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無關。」
14
我下令清理戰場,安撫百姓,重整防務。
同時,派出精銳,追擊迪麗娜。
這個女人,絕不能放過。
很快,好消息傳來。迪麗娜在試圖穿越邊境時,被埋伏的南衛士兵生擒。
被押到我面前時,她依舊衣著華貴,卻掩不住滿臉驚惶。
我屏退左右,只留兩個心腹侍衛。
「迪麗娜,你可知罪?」
她強自鎮定:「成王敗寇,何須多言?」
我走近她,冷聲道:
「朕只問你一句,你給他下了什麼藥?飲食驗毒從未出過錯,你到底是如何辦到的?」
太醫治療周硯臨時,發現他脈象奇特,氣力衰弱,似有中毒跡象。
迪麗娜聞言,忽然嬌笑起來,笑容里儘是快意。
「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西域秘香,混入我特製的香膏,無色無味,日積月累,便能讓人意識模糊,身體失控,直至心脈盡斷。」
竟是如此!
「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當初根本沒懷孕!只是為了讓你死心的緩兵之計而已。他早就中了毒,不僅失去生育能力,而且……」
她字字詛咒:
「周硯臨活不過 5 年了!你們註定生死相離,愛而不得。幸福圓滿的結局?」
「哈哈哈哈哈,做夢!」
我看著她癲狂的笑容,心中不免可悲。
姐的新話本都寫二里地了,她怎麼還在發癲夢。
「帶下去,關進冰窖。讓她也嘗嘗,黑暗、絕望的滋味。」
迪麗娜的狂笑戛然而止,化為驚恐的尖叫。
侍衛將她拖走。
我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15
周硯臨似乎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他拖著病體,親手編了一對竹鳥。
和當年的定情信物無異。
「曌曌……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她……」
他語無倫次,臉上只有悔恨和痛苦。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你回來,做我的皇后,不,你做皇帝,我做你的皇夫!我們一起治理天下,就像最開始那樣……」
我看著他搖尾乞憐的樣子,只覺得無比諷刺。
「周硯臨。」
「你忘了朕給你的和離書了嗎?」
「各生歡喜。」
我將竹鳥打落在地。
「你的歡喜,朕不感興趣。朕的江山,也不需要你來指手畫腳。」
「朕之所求,自由如風,國泰民安。而不是困在你身邊。」
他眼神黯淡下去,失魂落魄地離開。
16
啟程那日,舉國上下為我餞行。
周硯臨背著包袱「撲通」跪在我面前:
「陛下,罪臣周硯臨,願追隨您南下,為大衛發展繁榮盡綿薄之力!」
「聽聞學宮講師稀缺,我是專業的!保證把政策給你宣傳得家喻戶曉!讓大衛百姓個個跟打了雞血一樣搞生產!」
「不要工資!管飯就行!我很好養活的!」
這波操作,堪稱死皮賴臉的天花板。
北國老臣們集體傻眼:
「陛下三思啊!您不要江山社稷了嗎?」
「您乃九五之尊!豈能屈尊去南國當……當什麼講師?」
面對一片哀號挽留,周硯臨臉上毫無留戀,大手一揮,氣勢十足:
「格局Ťů₆!懂不懂格局?南北一家親!分什麼彼此!從此大衛統一,曌皇至高無上。」
「我去南都掛職鍛鍊!」
「是為了更偉大的事業!」
他頓了頓,看著老臣們依舊懵逼的臉,擠眉弄眼地低語:
「順便……深入敵後追妻!懂?」
老臣們:
「……」
懂了,但好像又沒完全懂。
17
周硯臨算是徹底找到了人生新方向。
千方百計討好女兒,送她各種新奇的小玩意兒,給她講笑話。
但悠悠只是疏離地道謝。
她私下裡抱著我說:「母皇,他也許知道錯了。但是,他曾讓母皇那麼傷心。悠悠是媽寶女,永遠站在母皇這邊。」
我看著早熟得讓人心疼的女兒,將她摟緊。
她經常做夢喊著父皇,淚流滿面,卻從未在我面前提起。
周硯臨得知後,躲在屋裡喝得大醉,哭得像條狗。
第二天,眼睛紅腫地繼續去上工,更加賣力。
憑藉脫口秀演員的底子,加上前君王的潑天流量,他的宣講會場場爆滿。
「家人們!敲黑板!劃重點了嗷!」
周硯臨拍著驚堂木,唾沫橫飛:
「大衛新法,耕地保護是紅線!誰占良田蓋房子,陛下就讓他去修水渠!修到地老天荒!懂?」
底下哄堂大笑,掌聲雷動。
「還有那個少生娃!不是不讓生!是優生優育!」
他痛心疾首狀:
「生一堆養不起,吃不上白米飯,多可憐!集中資源,培養精英!懂?以後你家娃,那都是要進學宮重點班的!出來就是技術骨幹!國家棟樑!」
這餅畫得,又大又圓又香。
學子們眼睛放光,瘋狂記筆記。
「要想富,先修路!陛下聖明啊!」
他豎起大拇指,「路通了,你們村的山貨才能賣出去!才能換錢!才能頓頓加肉!才能攢錢去南海度假村曬太陽!陛下連你們退休生活都規劃好了!感動不感動?」
「感動!」
台下山呼海嘯。
效果確實拔群。
南國上下,從老農到工匠,政策理解度飆升,生產積極性空前高漲。
滿意度投票,一度高達九成九!
這讓他有點飄。
18
某日,我巡視新落成的大壩工程。
周硯臨作為「特邀宣傳員」陪同。
看著宏偉的堤壩,馴服奔騰的江水,灌溉著萬頃良田。
周硯臨興致大發。
他蹭到我身邊,指著堤壩下的泄洪口,一本正經地壓低聲音:
「陛下,你看這水,像不像我對你的思念?」
「……」
他見我沒反應,以為不夠勁爆,又指著旁邊正在安裝的巨大水車:
「再看這水車,吱呀吱呀轉,像不像我為你跳動的心?」
我緩緩抬手,兩個侍衛將他架走。
雲裳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道:
「陛下,此人……雖聒噪,但於宣傳一事,確有奇效。南北商路,因他之故,也活躍了許多。」
「我知道。讓他發揮餘熱罷了……」
突然,地動山搖,一段輔壩坍塌,將我埋沒。
混亂中,一個身影瘋了一樣衝過來。
是周硯臨。
他不Ṭų⁼知疲倦地刨開厚重的泥石,一遍遍嘶吼:
「曌曌!撐住!李曌!你不准有事!」
「我真的知錯了!求你……給我個機會彌補……求你……」
他十個手指血肉模糊,泥污塞滿鼻Ŧú⁰子耳朵,將我小心翼翼地抱出來,咧嘴想笑,卻昏死過去。
昏迷了整整三天。
悠悠守在他床邊,偷偷抹眼淚。
他醒來後,第一句話是:「悠悠,別怕,我沒事……你母皇怎麼樣了?」
悠悠看著他被包成粽子的手,「哇」地哭出來。
周硯臨心疼地為她擦去眼淚,聲音哽咽:
「悠悠,我不求你原諒,只想用剩下的時間,多看看你,多為你母皇做點事……」
我站在殿外,看著裡面抱頭痛哭的父女倆,心中五味雜陳。
19
時間飛逝。
周硯臨繼續負責宣傳和外交,做得有聲有色。
他總會在我需要的時候恰好出現。
大衛國力日盛,各地民心歸附,天下大統,水到渠成。
悠悠展現了驚人的口才,她志不在皇位,反而對興辦教育、開啟民智充滿熱情,立志成為學宮宮長,桃李滿天下。
她在學宮辯論會上侃侃而談,光芒四射。
我心中寬慰,甚是驕傲。
宗室才俊李顥在我和周硯臨的培養下,已然Ţṻₓ有了明君氣象。
朝野上下,心服口服。
南海行宮。
我躺在沙灘上,手上拿著新帝李顥送來的《四海昇平簡報》。
他詳細彙報了全國糧倉充盈、道路通暢、學宮興盛、百姓安居的盛況。
我一行行看下去,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
很好。
非常好。
完美。
我滿意地放下簡報,拿起冰鎮椰青,美美地吸了一大口。
爽!
這才是人生啊!
就在我愜意地眯起眼,準備小憩時……
一個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地蹭了過來。
周硯臨手裡捧著一條滋滋冒油的海魚。
臉上帶著十二萬分的討好:
「嘿嘿……曌曌。哦不,太上皇!退休生活還適應不?」
「嘗嘗?我親自釣的!親手烤的!絕對新鮮!沒放香菜和折耳根!」
烤魚的香氣混著海風飄來,確實誘人。
我瞥了一眼烤得有點焦黑的魚,又瞥了一眼他寫滿「求表揚」「求關注」的臉。
沒說話。
周硯臨見我沒拒絕,邊給我扇風邊看我臉色。
「那個……陛下啊……」
「你看……我最近表現是不是還行?」
「學宮宣講,場場爆滿!滿意度投票穩居第一!」
「南北交流,我牽線搭橋,商路稅收翻了三番!」
「李顥那小子……啊不,新帝!搞不定的幾個頑固外邦,都是我出馬,用脫口秀感化的!效果槓槓的!」
「還有這南海行宮的廚子,做椰子雞差點火候,還是我指點……」
他掰著手指頭,細數自己的「功勞」,努力往臉上貼金。
「所以呢?」
我吸著椰汁,懶洋洋地問。
周硯臨眼睛一亮,湊近一點:
「所以……您看……我這講師是不是……該轉正了?」
他滿懷期待地看著我,補充道:
「轉成……行宮特別陪伴員?或者御前解悶大師?名分不重要!Ťû⁺主要是……能名正言順地待在您身邊!」
我放下椰青,終於正眼看向他。
周硯臨更老了,鬢角有了白髮,但眼神卻比以往清亮許多。
歲月比恩怨更短暫。
曾經的愛恨痴纏如潮水般湧來,又退去。
半晌。
他用手接過我嘴裡吐出的魚刺。
我指了指遠處波光粼粼的海面:
「去。」
「搞點海鮮。」
「晚上,涮火鍋。」
20 番外。
大衛不知繁榮了多少個春秋。
史官秉筆直書,留下了一段畫風清奇的記載:
昭煊皇帝李氏,諱曌。天降神女,應運而生。性睿智,通古今,善經國。
初為衛後,見衛帝昏聵,寵佞妃,國將傾覆。棄鳳印,分疆土,攜賢臣良工南渡。
開阡陌,興水利,辦庠序,勸農桑。南國遂興,倉廩實,禮樂備,甲兵強,遠邁北衛。
西域構禍,北衛告急,帝親率王師,拯溺救焚,犁庭掃穴,擒元兇,復舊疆。
北衛主政,匍匐泣告,求復舊好。
帝漠然曰:吾志在四海,豈囿於兒女私情。功成身退,逍遙南海,吾願也。遂拒之。
硯臨感帝再造之恩,亦愧悔無地,自棄帝號,終生居南海行宮之側,自署其門曰:
曌皇門下愛寵。常對子孫喟然嘆曰:悔不聽吾妻言,致令國幾覆。戀愛腦誤國,誠哉斯言!
帝晚年,悠遊林泉,弄潮觀海,嘗以傳國玉璽壓泡麵桶蓋,笑曰:
此物鎮紙,甚好。其豁達洒脫,千古一人。崩,舉國哀慟,南海波濤嗚咽三日。諡曰昭煊,廟號太祖。