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時靖在客廳里轉來轉去,似乎是在瘋狂思考該怎麼處置我的事情。
我看得有些無聊。
決定拉一坨臭臭,並且對紀時靖說:
「爸爸,換臭臭!」
顯然。
紀時靖也不傻。
他恐怕也猜到一會他揭開我的尿不濕後,我會獎勵他一個大大的屁。
所以。
他跟好爸爸系統開始抵抗了。
「臭死吧,被臭臭臭死好了!」
這話剛說出口。
紀時靖就被遭到了電擊。
他原本的鯔魚頭被烤得嗞嗞冒煙。
嚇得我和司涵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臥槽。
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牛掰。
系統順勢又提醒了一次:
「紙片人紀時靖,請你立刻前往照顧女兒,否則會再次受到懲罰。」
然而,我們的便宜爹並沒有打算和命運妥協。
為了不給我換尿布,他甚至立馬掏出電話打電話給他打秘書小李,要找一個愛崗敬業的月嫂。
「喂,小李啊,馬上幫我找個金牌……」月嫂。
後面的話紀時靖還沒說出口,就又被電擊了。
滋滋——
可憐的紀時靖搖搖晃晃,神志不清地向邪惡勢力的低頭:
「換,換。」
瞅著他慘成這樣。
我也是個比較善良的人。
決定也不捉弄他。
哪曾想。
紀時靖揭開尿布,冷空氣讓我屁屁一哆嗦。
實在沒忍住。
突然就……
噗——
紀時靖的臉突然黃綠黃綠的。
我捂著臉道歉:
「對不起 ──」
但顯然,他已經不想聽我狡辯,巴掌已經高高舉起,看樣子是準備一巴掌送我歸西。
系統:
「請紙片人紀時靖注意自己的行為,警告 ──」
啪 ──
紀時靖還是扇了下來。
扇在了自己的臉上。
那充滿的力量的一巴掌硬生生地把他英俊瀟洒的臉扇出來個五指印。
他跪在地上無能狂怒:
「生出來林薏都是我的錯,染色體是我決定的,但凡我有用,他就應該是個男孩,或者是個牛魔王,或者是個紅孩兒!」
「都是我的錯 ── 與其被他人氣得半死,不如 Pua 自己!」
「我要為窩囊組,瘋狂加分!」
看著要瘋了的紀時靖。
我選擇沉默。
7
紀時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給我帶到了 3 歲。
眼看著我進幼兒園每天終於能少幾個小時嚯嚯他。
他鬆了口氣。
誰能想到。
我每天都會在學校里惹是生非,今天是不小心撞爛學校的玻璃讓紀時靖賠錢,明天就是揪男同學小啾啾,被男同學的家長追著向紀時靖索賠醫藥費。
紀時靖短短的一年賠了幾十萬出去不說。
他連做夢說的囈語都是「對不起」和「多少錢,我來陪。」
有一次。
紀時靖前腳來幼兒園賠完錢,後腳就抓住來準備幹壞事的我。
他氣喘吁吁的,憤怒地,幽怨地,對我說:
「小兔崽子!你挺廢爹啊。」
「別摔了,我的錢都是早 6 晚 10,月休 2 天,辛苦賺來的。」
雖然我表面上裝聽不到。
但是也停止了這種讓他賠錢的事情。
畢竟我深深體驗過掙錢不易的艱辛。
結果。
在我上小學的第二個月。
紀時靖就假裝自己破產了。
他為了卡 bug 裝窮不照顧我,缺德得把自己所有財產都轉給了司涵。
讓自己變成一窮二白的鳳凰男,這樣,就不用對我花任何一分錢了。
司涵被系統限制不能管我,也就是說,我現在要因為交不起學費而被學校勸退了。
別問為什麼九年義務的小學也勸退。
因為紀時靖那個殺千刀的,在轉移財產之前。
給我報讀了私立小學,一學期 20 萬的費用,每個月伙食費都得一萬。
果不其然。
賒了幾天伙食費後,班主任就找到了我。
她體貼溫柔的問:
「紀林薏小朋友,今天班上小朋友的伙食費都交了,你爸爸為什麼還沒給你交啊?」
我被迫冠上了紀時靖的姓,還要受這種委屈,真的很讓人傷心。
沒辦法。
我只能低下腦袋,委屈巴巴地小聲說:
「爸爸不喜歡我,爸爸討厭我……爸爸寧願說自己破產了都不給我交伙食費……」
班主任尬住了。
她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說。
紀時靖是 a 市赫赫有名的大商人,誰會信他破產這種鬼話啊。
不過班主任也沒著急。
她摸了摸我的頭,還安慰我:
「小朋友你想多啦,肯定是你爸爸太忙啦,忘記給你交啦,沒關係,一會老師給你爸爸打個電話提醒他交,好不好?」
我瘋狂點頭。
心裡想著:
對,趕緊教育他,順便再罵他是個吸血鬼資本家,賺那麼多錢連女兒學費都捨不得交。
可惜的是。
班主任還是沒那個膽子催紀時靖的帳。
但由於我沒有交錢。
學校無法提供我的午飯。
這就導致我在學校餓得快暈死過去了,回家後還只能吃紀時靖做的包菜拌黃瓜。
短短一周。
我就瘦了整整 6 斤。
原本就很瘦很嬌小的我,現在就跟個猴子一樣。
反觀司涵坐在沙發上,愜意點吃著炸雞,盡情地扮演她惡毒親媽的角色。
她的眼淚順著嘴巴流了下來:
「林薏寶寶,我也很心疼你,可是系統不讓啊。」
「系統讓我做個壞女人,饞死你。」
紀時靖看著一臉怨念的我,還賤兮兮地開始演戲:
「女兒啊,都是爸爸沒用,爸爸掙不了錢,爸爸要是有錢,就給你吃好的了……」
「哎呀,爸爸也想出去打工賺錢養你啊,可是爸爸是個廢物,只會給人當老闆,不會給人當下屬啊。」
「爸爸啊,就是個廢物 ──」
我也是第一次有人滿面春風地說自己是廢物。
不過沒關係。
我自有辦法逼得紀時靖發瘋。
8
在我考試接連考了 20 個零分後。
紀時靖繃不住了。
因為有老師打電話給他,委婉地問他,我是不是個傻子。
「紀先生啊,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覺得小薏這孩子怎麼教都教不會……是不是,那方面有點問題?」
老師說得有點含蓄。
但大概意思是說我腦子有問題。
我相信。
只要她確認為腦子有問題後。
不出 48 個小時。
太平洋彼岸的人們都能知道聰明一世的紀時靖生了個傻蛋女兒。
以後出門在外,別人對紀時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聽說你生了個傻蛋女兒?怎麼樣,治好了嗎?」
紀時靖捏緊拳頭,臉頰的肉都氣得發顫:
「林薏,你前世不是什麼高考狀元嗎?這會小學一年級你給我考 20 多個零分?你等著吧,等著別人給你起傻妞的綽號吧。」
我挑釁地回道:
「這招叫什麼,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紀時靖咆哮地大喊:
「我這一生最在意的就是這張臉!林薏!你難道不要臉嗎!」
我扣扣鼻子,不在意地說:
「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紀時靖被逼無奈。
找司涵給了他轉了 5 萬塊錢,把一學期的伙食費都給我交了。
他挫敗地坐在沙發上,點了一根又一根煙。
最後,他忍辱負重地對我說:
「求求你了,下次考試你寫寫吧,別考 0 分了,我紀時靖聰明一世,不能有個考 0 分的女兒。」
坐在一旁吃瓜的司涵拍了拍手:
「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夠窩囊,我喜歡!」
9
我 12 歲那年,上初一了。
學校舉行了親子運動會。
來的人自然是紀時靖。
他事先給我挑明:
「小兔崽子,你休想我跟你配合出演父女情深的戲碼!休想!」
我指了指他沒拉的褲襠,弱弱的說:
「哥們,拉鏈沒拉。」
紀時靖瞬間耳朵就紅了。
他連忙藏在我身後,死命地拉拉鏈。
後來我才知道。
他出門的時候便秘了一個小時,眼看著就要遲到了,所以著急忙慌得連褲拉鏈都沒拉。
咱們就是說,臉大的男人就是不一樣。
不管走到哪,老師都會來親自迎接。
「紀林薏的爸爸,您可算來啦,大家都等你開始活動呢。」
紀時靖含蓄地嗯了聲,又開始裝高冷。
我白了他一眼,開始加入拔河比賽。
今天的主要活動就是拔河。
男生組在左邊,女生組在右邊。
我自告奮勇地站在女生組第一個,目的就是為了讓紀時靖好好看看,我有多麼牛逼的力量。
嗯……
我的力量是很強大。
強大得給大姨媽都蹦出來了。
這是我時隔十二年,終於又一次體驗到大姨媽的感覺。
小腹一陣墜痛。
一股熱流……噴涌而出。
由於太多年沒有來大姨媽的快樂,導致我已經沒有隨身攜帶一片姨媽巾的習慣了。
此時。
我很尷尬,卻又不敢動。
因為運動褲是白色的,我如果動一下,恐怕那些血就會流得更快了。
我握著繩子的猛拽得掌心已然被冷汗浸濕。
心裡默念千萬不要有人發現,趕緊結束這一切吧。
可惜,事與願違。
有個小男孩騰出一隻右手,指著我的褲子大喊:
「你們快看,紀林薏的褲子中間,有一團紅紅的的東西!」
10
隨著一個孩子起鬨,其他孩子也開始起鬨。
「她是不是來那個了,好髒啊,好髒好髒。」
「真害臊!真羞羞!」
被太多嘲笑的眼光同時注視的我,手不自覺地失去了拖拽繩索的力氣。
在我鬆手的瞬間,身後的女生們也失去了重心力,全部跌倒在了地上。
她們第一時間不是抱怨我輸掉了拔河比賽。
而是看到我褲子上的污漬,也宛如看見蛇蠍般退避三舍。
我如同怪胎似的被他們孤立在中間。
我心中一痛,一些痛苦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我曾經出生在一個將月經視作為羞恥的年代,那時候的人們的思想還沒有這麼開放。
就連買衛生巾都需要私底下偷偷拿一個黑色塑料袋包裹起來。
仿佛那是一件極度令人羞恥的事情。
曾經。
我因為不小心把經血弄到了褲子上,被親生父親揪著耳朵辱罵:
「你剛剛就這麼出門丟人現眼的?」
「以後來那個的時候都不准出門,否則你就給老子滾出去自己住!」
曾經。
我的一片衛生巾不小心被班上男同學發現,被他們拆開當眾展示,嘲笑,說這是來自於我書包里的東西……
他們拿著被拆開的衛生巾滿教室跑,就好像那是我身為女性的自尊,被他們體無完膚地踐踏。
曾經。
我因為買的廉價的衛生巾,被班上其他有錢的女同學發現後取笑說:
「用這麼便宜的衛生巾,你也不怕得病啊?」
我也想啊。
可是當時的我沒錢。
窮到極致的時候,我甚至只能用廁所免費拿的捲紙,疊成儘量厚實的正方形,連最起碼的月經自由都沒有。
11
那些回憶壓抑得我喘不過氣來,我甚至覺得自己的眼前已經一片朦朧。
忽然。
紀時靖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
「你們這些小男孩真笨,連月經都不知道是什麼?」
「每個女孩子都有月經,包括你們的媽媽,這並不是一件讓人羞恥的事情。」
「等你們上生物課的時候就會知道,月經是一種很正常的生理現狀,沒有月經,就沒有你們。」
他飛快地朝我走來。
一邊說著,一邊脫下自己的西服外套,將外套圍在我的腰上,完美遮住了褲子的污漬。
小男孩們不說話了。
他們默默地看著紀時靖。
就連那些想反駁紀時靖說自己家孩子笨的家長,也沉默了。
「請問哪位家長有多餘的衛生巾,能否借給我一張?」
在場的家長不自覺地捏緊了自己的包。
她們也許有。
但是礙於那個可笑的羞恥心,而不敢當眾拿出來。
現場氣氛格外沉默。
接連持續了好幾十秒才被一個杏色短髮,看起來就超 a 的女家長打破了。
「我有。」
她從包里拿出一包粉色的某舒寶,遞給了紀時靖。
紀時靖從裡面拆了一片,揣進我的褲兜里,讓我趕緊去廁所換上。
我沒猶豫,立馬轉身跑向廁所。
離開的時候,我聽見紀時靖還在教育那些小孩,和現場一些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尷尬男士:
他沉穩而有力的聲音緩緩響起:
「十年前去超市的時候,我經常看見購買衛生巾的女性,會問收銀員要一個黑色的袋子,將衛生巾嚴嚴實實地包裹好放進包里。」
「可現在,我發現更多的女性已經敢於若無其事地拿起衛生巾,買單,結帳,拿著透明的塑料袋,瀟洒離開。我想,大多數人都不會對此感到詫異了。」
「月經並不可恥。可恥的是那些將月經視為恥辱的人。」
這一瞬間。
我忽然覺得,紀時靖不是一個單純覺醒的紙片人,也不是因為好爸爸系統才說出這番話的人。
他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是一個有信仰,有擔當的男人。
12
回家後。
我看到的是被堆成山的姨媽巾。
貴的便宜的,各種品牌的,堆在客廳里。
司涵坐在姨媽巾山里,冷漠地玩著手機。
儘管她在認真扮演惡毒親媽的角色。
可我還是一下就反應過來。
這些姨媽巾,都是她買的。
我只跟她說過,關於我小時候窮得買不起姨媽巾,被人嘲笑的事情。
察覺到我在看她。
她這才抬起眼皮,不耐煩地說:
「煩不煩,老杵在這,礙眼!」
「紀時靖說你來那個了,還不滾到樓上臥室去,別在這裡晦氣到我!廚房有我喝了不要的紅糖水,你去喝了。」
司涵的語氣很頑劣。
但我明白她這是被系統壓迫導致的。
畢竟她最難忘的一次懲罰是。
被變成長毛母猩猩,且維持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