住那種——想笑。
你他媽把我媽往死里逼的時候,怎麼沒想過這一刻?
你在我訂婚宴上單膝下跪求婚的是林苒。
你讓她哭著笑著說「我們是真愛」的時候,怎麼不想一想你有沒有給別人活路?
你現在來我面前說「走投無路」,說「我信你」。
你倒是信我了,可惜我早不信你了。
「我不是孩子他媽。」
我終於開口。
語氣不冷,但也不熱。
「你要是實在沒地去,就去找你爸媽。」
「賀家不還有兩套舊房產沒清掉嗎?再不濟你也能去借住個幾天。」
「你來找我,算哪門子事?」
他沉默了,嗓子像堵住了,半天擠出一句:
「他們不肯收我。」
我頓住了。
他抬眼,眼神里那點可憐全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深的,像被碾碎後的空。
「我爸說他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事,是讓你進賀家門。」
「我媽說……你要真一巴掌打死我,也好。」
我怔住。
從沒想過,他那兩張嘴臉油膩的父母,也能說出這麼硬的話。
但我沒有心軟。
我只是更確定一件事:
這個人,是真的完了。
他身上曾經那些漂漂亮亮的皮囊、乾淨利落的口才、動聽的夢想,全都碎成一地的爛渣。
他現在就是個抱著孩子、求前未婚妻收留、連身份證都不敢掏出來的底層敗犬。
「我不會收你。」我看著他說,「也不會收你的孩子。」
「你不是死路一條,但你想從我身上撈最後一口氣,那你認錯人了。」
他臉色煞白。
低頭,抱緊懷裡的孩子,低聲問我一句:「你真的一點都不心疼?」
我冷笑:「你心疼我媽的時候,是不是也問過自己?」
「你護著林苒、護著孩子、護著你自己的可憐尊嚴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也是你未婚妻,我是人?」
「我今天說得很清楚——你滾。」
「帶著你的孩子,滾出我的樓。」
他站在那裡沒動。
我也沒讓保安趕。
我就坐在那裡,看著他咬著牙站了一分鐘,最後像全身力氣被抽干一樣,一步一步往門口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回頭看我。
「以南,」他啞聲開口,「我以前是真的愛你。」
「我是真的想娶你。」
「是我太貪了,想抓住你,也想抓住她。」
「可現在我知道了——」
「人這一生最怕的不是賠光一切,而是連自己當初想做的事,都搞砸了。」
我沒接話。
他低頭看了眼孩子,忽然用力把孩子往椅子上一放。
「你不收?」
「行,我也不收。」
「反正我現在是個廢物,沒人要。」
「你看著辦吧。」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盯著那扔在我椅子上的孩子,半分鐘沒動。
然後猛地站起身。
「陳秘書!」
「通知保安!讓他回來把孩子帶走!」
「我不收!我不是收容所!」
我吼得太猛,嗓子都啞了。
助理愣了兩秒:「他……他已經走遠了,攔不住了。」
我一拳砸在桌子上。
真是——賀珩這條狗,他媽的逼我養這個孩子。
我真他媽殺了他的心都有。
晚上我坐在辦公室沙發上,看著那個縮在嬰兒床里的孩子,心煩意亂。
他不哭不鬧,安安靜靜地睡著,睫毛很長,嘴角帶點水跡。
像個跟這個世界還沒打過招呼的小豆芽。
我盯著他看了一會,忽然覺得荒謬。
我林以南,堂堂林氏集團繼承人、資本圈人人避讓的女人,現在坐在自己公司辦公室里,被一個孩子綁住了腳踝。
我想罵人。
我想揍人。
但我只能坐著。
盯著他。
看著自己是怎麼一步一步被拉進泥潭的。
凌晨兩點,我爸給我發了一條消息。
【那套城北別墅收回來了,合同漏洞利用得很好,賀家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做得好。】
我盯著「做得好」三個字,看了很久。
然後放下手機,走到嬰兒床邊,抱起了那個孩子。
「聽好了。」
我輕聲說。
「你不是我兒子。」
「但你是我這局復仇里的最後一個籌碼。」
「你爸把你扔給我,那我就拿你繼續踩著他往下拉。」
8
我以為他再怎麼不要臉,也不可能出現在我家樓下。
結果——
我錯了。
周五早上,我準備出門去簽一份海外基金的對賭協議,剛一打開窗簾,就看到那個熟悉得讓我生理噁心的身影。
賀珩,穿著一件洗到發白的風衣,手裡拎著個廉價的超市袋子,站在我家別墅前的草坪上,一動不動。
我當場冷笑出聲。
陳秘書推門進來:「林總……那誰來了。」
「別說他名。」我頭也沒抬。
「那條狗,站多久了?」
「天還沒亮。」
我繫著領口的絲巾,動作利落:「讓他站。」
「什麼時候哭了,什麼時候滾。」
陳秘書沉默了一下,點頭:「明白。」
我沒再說話,拎包出門。
走到門口那一刻,他抬起頭看我。
那雙眼睛裡沒血色。
「以南。」
我走過去,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看他:「你有話,趕緊說。」
「我知道我沒臉出現在這兒了。」他說,「但我……我是真的怕了。」
我「嗤」地笑了聲,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你怕了?」
「你怕的時候在哪兒?你攔我媽進 ICU 那天,怕了嗎?」
「你讓林苒帶著孩子衝進我訂婚宴那天,怕了嗎?」
「你他媽現在才怕?」
他啞口無言,站在那兒,像個破了洞的木偶。
「我當初以為你最多就是渣,」我一步步走下樓梯,腳步乾脆利落,「沒想到你還能把『活該』演成悲情。」
「賀珩,我問你。」
「你現在跟我說怕,你他媽是想讓我心軟,還是想用那點廉價悔意,洗白你以前乾的那些髒事?」
「我……」
「閉嘴。」我冷笑,「我不想聽你說話,聽著都噁心。」
「我現在看你一眼,都想吐。」
他咬著牙,拳頭攥緊到指節發白。
「以南,你怎麼就不能回頭看看……」
「我回什麼頭?」我反問,「你以為我們倆這場是『誤會』?是『可惜』?還是『錯過』?」
「不是賀珩。」
「我們倆是『報應』。」
我掏出鑰匙按下鎖門:「你想拿孩子捆我?你輸了。」
「你想打感情牌?你更輸。」
「我告訴你,就算你明天死在我門口,我連塊白布都不會施捨。」
我轉身進門,甩下一句:「因為你活該。」
那天下午,我照常處理工作。
但心裡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晚上八點,陳秘書推門進來,臉色不太對。
「林總……外面有人拍了你家門口的視頻。」
「什麼視頻?」
她把手機放我桌上。
我點開——
畫面中, 賀珩跪在地上,抱著膝蓋抽泣,孩子被裹在舊毛毯里, 蜷成一團, 他整個人靠著門口, 像要暈倒。
字幕打得情緒拉滿:【都市女強人拋棄舊愛, 棄嬰門前,冷血無情】
我差點沒當場把手機砸了。
「這誰拍的?」
「物業說是對面小區一個帶貨博主, 蹭熱度, 配了狗血文案,幾十萬播放了已經。」
我吸了口氣, 眼裡泛出狠意。
「聯繫律師團隊,把對方起訴到底。」
「另外——」
「通知賀珩,明天中午之前,不帶孩子離開,就當他遺棄。」
「我直接送福利機構,走法律程序。」
「然後把這事買熱搜。」
「標題就叫:『林家千金收養前未婚夫遺棄兒,全額承擔費用,只求對方別再纏人』。」
陳秘書驚住了:「……您要反炒?」
「我要踩死他。」
第二天,賀珩消失了。
沒留下字條, 沒道歉, 沒聯繫。
連孩子都抱走了。
我原本以為這事算徹底斷了。
直到下午, 我收到了一封郵件。
匿名帳號發來的, 只有一句話:
【謝謝你放過我。】
我當時真是氣笑了。
放過他?
他從來沒給我活路。
我是怎麼被推下懸崖的,他自己清楚得很。
可我偏偏就是不甘心。
我沒刪那封郵件。
而是回了五個字。
【現在求不晚。】
又過了一周。
我媽病情穩定, 康復順利。
我去花店買花,正糾結要不要選粉色玫瑰, 身邊突然伸出一隻手, 和我同時拿起那束花。
「你拿吧。」對方說。
我轉頭看他。
乾淨利落,眉眼溫和,身穿醫院制服。
他笑得有點不好意思:「這花我要送給姐姐。」
我頓了一下, 回了一句:「那我還是讓給你吧。」
「沒事, 你拿去吧。」他揉揉頭,「我姐其實是我家養的狗,真的,不是亂叫, 我小時候就這麼喊她。」
我一時沒忍住, 笑出了聲。
他也笑了, 兩人一起在結帳台前站著, 誰也沒先走。
「你也去醫院?」
「嗯, 去接我媽出院。」
「好巧, 我也是。」
我轉頭看他。
陽光照下來,他睫毛長得像湖邊的柳枝。
「你叫什麼?」
他伸出手, 指骨修長。
「宋峻南。」
我握上去:「林以南。」
那一刻我才意識到——
過去的事, 不會真的過去。
但它會退潮。
潮水退下去的時候,淤泥、碎石、垃圾都會沉底。
你只需要抬頭,看一眼遠方。
陽光依舊, 風也溫柔。
而你終於能,不再咬牙。
而是,好好呼吸。
好好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