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在哭泣。
它的淚越滾越大。
我急匆匆推著行李箱,想找一處屋檐避雨。
頭頂的雨突然停了。
一把黑傘撐在頭頂。
關銀川皺著眉頭看我:
「都到家門口了,為什麼不進去?」
9
我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關銀川是我叫了 18 年的哥哥。
關素素被接回關家時,他去國外留學了。
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他了。
關家生意做得很大,產業眾多。
關銀川從小就是天之驕子,讀書時就在國外創業,據說非常成功。
但關銀川保密工作一向做得很好。
他具體在做什麼,連關家人都不太清楚。
關銀川強硬地推著我的行李:
「走!回家!」
我拉住箱子:
「不用!我回家不方便!」
「有什麼不方便的?那也是你家!」
他推著我往前走,一把推開關家那扇熟悉的硃紅色雕花大門。
屋裡的燈光很暖。
關素素坐在養父母中間,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地吃飯。
見我進來。
三個人、六隻眼,齊刷刷地看向我。
我尷尬地一笑:
「對不起,我、我打擾了……」
那晚,我睡在沙發上。
我原來的房間早就拆了,給關素素做了鋼琴房。
第二天一早,我準備出去找租房。
關銀川幫我拎包:
「我陪你!」
剛一開門,付凱喘著粗氣站在門外:
「銀霜,你果然在這裡?」
看到關銀川,他的臉色難看:
「你和他都不是親兄妹!關銀霜,你能不能有點邊界感?」
真是夠雙標的。
我冷笑。
剛準備反駁,關銀川搶先出手了。
他一拳打在付凱臉上。
「沒邊界感的人是你!」
「這一拳,打你跟弟媳不清不楚!」
10
付凱踉蹌著退了一步,剛要反駁——
「這一拳,打你想讓霜霜流產!」
左臉又挨一拳,付凱氣急:
「你憑什麼管我們的家事?!」
「咚!」
第三拳落下。
「這一拳,打你欺負她沒地方可去!」
「付凱我告訴你,我——關銀川,永遠是她的後盾!」
關銀川把我拉上車,嘴唇緊繃: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我撫摸著肚子:
「我還沒想好……」
我可以不要付凱。
但不能不要我的孩子。
安頓下來後,我給付凱發了信息:
「我們離婚吧!」
聊天框里,幾乎全是我發的綠色長條信息。
其實,他不愛我。
線索有很多。
比如他很少回我信息。
基本上,我說七八句,他才回一句。
四個小時後,付凱終於回我:
「我不同意離婚!」
「你因為白柔跟我鬧脾氣,我理解,但是再等三年好不好?」
「三年後月月上幼兒園了,柔柔就不需要我照顧了。」
「那時我們再備孕,好不好?」
……
我看著螢幕,心情跌到谷底。
蒙頭睡到半夜,被門鈴吵醒。
付凱渾身濕透地站在門外,像只可憐的流浪狗。
11
他怎麼找到這裡的?
我想起來了,他有我手機的實時定位。
見我開門,他擠進門,緊緊抱住我:
「銀霜,別離婚!別離開我!」
我想推開他,他卻越抱越緊:
「把孩子生下來,別鬧離婚了,好不好?」
我問:「那你準備怎麼安置白柔?」
他說:
「給她租房、請保姆,讓她搬出去!」
「銀霜,請你再相信我一次!」
「之前你不是一直遺憾我們結婚時沒度蜜月嗎?這次我們去三亞,就我和你,好不好?」
我撫摸著肚子。
那裡正有一個小生命在蠕動。
眼前的男人,是我孩子的父親。
如果有可能,我不想讓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父親。
我說:「好!」
一周以後,我和付凱走進三亞的酒店。
付凱在前台辦理入住時,白柔突然出現在酒店。
「大哥!」
12
付凱十分驚訝:
「柔柔,你怎麼來了?」
她不僅自己來了,還帶來了星星和月亮,背上背著碩大的媽媽包。
她看上去風塵僕僕,狼狽不堪。
付凱滿眼心疼,立刻接過月亮,背上媽媽包。
白柔眼眶紅紅的:
「孩子們想你了,沒有你他們睡不著,所以我就來找你了。」
「嫂子,你不會介意的吧?」
我擠出一點笑,默默往後退了兩步。
付凱疑惑:
「可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白柔一臉嬌羞,又挑釁地看了我一眼:
「大哥忘了嗎?我綁定了你的親密付啊!你在哪家酒店訂房,我都是知道的。」
我噁心地乾嘔了起來。
付凱抽出一隻手給我拍背:
「銀霜你別急,我這就取消白柔的親密付!」
付凱單手操作手機,取消綁定。
白柔滿臉委屈:
「大哥——」
聲音拖得很長,又嗲又委屈。
付凱看了一眼沒管她,而是讓前台訂兩間房。
白柔反對:「不行,訂三間!」
付凱納悶:「我和你嫂子一間,你和孩子們一間,還不夠嗎?」
白柔理直氣壯:「你不能和嫂子一間!」
我和付凱都吃驚地看著她。
「我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怎麼顧得來嗎?大哥,難道你夜裡不幫我嗎?」
付凱為難地看著我。
我也回望向他。
沉默。
這次,我就是要看他該怎麼選!
半晌他說:
「銀霜,柔柔一個人沒法帶兩個孩子。今晚咱們分房睡吧,免得我半夜起來吵到你。」
星星之火,徹底熄滅。
「嗯」
我又往後退了一步。
付凱讓前台開三間房。
前台小姐一臉為難:
「酒店只剩下三間了。其中 804、805 在八樓,剩下一間 702 在七樓,客人您要訂嗎?」
現在是晚上 10 點。
白柔還帶著兩個孩子。
更換酒店已不現實。
付凱把 702 的房卡拿給白柔:
「我和你嫂子住一層,有事你給我打電話!」
「不行!」
白柔不接卡,反而問我:
「嫂子,夜裡我和孩子都需要大哥照顧。我和大哥住八樓,你去住 702。沒問題吧?」
我平靜地看向付凱:
「付凱,你說呢?」
付凱試圖說服白柔:
「我和你嫂子是來度蜜月的,讓她單獨住不合適。聽話,這幾天你一個人住。」
白柔眼眶含淚,看向付凱:
「大哥,你過來,我有話要單獨跟你說!」
她把付凱拉到一旁說悄悄話。
付凱以為我聽不到。
可他不知道,白柔悄悄撥通了我的手機。
我清晰地聽到,白柔說的是:
「大哥,你要是不答應我,我就把那晚我們在床上做的事告訴嫂子哦……」
萬籟俱寂。
我好像什麼都聽不到了。
付凱把房卡給我,我不知道。
迷迷瞪瞪地進入了 702 房,我也不知道。
只覺得,這個世界天昏地暗。
曾經的海誓山盟、體貼入微,全是假的!
我乘坐最早的航班,獨自離開哭泣的三亞。
飛機上,給付凱發了最後一條信息:
「付凱,我們離婚吧!」
這一次,我拉黑了付凱所有的聯繫方式。
13
打了麻藥,我渾渾噩噩地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
撫摸著肚子裡的寶寶,他還在歡快Ţù⁹地跳動著。
我落下淚來:
「對不起寶寶,媽媽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牽連。」
做完手術,我一瘸一拐地走出醫院。
關銀川等在醫院門口,見我出來立刻上前:
「很疼吧?」
可他還沒碰到我,我就被拽進另一個懷抱。
是付凱!
他喘著粗氣,渾身是汗:
「銀霜,你怎麼不告而別?還拉黑我?」
看了看我的狀態,他臉色驟變:
「你來醫院……打掉了我們的孩子?」
我虛弱地推開他:
「如你……所願!」
「離婚協議書,我會寄給你!」
付凱臉色Ṱůₐ瞬間慘白,他還要上前。
關銀川一把推開付凱,攙扶著我離開:
「付凱,你給我等著,讓霜霜遭這麼大罪,改天再收拾你!」
他扶著我進入車后座。
后座,有大大的軟枕和厚厚的毛毯。
前座,放著我最愛的向日葵。
他挺細心的。
可惜,他是我喊了十八年的哥哥。
回公寓後,關銀川端來早就煲好的湯,一勺一勺地喂我。
我輕聲道謝。
關銀川紅了眼:
「去做手術怎麼不跟我商量?」
「你知不知道做人流手術對身體傷害有多大?」
「哥哥又不是養不起你和孩子!大不了,我給孩子做爸爸還不行嗎?」
?
我愣住。
他也紅了臉,慌亂起身:
「我去洗碗!」
他是我哥哥。
雖不是親生的,但畢竟做了十八年的兄妹。
他肯定不是那個意思!
第二天,彆扭的哥哥又來了。
他帶來了營養餐,葷素搭配,沒有用保溫盒,但飯菜卻是溫的。
我驚訝:「飯菜怎麼還是溫的?」
他別彆扭扭:
「我、我租住了你對面的房子,在對面做好拿來的。」
「?」
他斜眼看了我一眼,張嘴想說話。
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關銀川去開門。
付凱抱著一大把紅玫瑰站在門外。
14
「銀霜,我不同意離婚!」
付凱Ṫű₈擠進屋內:
「我給柔柔租房了,她不會再打擾我們。銀霜,你跟我回去吧?」
他把玫瑰花放在茶几上,又關銀川昨天插進花瓶向日葵丟進垃圾桶。
紅玫瑰鮮紅、刺目。
我說:「付凱,你忘了我不喜歡紅玫瑰嗎?」
喜歡紅玫瑰的是白柔,不是我。
自從搬進我家後,家裡處處都是紅玫瑰。
久而久之,付凱就忘了我討厭紅玫瑰嗎?
付凱張了張嘴,卻啞口無言。
關銀川把紅玫瑰丟進垃圾桶:
「連我家霜霜喜歡什麼花都不知道?」
他變戲法似的,將一株生機勃勃的向日葵重新插進花瓶里。
「霜霜喜歡的是向日葵!」
「你的心思不會全放在弟媳婦身上了吧?」
付凱急了:
「大舅哥,你聽我解釋!」
關銀川卻生氣了:
「誰是你大舅哥?她又不是我親妹妹,我沒資格做她男朋友嗎?」
?
?
我和付凱齊齊愣住。
付凱的臉由紅轉白,他大罵:
「你不知廉恥!竟然打自己妹妹的主意……」
關銀川不甘示弱:
「你才不知廉恥!有老婆,還跟弟媳不清不楚!」
「不過多虧你的不知廉恥,否則我還沒機會跟霜霜在一起!謝謝你啊!前夫哥!」
付凱氣得先動手,關銀川立刻反擊。
付凱是跆拳道黑帶,腳上功夫了得。
關銀川則學過南拳,手上功夫不錯。
兩人你一拳、我一腳地上演武林風。
一時間,勢均力敵,不分勝負。
他們打架時,嘴也不閒著。
「你個靠我家霜霜才走到今天的白眼狼,有什麼資格跟我搶霜霜?」
我是 MC 的科研人員,因為這層關係付凱才有機會進入大廠工作。
可關銀川是怎麼知道的?
「肖想自己妹妹,不知廉恥的狗東西!」
「狗東西」和「白眼狼」砸碎我家的新果盤。
又掀翻我家的新沙發。
眼看要他們要霍霍新電視,我心疼地站出來:
「要不,你們別打了?再打下去,我的新家怕是要被你們拆了。」
他們停手了。
兩個人氣喘吁吁,像鬥牛似地瞪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